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里抱着金子跟条蛆似的都要拱出门去了,谢无忌忽然起身,“坏了!”
魏岷之不明所以:“坏了?”
谢无忌自顾更衣,“你说天后命白驰找出遗诏?”
魏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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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三刻,谢无忌手执通行手令,敲开了国公府的大门。
彼时府内上下都已经睡了,国公爷从睡梦中惊醒,还当是出了什么国政大事,慌里慌张的往身上套朝服。
谢无忌很快到了父母的寝室,站在门外自陈罪过,今日一时糊涂,不该对母亲那样说话。
谢孝儒还兀自懵着。大长公主的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快步冲出门去,将儿子搀了进来。
谢无忌不着痕迹的让了让,他一直不习惯同父母有亲密接触。
公主全不在意,只一门心思在儿子身上,心头郁气全消,问:“吾儿深夜赶来,只为同阿母认错?”
谢无忌:“母亲,儿子今日莽撞了。”
公主的心都快化了,暖融融的,“无妨无妨,要说错也是我错在先,我不该说那样叫你误会的话,你太子表兄可怜,从小没了母亲,我这个做姑母的不关照他谁人又能真心待他……”
又来了,又来了,谢无忌勉强维持脸上的笑容,不露情绪。
谢孝儒问:“你就是为了给你母亲道歉,违犯宵禁深夜出行?”
公主正感动着,听丈夫这话非常不喜,轻斥出声,“就你事多!”又问:“晚饭吃了吗?吃的什么?都这么晚了,一定饿了吧,我让下人再给你下碗面。”
母子二人又说了会话,时辰实在不早了,公主才依依不舍的放他离开,又欢喜的让下人将东屋收拾出来给他住。
谢无忌自认祖归宗后,还从来没在公主府歇过,公主觉得以此为始是她和儿子关系缓和的开始,兴奋的反而睡不着了。
谢孝儒心中有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反被公主骂了一顿。
公主年轻的时候真真是温柔如水,对夫君言听计从,反倒是年岁越大脾气渐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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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白驰那边,通国公让福王做媒要八抬大轿的娶她进门,他们是不是脑门被驴车给夹了暂且不提,反正白驰就当他们放了个屁,连应酬的话都懒得说,直接撵人走。福王被拂了面子,又恼又恨,放了些狠话。无非她不过是他母后身边的一条走狗,没了他母后做依仗,她什么都不是!她面忠心奸,和谢无忌勾勾连连裹缠不清,定是谢家派来的细作。如此种种,越说越兴奋,跟俩只聒噪的鸭子似的,被白驰一手擒住一只,扔飞了出去,是真飞,卡树桠上去了,丢人现眼。
消息散出去,张鼎听了暗暗高兴,觉得谢无忌的美男计起了作用,白驰公然和福王闹翻,他就不信姬后心理不膈应。
姬后才同魏岷之联手试探了白驰,过不多时,又传来这样的消息,她沉默半晌,忽而笑了,笑得坦然,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至于谢无忌为何气成那样,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通国公这一出。白驰下值后回府,一路上都有男子偷看她,还有胆大的冲她笑。
白驰逛春意的事过去还没多久,尚在风头上。总有些心思活络的想走捷径。要说这些人吧,也没有过分的言语和举动,打不着骂不着。
白驰一路无视,但经雷鸣转述,听在谢无忌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只想亲手捏死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回了府,家里来了个红衣少年,说是来找春锦玩的,谁知见白驰回来,就往她身上扑。好在后宅有铃兰管着,喊了大囡小囡,一人架住一边拖走了。不过一个男人,一身红衣敞着胸,露出精瘦而结实的肌肉,面敷红粉,搔首弄姿,可把雷鸣吓得不轻。
用过晚膳,小皇子周安在新过来的嬷嬷指引下,过来磕头认错。
白驰想到自己那混球儿子,没说话。倒把胆小的小皇子吓哭了。原本周安眼巴巴的等着万嬷嬷来接他,带他逃离魔窟,没想到却等来了新的教习嬷嬷,还带来了母后的一道口谕,要他安心在将军府受教,不可违逆师长,待学有所成,再接他回宫。
周安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前途一片黑暗。即便再不情愿,再不敢面对,也只能被逼着去认错领罚。
白驰看这孩子抖啊抖,眼泪掉啊掉。她不喜欢说教,她也不相信说教能教育好孩子。按理成年人该懂事了吧?所有道理都明白了吧?可是要让这些成人听话,还是拳头管用。
“你明天带他回宫。天后那我去说。”白驰说。
嬷嬷只当白驰故意说气话,将姬后的话又重复了遍,又让小皇子道歉认错。
白驰:“我没生气,我是真教不好他。”已是冬日,又是晚上,她的屋子没有烧炭,冷得很,小皇子瑟瑟发抖,一时也不知他是吓的还是冻的。
铃兰捧着一个暖手铜炉进来,虽然白驰不需要,但她总是很执拗的往白驰被窝里放一个。白驰顺手接过,又自然的塞进小皇子怀里,“早些回去睡吧。”
打发了小皇子,铃兰忍不住抱怨道:“我都听说了,你跑公主府将有儿给揍了,为什么呀?”她是真的很喜欢有儿,想不明白主子为何非要这样。
“做错了就要受罚,没有什么为什么。”白驰夜里还有事要做,不愿浪费心力,“你也出去,我要睡了。”
铃兰言简意赅,将侍书同她说的话说了,解释了有儿为何会不小心伤了侍卫,又说她走后没多久,有儿平静下来就同小侍卫道歉了。今天中午让侍书跑了趟,专门过来解释。还带了果品香粉送给铃兰。
铃兰哪受得了这糖衣炮弹,拍胸口保证替他说好话。自然句句都向着有儿。又指着白驰的软底鞋说:“这是你刚来平京时有儿送来的,穿的还习惯吗?”
白驰蹙了蹙眉心,有些糊涂的表情。
铃兰说:“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顽劣任性?还不是想亲近你这个亲娘,又怕你不喜欢,故意制造动静想让你注意到他。小孩子哪有什么坏心眼。”
白驰不置可否。点了下头,说知道了。就将铃兰请出去了。
她刚躺下没多会,隐隐约约听到屋顶有脚步声。
将军府这么穷,总不会闹贼吧?
她悄悄披上衣裳,潜了出去,雪光下,屋顶院内果然站着几个人,正快速往小皇子住的地方跑去。
整个将军府黑漆漆的,都睡了,只有周安那还亮着灯,亮晃晃的。
宫里出来的有钱人,不怕费灯烛钱。小皇子就算睡了也要点着灯,怕鬼。
小宫人们不着急睡觉,做个针线什么的,说说小话,各屋里也都点着油灯。
寂静的夜,忽然有人呜哇哇喊了句什么,白驰心头一惊,原本还不紧不慢的跟在那几个贼匪身后,骤然加速,旋风一般将瓦片都带了下来,长剑一挥,破开屋门。径自将尚在睡梦中的周安一把抓起,夹在腋下。又是纵身一跃,破开屋顶,站了上去。直面正发愣的看着碎裂的瓦片只差破口大骂的几名贼匪。
不是说好了,悄悄潜入,再自报家门,比试讨教。搞出这么大动静,不怕惊动官府吗?
此刻屋内有一人也是一脸懵逼的从短暂的昏迷中苏醒过来,方才他被剑风扫到,瞬间失去了知觉。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才喊了一句,“江东浑江鲤骆无名前来讨教!”话音方落,一道凌厉的剑光自身后破风而来,他敏捷的往前一扑,还是被剑风扫到,旋即晕了过去。
却说白驰一手执剑,一手将周安夹在腋下,面如寒霜。半句废话都没有的,直扑而去,挥剑就砍。
周安养尊处优哪经过这种阵仗,急速奔跑下,眼前的景物像是忽然之间撞入瞳孔,本能尖叫。他这一叫,让白驰一滞,挥剑的手偏了些,也是这一点时间,叫那几个盗贼回过神来,纷纷取下武器,有人高声问:“敢问是哪路英雄?”
但凡周安在别的什么地方遇刺,白驰都不会有这么大反应,但是将军府是她的地盘,敢在她的羽翼之下动人,简直比老虎嘴上拔胡须还可恨。
将军府没有护卫,都是寻常仆从,便是大囡小囡那样的武婢,白驰也不让她们值夜。她的羽翼之外,大家都要遵循这个世界的法则,努力而谨慎的活着,各司其职,各遵本分。在她的羽翼之下,她希望看到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大家都活得自在些,没那么多世俗的欺压烦恼,像是一处世外桃源。关上了门,安生的过日子,岁月静好,是她心灵放松的地方。
白驰哪会理会他们,扣紧小皇子,又是纵身一跃,忽而从天而将,倒垂而下,剑锋直指盗匪,犹如天外陨石,气灌山河。
那些人慌忙举起武器抵抗,碎裂之声响起,尘烟飞扬,屋顶被砸出个大窟窿。
周安攥紧白驰的衣裳,尖叫声几乎都带了哨音。
这些人中有俩人武功相当不错,短暂的震惊过后,迅速反应过来,心里已认出了白驰,想说话,可剑光闪烁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只不断的抵挡避让。
乒乓声吵到了府内众人,宫里来的人早吓得魂飞魄散,或扶住廊柱或背着身子靠在门后抖若筛糠,口内喊着:“救命啊!救命!”
铃兰不紧不慢叫上大囡小囡一起,往这边赶来。府内其他人紧闭门窗,头都不伸一下。倒不是他们没有好奇心,而是神谷关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有人闯入,不可大呼小叫,不可乱跑乱窜。要相信他们的将军,一人足矣。而事实也是如此,不管动静有多大,胜利的永远都是他们的将军。
铃兰到的时候,雷鸣早就到了,春锦也站在不远处。只是刀光剑影间,受伤不能动弹的无需他们动手,尚在缠斗的,他们根本插不进去。倒是有一人被踹飞后离春锦很近,实在被打怕了,挣扎着爬起身就要挟持他做人质,哪晓得白驰快若闪电,又是一剑贴着春锦的脸挑了过去,兵器脱手,白驰紧跟又是一脚,那人结结实实被拍在雪地上,彻底不动弹了。
有人高喊:“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认输!”
他举着重锤,身高体壮,跟头小山似的。
白驰哪管他废话,一膝盖撞上他的关节处,一拉一扭,只听咔咔几声。
壮汉软倒在地,哭爹喊娘,“废了!废了!”
一场兵荒马乱到此为止。白驰执剑上前,一脚踩上最为高大那人的脑袋,“说,为何要刺杀皇子?”
那些人早就哭叫上了,“大将军饶命!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将军!大将军饶命!”
“是我们错了,我等兄弟几人甘拜下风。给您磕头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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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兰施施然而来,扫了一圈院内被砸废的砖瓦楼阁,一阵阵肉疼。
“说重点!”白驰提剑对上那人的眼珠子。
那人惊骇失措。
小皇子尚在白驰怀里,眼珠子瞪得贼大,白驰像是才发觉他,收回脚,转向一边,将小皇子丢给嬷嬷。
周安不叫也不哭,张着嘴瞪着眼,面上闪烁着奇异的神采,像是丢了魂魄。白驰心内暗道糟糕,别是吓坏小孩子了吧!挥手让嬷嬷将小皇子抱回去。
周安被抱着往屋里去,仍面朝着白驰,嘴里“哇哇哇!”终于出了声。
雷鸣早自觉地接替了白驰的位置,审问贼匪。
原来这些人都是江湖人士,听说白大将军神功盖世,一时技痒,想找上门切磋一二。奈何白大将军忙的很,白日里来拜访了两次都是人不在,兄弟几个都是跑江湖的,不能在京城一直待下去,又想自己身份低微,恐被将军看不起了才避而不见,索性狠狠心夜里过来一趟,了了心愿就走人。
至于直奔皇子的住处,原因更简单了,整座将军府入夜后都是黑漆漆的,东西南北不分,只有皇子的住处亮着灯,众人寻思着大将军身份尊贵,住处定然是那里了,于是就义无反顾的现身挑战了。
误会解开,大囡小囡看白驰一眼,拉着一张脸上前,给众人正关节。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又接连响起。
有人说,“早听说白大将军不伤人性命,只卸人胳膊腿脚,不叫动弹,果真如此。今日多谢将军手下留情,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几人互相搀扶着挣扎起身,或膀大腰圆或精瘦结实,一个个看上去就不怎么好惹,现在却都一副孙子样,舔着脸笑。
众人一起行礼致歉,其中一人道:“我等这就退下了,扰了将军美梦,实在过意不去。”
几人正要离开,身后悠悠然响起一道声音,“哪儿去?”
壮汉们回头,见是一名美貌女子,挑灯站在暗处,她并不看他们,而是高高低低的看破损的屋顶碎石。
几人一时不知她是谁,有个蠢货不知怎么想的,颤巍巍的说:“这位是夫人吧?夫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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