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个‘新’闺蜜抢了她男人?可真是好闺蜜哦。”
沈乐绵浑身都在发抖,她怎么也预料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会把任逸和尤桑全搭进来。
她们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她到底怎么对不起她们了,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的伤害她,去践踏她的尊严,让她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
为什么。
“还给我。”沈乐绵哑着嗓子说,“张文妮,还给我。”
张文妮冷笑一声,反问道:“我凭什么还给你?我还没看完呢!哎——!你们要不要轮着看?”
为什么。
“要看要看!”
“我也要!”
为什么。
“干脆照下来发群里,咱们都能一起看!还能存档!”
“好主意啊!”张文妮说着就拿出手机,一页页细细地翻着,“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
轰——
沈乐绵最后的心理防线崩塌了。
她几乎是疯了一样扑上前去,拳头重重打在张文妮的脸上,连带着不断滚落的泪水。
“——你就是个疯子!你神经病!你畜生!你怎么不去死啊!我招你了吗?!我他妈招惹过你吗?!”
谁都没想到从未发过脾气的女孩发起脾气会这样恐怖,沈乐绵体力又好,几乎立刻把瘦胳膊瘦腿的张文妮揍得毫无反击之力,只能发出杀鸡般的尖叫声,用锋利的指甲抓破沈乐绵的脸。
“沈乐绵!草!你别打了!!”
“快去叫宿管!我真的草了,这人疯起来也太可怕了!”
“谁去拉她啊!一会儿出人命了怎么办?!”
身后是一片混乱,沈乐绵却什么都听不到。
她觉得她的内心一定是恶的,平时束缚她的是作为“人”的道德枷锁,当她挣脱以后,原来会是这样爽快。
她早就想这样做了。
她想揍烂他们,想报复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就像当年她扑上去揍杜凯东一样。
“沈乐绵!住手!你听见没有!”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不容分说地抱住她的腰,沈乐绵身子一僵,短暂地松了力气,这也给了那人机会,下一秒,她便被猛地拽开,同那人一起,“哐!”的一声摔坐在地上。
“你们,你们简直是太不像话了!”宿管大妈从地上爬了起来,气急败坏道,“我当了十几年的宿管,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女生!还有没有点姑娘家样?!你们就等着被开除吧!你们就等着吧!”
一场闹剧最终在宿管的河东狮吼中落下帷幕,沈乐绵仍保持着摔在地上的姿势,这才感受到了迟来的疼痛。
刚刚她在期待什么?沈乐绵大脑迟钝地想。
她一定,是在期待什么的。
-
那一夜,沈乐绵是在单独的空房间度过的。校方连夜联系了远在遵城的任逸,要求他第二天必须亲自来一趟。
沈乐绵一整夜都在做噩梦,有她和张文妮厮打在一起的场面,有阿婆心跳停止的画面,还有任逸,他说他不会要一个心思不纯的妹妹,他觉得恶心。
然后他就走了,慢慢变成一个暗点,融进没有边界的黑暗之中。
沈乐绵猛地惊醒,神智仍有些恍惚。
她的脑子里好像多了个小锤子,拼命地敲打着。
她的肚子也在疼,比昨天还要疼,揪着她的胃,令她一阵阵作呕。
校长室内,张文妮和她的父母已经到了。
女孩的脸肿得像猪头,又青又紫的,完全看不出原先的美貌,她的父母各站一边,从沈乐绵进门开始目光就没离开过她,几乎要把她碎尸万段。
沈乐绵低着头,被宿管老师带到任逸旁边——现在她的“监护人”只有任逸一个了,尽管这个男生一年前还是一中的学生,又恰巧是这次事件的起因。
那本日记就这么大敞着放在桌面上,以供校长逐页翻阅。
沈乐绵紧咬着嘴唇,屈辱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圈,却不肯让它掉出来。
如果她有镜子,她就会发现她的状态不比张文妮好到哪儿去,脸上横着七八道血痕,头发松散地扎在脑后,嘴角在昨晚被抓破了,留下一块暗红色的血痂。
纸张沙沙作响的声音终于停止,校长合上本子往前一推,铁青着脸吐了口气。
那头张文妮的母亲立刻跳出来,高声道:“校长,这种血里流着犯罪基因的人怎么能留在学校!瞧把我们女儿打的,必须要开除!”
“没错!必须要开除,还得记过,还得赔我们医疗费!”张文妮父亲也跟着说。
校长动了动嘴唇,显得有些犹豫。
沈乐绵不管怎样说都是年级最优秀的孩子,平时性格品行也很好,这次多半是被逼急了,说心里话,他也不愿意开除这样的学生。
但是张文妮的家庭条件实在是和沈乐绵有云泥之别,他私底下又收了不少好处,真要取舍起来,答案其实早已不言而喻。
“打架肯定是违反校规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校长缓缓开了口,短粗的手指交叉在桌面,“所以,学校自然会对沈同学进行处分,张先生您不用担心。”
张文妮父亲的脸色可算缓和了些,谁知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对面一直保持沉默的年轻男生却抢先一步,眼神如同冰一样寒冷。
“日记属于私人物品,张先生的女儿故意翻看并进行拍照等行为,已经侵犯了我妹妹的隐私权,依法可以进行治安处罚。此外,我不得不怀疑我妹妹在贵校遭受了校园暴力,如果校长真的要给她记过,不如亲自去检验,看看是否属实。”
“你!”张父瞪大了眼睛,“你个吸毒犯的儿子有什么资格说我家妮妮!一口一个妹妹叫得可真好听,私底下不知道干了多少腌臜事呢,这算什么校园暴力,这叫为民除害!”
“你放屁!”沈乐绵怒骂。
“——够了!”
校长用力拍了好几下桌子,脸色绿得快反光。
他又不是瞎子,怎会不知这段日子的事,哪里还用得着查?
更何况现在人们意识上来了,校园暴力成了敏感话题,完全不同于以前所认为的“小打小闹”,若是任逸真要揪着不放,他们谁都吃不到好果子。
校长暗自咬牙,心道这次是真的骑虎难下了。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他尴尬地搓着手说,“现在距离毕业也没剩几个月了,沈同学呢,学习也好,离开学校完全可以自学,我们校方会照常颁发毕业证书......”
一听这话,张文妮立刻炸了,尖声说:“那可不行!她还保送呢!万一高中还在一中,我怎么办?!”
谁要考一中,她巴不得赶紧走呢,沈乐绵头昏脑胀地想。
“她不会考一中。”任逸冷淡道,“也不会再留在椿镇,剩下的你们自便吧。”
男生说完便拉着沈乐绵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完全不去理会办公室内仍在撒泼的张家三口。
或许是自己在生病,沈乐绵觉得任逸的体温格外的高,烫得手腕肉皮疼。
也或许是他用的力气格外大,沈乐绵分不清楚。
他们一路无言地走了许久,从行政楼走到校门口,又拐进农田里,沿着田埂朝太阳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条她很少走的路,周围的场景也逐渐陌生。
走到一半的时候,沈乐绵忽然没来由的觉得一阵恐慌,像是小动物被遗弃前的警觉,一下子抽出了自己的手。
“哥......你,你要带我去哪?”沈乐绵艰难地说道,“咱们不回家的吗?”
任逸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她。
沉默是最刻骨的凌迟,远处已经可以听到公路上行驶的汽车声,呼啸着奔向远方。
她多希望她的预感在这一刻不要那么灵敏,但是命运总是残忍的。
“到此为止吧。”
她听见任逸对她说。
“你的亲生父亲已经找到了,你同他回去吧。”
第37章
你的亲生父亲已经找到了。
沈乐绵的眼睛微微睁大, 像是不相信似的,一时竟然忘了作出反应。
开玩笑吧?怎么可能突然找到的?她不是才录入的DNA库?
偏偏在今天吗?为什么偏偏在今天呢?
“为,为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哥......你什么意思啊!”
“是我让你生气了对不对?我以后都会听话的,我再也不和别人打架了, 还是, 还是那本日记?那是我瞎写的, 不是真的!哥, 你不能赶我走,我真的会听话的哥......”
无数泪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沈乐绵心如刀绞, 慌得语无伦次, 像拽住救命稻草一样拽住男生的胳膊。
她从未如此痛苦过, 她觉得她快要被生生撕裂,从心灵到肉/体,没有一处得以幸存。
然而任逸只是冷淡地看着她, 眼中是令沈乐绵陌生的疏远。
“DNA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了,他确实是你的父亲, 我已经和你无关了,我没有义务继续养你。”
他说着便挣脱了女孩的手,沈乐绵踉跄了一下, 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可我不需要你养啊......我只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们不是家人吗!我为什么要跟一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走!我真的不喜欢你了,哥, 我不会再喜欢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你不要,不要觉得我恶心就不想要我......”
她崩溃地哭喊着, 眼前逐渐看不清东西,一阵天旋地转中, 她好像是被人扶了一下,也好像是没有,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痛得冷汗直冒,只能靠蹲着的姿势勉强缓解痛楚。
任逸不要她了,她再怎么求他,他都不会要她了。
沈乐绵不知道她还能怎么做,下意识的,她往前胡乱抓了一把,竟真抓住了男生的袖口。
两个不同方位的脚步声也因此同时停下,一个正要向她走来,一个却要离她而去。
沈乐绵很轻地呜咽了一声,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连声音都是破碎的。
“哥......我好痛......”
所以你能不能像原先一样留下来陪我?
但是任逸还是走了。
在这个人世间最美的季节里,他留下了被沈乐绵拽住的衣服,还有一句冷酷绝情的话。
他说,以后都不要再叫他哥了。
-
儿时的往事就像一场大梦,有的时候分不清是真是假。
梦醒时,脸上的泪干了,也就忘了自己因为那个人,曾在多少个夜里泣不成声。
离开椿镇后,沈乐绵同父亲申广泉一起回到首都备考,后来考上了重点高中,遇到了苗思思和袁杰。
高中三年一晃而过,再后来,她成为了一名师范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当了教师,然后被最好的学校录取应聘。
所有人都说沈乐绵是前途似锦,一片光明,谁知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听说政府要开设特殊寄宿制学校时选择下乡支教,并且一扎就是整整两年。
刚接到消息时,闺蜜苗思思简直一百个不理解,大晚上的吧也不泡了,踩着高跟鞋就追到火车站来。
——没错,火车站,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方圆八百里连个机场都没有!
“你是不是喝多了啊!这椿镇是什么穷乡僻壤,你放着首都大好前途不要去那儿?!你没发烧吧沈乐绵!”
其实现在沈乐绵也很是怀疑,她没发烧吧?
她曾经有多爱椿镇,后来就有多恨椿镇。
但为什么一听见这两个字,她还是会像着了魔一样,无法控制地想要回去呢?
或许是这晚又想起了任逸,沈乐绵酒喝得有点多,已经开始微醺。
她不禁回想起刚同她爹相逢的场景,她坐在后车座上一路的哭,哭累了就睡,睡醒了继续哭,后来她爹都开始怀疑自己不是来接失踪多年的亲生女儿,反而是拐了别人家的闺女。
那段日子沈乐绵一直拒绝与申广泉交流,每天都把自己关房间里。
直到申广泉提出要给她重新上户口改名字。
“不改名字可以吗?”
这是沈乐绵对申广泉说的第一句话。
申广泉显得有些为难,不过还是答应了。
——她原先叫申若霏,小名绵绵,象征着绵绵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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