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意南累极,虽然好奇,但是见他不肯说,便也没再追着问了。
谢邈收拾停当,吹了油灯,她半睁着眼,却迟迟不见他上榻。
她便转过身,在漆黑的营帐中焦急地寻找他的身影。
“你在哪?”
“还没睡下?”
从书案后面传来谢邈暗哑的声音。
赵意南一骨碌从榻上坐起来,瞬间不困了。
“你为何又去了那?”
*
谢邈回想《北夷巫志》中记载,只要不破瓜,赵意南便没有性命之虞。所以今夜,便大胆尝试了一回。果然,她丝毫未有异样。
见她情动,他几度不能自持,腰间酸麻如蚁噬。
好在周遭一片漆黑,她又初经人事,沉浸其中,未曾察觉到他的异样。趁着出去打水,生生浇了几盆凉水,才将火熄了。
他只想着,用此法将她哄累了,她便能老实睡下。
谁想,她竟仍坚持要他抱着睡。
这对他这阳刚青年来说,简直无异于酷刑。
赵意南枕着他手臂,还将他另外一只手牢牢抱在胸前,只要他动一下,她便能有所察觉。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竭尽全力屏除杂念,默默在心中数羊。
数到一万多只的时候,他总算睡了。
但是才睡下不久,他又醒了。腰间酸胀,更明显的是,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束缚感,正带给他极度的愉悦。
第54章
那是赵意南的手。
睡梦中, 她不知何时转过身,探了过来,扶在上面。
朦胧中如烈火焚身, 意识到此间情状,谢邈忽地忘却所有, 散漫地阖着双目,摒弃自持。伸手探过去,将她的小手包裹其中。
知道此事对她十分生疏,且易让她羞怯, 他便亲自带着她做。
几个来回, 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腹间酸麻消解不少, 但身上肌肉却越绷越紧。
他暂停少许, 又带着她继续奋进。
怀中突然传出少女一声娇音。
“姑父……”
她呼吸均匀, 他恍然惊觉, 她原来并未醒着。
这个搁置了许久的称谓重新被她呓语喊出, 他感觉黑暗中好似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自己此时此刻的龌.龊行径。他猛然停下手中动作, 猝然惊醒。
赵意南毛茸茸的头又在他胸口蹭了蹭。
几缕轻软的长发钻入,随着她的动作, 轻盈地骚着他胸膛和腰侧。小腹才消不久的酸麻感瞬间又像汹涌的巨浪一样,再度铺天盖地朝他席卷而来。
他轻轻抚摸着她握着自己的手, 万分不舍地摩挲了一会儿,最终一点一点从她手中逃离。
阖上双眸, 一口长长的气徐徐从他胸中吁了出来。
……
天亮, 赵意南一翻身, 摸了个空。
睁眼, 旁边早已没了谢邈。
帐中也不见他的人影。
飞速穿好衣裳下榻, 正要出去, 却见他自帐外进来。
她忙又踢了鞋子,爬上床躺好,扯过被褥盖到身上。虽然闭着眼睛,但嘴角却丝毫不听大脑的使唤,怎么都撇不下去。
谢邈转眼已经来到榻前。
“小懒猫。”他宠溺的嗓音响起,已经近在她耳畔。
见她仍在装睡,他索性往床上一坐,悠悠说道:
“好,就让我亲自来叫你起床。”
手若即若离碰到被褥,在她极为敏感的腰窝处徘徊。
隔着被褥,赵意南被他逗弄得身子来回发颤,她笑着惊叫,伸手挥开他不安分的大手。
想到昨晚发生的种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瞬间慌了神。又扯过被子,紧紧攥在手心,转身背对着谢邈,一双眼珠忐忑地在黄色的营帐上转来转去。
见她瞬息之间从喜到忧,谢邈立即不再逗她。躺到她身侧,扳过她身子,将她捞入怀里。
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注视着她的眉眼,柔声问:“怎么了?”
赵意南的目光在他下半张脸上飘来飘去,最终小声问:“我现在是不是有孩子了?”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小腹。好像一夜之间,那里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此她时的的确确感觉到有一条小生命在里头生根发芽。
她甚至都不敢伸手去触碰,仿佛一碰到,便会吓到里头那小小的东西。
没想到头顶却传来谢邈一声低笑。
这声笑,并未包含着那种初为人父的兴奋,更像是一种儒雅的偷笑。
很显然,又被他诓了。
“你又骗我?”她鼓着腮帮子,翻身就要起来,但很快被他压回床上,她只能仰躺在他身下,皱着眉头继续骂他,“你这个骗子!”
“我何时要骗你。”谢邈收了笑,柔柔地捏着她的小脸蛋,认真道。
赵意南瞬间怕极了,嗓音立刻低了下去:“那,我真的有孩子了?”
谢邈摇摇头,道:“虽然那样……的确会有孩子……”
他的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晦暗,注视她的唇须臾,又重新看着她的双眼。
“但有个前提,是你自己愿意。”他说。
“这么说……”她惊喜地睁大眼睛,同时脸颊飞速红到了脖子根,小小声跟他确认,“只要我不想,就算,那样……我也不会有孕?”
谢邈郑重地点头。
赵意南心头大石瞬间粉碎,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后背。
而谢邈温柔的笑容里,隐隐有一丝遗憾。
*
今日天刚蒙蒙亮,谢邈便出帐,从仅剩的一万大军中亲点三千军马,护送赵意南回京。
方才进帐前,一应准备皆已齐备。
帐外亮光渐浓,与赵意南温存许久后,他终于开口,催她动身。
赵意南一脸阴云。但她深知自己留在此地,对谢邈来说是徒增麻烦,倒也没再孩子气,提出一些不合理的请求。
穿好衣裳,跟着谢邈挪腾到营帐入口处。
谢邈突然转身,深深看进她水汪汪的眸子,再次郑重提醒她:“等我凯旋,便娶你做我的妻。”
她的眼睛总算笑了。
出了帐外,突然有一名士兵着急忙慌奔过来,单膝跪地回禀道:
“王爷,敌军叫阵了!”
他话音未落,便有低沉的号角声鼓声从远处传来。
谢邈稍一想,便猜到是完颜烈那狡诈的性子又犯了。目光落到赵意南懵懂而焦急的脸上,他的神色却镇定如常,吩咐士兵牵马过来后,骑行将她送到点好的军队首领手中。
远处喊声震天,敌军已然冲杀过来,谢邈看着赵意南上了马车,才转头朝着前线疾驰而去。
马车疾驰,晃得赵意南头晕脑胀。她从没坐过这么快的马车。
有几度,她甚至以为自己的心都要被颠出来。
可即使如此,周遭的打杀声却丝毫没有离她而去,好像反倒一直追着她不放。
她知道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不该多问,只是默默祈祷,谢邈千万不要有事,霍刚千万不要有事。
蓦地,一个急刹车,她猝不及防往后一仰,后脑勺撞到车壁上,剧痛传来的同时,眼冒金星。
紧接着,又是一阵清晰可闻、近在耳边的打斗。乒乒乓乓中,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狂呼。她的心跟着剧烈跳动,直直盯着车帘的位置,祈祷最终出现的是一张汉人的面孔。
但是,事与愿违。
打斗声甫歇,车帘被撩起,一个满脸胡子身着胡服的士兵,正冲着她邪笑。
她感觉自己刹那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每个鸡皮疙瘩上,都在不断往外冒冷汗。
*
谢邈带着手下不到一万将士,与突袭过来的西岳士兵厮杀。
西岳士兵从东南北三个方向齐齐冲过来,将他和将士们合围其中。他拼死搏斗,满鼻子都是血腥味,嘴巴里全是沙子。
天黑时,周围已经没有多少自己的手下。
山穷水尽之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昂扬的嘶吼。
是援军到了。
西岳士兵很快敌不过,见势立刻退兵。
谢邈在营中,与前来救援的诸位将领商讨了一整夜,最终决定兵贵神速,明日三面合围西岳,直逼完颜烈国门。
谁知一大早,又有士兵慌里慌张急声来报。
“将军,大事不好了!”
谢邈与将领们交换了一个镇定的眼神,随即嗓音平和,示意他说下去。
“敌军将领挟持了九殿下,正在阵前叫阵!”
谢邈霎时瞳孔一震。当即点将,披挂上阵。
对面的将领果不其然,正是完颜烈。赵意南被五花大绑,坐在他的马上。
“将军!”他肆意的眸光直指谢邈,叫道,“今日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无耻败类,两军交战,与妇孺何干!快快放了她!否则我即刻下令屠城!”
谢邈此话一出,身后几位将领瞬间重复了一遍:“否则即刻屠城!”
他们都知道西岳国劫持了赵意南,她可是大虞的九公主,如今已是圣上极为宠爱的妹子。自然一个个义愤填膺。
几位将领的呼号很快又传入身后士兵耳中,他们紧跟着又重复了一遍。
“否则即刻屠城!”
接连即便,喊声震天,赵意南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场面,而这场面还是因她而起,她不禁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更是深刻领略了什么叫做军威。
原本怕死的她,如今仿佛被注入了满身的勇气,就算完颜烈刀架她脖上,她也无所畏惧。
虽然被完颜烈缚住身子,她却将脊背挺得笔直。
看着几丈外的谢邈,眼中突然聚起亮光。
他一定有法子救她!
完颜烈将她劫持后,几番欲对她用强,但是她坚定不移地绝食,并且声称若是强逼她就范,他得逞之时,她便即刻自戕。
这贞烈行径更加惹火了完颜烈,此番他对她已是志在必得。
知道她在谢邈心中的位置,更是打探出她便是大虞的九公主。于是他便想出一个法子。
他哈哈大笑,旋即对着谢邈隔空喊道:“将军若答应我的条件,我即刻退兵,绝不逼将军屠城!”
赵意南拼命摇头,口中不断呼喊“不要”,谢邈从她这番激烈的举动已然猜到完颜烈所谓的条件是什么。
他要的是赵意南。他咬牙,眸光如冷剑刺向完颜烈狂放的脸。
“休要罗唣!若你有胆量,即刻放了她,你我公平较量一场。若本王输了,退兵一千里,回京后向圣上奏请,割地封赏于你西岳。若你输了,你我即刻休战,各自安好!”
此时赵意南被完颜烈绑着,他身后一步外便是两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再后面便是手持盾牌整齐肃立的步兵。硬抢行不通,他只能与完颜烈舌战。
但是他心中有不详的预感。
果然,完颜烈突然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做出调转马头之势。
“将军何时想接受我的条件,就请自行来我的宫殿。只要将军一来,”他往身前的赵意南身上瞥了一眼,“本汗即刻放了她。”
他顿了顿,再次强调:“只要将军一人。”
谢邈眼看着泪眼婆娑的心上人被一个粗野的男人从自己眼前带走,他浑身热顿时齐冲上头顶。
“站住!”待完颜烈住了马,他终于横下心,朗然道,“放她过来,本王跟你走。”
第55章
赵意南最终被谢邈交换回了大虞, 让人平安送回了京城。
一回京,她便进宫,求赵崇尽快联合百官, 想法子救他。
一国摄政王落入敌寇之手,这是极不吉利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胡作非为, 偏要跑去战场上看他。内疚、焦急了多日,这日她再度进宫去了四言堂,只见赵崇坐在案后,眉间一道极深的褶皱, 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皇兄?”
连她走近, 他都未曾发觉。赵意南只好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赵崇惊醒, 见她来了, 面上霎时掠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随即, 他把眼神从她脸上挪开, 淡淡道:“朕已经在想办法了。若无旁的事情, 你先退下吧。”
他面前摆着一道八百里加急密函, 是西岳首领完颜烈遣使者送来的。信中大言不惭提出要求,让赵崇把赵意南赐去西岳, 与他成婚,他才会放了谢邈。
从前, 赵崇为了权势,将她视作拉拢权势的工具, 企图将她嫁给沈时砚, 险些将她送入虎口。
从那后, 他便下定决心, 要好好守护这个妹子。
谁知如今, 命运再次将他重新推回到这个十字路口。
要么, 照着完颜烈的意思,让赵意南再度沦为他稳固朝纲的工具。要么,用谢邈的性命,换回大虞的尊严。
此事他还未与百官商议。若是请来他们,那些老臣定会以谢邈为重,毫不犹豫便会同意完颜烈的妄想。
他此时举棋不定,万般无奈。
赵意南以为桌上的信是军中传来的战报。她急于知道谢邈的情况,便一把将其抽过去,打开一看,瞬间瞳孔一缩。整个人像跳进了冬天的河水里一般,里里外外凉了个彻底。
她将信纸揉成一团,总算明白赵崇此刻在愁什么。想到谢邈的处境,她直视着赵崇的双眼,认真道:
“我愿意和亲。”
之前被完颜烈关押的日子,让她知道,他绝不会轻易要她性命。先救回谢邈,他自有法子再来救她。
赵崇惊愕,从座位上一跃而起:“你说什么?”
“让我去和亲吧,明日便出发。”
“不可!”
赵崇皱眉,嗓音决绝地回道。
但很快,他和赵意南脸上都涌现出惊异的神色。在赵崇铿锵有力说出那两个字的同时,门口也有一道声音,说出了同样的话,与他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是侯莫陈韫。
他机缘巧合的出现,以及话语中对此事的了解,让赵意南短暂地从焦急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连她本人都是方才才知晓和亲的事情,他又是从何得知?
而且和亲本是大虞国事,他一个番邦王子,为何这般热情?
不等她细想,侯莫陈韫已经在她身旁站定,朝赵崇行礼后,又道:
“他小小一个藩国,竟然如此胆大,提出这等无理要求,圣上千万不可就屈!”
这明显的立场,强有力的游说,让赵意南心中那点朦胧的疑虑很快又被焦灼的心情替代。
“可是如今,敦亲王在他们手上,生死未卜!”她对着他们哭喊,“除了让我和亲,你们难道有别的法子?”
赵崇低低叹了一声,但侯莫陈韫却不动声色。
神秘地看了她一瞬,转顾赵崇,嗓音平和地说了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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