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衣站起身,利落地伸手拉扯衣带,“要不我脱了给师兄检查?”
他轻叹一声,按住了她的手,“不必如此,我信师妹。”
云衣凝视着他,没错过他黑眸深处那一抹不安,低声道:“师兄,亲一个吧。”
轻柔的吻落在了她额间,印下无限爱惜与珍视。
一转眼过去半月,病去如抽丝,竹笠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重病,终于是好了。
但风裳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明明竹笠待她如常,甚至比以往态度更好,不再跟她拌嘴吵架,但她就是觉得不对,比如他发呆的时间变长了,还会问她奇怪的问题。
“你说,我到底是从哪来的?”
“我怎么知道。”
“我该去向何处呢。”
“你搁这写诗呢。”
竹笠就不说话了。
风裳也陷入沉默,竹笠说话算话,在她面前都没戴过斗笠,露出清秀容貌,那绿色眼睛有些迷人光景,她很喜欢看。
不过看多了他的脸就不适应他的声音,声音仿佛比人沧桑了很多。这可能跟他常年不以真面目示人,热衷塑造神秘大叔形象有关。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说,“我想去魔渊。”
“为何突然又要去了?还要研究魔植?”
他摇了摇头,“只是想去看看。”
“看什么?”
“看风景。”
“你可真是个神人,去魔渊看风景?亏你想得出来。”
竹笠偏头看她,“你最近很忙吧?城中涌进了很多灾民需要安置,你师兄和师妹也救出来了,这次不用陪我,我一个人去。”
风裳皱起眉,“你不准去。”
他微微讶异,他们两虽然经常斗嘴,但风裳从未用这种命令语气跟他说话。
“你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一会儿天晴一会儿下雪,地上动不动就裂开深坑,还不知道魔渊里成什么样了,要是地上突然冒出一个血池把你给淹了,我连给你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竹笠:“也不用……说得这么不吉利吧?”
风裳十分生气,“你别真把魔渊当自己家了,以为自己能来去自如?咱们之前是运气好,那次碰上墨城,要不是师兄和小师妹,我们早就死了!你说你要是有个正经理由,我也不拦着你,居然说要去看风景,你气死我了!”
她语气发急,掩饰不住那浓浓的担心。
见她这样,竹笠有些手足无措,安抚道,“那我……那我等等再去吧。”
风裳瞪他,他一脸无辜。
“你还想去?!”风裳看看窗外,压低声音,“你知道么,最近秋藕城外各宗弟子组成的巡视小队,失踪了不少人!”
“失踪?”竹笠诧异,“被魔族所杀?”
“说是突然就不见了,说不定跟最近的天地异象有关呢?魔族偷袭,都是直接动手杀人,也不掩饰尸身魔气,本就是一种挑衅,把人弄失踪,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她的想法,也代表了大部分知情人的想法,花颜暂停了城外巡视,下令此事不得声张,派人暗中调查,但至今也没调查出什么结果。
风裳跟他说了一阵悄悄话,劝他,“我觉得你是病久了心情抑郁,不如跟我去仙宗散散心,看看摇光峰主炼制的新丹药,调节下心情,你觉得呢?”
日光照进窗棂,房间里光影斑驳,竹笠看着风姑娘那双亮湛湛的眸子,鬼使神差点了点头,“好吧。”
然而两人才回到仙宗,就听说云衣病了的消息。
风裳没想到,自己刚照顾完一个病人,又得去探望另一个病人。
云衣躺在床上,见了她精神倒是不错,还能招呼她,“五师姐,坐。”
风裳见她病容难掩,不由心疼地摸了摸她额头,“小师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病了?”
她微微一笑,“师姐放心,不是什么大病。”
她好似不欲谈病情,风裳询问眼神看向一旁大师兄,这一看吓了一跳,他的脸色倒比云衣还难看。
云衣见状,低声道,“师兄,我想喝水。”
萧清寒拎起茶壶倒水,风裳照顾病人倒是很熟练了,她帮着把云衣扶了起来。
云衣就着师兄递过来的茶杯喝了水,抬眸瞅着他,语气轻快,“师兄,笑一个?”
第65章 [VIP] 端倪
大师兄笑不出来。
他伸手轻轻贴了贴云衣因病发白的脸色, 低语道,“师妹,快点好起来吧。”
自从云衣病了, 他就将人安置在自己房间, 衣不解带的照料,自己倒有几日不曾合眼了。
云衣低低应了声,“嗯。”
风裳见他们两个一个病中还想着哄人开心, 一个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还真应了竹笠那句话, 他们两的如此亲密无间, 是连跟针都插不进去了。
“师姐,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想问你呢。”
“何事?”
“记得之前你被墨城所伤,不出数日便痊愈, 不知是用了什么灵药?”
“一般药草而已,为何问这个?”
云衣奇怪道,“为何师姐的伤好得这么快,大师兄被骨刺伤到的手臂, 这都半月了,才有要好的趋势……”
“什么?”她一惊,想到了竹笠那奇怪的能力, 莫不是跟那有关?但她许诺过不会告诉别人, 再说, 也不一定就跟那有关吧?
她猜测道, “可能是他当时打我们只是随手一刺, 打时候的时候用了全力,所以不一样?”
云衣瞧着她师姐脸色, 听她略显心虚的语气,便知她有所隐瞒,然而此时也不好逼问,便道:“可能是这样。”
风裳又陪着她坐了一会儿,让她好好养病,便出来了。
萧清寒随后出门,风裳问,“师兄,大夫看过了吗,师妹到底是什么病?”
“说是气虚体弱,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气虚体弱?”风裳觉得不可思议,云衣从魔渊出来那几天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回宗门了反而病倒了?
气虚体弱,怎么也不像一时突然会得的病……
而且她看云衣脸色,隐隐透着病气,一个人只有病重到一定地步,才会从里至外透出一种虚弱感。
她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师妹身上看到这种情况。
她见大师兄神色沉郁,也不好多问,道:“过几天我再来看看师妹,师兄辛苦了。”
她又去拜见了师尊,才去摇光峰找竹笠。
风裳也是回了宗门才知道,如今仙宗上下比秋藕城还要忙乱,那灭世之威虽然只持续了一会儿,带来的影响却是深远的。
那撕裂天穹的风摧毁了无数良田屋舍,使大地碎裂,不少地方地势改变,仙宗庇护范围内的凡人们有许多被困在深坑里、裂缝中,需要修士们救援,有些地方不能再住人,就得帮助他们举家迁徙。
再加上昼夜长短和天气变化,生存更加艰难,祸乱因此滋生,平和了数百年的仙山脚下,居然出现了盗匪,无数流民无家可归……
待处理的事情桩桩件件,分派弟子们去处理时,又是千头万绪,杂乱无章。外要防范魔族,内要救援凡人百姓,破碎的仙门护山大阵还未修补。
璇玑峰主忙了半个多月没休息,饶是她修为高深,几年不吃不喝不睡也没什么,但精力损耗,脸上仍难免现出疲态。
此时才知道,有一个能统筹众弟子,安排种种事务的人物有多重要。
她好几次想去松风居把萧清寒叫出来,奈何天枢不答应,她也无可奈何。
“婆娑夫人送来消息,她说云衣口中所说关于预言的说法没错,萧清寒也却是提出过要去万岩熔窟,只是中间发生了夜小小暗算云衣的事,没能去成。”
“夜小小暗算云衣?”
“此事被前宗主压下,未做处置。”
天枢听得直皱眉。
“夫人还说,熔窟晶石中的火焰,乃是地心之火,传说可以焚毁邪祟,这说法也和云衣所说的吻合,那烧树的情形,正是夫人握着她的手时所见。”璇玑道,“她传话给我们,她相信救世之人就是云衣。”
天枢沉默不语。
璇玑又说:“魔渊最近动向诡异,我们派出的人打听得,当时巨树之下,确实是萧清寒亲手杀了墨玄。”
“魔渊动向诡异?”
“宗主,人族正逢灾祸,大地上次生之灾层出不穷,影响远超我估计,各宗门将弟子们派出去应对天灾,不正是人族空虚之时?可秋藕城一战之后,魔族再无进攻迹象,岂不是诡异?”
“他们只剩下四名魔将,不敢轻易与我们开战。”
“我不认为魔族会如此安分。”璇玑道,“我收到花宗主消息,她说秋藕城最近有修士失踪,可能与魔族有关。”
天枢看她,“你有什么想法?”
“人族逢乱,魔族也会放松警惕,觉得我们此时顾不上他们,就会有些暗中动作。”璇玑道,“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之前摇光峰主等人提出的转化魔土,摧毁魔植的计划,大可一试。”
“那篱菊草……”
“虽迟了几日,剑尊已顺利把篱菊草带回来了,我今日去找摇光,转化灵液已炼制完成,随意可以使用。”
天枢觉得此计可行,但问题是——
“护山大阵还未修复,长怀还在养伤,你我皆要坐镇宗门。”他道,“要将灵液洒满魔域外围,需要多少人手,如何安排调度?遇到魔将、魔使,又该如何应对?”
“我推荐一人统筹此事。”
“谁?”
“萧清寒。”
天枢眉眼一沉,“璇玑,此事十分关键,不能交给——”
“宗主,正因为此事关键,所以才要交给他。”璇玑道,“云衣所说的话,虽能印证一部分,但大部分无从求证,宗主打算将萧清寒软禁多久?他一直无法自证,就一直将他软禁下去吗?”
“不如借此机会考验他一番,他将此事办成,宗主便可对他打消疑心,不然我们真要怀疑他一辈子么。”
天枢沉思片刻,又道:“可如今他如何服众,弟子们会听他调遣?”
璇玑一笑,“多亏他小师妹进山门就开始给他编造流言,如今弟子们大多信了魔君假冒他这种说法。”
“她倒是小心思多。”天枢轻哼一声,“宗门之内,他是有些声望,又有忘归峰的人帮他说话,宗门之外,可是人心叵测……此事需多方配合,花颜能信他?其他人焉能信他?”
璇玑道:“宗主,放在之前,你信他能杀了炽艳和墨玄吗?能担大事者,必有过人之处,既然决定信他,就放手让他去做。”
被两位峰主惦记的人,正寸步不离守在云衣病榻前,用温热的帕子为她擦了擦额头和脸颊。三天前,她病得突然。
照顾她的事,萧清寒都是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连一心和一意两个小童子都被赶到一边去了。
“师兄,别发愁啦,我感觉我就快好了。”
她换了个侧躺姿势,“真的,不骗你。”
为表真诚,她冲师兄眨了眨眼睛,那含笑双眸透着小狐狸般精明可爱。
见萧清寒不说话,她又可怜巴巴起来,“这一个月,师兄养伤换药时,我总是绞尽脑汁逗师兄开心,怎么如今角色调换,还是我在逗师兄开心?师兄就不能哄哄我这个病人吗?”
萧清寒伸手端药的动作一顿,让她半真半假的一席话说得不由反思自己——他可是忽略了小师妹的情绪,有照顾不周之处?
然而像云衣这样甜言蜜语的哄人,他是不会的。
他也未曾习得过“哄人开心”这门技巧。
弟子们见了他,要么惧他威严,大气不敢出,要么满眼崇拜,不敢靠近,偶尔师弟师妹们受伤,也不过是送药看望……要怎么哄她?
云衣接过药碗,见她师兄凝眉沉思的模样,不由翘了翘唇角。
她生这场病,也是失去鹿角的后果显现,明知这药没什么用,她还是连闷几口,没一会儿就把药碗喝了个见底。
“师兄,苦。”
“灵药怎么会苦?”
他看了大夫开的药方,都是些养气调身的灵草,不会有苦味。
“师兄尝尝?”
对上她的眼神,他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俯身过去,吻住了那被药汁浸润的唇。
云衣伸手环住他的背,投入这个吻中。
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睛,问他:“师兄,是什么味道?”
萧清寒哑着声音回答:“很甜。”
她偷笑一声,重新钻进被子里,抬眸望着他,“我也觉得师兄很甜。”
萧清寒一怔,意识到她跟自己玩起了文字游戏,无奈笑了笑,替她盖好被子。这时,房间内一串小风铃发出轻响,提醒主人有访客来了。
没一会儿,一心在门口禀告:“主人,临风师哥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
他站起身,才走到门口,就感觉那根不安分的藤蔓缠上了手腕,在手心挠了挠。
他回过头。
云衣用被子蒙住了半张脸,发出闷闷的声音,“师兄,快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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