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谢珥占据了谢谨行的房间和床,而正主儿就只好去旁边的耳房睡。
耳房同寝室的外间是相连的,只以一席珠帘间隔着。
谢珥去外间找吃的时候,望了望耳房那边,发现人早已睡了。
他好狠的心哪!她昨夜忐忑了一晚,午饭都没怎么吃,晚膳没用两口就又被他收了,现在屋里连一点吃的都不给她放,偏他还睡得如此安稳。
姑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到底是被庶兄如珠如宝疼爱着长大的,如今成了他的女人待遇骤变,还要不时被劝着离开,现在连吃的都没有算怎么回事?
不是真的吓不退她,就用饿的,把她饿退吧?
肚子又在咕噜噜响了。
谢珥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吃的,于是开门出去找。
见婢女莺儿屋里似乎还有点亮光,便前去敲了敲门。
不料莺儿跪下道:“姑娘你晚膳没吃饱啊?可是...谢公公院里的伙食都得统一由东厂那边的大厨房提供的,奴婢也没法这么晚给姑娘你弄吃的来。”
谢珥摸了摸身上的银子,“拿钱给他们疏通一下也不行吗?”
“不行的,谢公公向来铁面无私,他的辖下少有下属敢受贿,饭点一过,没吃的就是没吃了。”
谢珥痛嚎一声。
“姑娘要是不介意,奴婢身上还有一颗糖葫芦没吃完的。”
莺儿回屋找了找,给她摸了颗糖葫芦来。
可糖葫芦本来就是刺激食欲的零嘴,这么一颗下去,本来就空空的腹部,一下子就瘪下去,更饿了。
饿得在床上打滚,根本无法睡,谢珥再次起来,盯了盯床边那瓶女儿红。
实在是饿得没法了,外间的茶水都被她喝光还止不了饿,她也没好意思叫醒莺儿给她烧水,饿着肚子的滋味太难受,谢珥上辈子落魄时都没饿过肚子,才知道原来这么难熬的。
与其饿得翻来覆去,还不如喝醉了睡一觉好了,于是,她把手伸向酒壶。
只能随便喝点酒垫垫肚子了。
此时耳房的谢谨行其实没能睡着,刚刚少女在屋里出出入入他都知道,并且一直就纠结。
他想着饿她一下,她这么贪吃的人,在这里吃不饱,也没有零嘴吃,大概就待不住几天的,到时候她主动提出,他再送她回去就好。
但一方面他又怕她饿坏了。
他想了想,坐起又躺下,纠结得像只虾。
最后他还是用理智说服了自己,她白天吃了东西,只饿一顿而已,明早再给她多备些吃的就好。
他强迫自己分神去想如何对付曹永的事,近日曹永似乎已经对他的异心有所觉察,得加快速度灭了这个让人恶心的老太监。
更何况还...他眼神危险地眯了眯,想起白日时他家姑娘曾弯眼笑着说若是她不如他意的话,就把她转送给厂督。
一想起曹永那张老脸要对他家姑娘做的事,他就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他习惯性在黑夜里思考想对策的时候,他的耳房里就走进一个走路一摇一晃的姑娘。
第77章
黑夜里姑娘脚在半空打着圆圈着地, 然后下一条腿再抬起时,她已经不能抑制自己往旁摔去。
伸手就将榻上谢谨行的被褥拽了下来。
谢谨行皱眉撑起想去捞被子,下一刻, 姑娘软软的身子就朝他怀里倒去。
“你...”他甫一开口就嗅到了她身上浅浅的酒气。
是女儿红。
他简直被气笑了,没想到她没饭吃, 竟跑去偷喝酒, 难道没想过空着肚子喝酒更难受吗?
可下一刻,他又直想抽自己几巴子。
“尔尔,起来, 你怎么了吗?”他已经为傍晚时收走她那些饭菜而懊恼得不行了。
“呜...”姑娘抓着他的衣襟, 像小时候委屈一样,窝他怀里哭诉, “哥哥, 有个坏人不给我饭吃...饿...”
泪水一连串一连串地从她眼眶掉出,身子还一个劲往下坠,谢谨行慌得把她捞起来。
“那我们去吃饭,现在就去吃饭, 好吗?”他皱眉道。
谁知姑娘扒着他的衣襟一个劲擦眼泪鼻涕, 疯狂摇头, 呜咽道:“不...不行...那个坏蛋不让我吃, 连厨房都要听他的...”
谢谨行无奈轻拍着她后背, 快速起身穿好衣物, 摇了摇铜铃。
不一会,就有太监在外面应话。
谢谨行要他去准备饭膳。
门外太监怔了一怔,才应话离去。
打自谢大人接手替厂督统辖这东厂以来, 他制度严明, 就连厨房定下的规矩都必须严格遵行。
规定何时生火何时熄火, 一律不可逾时或提前半刻,就连他自己都是严格遵照的,从不曾逾矩过半分。
可今日竟然在不是该生火的时候让准备吃的。
被捂着唇钳制在怀里的姑娘终于得以挣脱,拽开他的手,醉酒的人生起气来都是不一般的。
她忍着泪委屈地对准他喉间喉`结,用力一把咬了下去。
哼,让你这大坏蛋不给我饭吃...
谢谨行眼神晦暗,紧了紧拳。
咬完了谢珥觉得还不解恨,今日是她生辰啊...生辰啊...没吃的就算了,大坏蛋居然还想让她知难而退地走,可恶,太可恶了...
姑娘“呜哇”一口,又往他肩颈啃去。
可男子依旧一言不发,不去同喝醉了酒品不好的小姑娘计较。
直到小太监把饭膳准备好,掌着灯端进来时,发现谢公公喉`结下被咬了个鲜红牙印,那姑娘还在被谢公公一手捞着腰挂在身上锲而不舍地找好咬的地方咬着,看起来咬得可起劲了。
小太监年纪小,因为太过好奇,所以目光一直在那些红色牙印子上流连,直到谢谨行按捺不住,终于发飙凛声:“滚!”
小太监赶紧放下东西,低着头慌不择地退下。
他朝小太监喊滚的时候,把身上挂着的姑娘吓了一跳,泪水又氤氲了。
谢谨行摸摸她的脸,认命地捋开袖子朝她伸手臂,“乖,咬这。”
姑娘毫不客气一口咬了下去。
大概是先前咬得舒心了,谢珥显得好说话了许多,谢谨行叫她夹鸡块吃她就夹鸡块吃,叫她扒饭就扒饭,他把红薯皮剥了,把鱼肉剔骨了,把小笼包里的汤汁吹凉了再放到她手边,最后还让她喝了杯醒酒茶。
喝完醒酒茶还没那么快酒醒,谢谨行就抱着她跳上了屋顶看焰火。
放焰火的火药是他砸了神机营的仓储得来的,本来他还在想着用什么办法让这件事公之于众,现在终于想到了这么一个精彩的法子。
明日曹公公醒来,定会很惊喜的。
谢谨行抱着谢珥坐在屋顶,冷鸷地勾了勾唇,“这是你的另外一个及笄礼物,如何?喜欢吗...”
看着漫天绚开的焰火,姑娘起先双眸懵懂地笑着,指着天边焰火,“好漂亮啊...”
可是后来大概醒酒茶的作用上来,姑娘解酒的同时,眼皮也越来越沉,不一会,竟埋进他颈窝里睡着了。
奸宦谢谨行颠了颠怀抱的人,让她用更舒服的姿势依偎自己睡,然后用自己的披风裹紧了她。
“你知不知道,现在你成了什么?”
他笑,“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点燃烽火,纣王为妲己挖忠臣心脏,现在你的及笄礼上,是神机营用以捍敌的火药。”
焰火落幕,天空重归沉寂。
看着在怀中睡得一脸无知,已然成了“奸妃”的姑娘,谢谨行漆眸幽暗,脸庞泛着银辉的冷色,自厌自弃道:“明白过来后,就赶紧离开吧,我这种深渊,你救不了。”
•
翌日一早,东厂厂督曹永被围剿了。
亲自上前拿他的,还是半年前被他救下,一手栽培他进东厂的谢谨行。
曹永到死那口气都咽不下。
“你...你这白眼狼!!”
谢谨行一身大太监行头,翘着笔直修长的腿坐在官帽椅上,手里把玩着长公主的令牌。
“曹公公,你该知道我本来出自哪里的,难道你还不清楚瑞亲王什么下场吗?”
“你...你...”曹公公强弩之末,眼见着东厂的人在短短时间内已经为他所用,深知已无力回天。
他嗤笑了起来,“不过是个被咱家玩残了的小狼崽,有什么了不起的?”
“最近听说你屋里收了个漂亮的姑娘,怎么,那姑娘没有嫌弃你这身被老太监品尝过的身体吗?”
谢谨行这半年在老太监这里委曲求全,但只是做一些端洗脚盆洗脚一类的活,老太监虽然垂涎,但深知自己这副老骨头打不过他,从不敢沾染他,此时说这样的话,不过是临死前想羞辱他一番,好让大家看他笑话罢了。
可向来被羞辱惯的谢谨行,早已了无知觉,也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只是冷冷道:
“遵长公主之令,拖出去,乱棍毙了。”
所幸神机营的损失并不是很惨重,在发现东厂厂督私藏火药,因有太监在屋内不小心弄燃火种点燃火药后,就及时被谢谨行连夜带人去收缴了火药,上报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看着眼前已然截然不同了的谢谨行时,心情十分复杂。
她知道是他们欠了这个孩子的,但谢迟的事,到如今依然让端阳郡主痛不欲生。
虽然长公主也觉得,谢谨行大概不会是杀谢迟的凶手,但证据都在那里,他自己也承认了。
在没想好到底要不要重用他之际,谢谨行冷淡地说了一句话。
“殿下可以另外委派信得过的宦官来接手此事,奴才可以把功劳全让出来,让殿下的人可以服众。”
他那熟稔和了然于心的态度,听起来既卑微又让人觉得心酸。
长公主终于还是把东厂,和空置已久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之职,暂时交由他手上。
那可是曹永肖想了许久的掌印大太监之职。
“殿下,奴才还有一要事禀。”
谢谨行继续跪求道:“日前有伯爵之家,在民间搜罗良家女子送到了奴才榻上,涉嫌贿赂,奴才已经将该女子和其罪证都保管好,只待殿下一声令下,就把罪证呈上。”
“而且,该女子殿下也认识。”
•
谢珥昨夜糊涂喝了酒,今早起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十分难受。
莺儿把舒缓头痛的汤药端上。
谢珥抿了一口,涩得皱起了眉,“这什么这么苦?”
莺儿得了命令不可告诉她治头痛的汤药是谢公公命令熬的,只得撒谎道:“这是滋补身子的药,奴婢看姑娘今日精神不大好的样子,就想着法子去厨房求着人借了个小炉子,熬的这些汤药给姑娘,姑娘看看喝了有否舒服些。”
谢珥很感激这个相处不到几天的婢女,把汤药喝下去之后,由于是对症的,慢慢的,头就真的不痛了。
“莺儿谢谢你,现在好多了。”
莺儿得过叮嘱,留下来,在谢珥耳边偷偷地,“姑娘,谢公公他知道你昨夜饿了一宿才偷喝的酒,不关心你就算了,竟然还责怪你。姑娘,不是奴婢说,要是有机会,你还是越早离开这里越好。”
“毕竟,阉`人或多或少脑子都有些不正常,尤其那方面,特别疯,又不会怜惜人,你还是赶紧找机会走吧。”
就在莺儿劝说谢珥的时候,廊外经过一些太监,传来聊天的声音。
他们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还是被屋里的人听到了。
“那件事原来是真的...”
“什么事?谢公公曾经被厂督大人...那个吗?”
“早有闻说,原来是真的,听说厂督大人临死前亲口说的,许多人听见了。”
“嘘,别说太大声,这里是谢公公住处。”
“放心,公公他现在在大殿面见长公主呢,他不在,况且,他被老太监亵`玩的事,其实早有耳闻啦,不然你以为他何德何能在半年内迅速掌控了东厂上下?还不是床`上功夫了得?”
那些无根的太监越说越下`流,莺儿也听得满脸羞红,担忧地看着谢珥:“姑娘...”
可谢珥只是安静地听着,并无任何反应。
突然,听见重武器拔出的声音,廊下太监们立马变成惊恐状:“谢...谢公公...”
“带走。”谢谨行一身面圣的监袍,紫衣上四爪蟒绣威压十足。
几名乱说话的太监大概率要被乱棍打死的,但谢谨行随后习惯性犹豫一下,喊住拖走的人。
“知错者,留一条残命去守皇陵吧。”
谢谨行以为这个时候谢珥大概还酒醉未醒,未料开门就看见她和莺儿在外间。
他拧了拧眉,“刚才那些太监说的...”
谢珥撒开了汤碗,笑着跑前来挽住他手,“公公回来了?可有想我?”
莺儿识趣地退下。
谢谨行见她因为昨夜酒醉而肿了的眼睑,伸手掰开她亲昵挽他的手。
“刚才你听到的都是真的,咱家同曹公公...”他咬着槽牙,临到嘴边,竟也觉得这样的话难以说出,但他眼见她在他这里受委屈,却还是巴着不走,只得多艰难也硬着头皮骗她道:
“所以,你留在这里,伺候的这具身体是老太监玩`腻过的,这样,你还要吗?”
谢谨行看着姑娘的脸渐渐红了。
但不是被他露`骨直白的话惹红的,而是看见了他脖颈上斑斑驳驳的牙印。
谢珥并非没有昨夜的记忆,只是后来被故意冷待扔在罗汉榻上,她醒来莺儿又对她说了那堆故意混淆视听的话,她脑子里还有些模糊罢了。
谢谨行半夜去逮人走得匆忙,大概他自己也忘记了脖子上还有痕迹需要掩盖。
所以,他一大早跑去见了长公主,又不知道到哪游荡了偌久,还带着她在他身上咬的痕迹?
第78章
谢谨行见她满眼羞涩地盯着他脖子看, 下意识往那里摸了摸。
然后,惯来清冷无波无澜的眸子骤然猛缩。
他昨夜被她窝在怀里一个劲地乱拱,竟然心烦意乱得临走都忘记有这一桩了!
因为他昨夜和今早随侍的人都是跟惯了他十分懂他脾性的人, 所以尽管看见了也不多说。
难怪曹公公临处决前,盯着他喉下看了一眼, 就故意说出那番羞辱他的言论。
今早大殿之上, 他抬头面见长公主时,也仿佛看见向来沉稳大体的公主殿下眼里有异色,他一直以为是因为殿下认出他, 惊讶的缘故...
见谢谨行冷了脸似乎在思考, 谢珥也猜出了她这位可爱的对食对象大概已经发现了,正在为面子的问题过不去。
为了转移他注意, 使得气氛不那么尴尬, 谢珥拉他的手坐下,喋喋不休地给他讲她这两日在他这里住的发现。
“那屋檐角上有一对燕子夫妇,还有三只刚刚学飞的小燕子,小燕子宝宝可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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