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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小柠檬从未叫我，江学长？”
“江逸之。”
有人从旁斜过，断了他的未尽之语。
叶湛不疾不徐的念着江淮尘的表字，疏冷的音调既清且雅。
江淮尘‘嗳’了声，头也不回：“阿湛，何事？”
叶湛凤目微抬，言简意赅，“昨日傍晚，二食堂。”
“啊？”
“二十多声‘江学长’，逸之也未曾听厌？”
江淮尘桃花眼撑成圆形，慵懒随意的语调染上点情绪，他唤了声阿湛，颇有些欲言又止。
叶湛未曾搭理，缓步走到夏砚柠面前。
微微垂眸。
“学妹。”他低着嗓音，眼角的一颗小痣荡着清冷的薄光，“有事烦你帮忙，不知是否合宜？”
心里的小柠檬滚成通红的一颗。哧溜溜的冒着热气。
她却面上一派正经的答；“学长请讲，我一定尽力而为。”
叶湛轻轻抿了下唇，凤目烧着夏日的余温。
他伸指点了点相机，温声说：“导师想要几张相片，不知是否合适？”
夏砚柠抱着相机后退一步，桃花眼也如江淮尘那般，撑得圆溜溜的。
照片？
男神的导师想要的……
她歪头回想了下——
自己适才灵感狂飙、噼里啪啦闪出来的几十张相片。
柠檬吐血倒地。
教授们争论的场面太似华山论剑。
除了没有独门心法，和趁手的武器之外。
几乎每时每刻。
都刮起一股剑拔弩张的罡气。
咳咳，用俗话说。
教授们眼神碰撞，争得面红耳赤、胡须吹起、唾沫横飞的画面。
她一帧也没错过。
她有些苦恼。
指间穿在绑带间，绕来绕去。眼中纠结满溢。
“那个，学长，能不能容我回去修修？”
“还，还照的不太好。”
叶湛指尖搭桌，轻轻扣了下，道了声抱歉。
“为什么抱歉？”绑带倏然收紧，夏砚柠脑袋垂至胸口，眼里热乎乎的。
叶湛稍微斟酌用词：“这个请求，可能让你有些为难？”
她抿了抿唇，“不，不为难的。”
叶湛凤目微低，垂眼认真看她。
她不敢回视。
捏着带子，低低的回：“叶湛，你说的，不为难的。”
声音细如蚊呐。
他似乎没听清，微微俯身。颀长的身躯压下一片浓荫。
夏砚柠浑身一怔，思维被全然攫取。
唯有鼻尖浮荡着一缕青松的气息。
温宁清淡，若雪后初晴。
她仍是不敢抬眼，鼓起勇气轻声说，“叶学长，我照的不太好。可能……”
可能你的导师会说。——谁家的孩子，技术这么磕碜，把人照成这样？
而这些话，她提不起勇气让叶湛听到。
“抱歉。”清淡疏冷的声音说的慢条斯理，仿佛掺入点浑然笑意，“我是说——”
“导师的要求可能会让你为难。”
夏砚柠桃花眼维持圆形。她恍惚听见叶湛在笑。
“我的导师陆教授，他想要几张齐师的照片。”
他是在笑。
清淡的声音携着雪水浸过的凉意，“陆师说，要越夸张越好。”
“最好要吹胡子瞪眼、龇牙咧嘴的那种。”江淮尘眯着眼接口，“对吧？”
“……”
“噗嗤——”
她没出息的在男神面前破了功，笑弯了眼。
文学院的画风和逼格，总和想象中的不太一致？
想象中的文学交流，因是几位携着古书的大佬，慢条斯理、有礼有节的批驳对方的观点。
即便是诸位观点不一，有所争锋，还能不缓不慢的呷口茶，润润嗓子，道一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而非现在这般，活像老小孩争糖果，争着争着，甚至没出息的请了外援，曲线救国。
她看看叶湛，看看江淮尘，又看看厅堂上，两位相对而立的老教授，表情忽然变得古怪。
陆师风趣幽默似顽童，带的学生却清冷如月，披霜戴雪；齐师率直耿介若暴炭，却教出一支风流不羁的桃花。
颠倒过来，倒是合宜。
夏砚柠抿住笑意，点头肯定：“我的成片，一定让陆教授满意。”
“只是…”她面上闪过一丝情绪，“叶学长，我该怎样把照片给您？”
“您？”叶湛缀下眼，眼底的小痣疑惑的一勾，“倒是第一次听见这么个叫法。柠檬不必客气，直接唤我名字即可。”
眼前的叶湛像是被人夺了舍，温和的过分。
阳光涂抹在他冷白的侧脸上，清冷的凤目中携着微风，潜入一丝暖意。
他指尖轻侧，挑出一支手机，“学妹，加个微信？”
声音稍稍上扬，荡着拖声拖气的调。
……
不对。
这叶湛怎么一股江淮尘的腔调？
心里冒着疑问的泡泡，她余光瞟向江淮尘，被这个逮个正着。
“柠檬儿怎么这样看我？”
他一副散漫的模样，桃花眼微微翘着，薄唇似笑非笑的勾出一点笑弧。
“哦，明白了。你不愿加阿湛也行。发给我，我转给他。”
“……”
第6章 柠檬社死
夏砚柠晕乎乎的捧着手机，晕乎乎的支棱着身子，晕乎乎走出会议厅。
直到余晖攀上她绯红的脸颊，方才‘嗷’的一下捂住脸，露出一双水色涟涟的桃花眸。
刚，刚才发生什么？
叶湛，他他他，他真的好会！夏砚柠眼里的水色更浓。
心里的一颗小柠檬更是软成一团。
柠檬在心间最柔软的地界儿，滚来滚去。
酸酸软软的汁水浸入心脾，将整个柠檬外皮泡的鼓鼓胀胀的。
指尖哒哒的按在眼皮上，忍不住再次回味了遍儿。
叶湛的指修若竹骨，蹭在手机边缘上时，就像是细雪压住青竹。
叶湛的眉若水墨，飞墨凌厉折出一笔远山寒峰。
他的声音也好听，清清淡淡的一调。
像是山间东来的风，冷气簌簌的拂。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
于是，一股脑的报出手机号，呐呐道：“微，微信同号。”
叶湛身上那股无孔不入的清气停住，转而在屏幕上飞速点几下，指尖向前一抵，一颗躺倒的卡通柠檬便赫然跃入夏砚柠眼底。
小小的、黄黄的一颗，两头尖尖支出手掌，将脸捂住，指缝里漏出两片绯红。
是她的微信头像。她和菜菜的特别定制版。
对小学生来说略显幼稚，对她们这个年纪来说，刚刚好。
此刻，她便不那么想了。
屏幕上那颗小柠檬，捏头捏脑的捂住脸，羞羞涩涩的拱着黄脑袋。
蠢呼呼的模样，简直不忍直视。
万一叶湛也以为她是那样的，怎么办？
不，不会，叶湛这样风光霁月的人，才不会随意在心里腹诽别人呢。
至多，觉得她有些天真幼稚？嗯嗯，再进一步想，他会不会觉得她有点点可爱呢？
乐不可支的脑补着，藏在心间的柠檬翻来滚去，突然滚到顶点——
又啪嗒一下，躺平。
她忽然意识到，留下这样的印象，好像不太利于自己撩汉大计？
唇角高高翘起又抹平，反复提拉了几次后，最后化成一阵苦恼的叹息。
短短几秒内，姑娘脸上表情竟变换了几圈，看得一旁的江淮尘直乐。
他俯下身子，懒散缱绻的气音衔在柠檬耳边，轻轻吐息，“柠檬儿，哥哥觉得，你演的确实比哥哥好上些许。”
“唔。特别是，川剧变脸。”
？
不是，这人怎么还带记仇的？
夏砚柠眨了眨眼，捧着手机正想离他远些。
忽然，一折阴影投下，鼻息被一股清淡的雪气纂住。
有人捏着手机，纤白的骨指携着昏暖的余晖，在她眼底轻晃。
“柠檬。”他点了点薄亮的屏，葳蕤的凤目里藏笑，“通过下。”
她连忙收紧手指，低头，一片浑然苍茫的白便撞入眼底。
雪色翻涌，飞絮凌空，是叶湛的头像。
清淡冷漠的，仿佛与天地隔绝。
她垂下桃花眼，实实在在地盯着那片浑然翻墨的天地。
良久，方才屈起指，轻缓的磨蹭。
她想要蹭开那片雪，更想蹭开眼底凝聚出的水雾。
许是知道自己停顿的不合时宜，她压了压纤长卷翘的眼睫，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眼。
下一秒，便撞入一片积着雪色的瞳。
叶湛凤眼微垂，与她对视的那一秒，竟浅浅弯了弯。
眸间积雪顿然消融，瞳孔深处那弯斐然生春的泽光，叩的夏砚柠心如擂鼓。
对视不过两秒。
鼻尖裹着的松雪气息愈浓，叶湛披着一点晚霞，朝她微微倾身。
她敛住呼吸，勉力的控着视线，长睫却慌得乱颤。
“柠檬。”叶湛压低嗓子唤她，脊骨盛着簇簇晚霞，一排阴翳压在她头顶，将她呼吸搅得潮乱。
她随着缱绻又清淡的调子抬头，对上叶湛折开的衣领，眼皮狠狠一跳。
只见他。
冷白的皮肤缠着旖旎光影，蝴蝶骨里盛满温柔的霞光。
莫名的，她想起了曾在南江论坛里，流传甚广的一张照片。
照片照的是叶湛，上明下暗的构图，甚为精巧。
一爿浓墨重彩的云压在天际，高楼割下碎影，落下一片乌青。
叶湛站在明暗分界处，双臂随意搭着栏杆，撩眼眺望远方。
天台时有微风。
叶湛额前碎发撩起，一双葳蕤生春的凤目里，晚霞欲燃。
他似乎陷在某种情绪中，暗着双眼，任肆意的霞光在眼底乱灼。
万分寥落，万分晦涩。
又有一股不明的冲动流入霞光中，思绪在低缓迂回的勾缠。
难以比拟。
用文学院的调调来形容：
像是，一个清冷到极致的人，忽然在盛大的红尘降落。
蛊人得很。
于是，楼主雨照片落款处，精心配下一句词。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这样诗画合一，这张照片立马被南江广大学子奉为年度神作。
大家纷纷甩出有关晚霞的诗词，把楼顶成hot。
当然，她也跟了风，在网上搜搜寻寻好久，终于择定一句古词——
晚霞明处暮云重。
其实，这阙词的最后一句，才是她真正想要表达的。
几多心事不言中。
……
“柠檬？”
她慌乱的回过神来，撤回视线，以手指抵额，悄悄摸了摸发烫的双颊。
糟糕，脸红的厉害，心跳也快的不同寻常。
她害怕自己方才疯狂鼓噪的心跳声，被叶湛听了去。
便飞速移开视线，往手机上挪。
却见，申请那一栏备注的是——
叶湛学长。
小小的句号，严严正正的圈在屏幕中，她偏生盯出一点怪异来。
看了会儿，她终于回过味儿。
不是句号奇怪，怪的是前面的学长二字。
有谁添加好友时，会加上称谓啊？
她想了会儿，没明白，飞速的点了勾，略微迟疑的看向叶湛。
他直起身子，晃了晃手机，“是我。”
她便什么也不想了，只雀跃的嗯了声，备注置顶飞速操作了一通，做贼似的笑开。
嘿，阶段性目标达成。联系方式get,接下来只需要潜移默化、点滴渗透，最后敲锣打鼓，送进洞房。
咳咳咳，脑补的太过，脸上的绯红色愈发浓艳绮靡。
晚霞游曳入眸，将她微微弯起的桃花眼勾的活色生香。
只听‘啪嗒’一声。
江淮尘捏在手心芙蓉花忽的一折。他慌乱的垂下眼，冷白的指在断口处抚了抚，抿着薄唇，有些心疼。
花叶终究脆弱。
折断的筋脉怎么抚，也再难续接。
他将花朵小心翼翼的托在掌心。抬起眼，看着夏砚柠，嗓音有点沙哑。
“怎么办，哥哥的小芙蓉，好像被哥哥弄丢了。”
夏砚柠不解其意，“没丢啊，不是好好在你手上躺着？”
“是啊，没丢。”
江淮尘桃花眼，“那哥哥再想想办法，可不能放弃啊。”
“唔，你加油。”夏砚柠觉得江探花也太多愁善感了些，却不想打击他那颗怜春惜花的心。
认真思索半晌，指了指那朵芙蓉，建议道。
“要不然你把它做成标本吧，哦，就永生花的那种，百度一下，教程一大堆。”
江淮尘：……标本？
这颗柠檬是不是对浪漫过敏？
他再次压低身子朝她靠拢，弯唇用气音对她说，“要不然还是柠檬儿，帮哥哥代劳了吧？”
没等柠檬炸毛拒绝，他缓着气音补充道。
“哥哥拿阿湛的亲笔书墨和你换。”他刻意在叶湛的名字处停顿了下，桃花眼旖旎抬起，似在诱惑，“写的还是情诗的哦。”
……这，让她怎么拒绝？
诱惑实在太大！
夏砚柠桃花眼蹭的一亮，心里兀自激动了会，飞快接过花朵。
对着弯出一抹心领神会的笑容
江淮尘也对她笑。
只是眼中，情绪散漫。
.
夏砚柠几乎是飘着回了旅馆。
整颗柠檬全程红通通的，她扑到在枕头上啊啊啊的锤了几轮，又挑开叶湛的微信头像摸了又摸。
如是反复几次，浑身鼓胀的情绪还未宣泄殆尽，反而整颗心都像是被挤出的柠檬汁儿浸透。
酸酸软软的化成一片。
夏砚柠桃花眼弯弯曲曲圈成一盘，情绪上了头，熏出的水色浮在墨色瞳孔中，拖开一片秾丽的红。
是羞的。
明明平日里是挺大胆的一人，现在羞涩激动地不行。
再继续放任这股情绪弥漫上头，恐怕她得化作一颗烟花，原地升天。
于是，她点开一颗浑身通黄的大白菜，甩了三个气势汹汹的感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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