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等恨不能将这蠢货扔出去,就算大家背后都这么说,但也不能当面说出来啊。
白驰擦剑的手一颤,忽地一剑斩过去,寒光一闪,漆黑的角落里“啊呀”滚出一人来。
大囡提灯过去一照,惊了,“张公子?”
铃兰明显一愣。
江湖人道:“道上的朋友,不用比啦!白大将军天下第一!”
张灿一脸尴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来,“我不是,我没有。”眼珠子黏在铃兰身上,一劲解释:“我是今天刚巧听到这些江湖人要夜袭将军府,我怕他们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才跟过来了。”
铃兰根本不领情,“然后呢?你就缩在那看热闹?”
“不是,我不是,我还……”张灿话没说完,大门忽然被人捶响了。
谢灵空领着金吾卫进门,他们手执火把,进了后院。整片天空都亮堂了。院内惨不忍睹的景象看的铃兰更忧伤了。
张灿看到谢灵空到了,很高兴,扑棱蛾子一样扑过去,“谢二哥,你可算来了!”又啪啪将情况一说,往重了说。
江湖人一脸哀莫大于心死,讨饶道:“不敢呀,我们哪敢挟持皇子谋害朝中大员!”
“我们就是来找大将军讨教讨教武艺的。”
张灿:“别抵赖,我看得真真的。”又转过脸讨好的看向铃兰,说:“我还报官了,绝不让他们在将军府为非作歹!”
铃兰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张灿又问:“谢二哥你怎么才来?”
谢灵空朝白驰行了礼,又小声回话道:“我们寻思着这里有我嫂子在,肯定出不了问题。”扫一眼那些个江湖人,有俩人他在官府的文榜上见过,在江湖上也算赫赫有名的人物,现下一个个的灰头土脸,好不可怜。“不过既然张兄弟你报了案,我肯定派人留意这边了,后来听到这边果然传来响动,我们就紧赶慢赶的过来了。”主要是战斗结束的太迅速,才显得他动作缓慢。他说完这些就招呼手下人套锁链,将人带走。
谁知铃兰忽然踩着小碎步过来,拉住铁链,问:“中郎将大人,敢问这些人可是犯了什么事?”
谢灵空怪道:“挟持皇子行刺朝廷命官还不是重罪?”
江湖人大喊冤枉:“挑战!我们只是按江湖规矩挑战白大将军!”
铃兰回头瞪他们一眼:“闭嘴!”又转过脸,笑嘻嘻道:“大人弄错了,这些人是我将军府的门客,夜里睡不着在府中同我家将军切磋而已。”
谢灵空的脑子转不过来了,和所有人一样,齐齐看向白驰。
白驰有些困了,“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铃兰又笑嘻嘻道:“看我家将军都这么说了,无事了,辛苦各位金吾卫大哥们了。”
金吾卫:“……”
江湖人感激涕零,太感动了。
张灿:“不是呀铃兰,你看这些人把将军府都砸成什么样了,你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了?”
谢灵空意识到自己不该来这一趟,多此一举了,又恭恭敬敬朝白驰行礼,“既如此,那我等就先行退下了。”转身看到躲在暗处的春锦,又瞪了他一眼。
张灿还站在铃兰身边叭叭个没完。
铃兰忽然又叫住谢灵空,说:“中郎将大人,你们连犯人都不抓就这么走了吗?”
众人回头,莫名其妙。
铃兰咬牙,朝着张灿的后背猛得一推,“此人犯了宵禁之罪,又私闯民宅,中郎将可莫要因为他爹是中书令就轻饶了他。”
谢灵空扶住踉跄扑来的张灿,后者回头看她,一脸难以置信,“铃兰。”
眼见着金吾卫走了,江湖人也互相搀扶着要走,纷纷行礼,又重点朝铃兰道谢。
铃兰笑眯眯受了众人的谢,又陡然冷下脸,“想走?我这院子都被你们砸成什么样了?一分钱不赔就想走,谁给你们的脸!”
站在角落里的春锦一激灵,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江湖人脑子都转不过来了,“可是刚才……”
铃兰:“刚才让金吾卫将你们带走,关你们个十年八年对我们将军府又有什么好处?赶紧的,有钱赔钱,没钱写信让家人朋友送钱,光棍一条的就留下来做活,什么时候债还完了什么时候放你们走!不然,你以为我们将军府是这么好闯的?”
江湖人争辩:“不是我们干的呀!没这么大本事啊!你看这屋顶,这墙壁,这厚实的石板……”他们眼珠子只敢往白驰身上转,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白驰起身,只做什么都听不见,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离开了。
第85章 朝堂之上
棒子响了四下, 已经四更天了。
谢无忌靠坐在敞开的窗户沿上,手里转着一根只有巴掌大小的精巧玉箫,神情寂寞而失望。
将军府闹了贼匪,具体原因不详, 茅吉人早就禀告他了。
他等了很久。
“这些该死的江湖人!”他露出些咬牙切齿的神色, 垂下头捏了捏鼻梁,合上的眼尾隐隐约约似有血色, 领口处忽隐忽显狰狞的暗色花纹向上攀爬。
忽地一下, 他心有所感,抬起头, 那花纹如有生命, 倏忽不见, 而他也毫无所觉,面上露出笑来,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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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驰觉得自己真是见了鬼了,这都冬天了没错吧?
谁能告诉她,冬天怎么会有蛇?还是能动的!
推门的时候,就那么措不及防的缠上了她的手,滑溜溜的, 没防备,叫出了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做贼的先躲为敬。刚躲进去, 又看到个滑溜溜盘在眼前,她摸向后腰就要抽出短剑斩杀, 摸了个空。不得不退出来。结果后背撞上个人。
白驰反手掐住那人的脖子, 按在墙上,谁知那人手里竟捏着火折子, 几乎在下一瞬,点燃了,照亮了彼此的脸。
二人都是一愣的模样。
情况有些复杂,白驰庆幸自己蒙了面。以前她自恃武功高强,穿夜行衣不蒙面。蒙元顺说她,一张脸白的跟大月亮似的,老远就白的发光,自己当活靶子就算了还坑人。
白驰松了手就要劈晕他。
谢无忌:“白驰。”他懒洋洋的靠在墙上,表情柔顺。
白驰手形一变,捂住他的嘴。
怎么办?咋解释?
谢无忌伸手扯开她的蒙面。
二人大眼瞪小眼片刻,火折子熄灭,陷入黑暗。
白驰:“我……”
谢无忌:“你是来看儿子的对不对?”
白驰:“……呃,对!”真是个小机灵。
谢无忌拉她手,“跟我来。”
片刻后,夫妻俩个立在儿子的床头,一人身着夜行衣,一人只着白色中衣,笔挺挺的站着,跟对黑白无常似的。
谢无忌说:“我知你这么多年心里一直记挂着我们父子,你嘴上不说,我心里都明白。你为姬后效力,而我谢家则是太子党,你同我划清界限,也是不想我为难……”
白驰:“……”真不是,怕麻烦而已。
谢无忌又去握她的手,情深款款:“小池,谢谢你心里记挂着孩子,咱们都是从小没娘的孩子,深知没娘的苦。”
白驰:“大长公主还活的好好的。”
谢无忌话锋一转:“是啊,隔辈亲多溺爱,他祖父母将他惯的不像样,我又是个心软不会教子的,往后有儿还是多麻烦你了。”
白驰:“昨天……前天大概是我误会有儿了,他已经让人告诉我事情原委,大概是我错了。”她的目光定在有儿脸上,也就没注意到谢无忌脸上的僵硬。“想来荣国公同大长公主将他教的很好,是个周全孩子,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我的错。”她又转过脸,“阿寂,你若有空就常陪陪他,看来你也并不怎么了解他。”她说完这句,掉转身往外走。
谢无忌心里又气又笑又无奈,好小子!真是半点亏不肯吃,他昨儿中午才过来同有儿说了他的计划,要有儿配合着演戏,结果他反手就当了叛徒。
白驰出了门就消失不见,她要走,谁都拦不住。
谢无忌身着单衣,站在屋檐下,寒风萧瑟,显得有些单薄孤寂。
茅吉人从暗处走出来,有些不解,郡王之前的计划不是这样的,他们明可以搞出更大的动静,逼得白驰一时走不开身,给二人创造更长时间的独处机会。
谢无忌仰面看了看天,垂下眉来,面上笑容淡淡,心情不坏,手里转着玉箫,往东厢房走。
茅吉人低声喊他:“郡王。”
谢无忌脚步不停,“时辰不早了,再过一会就该上朝了。咱们还有时间眯一会,她也可以。”他只是想见她而已,每天见上一面就满足了。
次日的大朝会,气氛很不寻常。
这是白驰第一次身着紫袍,同一群男人一起上朝。大家都觉得很新鲜,又很新奇,顽固守旧派不爽到了极致,可二圣临朝很多年,天后都能旁听政事,代帝王御批奏折,这世上的事只要开了先河,后面再要阻拦,也只能延缓速度,最终也是徒劳。
再说白驰的武力人尽皆知,当她面容冷峻的站在那,就很奇怪,也没人会将她当成个女人看。
她很安静,并不像姬后那样,即便垂帘听政,听到不如意的地方,常会忍不住发声,或者叽里咕噜耳语一番让小太监给皇上传话,总归一句,闲不住。
白驰就不一样了,搁那一站,跟个泥雕木塑一样,不戳她绝不发声,戳了也不废话,白你一眼是给你脸了。
朝中大员们若非必要,一般不会犯红脸,除非早就闹翻的,互相呛几句也就呛几句了。面上的和和和气气总是要的,因此得罪人的事早就暗搓搓安排了攀附过来的官员去干。
譬如侍御史张大人就有本奏了,弹劾白大将军恃强凌弱,利用职权之便发泄私怨,自从任千牛卫检校大将军后一直对手下人实施铁血政策,手段极其残忍暴力等等。甚至连福王和通国公都不放在眼里,殴打皇亲国戚罪无可恕。
前面那些废话早就弹劾过,被姬后以一句“千牛卫纨绔众多,实该重法练兵,否则难堪大用”给打发了。今日这重点可不就是挑拨姬后内部关系么。
按理,福王从封地回来了,这段时间也可以上朝听政。昨日他还乐滋滋的来了,在朝堂之上指点江山,发表了一番高谈阔论。话锋处处打压他的太子兄长。
兄弟俩个,一个懦弱,一个跋扈,对比明显。
今日,倒没见他过来了。
这时通国公一瘸一拐的从人群中站出,哭丧着脸,才开了个口。珠帘后传来一声厉斥,“你给我闭嘴!”
姬承功吓得一抖,难堪的没说话。
有人低声笑了出来。
姬承功心中暗恨。
姬后从珠帘后走了出来,说:“既然说到了周社和姬承功,那我就有资格说几句了。”
张鼎阻止:“天后,这二位一位是亲王,一位是国公,皇亲国戚无端被打,有辱皇家颜面,实乃国事!”
姬后呵斥道:“他俩一个我亲生儿子,一个我亲侄儿,既是国事也是家事!我怎么就说不得了!”
高宗皇帝低头扣指甲,假装看不见。
太子也缩着头不吭声,父子俩个如出一辙。
还有太子党的要说话,天后一挥手说:“要我说这俩蠢货被揍也是活该!一个自不量力,一个恬不知耻,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德性,眠花宿柳招蜂引蝶,还妄图求娶我的心腹大将军。被拒绝了,心有不甘,就在军营里撒泼叫骂,扰乱秩序。谢太傅,您觉得该不该打呢?”
这一杆子打出去,又戳到了谢家,气氛就很有些微妙了。
张鼎生气,转着眼珠子去看谢老哥,他可没找他茬的意思呀。
谢孝儒慢了一拍,他总是慢悠悠的,需要思考也显得稳重。谢无忌倒先站出来了,语气凉凉的开口,“臣也有本奏,臣要弹劾中书令张大人家的公子于午夜宵禁后外出走动,夜不归宿。按律该受鞭笞之刑。张大人包庇幼子,勒令金吾卫放人,臣犹疑不定,请天后定夺。”
站在人群不起眼处的谢灵空:“?”
上朝前,兄弟二人遇上,谢灵空兴致勃勃同兄长提了一嘴,主要是吹捧嫂子武功盖世,收服江湖人跟切瓜切菜一样容易。顺带提了一嘴张九郎老毛病又犯了,最近不好好念书,深更半夜还到处瞎逛。又说他关了他一晚,给他长个记性,也同张家人说了,等下了朝再放他回去。
这事,张鼎自然知道,还同谢灵空的亲爹寒暄了几句。
犯了宵禁,这事吧,可大可小。
私下里放了就放了,捂着不说,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是拿到朝堂上就不一般了。
张鼎难以置信,这谢家小子也太狠心了吧,平日里九郎一口一个“寂哥哥”亲的跟什么似的,都白叫了?
张鼎:“这其中有误会!”
姬后:“有没有误会,问问不就知道了,金吾卫何在?”
作为亲手抓了张九郎的谢灵空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了。他是个老实人,说不来谎,虽然很对不住张世伯,也只能一五一十的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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