姜云岁忍不住小声腹诽,他怎么还记得这个事?
天天念着也不嫌烦。
她本想装傻,可是裴闻不依不饶,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能把她给吞了。
姜云岁才不情不愿去拿了那个被她绣的很难看的荷包,用力塞进他的掌心,“给你。”
裴闻低头认真端详了半晌,绣的确实不太好看。
他不在意好不好看,他在乎的是另外一件事。
这显然是她的敷衍之作。
连线头都没藏好。
绣的不知是雀鸟还是别的什么。
和她准备送给阮洵期的那个完全是天差地别。
“你不喜欢的话就还给我。”
“喜欢。”
可是姜云岁觉得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喜欢的样子。
裴闻将荷包妥帖的收了起来,不如阮洵期那个便不如吧,自己总归是得偿所愿,他不应该再去吃那点没影儿的醋。
他不止一次可惜,现在阮洵期还不能死。
她心里念着的人,若是成了个死人,她心里就更没有他了。
这天之后,裴闻去哪儿都带着这个荷包,挂在腰间,生怕旁人看不见一样。
这个荷包实在是不好看,与裴大人清风霁月的气质不太相符。
几日之后,总有好奇的人先忍耐不住好奇地问,荷包的来路。
一向沉默寡言的裴大人竟然对他们笑了笑,眉眼好似被春风拂过那般柔和,说是他的妻子亲手给他绣的。
旁人顺势夸上两句裴大人与妻子的感情极好。
每当这种时候裴大人的心情总是会很好,便是有事相求,也变得好说话起来。
这样过了没多久,朝堂上的同僚便都知道了裴大人的妻子给他送了个荷包。
难免有人在心里嘀嘀咕咕,不过一个荷包,还是个不太好看的荷包,值得这般炫耀吗?他们属实不太理解。
——
一阵春风过,消融了冬日里的积雪。
新春迎着喜事。
岑澜大婚的日子近在咫尺,国公府的嫡长女出嫁,规模自是不小。
皇后娘娘特意从宫中派了人来送嫁,国公府准备好的嫁妆也给足了她脸面,八抬大轿,吹锣打鼓,欢欢喜喜送出了门。
岑澜眼中含着泪,被人当成了离家的不舍。
这些泪却是于心上人的心有不甘。
岑澜出嫁不久之后,姜云岁又从纪善那里知道了赵敢宁定亲的消息,她恍惚了一阵,眼前的糕点好像都没了味道。
她其实对赵敢宁有点说不上来的愧疚,上辈子她死的时辰不好,偏偏是赵敢宁要和裴闻成亲前没几天。
无意叫她的喜事碰到了白事。
在外人眼中定然是十分晦气的。
这辈子许多事情都改变了。
连赵敢宁要嫁的人都不一样了。
“善善,你可知赵姑娘要嫁的人是谁?”
“听闻是她父亲手下一个副将的儿子,两人以前在军营里就暗生情愫,等到时机成熟就挑到了明面上来,大将军他们很是开明,倒也不讲究家世门第,两人情投意合便也顺势成全了他们。”
“赵姑娘同她的未婚夫认识很久了吗?”
“对,他们是自幼的玩伴。”纪善人缘好,结的善缘也广,知道的事情也就比别人多。她性子活泼,旁人有什么话都很愿意同她说。
姜云岁噢了噢,她不禁觉得奇怪,若是如此,上辈子赵敢宁为何会嫁给裴闻?难不成是她记错了吗?
兴许是她猜错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瞒着她,在她身边伺候的人也不敢提起半句。
姜云岁回过神来,看见纪善托着下巴吐舌小声抱怨,“我母亲近来也在帮我相看人家,可是我觉得她看中的那些人一点儿都不合我的心意,处处都不如我的二哥。”
纪善话多,打开了话匣子一时就有点收不住,“我二哥还没娶妻,就轮到我这个妹妹出嫁了。”
她又用亮晶晶的眼神看向了姜云岁:“郡主,嫁人…好吗?”
姜云岁说不好。
她有时候是受不了裴闻的索取的。
“不好。”
“啊?”纪善显然诧异:“裴闻对你…很差吗?”
裴闻看起来就是性子冷了些,长得并不像是会苛待妻子的人啊!
而且郡主这般如天仙貌美的人,他竟然也舍得苛待吗?哪个娶回家里不是当成掌心宝小心宠着,怎他这般不知珍惜?
“也不是。”姜云岁摇了摇头,“善善,我说不清楚,我也不知嫁人好不好,我们总是没得选择。”
纪善也怅然了起来,“是啊。”
姜云岁沉默了下来,裴闻现在不会再那么不近人情的关着她,可这就是好吗?她都有点分不清楚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了。
有时候姜云岁觉得自己的性子也很…淡。
姜叙白以前没少被她气红了眼睛,说她没心没肺,好像没什么人是她放不下的,没什么事是她舍不下的。
好吧。
姜云岁也不想嘴硬撒谎,她很早之前,大概是对那个每日都愿意背着她去上学的少年有过懵懵懂懂的好感。
后来他对她那样的恶劣,她便再也不肯喜欢他了。
说放下就放下。
对阮洵期亦是如此。
缘分断了之后,渐渐也走出了曾经的伤心和难过。
她想这样也不好。
好像不能特别深刻的喜欢一个人,随时都能抛下。
时辰不早,纪善得在天色黑下去之前赶回家,不然又要挨骂。
她同姜云岁依依不舍的告别,两人约定好了改日再见面。
姜云岁现在玩得好的、能说得上话的人也只有她了,自然是万分舍不得她的。
姜云岁却不想这么早回去,今早她还与裴闻置了气。
她想要把自己那个荷包要回来,裴闻却不肯,说什么也不还给她,还将她作乱的双手给捆了起来,他穿好了衣裳之后才松开了她的手。
姜云岁觉得他这是在败坏她的名声,这么丑的荷包去同别人显摆,现在人人都知道她的针脚很差劲了!
姜云岁从酒楼里出来,又去街上逛了逛。
她知道暗处跟了人,故而也不担心会被人欺负。
买完了点心,姜云岁坐上马车打算回府。
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僻静的巷子里听着有些叫人心惊。
越来越安静。
越来越不安。
姜云岁掀开车帘,还未看清楚外面,后颈忽的一疼,眼前黑了黑朝黑倒了下去。
她似乎昏睡了很久,黑暗之中好似听见脚步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从昏昏沉沉的噩梦中缓缓睁开了眼,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她愣了愣,她的眼前似乎被蒙了一块黑布,什么都看不清楚。
身下柔软,垫着一片柔软的毯子。
她的手不怎么能动,腕上像是被戴上了给犯人用的手钏,她一动就听见了轻微的声响。
叮叮当当的清脆。
她跪坐在地上,心里的害怕让她整张脸都变得无比苍白,她试图往外爬出去,手不小心碰到了冰冰凉凉的触感。
她伸手摸了摸,似乎是像一根根栏杆一样的东西拦在她面前。
四面都是触感冰冷的栏杆。
她好像被人关进了笼子里面。
屋子里安静的像是除了她之外就没有别人。
忽然之间。
她忽然听见了一声轻微的低笑声,从她的头顶落下,伴随着一道令她觉得害怕的目光,往她身上落。
作者有话说:
哦莫
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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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没我做不出的事情◎
姜云岁浑身都在打颤, 寒意顺着椎骨往上蹿,这道盯着她的目光,避无可避, 像隐在暗处阴冷潮湿的毒蛇, 她怕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冷。
对方不言不语, 除了那声若有似无的轻笑之后, 便再无声响。
屋子里静得更让人觉得可怕。
姜云岁的呼吸窒了窒,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冰凉的栏杆,指甲掐得发白,脸上的肤色也白得近乎透明,这种令人觉得窒息的死寂过去了很久,她努力睁着眼睛,眼前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被黑布阻挡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忍着提心吊胆, 咽了咽喉咙,问道:“你是谁?”
来人并不答话,随后姜云岁听见了开锁的声音, 男人似乎打开了锁扣,往前走了两步。
她下意识的往后缩, 躲到最后还是无处可躲。
纤瘦单薄的后背狠狠撞上了身后的栏杆。
姜云岁仿佛才意识到她被人关进了笼子里, 这对她而言近乎是奇耻大辱。这人如此待她, 分明就是故意在羞辱她。
她的不安愈发深刻, 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 她会死在这里吗?
这个人会不会在羞辱够了她之后就杀了她?
黏在她身上的视线越发的放肆。
哪怕什么都看不见, 她依然被这种目光盯得浑身不适。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奉劝你及时回头, 把我放了,我不会带人来报复你。”她分明害怕的要命,明明也没什么底气,还是冷声警告了他。
宋砚璟闻言低声笑了笑,他一把握住锁着她的锁链,忽然间往前一拽,少女狼狈的往前扑了扑,双膝跪地,长发凌乱散乱开来,衬得一张小脸愈发苍白羸弱,精致的下巴,莹润泛红的唇瓣,处处透着楚楚可怜。
蒙住她眼睛的黑布几乎挡住了她大半张脸。
如此这般,就将她的脸衬得更加小巧。
这个锁金笼早在好几年前,他就叫工匠打造好了。
时至今日,才如愿以偿。
上一次,她与纪善出门,那些死士都没能把她带出来。
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次的时机,把人弄了回来。
其实宋砚璟将她带回宋府,实属冒险。
他本该将她关在大理寺的暗室里,不过那里条件不好,阴冷潮湿,多有虫蛇出入,她住不习惯的。
兴许待不了几天,就要生病了。
宋砚璟不想让她生病,只能先将她安置在自己的书房里。
她很害怕。
怕得浑身发抖。
宋砚璟忽然伸出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她拼了命的挣扎,又被人狠狠捏住了脸颊。
这一定是一个男人。
因为他的力气很大、
指腹粗糙,布满了老茧。
姜云岁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更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一时吓懵了,而后便又胡乱的挣扎了起来。
男人依然不说话,似乎有点不耐烦了。
姜云岁感觉自己的脖子被扣上了个什么东西,男人稍稍收紧了项圈的力道,她就有点透不过气来。
等她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过后,内心的屈辱让她恨不得一头撞死。
这个人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为什么要这样羞辱她?
睫毛迅速沾了泪水,不一会儿眼泪就打湿了黑色的绸布。
她不敢再乱动,怕遭遇更可怕的事情。
男人抬手轻轻抚去了她脸颊上的泪,宋砚璟明白她在哭什么,小郡主其实这些年早就被裴闻养得很娇气,一丁点儿委屈都受不了。
他还没做什么,她就已经受不住了。
隔得很近,姜云岁觉得男人身上淡淡的麝香味,是她熟悉的。
但她一时又想不起来在谁的身上闻到过。
她记不清楚了。
难不成绑了她的人,与她认识?
所以才一直都没有出声。
宋砚璟还没想好怎么办,心里执念已久,真正得手了反而变得心软了起来,倒是有点能理解从前裴闻在她的事情上总是束手束脚,于心不忍。
确实。
无法抵抗她的眼泪。
若是能不让她伤心难过还是不要让她伤心难过为好。
他确实是伪君子,明明不是什么好人。
这会儿开始装起了好心。
宋砚璟先前早就想好了法子,他在大理寺多年,浸染的手段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最擅驯人。
想要一个人变得听话,并不难。
人总有畏惧的事情,将她恐惧的事物当做惩罚,一次次的严惩下她便不敢再反抗。
不过这事宋砚璟对待犯人的手段,面对她就有点于心不忍。
可他也不可能将她关在这里一辈子。
宋砚璟还在为难,盯着她的脸迟迟都没有移开视线。
目光深深,温度灼人。
他自认冷血无情,却原来心底还是留有一片柔软。
过了许久,宋砚璟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她柔软的面颊不出意外的留下了两道男人的指痕,她皮肤白嫩,这样看起来就有点触目惊心。
姜云岁的眼泪就像断了线似的,不断的往下滚。
一颗颗落下,像珍珠似的。
她哭起来也没什么声音。
宋砚璟微不可闻叹息了声,她哭什么?他又不会心软就放她离开。
男人起身,离开时并未解开她手腕上的锁扣。
姜云岁靠着栏杆,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真的被人当成笼中雀关在里面的一天,她哭着哭着就累得睡着了。
醒来之后,眼前还是漆黑的。
男人似乎打算一直蒙着她的眼睛,她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渐渐地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那个男人时常过来。
待的时辰还不算短。
她能感受得到他的目光,凑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血气。
她想他可能真的是个穷凶恶极的凶徒。
会杀人的那种。
男人很喜欢抱着她,喜欢盯着她看。
不喜欢她躲避,不喜欢她往后逃。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收紧她脖子上的力道,还会拉扯着她手腕上的锁扣将她往前拽。
不容拒绝的力道。
伴随着一声漫不经心仿佛是在她嘲讽她不自量力的轻笑。
姜云岁越来越怕他,渐渐地也不敢再和他对着干。
她每天都会流很多眼泪,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伤心些什么,只是日子太难过了,她也忍不住要哭。
又过去了不知道多久,她似乎是病了,发起了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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