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鸢眉间舒展,她的手在赵长离手心里安静的待着,干燥温暖的手又轻又柔地包裹住她的小手,很踏实安心,被烫伤的手掌也觉得没有那么疼了。
韩老太君听完蓝宝石耳坠的事,点头道:“我就说嘛,那些娘娘们怎么可能不为难你,幸好你聪明又好运,赶上皇上去了,要不然,那陈贵妃定然还要为难你,让你受一些皮肉之苦的。”
泠鸢接话道:“陈贵妃宫里被皇上罚了两个月的月钱,那婢女还被杖责了!我还白得了一对蓝宝石耳坠,虽然不能戴,可那也是上好珍宝,这一趟进宫,还赚了呢。”
韩老太君紧张了一日,终于放松下来,和蔼一笑,道:“你明天把那蓝宝石耳坠给我看看,看看我们阿鸢赚了个什么好宝贝回来。”
泠鸢咧嘴,露出白皙的贝齿,明朗地笑道:“好呀!”
韩老太君慈爱地看向两人,道:“没事就好,你们两个都平平安安的,那才是赚了。”
年迈苍老的声音,带着疲惫。
赵长离与泠鸢一齐道:“祖母,很晚了,你快些睡下吧。”
韩老太君点头,缓缓道:“好,那你们也回屋去,身上落了点雨,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我让你们屋里的人都烧了热水,你们一回去就能泡澡了。”
又特别嘱咐泠鸢,道:“你身子骨比不得阿离,洗了澡,我让米豆给你熬了驱寒的当归芍药乌鸡汤给你,洗完澡就要喝下,阿离,你看着她好生喝下去。”
“是。”
赵长离领着泠鸢出了门,披上鹅毛外袍,玉大娘掀开门帘,吩咐候在屋外候着的小厮们小心护送郡王与泠姑娘回屋去。
第84章 被褥不好换
两人本就住在韩老太君院中,所以不算远,又走的长廊,淋不着雨,小厮们只走在长廊外侧,挡住溅进来的雨水,直到两人进了屋,才退了下去。
米豆在屋里干坐着,因为泠鸢出门前告诉她,不会做的事不要乱动,她只会熬汤煮饭,所以这屋里什么东西她都不敢动,干干坐着等泠鸢回来。
终于等到她进了屋,米豆兴奋地起身,替她脱下鹅毛外袍,道:“姑娘,你可算回来了,热水烧好了,姑娘赶紧去洗一洗吧。”
“好。”
泠鸢累了一天,正好想要泡个澡再休息。
此时赵长离进了屋,只见他手上不知道何时多出两块纱布,径直走到泠鸢跟前,拿过她的手,给她的手手一层一层缠上,缠得严严实实。
他道:“你的手不能碰水,若碰水,十几天都好不了。”
米豆在一旁看着,问道:“姑娘这是手受伤了?那洗澡这事,姑娘要不要奴婢服侍啊?”
“不用不用。”
泠鸢是不敢用她的,生怕她越服侍,自己的手越受伤。
赵长离食指中指轻轻别了别,示意米豆下去,米豆虽手脚粗笨,但不蠢,会意地敛身退下。
米豆走后,屋里就剩下赵长离与泠鸢,他问:“我服侍你洗澡,如何?”
服侍洗澡这种私密的事,都是贴身的婢女做的,特别是姑娘家,身上的胎记、痣、还有别的痕迹,都是隐秘的,一般的婢女嘴巴不严,要是一不小心说出去了,被有心人听到可就糟糕了。
所以屋里一般的婢女只是在外面添热水的,没有近身服侍的资格,以前是执素在一旁服侍,现在她的贴身婢女米豆做不来这事,那她只能自己来。
可赵长离觉得,贴身婢女都能做的事,他凭什么不能做?
他可是她夫君,比婢女要亲密多了。
所以他问时,十分理直气壮,直接忽略了泠鸢的满脸震惊。
“我自己可以。”
泠鸢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在赵长离的眼皮子底下,走到盥洗盆边,用严严实实包裹的手,笨拙地捏起一块干毛巾的一角,艰难提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你看,我可以的。”
赵长离皱眉,道:“你平时擦身子,是这么提溜着毛巾擦的吗?”
“赵长离……”泠鸢抬眼,知道他只是担心自己,就算他别有用心,也是正常的,泠鸢软言软语,好生劝他,道:“实在不行,我再叫你好不好?”
赵长离觉得这个可行,道:“那我就在你屋里坐着,你要是需要帮忙,记得要叫我,不要自己逞能,要是摔了碰着,伤口进了水,别怪我斥责你。”
“好!”
泠鸢跟哄小孩儿似的,把他哄好了,自己转身走到与屋子相连的浴室里。
她艰难脱了衣裳,脱完已经是满头大汗,整个人没入浴桶的热水中,筋骨都松泛下来,热气蒸腾,把她小脸都蒸红了。
手搭在浴桶边,一条竹制的长管,从厚帘外面引水到浴桶里,向浴桶源源不断地加比热水更烫的水,以此来保持浴桶内的热水一直都是热的。
最后也艰难地用浴巾包裹住自己,擦干身子后,穿上衣衫,走了出来。
一走出浴室,她还没看清来人,就直接陷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顿时,四肢百骸都被熨帖的温热紧紧包裹起来,比刚才的热水更让她觉得舒服和安心。
泠鸢笑道:“你这样,感觉我快要死了一样。”脸上还挂着水渍,赵长离随手替她抹干净了,又抱了一会儿,才让她把韩老太君嘱咐的汤给喝了。
泠鸢走到软塌上坐着,端起矮桌上的当归芍药乌鸡汤,咕咚咕咚全都喝下了,赵长离看她喝完了,嘱咐她几句,让她夜里别踢被子,便匆匆赶着回他屋里去了。
泠鸢其实纳闷,自己从浴室出来,他干嘛那么迫不及待地抱住自己?
自己就受这点小伤而已,没有必要那么紧张吧?
她当然不理解,只有正在洗冷水澡的赵长离自己能理解。
当时,坐在外面等着泠鸢的赵长离,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一闭眼就是那张被热水烫得绯红的小脸,几乎要把持不住。
她一出来,身上携裹着热气,脸上润红未褪,正好与赵长离脑中所想重合,当即热血上头,径直走过去,一把将她紧紧抱住了。
所以他得赶紧回来压下这一股冲动,要不然他今晚别想睡了,且最近又下雨,被褥不好换,还是把这欲望压下比较好些。
临近大婚的这几日,泠鸢总是怕手上留疤,整日愁眉莫展。
赵长离每天都给她的手细细涂抹药膏,不让她沾水,不让她乱碰危险的东西,没几天,手就完全好了起来。yLcd
看着完全好起来的手掌,十根葱玉般的手指,根根纤细,在日光下透着莹白光泽,她越看越喜欢,很是疼惜地用脸贴上她自己的手掌。
想到这几天的担心受怕,她对自己的手说道:“我可怜的小手手,以后我再也不拿着你们去受罪了,呜呜呜,太可怜了。”
赵长离在一旁拿着一本《太公六韬》,抬眼看着她,噗嗤一笑,笑道:“你昨天还拿着你的小手手去捧刚出炉的烤红薯呢!我怎么劝都不听。”
泠鸢倔强道:“那红薯有油纸包着,不烫!”
赵长离随意翻了一页书,低着头,轻笑道:“对,不烫手,烫着嘴了。”
泠鸢嘴上不占理,便开始对他动手动脚。
此时两人都坐在篾席上,身后是书架,前面是酸木枝长书桌,赵长离看兵书,泠鸢一会儿往他身上摞几本书,一会儿捏捏他的脸,一会儿拍拍他的肩。
他端坐着,腰板挺直,摞在他身上的书一动也不动,专心致志于他手中的兵书上,对她的所作所为,毫不在意。
直到她自己玩累了,靠在他身后睡着了。
赵长离将她挪到自己膝上,让她枕着自己大腿睡,自己捧着书继续看。
她在时,赵长离做什么都觉得安心。
第85章 大婚
大婚。
郡王大婚,自有礼部主持安排,一切繁文缛节,全都无需府内人操心,也由不得府内人做主。
仪仗与宴乐循旧制,迎郡王妃的轿撵为厌翟,紫色圆形车盖,四根白铜柱,放下四方帷幕,帷幕为长尾山雉羽毛织就,四匹红鬃马驾车。
宴乐与仪仗浩浩荡荡,前来赵府。
泠鸢虽然本来就寄住在赵府,但也要按礼走完迎亲的路,从韩老太君院中,一路走到赵府门口上轿撵,轿撵绕着盛都内城走一圈,再回到赵府成亲。
在大婚前一天晚上,泠鸢在韩老太君房中用过晚饭,回到屋里,又在灯下看了一会子的闲书,看书时,蛾眉蹙起,脸色微变。
她猛地抬起头来,瞥到窗外的赵长离,因为大婚前三日,他不得见泠鸢,但他心里好像又怕泠鸢真的跑了,就站在窗外徘徊,绷着一张脸。
全都怪白越,他自己未婚妻逃了婚,就日日在赵长离耳边念叨:“要我说,逃婚这事说不准的,大婚前那女娃子可能还嚷着非你不嫁,出嫁当日人家女娃子就有可能突然不见了,所以,盯着些,莫要大意。”
见到窗外那张脸,泠鸢不禁打个冷颤,再低头看了一眼书,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迅速把手上的书随意丢在一堆书册里。
走到里屋,喝了羊奶,洗漱过后她便去睡了,睡得很安稳。
至少在赵长离看来,她睡得确实很安稳。
泠鸢睡得香甜,所以今日醒得迟了,外面催妆的人都来了,她才迷迷糊糊听到动静,脑子还没有清醒,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命米豆去开门。
米豆一推开门,只见外面两列小厮手里或捧着,或抱着花瓶、灯烛、香球、妆奁、罗绢绸缎,打着大青伞,拥着三四个前来催妆的嬷嬷们。
于是,泠鸢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一群不知道打哪里来的人拉到镜前,梳起云鬓,凤尾并钗两对,青螺钿两队,另有珍珠宝石簪子若干,点朱唇,画黛眉,扑白粉。
嬷嬷们手法娴熟,原本就清丽的美人,添了红妆,越显得她红馥馥朱唇、白腻腻粉脸,两腮似初开的粉桃。
最后,郑重地凤冠沉甸甸压得她黑似鸦的云鬓上,穿上大青彩凤大袖衫,肩上披着五彩霞帔,腰间坠着禁步,耳垂坠着宝石。
一般姑娘出嫁前要跪拜亲人父母,父母不在,泠鸢则跪拜牌位,三个牌位立在屋子正中桌上,泠老太君与她爹娘。
她跪在跪褥上,给三个牌位磕了头,双手抱拳轻拢,又郑重跪拜三下,才起身。
嬷嬷们递给她一柄青羽扇,半遮着脸,踏出门外,米豆扶着她往前走,还给小厮们撒利钱,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出了赵府,府门外的克择官报吉时,茶酒司礼念诗词送她上轿。
上了轿撵,轿子与仪仗绕着内城走了一圈,回到赵府时,泠鸢的脖子快被头顶上一堆珠翠给压断了,手中青羽扇也拿不稳,手心出了热汗。
下轿撵后,踏上青色毛毡毯,一路走进新园子的府门,永安郡王府的匾额高悬其上。
前路有人洒五谷豆子等,她生怕摔了,强打起精神来,扶着两嬷嬷的手,进入赵府。
一路小心谨慎,直到赵长离出现,她才能喘一口气。
赵长离今日一身织金蛟纹的赤红锦衣,玉带束腰,递给泠鸢一簇青红绸缎束成的花,他拿着一端,泠鸢牵着一端。
接下来,不管是跨马鞍,拜堂成亲还是坐虚帐,有赵长离在身侧,泠鸢就完全不必担心出错,即使除了一些小差错,他也会替泠鸢掩饰过去。
即使周围有人起哄,也全都是赵长离替她化解。
坐虚帐,是两个新人坐在屋内外间的软塌之上,软塌之上挂上香云红纱帐,任由来人闹腾。
其中闹得最欢的是白越,今日他身着暗红锦衣,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新郎,没开宴他就喝了一些酒,脸本就白,一喝酒就显得脸红红的。
赵长离骑马鞍时,他就闹了一通,撒帐时,白越收起折扇入袖中,非要抢过嬷嬷手中的漆红木盘,负责撒帐,嘴里不念撒帐词,非得念着一些暧昧不清的词句,戏谑两个新人,惹得周围人哄笑,笑得最大声的,莫过于韩承晔。
泠鸢端坐在软塌上,在这么多人面前,觉得不自在,红着脸,把小脸埋在赵长离颈脖间,小声道:“白越也忒可恶了,还有那个韩承晔……”
然后这两人被赵长离一泼脚赶出去了,带头闹的人都走了,剩下的人自然也都跟着出了门。
赵长离与泠鸢对视,两人一起走到里间,双手捧着瓠瓜共喝合卺酒。
泠鸢乖乖捧起自己的一半瓠瓜,低头喝去,酒是甜酒,入口甜润,赵长离也与她同时凑身喝酒。
本来两人前额没有碰到一起,赵长离喝到一半,皱了皱眉,挪了挪位置,往她前额凑了凑,可他一挪,泠鸢就往后挪,前额也抬了抬,没撞上。
赵长离眼看着甜酒要喝完了,心里着急,伸过手,一把扣住她后颈,两人前额就生生撞到了一起。
泠鸢抬眼看他,皱眉道:“你脑子坏掉了?撞我干什么呀?”
两人瓠瓜内的酒都还剩最后一口,赵长离直接将泠鸢瓠瓜内的就酒倒入自己瓠瓜里,一口饮尽,扣住她后颈,凑到她唇上,将自己口中的酒,渡给她一半。yLcd
泠鸢愕然,好像突然坠入温度刚刚好的热水中,水没过头顶,无法呼吸,四肢在水中胡乱挣扎,被他用另一只手死死扣住,全身都往下坠,沉溺于他的缠绵中,脸色涨红,只能靠着他施舍的空气呼吸。
软软的,绵绵的,甜甜的,他喷洒在自己脸上的气息,暖暖的,泠鸢脑子如溺水者一样,无法呼吸,只想着他什么时候会放过自己,留给她一条生路。
她脸色涨红,憋气憋得难受,原本紧紧揪着他衣摆的小手突然没了力气,软软地搭在他膝上,杏眸可怜巴巴地向着他求救,含着清泪。
第85章 把我的甜酒还给我
赵长离深深的眼眸,宠溺地看向她,唇角上扬,捏起她下巴,加深这个吻,眼睁睁看着她几乎要绝望的眼神,无动于衷。
她委屈得要哭出来,赵长离才意犹未尽地放过她,一放开她,她全身没有了他的支撑,便浑身无力地靠在他肩上休息。yLcd
嘴里还含着渡给她的那一口酒,说不得话,就这么歪在他肩上。
像一只幼猫儿。
赵长离拇指指腹轻轻将她唇角干净,在她耳边低声道:“咽下去。”
“嗯?”
泠鸢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稀里糊涂咽了下去,想要吐都吐不出来。
赵长离满意一笑,凑到她耳边,柔声道:“还给我。”
泠鸢此时脑子不好使,对他毫无招架之力,傻傻地道:“我……我咽下去了。”
“那就先欠着。”
赵长离看她此刻脸颊染上红晕,整个人晕晕乎乎,呆呆傻傻的,不禁想要继续欺负她,可门外却有礼官道:“郡王,郡王妃,该是掩帐的时辰了,郡王、郡王妃请更衣后,入筵席谢宾客。”
泠鸢顶着珠翠凤冠,身上还有重重的大袖,走了大半天,听到还要出去入筵席,她立刻就不乐意了,咬着红唇低下头来。
她抬眼,道:“我不想去。”
赵长离看出来她累了,拍拍她肩,道:“我出去就好,你好好休息,一整日没吃东西了吧?屋里我给你备下几份热的点心,还有羊奶,就放在暖匣里,你先吃些填填肚子。”
满屋子的点心和干果红枣等,都是摆了一整日,在九月里这样的天气,早就凉掉没法吃了,吃冷的又不好消化,赵长离便给她早早备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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