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岁的陈贵妃说这话,都要遮藏一些,所以她们以为泠鸢一小姑娘,脸皮子薄,听到她们谈论这些,总归要红着脸窘迫尴尬一下的。
没想到她会直接挑破她们的话,毫不遮掩地把男女之事搬到台面上说了出来。
她又那么天真无邪地笑着说,没把这当做一件私密的事,不知者自然无需羞愧。yLcd
陈贵妃都有些招架不住,脸色僵了好久。
身为贵妃,她自持端庄稳重,旁边这些娘娘们都看着呢,所以当然不能继续接着泠鸢的话,把“男女之事”四个字挂在嘴边,更不能与泠鸢纠缠这个话题。
泠鸢年纪小,可以不知事,能坦坦荡荡谈这些闺房之事,但陈贵妃三十好几的人,她不能装作不懂,只淡淡斥了几句泠鸢,用《女诫》里的话,让她慎言。
陈贵妃淡淡道:“这些话,是私密的话,除了你的夫君,不能与旁人谈论,你今日听了我的训诫,出去若再与旁人毫无顾忌地谈起这些,那就是你不听教导,是要责罚的。”
泠鸢低下头,酝酿出哭腔,又强忍下哭腔,道:“是,泠鸢知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
“这才对!”
她恭顺谦卑,低着头听训的样子,总算让陈贵妃捡回了一些脸面,道:“来,你给我背一背《女诫》。”
《女诫》篇幅简短,泠鸢顺顺畅畅背了下来,陈贵妃又挑着几个词句问了,泠鸢按部就班答了,只要陈贵妃不故意为难她,她也没必要费尽心思去驳陈贵妃的话。
陈贵妃一边喝茶一边问,其他娘娘们也偶尔问上几句,泠鸢站在一旁干答,一口水都不曾喝,不能坐,只能站着,就这么持续了两个时辰,又累又渴,脑子里还得搜罗看过的书来应付她们。
快到晚膳时,泠鸢估摸着自己应该可以走了。
“很好,看来你很用功。”
陈贵妃不咸不淡夸了她几句,命人给她端来烫烫的杏仁奶茶,道:“渴了吧?喝些茶解解渴,天儿冷,喝着暖暖身子。”
这杏仁奶茶J甜J甜的,平时是配着胡米糕吃的,胡米糕不甜且带着淡淡的焦味,还有些硬,蘸在滚烫的杏仁奶茶里再吃,又软又甜又香。
谁会那杏仁奶茶来解渴?越喝越渴。
再说了,这么滚烫的,端上来时,奶茶还在杯盏中滚着呢,暖身子?烫身子用的吧?
但在众多娘娘们面前,泠鸢不是很想惹事。
这么多个月都不入宫听训,是圣上厚待,但不代表这些后宫娘娘们就看得顺眼。
第79章 气死本郡王妃了
现在好不容易揪着她了,自然要使一些小绊子让她不好受。
为着这么一些小厮与后宫娘娘们起争执,不值当,还会连累赵长离。
她只能忍了,缓缓的,缓缓的,尽量缓缓地端起那一晚甜腻甜腻又滚烫的杏仁奶茶,又与陈贵妃道谢。
道谢时,她故意拖长一些时间,感觉手中那盏茶没有那么烫了,至少不死人,才轻轻一吹,在娘娘们的眼皮子底下,喝了一口那杏仁奶茶。
就这么一口,泠鸢都觉得真他娘的烫死个人,再加上J甜J甜,J嗓子,她抿了几口,都觉得自己开口说话困难,嗓子疼。
再看茶盏中,竟然还有大半。
泠鸢欲哭无泪,她想回家,想赵长离……呜呜呜呜……赵长离,她们都欺负我!!
陈贵妃看她一脸苦涩,心中略有些畅快,摸着小手指指甲上的花色丹寇,笑问道:“怎么?不好喝吗?”
“好喝。”
泠鸢苦着脸,端着茶盏的手都被烫得红了一大块,不知道回去会不会长水泡,她最不喜欢手上长水泡了,疼得要死。
陈贵妃笑道:“好喝那就多喝一些,一会儿我让厨房再给你煮一碗。”
泠鸢回到:“天色已晚,哪敢贪多,耽误了娘娘们晚膳就不好了,且我念着家中一位姐姐,她平日待我很好,想着她若是也能尝到就好了,想着赶紧回家去跟她说,我在宫里,贵妃娘娘赏了我好喝的呢。”
“一位姐姐?”陈贵妃琢磨她话里的话,赵府能称得上她姐姐的人,也就陈牧月一人年纪相当她姐姐了。
陈贵妃道:“是我那位侄女月儿吗?”
泠鸢点头,笑道:“是的,这么好喝的东西,我真想带回去给月儿姐姐喝。”yLcd
陈贵妃却道:“她有得喝,你别惦记着她,我们陈府不至于连这杏仁奶茶都没有。”
泠鸢又在陈贵妃眼皮子底下抿了一口茶,道:“贵妃娘娘说的是,我倒把这事给忘了,只是月儿姐姐在赵府忙着忙哪儿,平时一口茶都难得坐下来好好喝吗,即使有再好的茶,不得空闲也是可惜了。”
陈贵妃很是不屑,道:“赵府那点地方,有什么可忙的,竟然忙得顾不上喝茶?”
泠鸢淡淡一笑,道:“忙不忙,都得看夫人的安排,月儿姐姐向来孝顺公婆,夫人不得闲,她自然也得跟着不得闲。”
泠鸢说的是实话,自从正月里王氏得了料理家事的权力后,便一直攥着不肯放手,韩老太君又忙着赵长离与泠鸢的婚事,懒得管那一家子的事。
陈牧月这边,赵温时又听他娘的,让陈牧月不要与王氏争执。
她说这些,不过是让陈贵妃知道,陈牧月现在在赵府处境不大好,陈贵妃若惹恼了泠鸢,泠鸢心情不好,她这个未来的郡王妃指不定要对她的侄女落井下石。
陈贵妃在深宫久待,自然听出来泠鸢的话另有其意,但她却没有吃这一套,冷笑道:“泠鸢,你是郡王妃,我可是贵妃!”
她的话更加明显:只要有我这个贵妃在,你休想动我侄女一根手指头!
泠鸢也冷笑,道:“贵妃娘娘身居高位,可也深居内宫,远水救不了近火,泠鸢虽人微言轻,但与月儿姐姐住得近,有什么要帮的,更加方便些。”
说完,她仰起脖子,将那一碗已经不算很烫的杏仁奶茶喝完,把茶盏递给婢女时,泠鸢手上早已经是红肿一片,手上的烧灼感让她连握拳都没有办法做。
她在想――自己手上若是因此留了疤,大婚时可怎么办?
手上留疤,捧起瓠瓜喝合卺酒时,总觉得不够好。
想到此处,她黯然神伤好久,那陈贵妃却好像知道她在意留疤似的,嘴上说着赏赐她蓝宝石耳坠,要婢女亲自给她戴上。
泠鸢生怕婢女用那耳坠伤到自己耳洞,又要留下疤痕,便赶紧双手接下,说要自己拿回家好好收起来。
陈贵妃却说这耳坠本就是给人戴的,收起来反倒糟蹋了好物。
泠鸢掂了掂手中这对耳坠,缀着的蓝宝石确实是上好的宝石,闪着幽幽蓝光,分量不轻,是难得的大宝石。
若这样分量的宝石坠在耳垂处,不过一刻钟,耳垂就受不住,耳洞也会被沉甸甸的宝石拉扯烂掉。
她是要做新娘子的人,手受伤了尚且能藏拙,耳朵手上了,带不了耳坠,那就是众所周知的拙了。
若泠鸢只是一个人,她根本就不怕,脾气一上来,破罐破摔,随手摔了蓝宝石耳坠,甩袖离开这破凝和宫。
但她不是一个人,还得顾及赵长离与韩老太君,当下对这个正得圣宠的陈贵妃,能忍则忍。
于是,泠鸢看向陈贵妃身侧的婢女,把耳坠交给她,道:“这位姐姐替我戴上吧,我手笨,怕把宝石耳坠给摔了。”
那婢女看了一眼陈贵妃,得到示意后,接过那一对耳坠,就要往泠鸢耳朵上戴去。
她手还没碰着泠鸢耳朵呢,泠鸢就像是受了惊吓一把,大喊一声“啊啊啊!我的耳朵好疼!”
说着就赶紧捂着耳朵,一脚踹开那婢女,扬手就给她一巴掌,道:“你这婢女怎么回事?你平时服侍贵妃娘娘,也是这样笨手笨脚的吗?耳朵这样娇嫩,怎么可以这么用力的扯?”
陈贵妃正要开口替那被打的婢女说几句,外面就传来一声唱喏:“皇上御步亲临,闲杂人等退避!”
接着,宫内娘娘们纷纷起身,包括泠鸢也是,给踏进殿内的皇帝行礼。
皇帝让人平身,径直坐在软榻上,眯着眼看了一眼被打的婢女,再看了一眼忿忿地陈贵妃,以及那些看戏的娘娘们。
皇帝只是淡淡道:“泠鸢不过入宫听训,又不是入宫受罚,搞这么大阵仗做什么?人家永安郡王在外头心心念念的人,被拘在这里面对一群宫里娘娘们的训诫,一小姑娘,胆子都被你们这些人吓破了。”
这话显然是偏着泠鸢。
他挥一挥手,让那些看戏的娘娘们赶紧滚回去。
第80章 你丫的色令智昏
众娘娘们走了,殿内就只剩下皇帝、陈贵妃与那婢女、泠鸢四人。
皇帝又指了指那婢女,问陈贵妃道:“怎么回事啊?”
知道皇帝来此,是偏着泠鸢的,陈贵妃只能低声回道:“妾身见泠鸢可爱机灵,赏赐给她一堆蓝宝石耳坠,可这婢女手脚粗笨,给泠鸢戴上时,不小心扯疼泠鸢的耳朵了,真是该打。”
皇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确实该打,泠鸢过几天就与郡王大婚了,扯疼了不要紧,若是留下疤,你这婢女有多少张脸都不够打的!”
又瞥见泠鸢掌心红肿,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陈贵妃,道:“这婢女是你宫里的,你教导无方,凝和宫罚俸两个月。”
说着便起身,负手走出殿门时,对泠鸢道:“永安郡王在晨晖门等你,你赶紧回去吧。”
泠鸢应声道:“是!”
泠鸢跟着嬷嬷走到晨晖门,一眼就见着赵长离,猛地扑了上去,赵长离接住她,就这么半抱着着出了宫门。
一路上听她委委屈屈地诉苦,心疼地拿过她的手来看,又红又肿,忙从腰间取下随身的药膏,给她细细涂抹。
赵长离常年在外征战,身上都会带一些应急的药膏,烫伤烧伤的药都是上好的,他的指腹轻轻涂抹,凉丝丝的,她手掌的烧灼感就这么被他给抹走了。
赵长离给她手上擦了药,又看她耳朵没事,才道:“以后这种事,你别强忍着,伤着皮肉也够你疼好几天的了。”
泠鸢道:“忍着,就是皮肉伤而已,若不忍着,可指不定是什么致命伤。”
两人正说着话,宫道对面来了一行人,抬着轿撵,伞盖撑起,四个婢女打大扇跟着,那行人缓缓向着两人方向而来,伞盖随着轿撵起伏,一上一下跟着缓缓起伏。
看清来者面容,原来是信阳公主。
赵长离与泠鸢两人退到宫道一侧,垂首让道。
信阳公主歪在轿撵上,命人停了轿,就坐在高高的轿子上面,目光阴冷地看向泠鸢,阴阳怪气道:“泠鸢,你可真贵啊!你的夜夜春宵,卖得比青楼花魁都贵,真不知道你在床上有什么本事……啊!”
信阳公主口出秽语,还要侮辱泠鸢时,赵长离一脚将一个抬轿的太监给踹开,一个抬轿的太监不稳,连带着整个轿撵不稳,赵长离又随意将一枚石踢到另一个抬轿太监的膝盖上。
轿撵剧烈晃悠起来,众人忙上前去要把轿撵上的信阳公主护住,信阳公主却等着赵长离来扶她。
但赵长离只是面无表情地搂着泠鸢的腰走了。
信阳公主眼睁睁看着他走,气急败坏,扶着众人的手,艰难站起了身,对着泠鸢的后背吼道:“泠鸢,看来你的御夫之术当真是高啊,居然让他宁愿放弃一半的军权,也要娶你……”
赵长离一个回头,白了信阳公主一眼,淡淡道:“她的御夫之术,都是我教的。”
等他说完,再一回头,却发现泠鸢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显然是被信阳公主那句“放弃了一半的军权”给吓住了。
信阳公主冷笑,道:“泠鸢,你不知道吧?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唯独你不知道!”
赵长离刚要开口与泠鸢解释,泠鸢却又气又恼又怒地往宫门走去,呲溜一下爬上了马车,马车门砰地一声,用力一关,来表明她现在非常生气。
一半的军权?
赵长离是头昏了吗?他一个武将,放弃了一半的军权,意味着放弃了一半的人生,那是他此前戎马生涯,用命换来的,现在说放弃就放弃了,任凭是谁都不能理解。
待赵长离开了车门上车,做到她身侧时,泠鸢气得心肝脾肺肾快要炸了,挪了身子往别的地方坐去,就是不要与他一起坐。
“阿鸢……”赵长离柔声唤她,看向她的眼神,楚楚可怜,像是一只认错的小狗。
他都这样了,泠鸢没办法不理他,一开口,就指着他骂道:“你简直是……”她顿了顿,大声道:“色令智昏!!”
赵长离被这四个字逗笑了,长臂一伸,把她揽到怀里,勾起她下巴,笑道:“来,小美人,给本郡王笑一个!”
“我不想嫁给你了!”
泠鸢赌气道:“怪不得你一直不让我进宫,就是怕我知道这事?怪不得圣上给你建那么大的园子,你都不觉得蹊跷,原来是用一半军权换来的,怪不得皇上立马就同意我们的婚事,怪不得信阳公主一直都没闹!原来都是你用一半军权换来的!”yLcd
信阳公主即使想要闹,有圣上在上面压着,她也就不敢闹,更不敢干涉泠鸢与赵长离的大婚,风平浪静的半年,全都是他用一半军权换来的。
“其实,这一半军权,该属于三皇子的,我现在不过是交还给了他父皇。”
赵长离拍拍她后背,解释道:“我回盛都叙职时就知道,军权必然要被削弱的,即使我攥在手里不给,皇上也会想尽其他办法来强迫我还,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攥着不放?倒不如拿着这个与皇上谈条件。”
泠鸢急得皱眉道:“亏了。”
“不亏不亏。”赵长离笑着安抚她,道:“非常值得。”
“什么意思?”
泠鸢怎么想都觉得不值,不是她妄自菲薄,是她对她自己有正确认知,自己绝对不值得他用一半的军权去换。
赵长离拍拍她脑袋,笑道:“收到手里的军权,皇上需要人去率领,你猜皇帝会派谁去?”
“猜不出来。”
泠鸢对朝中局势一直很懵懂,赵长离便与她分析道:“此人必得是皇上信任的人,必得有将帅之才,可如今有将帅之才的人,其实都是我此前培养起来的亲信,皇上肯定不敢用,所以,他能用的,也就只有六皇子了。”
“六皇子?”
泠鸢知道,当初就是废太子与六皇子之争,秦府只是争斗的其中一个牺牲品。
赵长离点头,道:“皇上一旦启用了六皇子为将帅,剩下的,就是皇上与六皇子之间的父子猜疑了,我全身而退,置身事外。”
军权是权力,也是缠绕在他周围的枷锁和束缚,退一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第81章 小馋猫儿
“皇帝与六皇子是父子,也是君臣,他把将领的位置给了六皇子,是重用他,同时,也会像忌惮我拥兵自重一样,忌惮六皇子,我没有交出一半军权之前,六皇子与皇帝父子两人一起盯着我的一半军权,我交出那一半军权之后,六皇子与皇帝君臣两人,便会因为那一半军权有了嫌隙。”
泠鸢歪着脑袋,侧耳听他慢慢与自己析解其中道理,他认真说话时,侧脸绷紧,棱角分明,眉眼深邃,语气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声音低沉,从腹腔发出,气息沉稳。
他的声音在马车内,撞着车壁,又回到泠鸢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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