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书上说不能离你太近
两人并坐,赵长离忍不住伸手到她侧脸,手背轻轻拨起她落下的青丝,柔柔地滑过掌心,痒痒的抚过他手背。
凑近低闻发丝,嗅到清香,觉得不够,又往她颈间去,闻到清甜的味道,他舔了舔唇,笑道:“阿鸢,你用什么澡豆,怎么比我身上香好多?”
她不作答,也没推开他,任由他凑在自己颈间闻,赵长离放肆地贴近她,笑道:“我得找个机会与你一道洗洗澡,明明你我用的同一种澡豆,怎么就你一个人香呢?”
泠鸢耸耸肩,自己拿着名册翻看,低着头不理会他,赵长离歪着靠在软塌上,腿曲起,手懒懒地搭在膝盖上,支着额柔柔地看她的侧脸。
正值盛夏,脱了外裳锦衣的赵长离,身上便只着两件单衣,袖口束紧,腰间却松松散散,只系着一条云缎绦带,领口被他一扯,扯得松松垮垮。
而泠鸢身上的软烟罗,若隐若现,后颈露出雪白一片,沁出绯红,赵长离眸色渐深,喉结上下吞咽,一想到软烟罗裙下,浑身瞬间滚烫炽热起来。
冰瓷坛里冒着白气,夜里凉丝丝的往泠鸢袖口里钻,与他闹时觉得生热,安静下来就觉得冷了。
突然,赵长离在身后,冷不丁地把她扯到自己怀里搂着。
他身体烫得要死,她正好觉得冷,贪着那暖意,挨着他肩歪去,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手里拿着那本名册再看了看,觉得腻烦,撂手在一边,独自生闷气。
她生气,还是因为想到自己家人了,名册上,多少达官显贵,都不及她爹娘来的要紧。
但她不敢在赵长离面前提,大喜的事,她不想煞风景。
“阿鸢……”赵长离知她恼什么,双手把她抱紧了,道:“我是你的家人,祖母也是,今后,我们的孩子,也是你的家人。”
他不说还能忍住,他这么一说,泠鸢就莫名委屈起来,抹了一把眼睛,小声地絮絮叨叨,道:“我爹特别特别宠我,我娘也是,她对我温柔,我老祖宗更是疼我疼得不得了……可是……可是……”
可是啊,这些她原本轻而易举能得到的宠爱,能见到的人,再也见不到了。
“我都知道。”
赵长离揉着她的小手,柔声道:“我会宠着你,爱着你,心疼你,护着你。”
泠鸢一点都不顺着他的温情走下去,而是一板一眼道:“这是你身为夫君的责任,本该如此。”
“是,娘子。”赵长离满口担下这责任,反问她道:“那你身为妻子的责任是什么?”
“不嫉妒,不多言,劝诫夫君……”她念念叨叨着,顺势把《女诫》的话给念了出来,道:“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房室周旋,遂生r黩。r黩既生,语言过矣。语言既过,纵恣必作。纵恣既作,则侮夫之心生矣。”
她念着念着,就从他怀里起身,说道:“书上说了,不能离你太近。”
“我不是说了,这些书略看看得了,你当真学起来,折腾的是我。”
赵长离再一次把她拉到怀里,两人一起歪着,他道:“你的责任,是信我。”
这么简单?
她歪着脑袋笑问:“那要不要我爱你、宠你、疼你、护着你呢?”
赵长离静静看着她,久久不言语,笑道:“你若感兴趣,就试一试,我不勉强。”
“好。”
她随口应下,又要从他怀里爬出去,赵长离手掌死死扣住她,不让她走。
泠鸢就眼睁睁看着他歪在榻上闭目养神,自己却掰不开他的手,气急败坏,转念又知打不过他,只得放弃。
往后,赵长离开始变得很忙,很晚才回来,他其实一直都很忙,只是因为以前泠鸢没认真等过,便没觉得他忙。
泠鸢眼见着园子一天天建了起来,算着大婚的日子,偶尔与陈牧月有些摩擦,不过都是些小事,陈牧月碍着她现在的身份,根本不敢像此前那样对她下手。
转眼到了八月底,天气转凉,永安郡王的大婚在即,泠鸢倒比此前要淡定得多,看着府内张灯结彩,张罗着大婚的事。
她自己在廊下晃着美人椅,怡然自得地用草根斗蛐蛐,蛐蛐没斗成,她叼着草茎到处晃悠,白越时常来府里蹭饭,见她如此,便说她好像对大婚不感兴趣,很有逃婚的潜质。
泠鸢幽幽道:“逃婚可是要入罪的。”
白越折扇一合,拿在手中转着,道:“莫得事儿,郡王不会让你入罪的,大婚你随便逃,若觉得困难,我可以帮你的撒。”
“赵长离,你回来了?”
泠鸢越过白越,走向回府的赵长离,白越还以为泠鸢骗他,淡淡道:“郡王近来忙得很,哪里会这么早回来?”
可他一转身,就看见泠鸢拉着赵长离,在告状道:“他怂恿我逃婚!”
赵长离看着泠鸢,笑道:“别听他的话,他的未婚妻逃婚了,他一直耿耿于怀,见不得我们好。”
看两人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回院中去,白越不高兴了,手中折扇打着自己的膝盖,在两人身后跺脚道:“烦!真是烦死了你们,恼火!”
不愿见两人你侬我侬,白越这顿晚饭干脆就不蹭了,往赵府门外走去,消失在灯火阑珊中,陷入莺莺燕燕娇声里。
一日晌午,泠鸢又躺在廊下美人椅上,光盯着那些忙忙碌碌的管家、仆从、小厮丫鬟们,她就觉得好笑。yLcd
突然,赵长离从外面回来,一把将优哉的她拉进屋,打开衣柜,抽出一件深青红鸾大袖,让她穿上,道:“今日随我入宫去,拜见圣上,还有那些闲着没事的娘娘们。”
“入宫?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泠鸢心里又气又急,可又不好说什么,两人好不容易把红鸾大袖给穿上,凤钗珠翠簪好,才急急忙忙跟着赵长离上了入宫的马车。
上了马车,泠鸢又嗔怪他不早告诉自己这事。
赵长离握着她的手,笑道:“正好今日那些娘娘们都得了空,说大婚前必得见一见你,圣上就允了,命我带你进宫。”
第77章 扑倒他
以前她身为赵温时的妻子,春日宫里主持礼蚕,还有年节时的朝贺,也入宫过,但那都是一大群人乌泱泱的,她在其中根本没人注意,朝贺时,连皇帝的脸都看不见。
但这一次不同,面见那些娘娘们倒还好,可要面见皇帝,近距离,面对面,她担心自己一个表情不对,一句话说错了,就能惹得龙颜大怒,人头落地。
皇帝在她心目中,就是个拿着铡刀的刽子手,她脖子就在铡刀下,稍微一点不顺皇帝的意思,皇帝二话不说,铡刀就落下,蛮不讲理。
她怎么可能不紧张?
赵长离在一旁说什么不要紧张的话,她一律听不进去,现在脑子里居然都是一些《女则》、《女诫》上的内容。
像是小时候在教书先生面前,要被抽背书时候的忐忑不安,手抓着膝盖上的衣料,要把裙子抓破。
赵长离把自己的手放到她膝盖上,让她攥着,她修剪齐整的指甲很圆润,可因为太紧张,圆润的指甲,也生生把他手心给攥出个指甲印来。
今日泠鸢要先随着赵长离去文德殿拜见圣上,感谢皇家天恩,允两人成婚,允她泠鸢为郡王妃,再由嬷嬷领路,到后宫去见那些娘娘们。
文德殿是皇帝上朝前和退朝后稍作停留、休息的地方,殿内不大,却依旧十分精致,大理石铺地,光滑澄亮,能倒影出她紧张的小脸来。
因为秦府覆灭的事,平日里她对这个皇帝多有腹诽,可一踏进文德殿,她就觉得腿软,越过门槛时,要不是赵长离握着她的手,她觉得自己能当场摔下。
拜见圣上时,泠鸢头都不敢抬,赵长离说什么,她也跟着说什么,赵长离拱手作揖,她差点就要跟着拱手作揖,还好脑子清爽,赶紧福了福身子。
赵长离上前半步,在皇帝跟前说了一些话,大概是说领着泠鸢来见皇帝,感恩皇帝对他与泠鸢的圣恩,再谢圣上赏赐建造的园子,还说泠鸢很喜欢那园子,迫不及待地要入宫谢恩。
皇帝随口夸了泠鸢几句,说她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再与赵长离说了一些家宅安宁,后宅安稳的重要性,都是一些场面话,皇帝说得很顺口,感情起伏不大,都不知道他对多少个亲王王妃、郡王郡王妃等人说过了。
而泠鸢除了谢恩时福了福身子,就一直低着头,只瞥见圣上的一抹影子,知道是个与自己爹爹年纪差不了太多的男子,身着大红袍,端坐在书桌后的梨花木扶手椅上。
赵长离平时很少见这么胆怯地泠鸢,心里竟然觉得她这样很好笑,完全没有安慰她的意思,只是看她窘迫的模样,觉得可怜又可爱。
皇帝突然不与赵长离说话了,直接道:“泠鸢,怎么不抬头看朕啊?”声音浑浊却震慑,像是含了泥沙的黄河。
泠鸢低着头,道:“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愿意啊?”皇帝声音抬高,道:“你是觉得我这个皇帝,害了你姑姑姑父一家子,你记恨在心?”
泠鸢从未想到皇帝会这么直接地问她。
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孤女,即使自己和秦府有关系,在偌大的盛都勋贵里,在皇帝面前,都排不上什么名号。
泠鸢觉得秦府的覆灭,皇帝根本就不会重视,若他当初真的重视,就不会那么草草结案,秦府就不会覆灭。
所以,她觉得,在皇帝面前,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渺小得就像是蚂蚁,是生是死,高高在上的皇帝只当做是皇子之间的斗争,秦府不过是其中一个牺牲品,他是不会在意的。
既然不在意,为什么现在突然问起她恨不恨来?
她一个小小蝼蚁的恨意,对这位皇帝,有什么威胁吗?需要他这么在意吗?
这又有什么可问的?
“泠鸢第一次入宫,难免有些紧张,见着圣上,自然更是……”
赵长离要替她挡过去,泠鸢却抬起头来,道:“原先不抬头直视圣上,确确实实是不敢,现在没想到圣上会问我恨不恨圣上这句话来,我就想,圣上日理万机,竟然也在意泠鸢这一点点恨意吗?”
泠鸢觉得,皇帝阅人无数,在他面前什么假都显得拙劣,何须作假,他既然都直接问了,她便直接断了她与皇帝玩心计的想法。
生怕玩不过,所以她索性就不玩了,干干脆脆、开诚布公,反正再怎么糟糕,都有赵长离兜着……
当她抬眼看时,发现皇帝鬓边有一些白发,下巴一撮胡子,算不得上凶狠,也算不得上和蔼,若无皇帝的头衔,他走在大街上,应该就一很普通的长辈,泯然于众人。
他听了泠鸢的话,扶着椅子扶手,缓缓起身,再转过身去,负手而立,思忖半晌,又转过身来,看她,缓缓道:“朕想要在意的,只是朕,是皇帝,所以不能在意。”
他的声音浑浊如沉积在海口的黄河水,语气和缓,若不认真听,会听不清他含混的话。
泠鸢心中有些愕然,她坦诚时,没想到皇帝也能如此坦诚,他这话,是在向泠鸢解释,秦府的覆灭,他是在意的,但也只能是在意而已。
皇帝见她错愕在原地不说话,无奈叹一口气,大袖一挥,道:“后宫娘娘们等着你去听训呢,你去吧。”
又看向赵长离,道:“宫里宫殿多,规矩大,你若不放心,就亲自送泠鸢到内宫门外,再让那些嬷嬷们领进去,随后,你再往垂拱殿去。”
赵长离为外臣,不得入后宫,所以入内宫见那些娘娘们,就一嬷嬷领着泠鸢进去,剩下的只能是泠鸢一个人去应付,但皇帝允许他带着泠鸢走到内宫门外,是格外厚待泠鸢。
赵长离拱手作揖,道:“是。”yLcd
泠鸢福了福身子,低声道:“是。”
最后泠鸢与赵长离再跪拜皇帝,等皇帝出了文德殿,两人才迈出文德殿。
泠鸢一出殿门,就大大松了一口气,抬眼委屈地看向赵长离,一把扑到他怀里,寻求他的安慰。
她这么毫不犹豫地这么一扑,小小的身子,信赖地冲他而来。
第78章 他会教我的
赵长离心中软下来,拍拍她后背,安抚她道:“好啦好啦,圣上与人玩了大半辈子的心计,所以向来喜欢坦诚之人,你不用担心,他对你不会有什么看法的,就算是有,那也有我在呢。”
她抬头,瘪着嘴,要哭出来了,道:“以后我不来宫里了!”
“习惯就好了。”赵长离牵着泠鸢的手,跟着领路的嬷嬷,往内宫走去。
到了内宫门外,赵长离临走前,还不忘抚抚她后背,道:“一会儿我就来这里接你,不要怕。”
泠鸢点头:“好。”
宫里嬷嬷催促道:“姑娘,快些吧,别耽误了娘娘们用晚膳的时间。”
内宫的东门为晨晖,西门称丽泽,适才泠鸢所进的门为晨晖门,后宫中,延福宫为帝后居所,皇帝亲赐的名。
中宫皇后去世后,延福宫便冷冷清清,悄无人烟,风吹过宫内,阴风阵阵,泠鸢走过去时,觉得一阵冷寒,加快了脚步,赶紧跟上领路的嬷嬷。
除了延福宫外,大一些的宫殿还有凝和宫和福宁宫,另有小一些的宫殿就是移清宫、成平宫、昆玉宫等。
陈牧月的姑姑为贵妃之尊,独领了一宫――就是凝和宫,福宁宫住着一位年长的妃位,领着两个嫔位一起住。
陈贵妃的凝和宫,皇帝恩赏,她一人独自居住在凝和宫。
泠鸢去拜见她时,宫中除了陈贵妃,还有别的娘娘们在,看着她们对陈贵妃毕恭毕敬的态度,位份应该比陈贵妃要低。
陈贵妃今日穿着一身简简单单的、半新不旧的绸裳缎裙,见着泠鸢在下面跪拜完礼后,便笑道:“真是个乖巧姑娘,快些起身吧,让我看看。”
陈贵妃三十来岁,保养得极好,除了那一双略显疲惫的眼睛外,看不出来时间的痕迹,发髻盘起,发钗也只是简简单单别了珠钗,看着比泠鸢还要素雅。
陈贵妃坐在软塌上,拉过泠鸢上下打量,与周围的娘娘们笑道:“果然是个惹人疼的姑娘,怪不得能入永安郡王的眼呢!”
众位娘娘们都在一旁迎合陈贵妃的话,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只是看着她这样,不知道她懂不懂怎么服侍……”
陈贵妃给了那几位娘娘玩味的眼神,欲言又止的对那些娘娘们使眼色。
那几位娘娘们立刻会意,捂着唇偷笑,互相低声说话,说泠鸢年纪尚小,孤苦伶仃,家中又无女眷教导,肯定不懂男女之事,永安郡王可是要撞着石墙了。
泠鸢垂手侍立一旁,知道她们在笑什么,面不改色静静听着,突然唇角上扬,露出天真笑容来,凑近那些讨论的娘娘们跟前。
杏眸一眨一眨的,脆生生道:“各位娘娘们别担心我啦,郡王说了,他会教我的。”
声音清脆如黄莺,一下子撞破那些娘娘们的窃窃私语和意味不明的偷笑,也挑明了她们适才窃笑时说的话。
众人登时当场愣住。
她说话满是天真无辜,毫无忌讳说出口,没把这事当成一件隐晦的事,让那些想要借此让她难堪的娘娘们觉得自己用力打在了棉花上,毫无用处,错愕半晌。
陈贵妃见状,故意问她:“他教你什么?”
泠鸢又凑近陈贵妃,笑容灿烂,歪着脑袋,小孩子般雀跃道:“他说,男女之事我若不懂,他会教我,旁的事我不懂,他也会教我,郡王待我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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