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岁觉得自己肯定熬不过去了。
她快死了。
临死之前,她反而想到了一个觉得自己不会想起的人。
——裴闻。
为什么他还没有来救她呢?
难道他还没发现她已经不见了吗?
早知道那天出门之前就不和他吵架了。
死之前也没有好好同他说一句话。
她有点后悔了。
其实姜云岁还不知道距离她不见,其实也才过去了两天。
世子妃不见了的消息,无人敢隐瞒。
几名守在暗处的隐卫,都受了重伤,对方是有备而来。
裴闻知道的时候,她被绑走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管事的都不敢抬头去看世子的脸色,屋子里的气氛凝重死寂,过了许久,管事才听见世子冷声吩咐:“将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先关起来,堵好他们的嘴。”
兹事重大,管事不敢有任何的侥幸,弓着腰连忙点头说是。
这种事情传出去,于世子妃的名声,极为不好。
是万万不能走漏风声。
因而如今便是要找人也不能正大光明的搜寻,不得不寻个由头遮掩一二。
裴闻一身黑衣,几乎与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
墨色浓黑的双眸,黑漆漆的,隐着戾气。
他又叫来周述,“你带上人,同我去一趟大理寺。”
除了宋砚璟,裴闻也想不到谁会有这种手笔。
宋言璟这个人自幼就是个笑面虎,看着温和好接近,实际上心狠手辣,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
他当初能那么快就在大理寺站稳脚跟,显然不是吃素的。
心肠黑,手段狠。
姜云岁落在他手里还不知要被吓成什么样。
裴闻周身好似都冒着寒气,随后厉声道:“把我的剑拿过来。”
管事抬眸瞧见世子杀气腾腾的样子,心里发颤,好多年没见世子动这么大的怒气。
他不敢耽搁,连忙去取了剑来。
天色已深。
裴闻带着人凛凛的到了大理寺的府衙门外。
大理寺里彻夜亮着灯火。
值守的护卫哪怕瞧见世子带着人马杀过来也不敢阻拦。
宋砚璟一派淡然,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裴闻冷冷打断,“她人呢?”
宋砚璟笑吟吟的,“你问的是谁?”
裴闻冷脸上前,“你不用和我装糊涂。”
宋砚璟知道裴闻迟早会找上门来,但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了过来,可惜了他终究是她心软了,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宋砚璟敛了唇角的笑意,冷声说:“大理寺是查案的地方,不是你撒野的去处。”
默了几许,裴闻拔出了手里的长剑,锋利见光的剑刃抵在他的脖子上,已经见了血,“把她还我。”
周述等人已经冲进大理寺里面去搜。
烈烈的风声,在这深夜里尤其明显。
宋砚璟神色平静,“你敢杀我了吗?”
裴闻手里的剑刃又往里压了些许,“你想试试吗?”
男人的脸色亦是出奇的平静,“宋砚璟,没有我做不出来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小裴:杀杀杀杀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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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我帮你杀了他◎
大理寺的宋大人被裴世子捅了个对穿, 身受重伤,听闻大理寺府衙门前的白玉石阶上溅满了血淋淋的脏污。
众目睽睽之下,裴闻当众发难, 当天夜里值守大理寺的官员都瞧见了这令人觉得触目惊心的一幕。
宋砚璟胸前的这片衣襟几乎被血染得湿透, 沁出大片深色发黑的血迹。
男人失血过多,脸色渐次苍白下去, 便是如此, 他也不肯吐露出她的下落, 他似乎也不在意身上这点伤。
裴闻没有手下留情,确实是要他的命来的。
相识相交多年,倒是没见过裴闻盛怒的模样,他这人向来隐忍,从未见他恨过什么人,便是真的有血海深仇也还能够装得面不改色, 暗自隐忍只等着一招毙命。
今日是片刻都等不得了。
宋砚璟想裴闻果真是在乎她,到了有点不管不顾的地步。
他捂着胸口的伤, 好似察觉不到疼似的,清俊的脸庞映在烛火下显出几分苍白来,他转念又想了想, 自己有什么资格嘲讽裴闻呢。
从前觉得他对姜云岁软弱,太过宠溺, 往往总是狠不下心肠来。
轮到他自己原来也是狠不下心肠的。
他想过的那些驯人的法子, 到头来一个都没用到她身上。
她的眼泪。
比任何的刀剑都管用。
周述将大理寺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 任何一处角落都不曾放过, 没有见到她的踪影。
“周统领, 这儿好像没有人。”
周述手下带的人也从未见过周统领的脸色如此的冷, 平日里周统领就是没表情的脸, 既不会笑也不会难过,更没有什么事情能牵起他的情绪。
今夜周统领似乎有些生气,属实罕见。
周述拢紧了眉头:“再仔细搜搜。”
手下领命:“是。”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看来人并不在这里。
夜色就似破了墨的宣纸。
打翻的墨水染黑了整片夜空,不见月色。
冷风飒飒,拍在脸上都疼。
宋砚璟衣襟上的血迹都已经干涸,深红色的颜色泛着浓浓的血腥气,他身上的伤已经被人简单包扎过了。
他懒洋洋靠着白玉石阶后的柱子,一点儿都不像身受重伤的样子。
裴闻没有时辰同他耗,收起长剑,转身背影冷肃,男人踩着浓郁深沉的夜色,离开大理寺之前吩咐了下去:“备马去宋府。”
宋砚璟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了几声,胸腔里的五脏肺腑好似都要咳出来了,他微不可闻笑了一下,这抹笑极淡极冷,更多是在嘲讽自己,做的不够很绝。
上不上下不下。
还是相当于将她拱手还给了裴闻。
宋砚璟绑了她之前,是要连锁金笼带着她的人一并关进永无天日的暗室里,等她有了孩子,再放她出来。
届时,便是裴闻找来,又能如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自己弄大了肚子。
他已经是孩子的父亲。
裴闻便是能咽的下这口气,她此生也和他脱不了关系,往后有的是机会纠缠不清。
可他没舍得这样做。
他什么恶事没有做过,手上的人命都不知有多少,无数人在他面前痛哭哀嚎、磕头叩首跪地求饶,磕的头破血流他心里一丝波澜都无,她的几滴泪就足够叫他手下留情。
也难怪人人在对和她相关的事情,都那么优柔寡断。
总是怕伤了她。
—
这边裴闻又来势汹汹杀到了宋府。
深夜里宋府的人还不知怎么回事,裴世子带着人上门的架势像是来抄家的,前院的人连滚带爬去禀告了家主。
宋父穿好了衣裳从他夫人的院子里匆匆赶到前院,里里外外都围满了人,全都是提督府的卫兵。
宋父倒是不曾料到会如此,天子没有发难,淮安侯府倒是找上了门来。
他很镇定:“裴世子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裴闻冷眸扫了一圈院落:“我来找人,叨扰了伯父,属实抱歉。”
他嘴上说着抱歉的话,眼中却并无几分歉意。
男人抬了抬手,身后的将士便已心领神会。
周述带头派人去后院里搜,裴闻则看向了宋父,“伯父,岐之的院子在哪儿?劳烦您让人指个路。”
岐之是宋砚璟的表字。
平日里没人这样称他,叫他的表字,又太过亲近。
与他关系交好到如此地步的人并不多,屈指可数。
宋父不知两个孩子起了什么龌龋,不过这两人都是知分寸的人,再胡来心中也有个数,不会把天都给捅破。
不过就是找个人,却也无妨。
宋父沉默半晌,便让府里的小厮给裴闻指了路,随即他又问:“裴闻,你如此兴师动众是要找谁?”
难不成是他儿子藏匿了要犯?
这也不对。
且不说提督府根本不管审案。
他儿子藏人也不需往家里带,如今大理寺整个府衙上上下下届是他一人说了算,无人能与之齐平。
裴闻淡道:“不便开口。”
话音落下,裴闻就随着带路的小厮去了宋砚璟所住的后院。
万分僻静,院子里连丫鬟都不见几个。
裴闻抬起手,手背往后挥了两下。
周述意会,带着人往后站远了。
深夜里的风声,从耳边经过。
将士们手里的火把坠着浓火,火光随着风摇摇摆摆。
“吱—”的声。
书房的门被缓缓推开。
姜云岁听见门外传来的响动,还以为是绑了她的人又回来了。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攥紧了手指,又开始怕了起来。
裴闻进屋就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目光停在那方屏风后,他走了过去,
在看清楚屏风后的画面,男人的眼神暗了暗。
他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长剑,深深的戾气几乎吞没了他,差点就要转身再折回大理寺将宋砚璟一剑捅死。
裴闻压下心底的暴戾,金笼上了锁,钥匙不知落在哪儿。
男人拔剑,一剑斩断了锁扣。
蜷缩在金笼里的少女似乎吓了一跳,她退无可退,只能尽可能将自己的身体蜷得最小,方才忍住的眼泪又匆匆落下,沾湿了她的下巴。
裴闻从未想过宋砚璟竟然敢如此待她,将她当成家雀豢养了起来。他阴沉着脸,却又怕自己这种表情吓到了她。
男人缓了缓神色,片刻之后,先捉住了她的手。
她开始挣扎,用手抓他,又用脚来踢他,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她好似渐渐冷静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声音里透着点不可置信,“裴闻?”
男人望着她手腕上的桎梏,阴沉的双眸发红,他嗯了嗯,末了又说:“你先别急。”
他抬手先斩断了她手腕上的锁链,随后才缓缓解开了她眼前的黑布。
许久不见天光,她的眼睛还受不得光。
裴闻伸手捂住了她的双眼,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院外的周述等人,过了片刻,便见世子面无表情抱着世子妃走了出来,用他的大氅将人裹了起来,遮住了她的脸。
满院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尤其是匆匆赶来瞧个究竟的沈父,眼睁睁看着裴世子从他儿子的院子里,抱着人出来,当即吓得不轻。
能让裴闻光明正大抱着的人能有几个?
怕是只有他才新婚了不久的妻子!
宋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儿子素来沉稳,从未做过叫他们操心的事情,好啊,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要么不做。
要做就做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
宋父尚未想要说辞,那边小厮就又匆匆跑了过来,气喘吁吁说是大少爷在大理寺身受重伤,这会儿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宋父再也顾不得与裴闻商量或是道歉,转而着急忙慌赶去了大理寺。
姜云岁腕上的金手钏一时卸不下来,她不由自主攥紧了他的衣襟,浑身都还在哆嗦。
裴闻轻声安抚着她,“莫怕。”
他抱紧了她,“是我来晚了。”
迟了足足两日。
怀中的人似乎是在低声啜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这两天怕是没少吃苦。
裴闻现在只想活剐了宋砚璟。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稍纵即逝。
姜云岁被他抱上了马车,她的脸埋在他怀中,裴闻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襟被她渐渐打湿,她哭起来润物细无声的,咬着唇什么声儿都不出也叫人心疼。
姜云岁想起来裴闻从前对她说过的话。
上辈子,他那时说宋砚璟是黑心的碳,从里到外都是黑的,她还不肯信。
在那之前,姜叙白带着宋砚璟到了后院,还想救她出去的。
她当然不会信裴闻说的话,只觉得他在故意诋毁别人。
裴闻搂紧了怀里的人,不断的耐心安抚着她,亲了亲她的耳朵,“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是他掉以轻心。
也怪他上次手下留情。
明知是宋砚璟养的死士,只不过警告了一番,并未追究。
想到这里。
裴闻的理智就消失不见,他已然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戾气,抿直了冷冷的唇线,面无表情道:“我一会儿就去杀了他。”
说罢,他轻轻抬起了她的小脸。
她的脸看起来都清瘦了不少。
眼睛显得格外的大。
眼珠圆圆的,漆黑湿润。
她抓着他的手,摸到了血,她吸了吸鼻子,“你受伤了吗?”
裴闻方才在大理寺和宋砚璟是交了手的。
也吃了点亏。
不过这点伤,却是他有意为之。
他低低嗯了声,又低声补充:“不重。”
作者有话说:
在慢慢收尾了
再过一段重要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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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失魂◎
裴闻说完就松开了她的手, 好像是真的打算回头将宋砚璟给杀了。
他下了马车,外面夜色寂寥。
万籁俱寂,只闻风声。
摇晃的火光, 映着男人苍白冷峻的脸庞, 周身好似沁着皑皑雪尽过后的寒意,眼底漆黑, 面无情绪。
裴闻从侍卫手中接过长剑, 冷这张没有表情的脸, 毫不遮掩凛凛的杀戾,周述见状赶忙拦了拦,“主子,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就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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