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对着瞠目结舌的禁卫们,继续哭诉:“你们知道吗,摄政王不近女色,都是假的!你们都被骗了!呜呜呜……”
谢邈短暂地一惊过后,看着她泪眼婆娑的脸上似乎还带着狡黠的笑容,从心底发出一声无奈的喟叹。
讶于她谎话信手拈来,但她那番话,细听起来倒也让他觉得顺心。
若不是碍于众目睽睽,他真想即刻将她扛到里面,好好教训一番,然后将她口中谎言变成事实。
但他终究柔柔地对她一笑,眸光缱绻,缓步走到她面前。
赵意南随即停止了表演。
一颗心怦怦乱跳,还不等她狡辩,谢邈便朝她伸出手,轻柔地替她拭去脸上泪痕。
“南儿不信本王会帮你?”他和言问,直直看进赵意南眼里。
赵意南没想到他竟没有教训她,还帮她擦眼泪,听他语气好像根本没有生气。
她不敢相信,慢慢仰脸,去分辨他脸上表情。
俊逸疏朗,眸色温和,一如平常,但细看下其间似有光亮,映得他本就俊美的脸更加神采奕奕。
她霎时错开视线,小声讨饶:“姑父,南儿错了……”
谢邈勾唇,当着所有人的面,捧着她仰起的小脸,在她眉心轻轻一吻。
唇分,勾唇,低声纠正:“不是姑父,是哥哥。”
赵意南眨巴着眼睛,总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猛然回想起那日梦境中,谢邈曾以相同的方式,对她进行过一番安慰。
很快又听见他柔声说,“南儿听话,跟他们回去,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谢邈嗓音温柔到极致, 除了赵意南以外,无一人能听见他到底说的什么。
不论从青羽的角度,还是从屋中其他禁卫的角度看来, 身形伟岸的摄政王,此时俯身低头, 正在温声软语哄他的小娇娘。
震惊之余,他们纷纷自觉地垂首。但即使如此,还是被谢邈似有若无的低语,被摄政王做小伏低的样子, 给羞红了耳垂。
亦或者, 禁卫们是在替他们脸红。
一个是素有高节不近女色的摄政王, 一个是已有婚约即将出降的公主, 二人竟敢当着如此多人的面, 公然你侬我侬、举止暧昧。
不过谢邈并不在乎他们如何想。明日过后, 他便开始正式追求赵意南, 不论她到底喜欢何人。
他从容温雅, 和言相抚,赵意南曾有一瞬间的动摇。
但是很快又想起不久前, 被霍刚放了鸽子。于是她逐渐放空的脑袋本要点头,最终却猛然醒神, 死死盯着谢邈,用力摇头, 拒绝被他蛊惑。
“不要!”她从他手中挣脱, 后退两步, 严肃地看着他, “今晚你睡哪里, 我就睡哪里!”
沈时砚要是有本事, 就来王府,来谢邈的书房抓她呀?她就不信,以他小心眼的程度,看到她与谢邈同榻而眠,还能娶她做妻子!
此言一出,屋中众人霎时把头埋得更低,一个个脸上皆是不忍直视的表情,恨不得将耳朵关上。
谢邈再度无奈,伸手扶额,想了想,吩咐青羽拿来他的鱼符。
接过鱼符,重新走到赵意南面前,拉过她的小手,将金光闪闪的小金鱼郑重地放到她手心,然后捏拢她的五指。
认真凝视着她,肃然道:“见此符如见本王,除非本王死了,否则你拿着它,无论去往何处,普天之下,无人敢阻。”
他一改方才的温柔,认真决然的模样仿佛在下达一道生死攸关的军令。
赵意南先是一惊,随即摊开手,看着手心里躺着的光亮如新、如假包换的金色鱼符,瞪圆的眼睛逐渐弯成两道月牙。
须臾,合拢手掌,捂到胸口,小心护着,生怕他突然后悔要从她手里夺回去似的。
挑着眉毛,嗓音洪亮跟谢邈说了句“多谢”,心满意足昂首阔步地出了书房。
看着少女恢复了灵动,谢邈也跟唇角微扬。待她一出房门,便敛了笑意,嗓音凛然,恍如换了个人,对着禁卫朗声道:“送公主回府。若有差池,唯尔等是问!”
*
霍刚此次与赵意南“私奔”,原是得到谢邈授意的。
他本想偷偷摸摸逃走,想了想,作为兵部侍郎,出于职业素养,他终究老实交代了他和赵意南的计划,以便谢邈在人事任命上有所准备。
本以为谢邈不会放行,他想了一大堆托词,甚至连“告老还乡”这样滑稽的借口都想到了。
没想到谢邈一个字都没多问便答应了。
一早出门,去往渡口的路上,经过流香楼时,他偶然从路人口中听见一则传闻:流香楼的头牌不干了,被一个顾姓高官看中,去给人做夫人了。
他瞬间觉出不对劲。很快想起宫宴那日,林归险些被那姓顾的流氓欺负。
那日姓顾的脸上淫相他记忆犹新,当即忧心忡忡冲进流香楼,林归果然人去楼空。便又找到妈妈,当着她面将她的柜台劈成两半,才从她口中逼问出来林归的下落。他猜的没错,就是那日那个姓顾的老淫.棍。
姓顾的叫顾机,好像是礼部的人。他才回京不久,除了自己分内职务,朝中官员他并不太熟悉。
那妈妈见他来势汹汹,便将实情全部交代出来——林归是让那姓顾的强行买走的。
他向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子,一听赵意南的好友竟遭了这等委屈,二话不说单枪匹马冲到顾机私宅,跟他要人。
谁知那姓顾的竟矢口否认,还扬言要治他私闯民宅的罪过。
他气不过,坚持要亲自进去找人,姓顾的怎会允许?一番僵持不下,他再也忍耐不住,跟顾机府里下人打了起来。
他势单力孤,那姓顾的更是嫉恨宫宴那次被他坏了好事,由着下人将他一条手臂打断。
等到他狼狈不堪,提着一条藕断丝连的手臂,来到码头,哪还有赵意南的人影?
一番打听,才知道赵意南被人带走了。他马上又跑回赵意南府上,却得知她竟在王府。
他随即又紧赶慢赶,回到王府,才进院门便看见赵意南满面春风走出来,身后跟着两排禁卫。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来了王府,为何即将被禁卫带回去竟还一副欣欣然的样子,但看到她完好无损、心情颇佳,他一路上的忧心挂念总算消去大半。随即想趁着她高兴,赶紧跟她谢罪。
如他所料,赵意南一看到他,脸上高兴的表情瞬间消失,扬起下巴直接从他面前走开。
他自知自己爽约,惭愧地垂首,将断臂甩到身后,厚着脸皮凑到她面前。
“公主。”
赵意南仿佛不认识他似的,继续朝前走。
他一面叫喊,一面追上。
“殿下。”
赵意南加快了脚步。
“我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他一边喊,一边跑,跑得比她还要快,想要挡住她的去路。
断掉的手臂不受控制地一甩,他瞬间发出一声哀嚎。
“嗷!”
他这一声叫得着实凄惨,赵意南一惊,顿住脚步往他脸上一看,这才发觉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表情似乎很是痛苦。她心下一紧,知道他又犯了热心肠的毛病,受了欺负。
但很快又撇开脸,淡着嗓子状若漫不经心地揶揄道:“亏得我在江边等了半日,原来霍大将军让人痛打一顿啊。”
好歹一个将军,竟让人打得如此狼狈,再联想到他之前信誓旦旦扬言要将沈时砚的腿打断,再想到今日被他放了鸽子,她那丝心疼很快又被气愤淹没,随即绕开他继续快步朝前走去。
“姑奶奶,林归出事了。”霍刚一面按着断臂,一面跟在她身后,用央求的语气说道,“我去找你路上,听人说她让人买去做夫人,我不信便亲自去看,结果就让那姓顾的打了一顿。去了码头,你已经……”
赵意南见他越说越没了音,猛然转身。
看着面前垂头丧气,如丧家之犬似的霍刚,急声问:“那她呢,可见到了?”
霍刚有气无力地摇头。
“那姓顾的宅子在何处?”她又问。
见霍刚支支吾吾,她便索性告诉他,她如今手中有谢邈的鱼符,谁也不敢拿她如何。霍刚这才告诉了她。
他话音刚落,赵意南便冲了出去,随即又顿住脚步,转过身,抡起拳头在他胸口狠狠砸了一下。
“哎哟——”
霍刚霎时惨叫一声,捂在胸口后退两步,五官狰狞的样子看上去十分可怜,但莫名又有些好笑。
其实赵意南心里残存的一丝怒气也没了,但仍故意嗔他,
“若不是为了林归,今日本公主便与你绝交!”
霍刚见她似乎不生气了,顿时又憨笑起来,仿佛手臂已经好了似的。
夸张地把身子躬下去,头险些都要触到地面。
“谢殿下不杀之恩!”
赵意南这才绽出笑容,“好了,我要去救林归,不与你耍贫嘴了。”
青羽出来,正巧看见他们言笑晏晏的场景。
他脸色铁青地等待着他们调笑完,眼看着赵意南走远,这才走上来,对霍刚冷冷说道:
“王爷有请。”
将霍刚带到书房后,青羽随即出来,走到院中,抱臂立着,心急如焚地看着不远处草丛里三只找食吃的麻雀。它们三个,到底谁跟谁才是一对?
霍刚一走,他便再也耐不住,两步走进书房,闷闷不乐将所见之事跟谢邈禀报了。
没想到谢邈只是冷着脸,轻描淡写回了句:“知道了。”
青羽实在是无法理解王爷如此淡泊的反应,未及抱怨,谢邈便抬手一挥,示意他无须多言。
“本王还有要事,须你办妥。”
明日赵意南出降,赵崇大宴百官,谢邈猜测沈平将会借机谋反。
他不得不做一些准备。
他首先安排霍刚潜入赵意南府上,替她嫁到勇毅侯府。而青羽会连夜调遣王府暗卫,这些暗卫隐姓埋名,有的浪迹在市井,有的潜于官员府邸,做着侍卫或者其他勾当。明日宴会,他们根据身份不同,有的可以混至宫门处,有的可以随官员入宫与宴。
之前从京城周边县城调遣的兵力,前些日子也被霍刚调至太和殿周边。
他托付青羽办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在明日午时,宣布他的死讯,王府上下开始治丧。
一切安排妥当,他才从书房出来,回了卧房。
自从上次赵意南给他解毒后,他便开始夜夜回卧房歇息。他素喜洁,但却郑重叮嘱下人,不可更换床单被褥。
无人知晓,床榻上,她的余香,总能助他清晰地回忆起那日她满脸细汗的动人模样。
此时躺在被赵意南触碰过的床榻上,他仿佛又闻到她身上那股独特的桃花香。
今日她身上的香味,似乎比往日更浓了些。他很快想明白,近来桃花开得正旺,想来她整个园子里的桃花都被她秃撸干净,拿去沐浴了。
勾唇半晌,想起青羽的回话,他蓦地敛起笑意。
她到底抱过霍刚那小子么?搂紧过他的腰么?可曾亲过他脸么?
想到今日她亲过来时那副毫不犹豫、熟稔的模样,他的拳头霎时捏的咯吱作响。若是霍刚能真的嫁进沈家,那倒好了。
此间事了,得赶紧让他滚蛋。
王府不养闲人。
作者有话说:
青羽:谁是小三?
第28章
赵意南拿着谢邈的鱼符, 底气十足,带着禁卫们一路冲到陆机私宅。
宅院门外,牌匾高悬, 上书“顾宅”,下人们手挽红绸, 搭着梯子,正忙着往房檐上悬挂。一条红毯延伸到庭院深处,院中人来人往,一派忙忙碌碌的景象。
一看便知主人即将要办喜事。
“给我拆!”
禁卫们亲眼所见, 皆知有摄政王给赵意南兜底, 便毫不犹豫, 照着她意思, 将屋檐上的红绸红灯笼统统扯掉, 摔到地上。
与此同时, 赵意南领着剩下的禁卫, 径直冲进后院。
管家早已进去报信, 顾机出来,正好与她迎头撞上。
“顾大人, 明人不说暗话,林归身在何处?”
她手持谢邈的鱼符, 目视身后禁卫,禁卫们霎时齐刷刷按剑。
顾机一双老鼠眼四下里一瞟, 皮笑肉不笑, “什么林归, 公主怕是找错地方了吧?”
见他如此不识抬举, 赵意南手一挥, 禁卫们便冲破顾府下人的屏障, 进屋寻找。不一会儿,便有几名禁卫口中大喊,扶着一女子出来。
那女子蓬头垢面,身上绕着无数圈麻绳,口中似乎还塞着麻核,一路呜咽不断,听上去十分凄厉。
赵意南听出林归的声音,两步冲上去,急声呵斥左右:“还不松绑!”
林归满脸淤青,她不胜心疼,松绑后即刻让人扶她上了马车。然后命禁卫们对着陆机一顿拳打脚踢,割了他半尺长须,削掉他顶上发冠,这才离去。
回府后,走了许久,竟未曾见到一个府中下人。
她心中不安,将林归送至厢房,命人带她去沐浴,自己则加快脚步一路走进南风阁。连着唤了好几声青芜的名字,也未曾得到任何反应。
听见她的喊声,一个婢女走了进来,欠身对她小声说道:“公主万福,奴婢奉圣上之命,前来侍候。”
“青芜呢?”赵意南焦急转身,“你们把她藏哪了?”
“奴婢不知。”
斥退这低眉顺眼的宫中狗腿,她心急如焚地跑进內间。那日她交给青芜的首饰散乱地洒在妆台前,屋中炭盆早已熄灭,矮凳被踢翻,一派凄凉景象。
她仿佛看到青芜被禁卫从屋中拖走时的惨状。
心中愧疚不已,万分自责,后悔不该只顾自己,撇下府中上下潇洒离开。眼下她到底被皇兄关进暗牢中,还是已经……
她坐卧难安,于冰冷的房中,对着窗柩枯坐一宿,坐到蜡烛燃尽。周遭陷入漆黑,她甚至都忘了害怕,等婢女在外间请示要进来给她洗漱更衣时,她才回神,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林归被强.娶,青芜被掳走,眼下以她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护住自己珍视之人。
如今,她只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谢邈身上了。
手中鱼符被她握了一夜,湿漉漉的,那是她的汗。
她还在思索,今日到底是拿着他的鱼符,拒不成婚;还是用这鱼符做信物,告诉沈时砚,她早已与谢邈暗通款曲,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将鱼符收好,藏到身上,她端坐如常。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彻底放下了怀疑,对谢邈的承诺百分之百信任。
——霍刚来了。
偷偷翻墙进来的,他打晕了侍女,带着她手脚麻利躲开禁卫,一路来到后门。
“出去吧,青羽送你出城。”
19/45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