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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清寒：……
“不过我之前去灵州寻篱菊草时有些奇遇。”剑尊说道，“我在云月峰采得篱菊草，本该按约定三日内回来，却在回返途中误入了一处缥缈幻境。这幻境困了我数日，直到我在幻境中见到一只灵鹿，它引我进了灵鹿族领地，我才知道自己闯进的是灵鹿族领地的幻阵。”
“灵鹿族。”萧清寒眼中燃起了希望，若能找到云衣的同族，说不定就能找到恢复鹿角的办法。
显然剑尊也是这么想的，“那灵鹿告诉我，自九霄山被人族占据后，大部分灵鹿就迁移到此，过着避世隐居的日子。”
九霄灵鹿之所以得名，便是因为他们在九霄山附近生活，后来人族在此建立宗门，修士为了鹿角捕杀灵鹿，当时灵鹿一族的王带着族民迁徙到了遥远的灵州，只有一小部分灵鹿选择留了下来，云衣的爹便是其中之一。
“灵鹿一族与世无争，爱好和平，得知我只是误入幻境，便将我送出，我赶回仙宗便迟了几日……”
后面的事可说是十分一言难尽，但好在结局还好，如今看来，他这番误入倒是件好事，为云衣恢复保留了一丝希望。
“为师觉得，灵鹿一族虽不好纷争，但也并不简单。”剑尊眸光沉沉，“这世上能困住我的幻境寥寥无几，那缥缈幻境十分高深，布阵之人必是一位绝顶高手。不过是我误入在先，也不好多追究那布阵者的身份。”
“师尊可否告知灵鹿族领地具体位置？我想带小师妹去探访族人。”
剑尊瞪了他一眼：“你不准去。”
“为何？”
剑尊把这件事说出来，内心已有自己的考量，他道，“其一，我许诺过灵鹿族，绝不把他们的领地位置泄露给第二个人知道，我已立下心誓，就绝不会违誓。哪怕你是我徒儿，我也不能说。其二，魔土转化之事至关重要，决定了之后人魔战局的走向，此事我信不过别人，必须让你做。”
“可是，师尊——”
“没有什么可是。”
萧清寒目中滑过一丝痛苦神色，“我绝不会放弃救治小师妹。”
“没人要放弃云衣，那也是我徒弟！”剑尊道，“所以，你不能去，我带她去。”
“师父？！”
“为师那日被你所伤，这伤还没养好，上不得战场，正好带徒儿去一趟灵鹿族，帮她解决了这鹿角的问题。”
他说完，见徒弟脸色纠结之色难解，质问道，“怎么，师父我带她去你还不放心？难道我还能把你师妹给弄丢了？”
萧清寒闭上眼睛，没有答话。
剑尊不解地直皱眉，在他看来，这安排简直天衣无缝，为什么徒弟还是一副纠结不开心的模样，难道他们这对小情人就如此难解难分，一天都不能分开吗？
他徒弟从来不是如此不分轻重的人，他们往后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连片刻的分离都接受不了？
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拍了拍萧清寒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徒儿，你要明白，你想在此时因私事离开宗门，天枢绝不会同意。你要带着师妹走，难道你忍心看为师奉宗门之命拖着伤体在后面追杀你们吗？”
“你好好想想，也和你师妹商量一下，明日给为师一个答复。”
他不知云衣在门口偷听了半天，他们谈话接近尾声时，才悄悄掩上了门。
剑尊走了之后，萧清寒站在原地良久，他皱眉看向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起，一旦想到师妹要离开这件事，他就控制不住的手腕痉挛、手心冰凉，要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
也许是因为这只手曾亲手刺穿了云衣心口，又或是因为那么多次没能拉住她的手，让她留下来。
他也说不清楚为何会变成这样。
师尊提出的办法，他理智上知道这样处理很好，师尊会带着云衣回灵鹿族，她的族人友善，秘境中遇到的那只灵鹿，直接就将传承记忆给了她，她回到族中，想必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可他感情上就是接受不了师妹离开他，一分一时一天都不行。
他想，自己可能是真的病了。
房间里，云衣抱着被子躺着，翻了个身依然睡不着，“小啾，你说师兄会同意师尊的提议吗？”
“去灵鹿族是好事呀，为什么不同意？”
“他的心病很严重。”
“他真的病啦？我以为主人是跟他开玩笑的。”
“本来是没这么严重，但他成了魔君之后就不太好了。”云衣叹了口气，“人因执念成魔，他成魔后执念又被加深了许多，虽然我净化了他的魔心，但执念难消。小啾，他这心病不是一天两天治得好的，还需要时间。”
“唔。”小啾听得半懂不懂，它觉得，主人既然说了不会离开，他不应该多信任主人一些么？
它问，“那他会怎么选择呢？坚持要陪着主人去灵鹿族么？”
云衣不太确定的说，“我也不知道……”
她在房间里躺了一会儿，再难入睡，只能看着日光一点点沉下去，暮色渐渐漫上来，怎么都待不住了，起身换了身衣裳，打开了房门。
夜沉如水，房门一开，她就看到了庭院里那棵孤松下站着的人影，冷月银辉披在他身上，透着无言的孤寂。
她开口的动静惊动了萧清寒，他回过身来，眼神又是如此柔和，“师妹醒了？”
她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
师兄顺手拿起一旁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
自从她病后，松风居便多了些绒毯、披风这一类的东西，师兄从来不用，都是给她准备的。
这件柔软的青豆色披风材质轻盈，领口围着一圈绒绒的兔毛，一上身便感觉到一股柔和暖意。她看着师兄那双修长的手亲自替她系上系绳，露出一个浅笑，“师兄，一个人在这赏月吗？”
她抬头看去，夜色明朗干净，无星无云，只有弦月孤悬天际。忘归峰地势高峻，站在山巅看月，那一弯银勾仿佛触手可及。
“在我的家乡，月亮代表了思念，如果想念一个人，望望天边的月亮，心想着牵挂的人也和自己望着同一轮月，纵然相隔千山万水，心也仿佛连在了一起。”
萧清寒偏头看她，她眸中映着月光，剔透清澈。
两人靠在一起，共看了一夜月色。
第二天，萧清寒告诉她：“师妹，师父会带你去灵鹿族领地，或许能找到让鹿角重新生长的办法。”
他终于是做了决定。
云衣点头说好。
“师兄，你会想我吗？”
“会。”
藏在袖中的手反复握紧又松开，他不想让云衣看见他挣扎的样子，然而那眉眼间的痛苦依然显露无疑。
云衣垫起脚，抚平他不自觉皱起的眉心，承诺道，“师兄，我会回来。”
“嗯。”
“我也会想你。”她借着这个姿势，贴上他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她说了一句师兄意料之外的话，对他眨了眨眼睛，“师兄，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别告诉其他人哦。”
那眉心的皱痕终于被这句话给抚平，他说：“好。”
既然决定启程，少不了要收拾行李，一阵忙碌。璇玑也在此时上门，提出了让他安排转化魔土之事，拉着他商议了好几个时辰，璇玑才离开。
魔渊之内，此时也不平静。
夜小小的转化仪式已顺利结束，转化之后，她的实力大大提升，虽然比不上魔将，但在一众魔使中也属于顶尖的，相当于人族修士元婴后期的实力。
曼陀花的魔纹从额头覆盖到左眼附近，给这张甜美的脸增加了几分诡艳气质。不过转化完成后，她就一直穿着那一声黑斗篷，宽宽的帽檐遮住了脸，别说魔纹，连表情也不露出一丝一毫。
在魔使们的传言中，那位人族转化而来、极得天魔看重的魔使，是一位十分神秘的人物。
夜小小的转化成功之后，转化更多人族的计划开始进行，从秋藕城抓来的人族修士被按在血池石板上强行转化，从那一日起，血池的哀嚎声就响彻昼夜，再未停止过。
魔城在灭世狂风中塌了一小半，如今也已修复一新，议事殿威严整肃，昔日魔君主位如今由天魔来坐，下手是魔城、长翼和勾尾，而自称掌握了仙宗许多秘密的夜小小也被特别允许参与议事，她坐在末位。
“这一批人族转化的情况如何了？”天魔在上首发问。
这事情是交给长翼负责的，她答道：“这次从秋藕城和各宗门共抓了一百名修士，转化中过程中死亡七十人，活下来的不管筑基还是金丹，实力都提升成了魔使。这批人交由我手下的魔使狂统领，教他们魔渊的规矩。”
天魔皱眉，“人族真是太弱了。”
脆弱的肉身经不起魔气灌注，一百号人最后居然只有三十个活下来，这死亡损耗也太高了，抓人族也是件费力的事，自从秋藕城修士失踪后，城中就不再派人出外巡视，他们只能抓一些小型宗门的人，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夜小小低笑一声，“天魔不用烦恼，这些人已经够用了。”
“什么意思？”
“不久之后，人族会开始转化魔土，这些人会派上用场。”
“转化魔土？”墨城看向天魔，“天魔不是说篱菊草已被你毁了吗？”
人族想要将魔土转化成普通土地这件事，天魔是知道的，但他并不知道璇玑和摇光私底下的计划，以为毁去了夜沉私库中的篱菊草，这事就结束了。
“呵，大婚那日长怀剑尊为何不在？他就是去寻篱菊草去了。这么多时日，大量灵液也应该炼制完成了，人族近日必将有所动作。”
天魔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
从斗篷里传来夜小小低低笑声，自从她完成转化后，声音仿佛也变低了一些。
转化中是会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魔将们也并未多加联想。
哪知现在和他们说话的，是捡回一条命的魔龙，他当时附身在萧清寒身上，整个大婚计划他都知道，当然包括剑尊的去向。
自夜小小通过转化成魔之后，便可以和魔龙意识交替出现。
“我知道的很多。”斗篷之下，低笑声不止，“之前我说过会告诉你们人族下一步的动向，人族想转化魔土，你们可要好好想想对策。”
“此战之后，我会告诉你们，九霄仙宗真正的命脉何在。”
他被毁掉了本体，失去了魔心，灭世计划失败，唯余这魔龙化身，他无法再回到母树。既然回不去，就让这世界彻底归属魔渊，让人族覆灭，他一定要亲手杀了云衣，以报烧树之仇。
不久后，议事结束。
走出议事殿，魔龙的意识退回，身体的主人又变成了夜小小，她拉了拉斗篷，提醒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呵呵，放心，我记得很牢。”魔龙道，“就像我之前说的，你借我身体，我会帮你得到萧清寒，而我的目的，就是要杀了云衣，咱们合作，各取所需。”
夜小小抿唇道，“你之前说转化成魔族很简单，我差点死在血池里，你的话真的可信吗？”
魔龙低笑一声，“你是吃了那么点小苦头，但你得到的好处不少吧？天魔的信任，修为的提升，你现在可是元婴后期了，和你那师兄一模一样，遇上了他亦有一战之力，再加上我帮你，还愁不能将他弄到手？”
夜小小勾起唇角，露出明媚笑容，“大师兄一定会属于我。”
转化魔土的计划实施在即，萧清寒得以结束了软禁，这一日，剑尊带着云衣即将启程了，他亲自送小师妹出宗门。
剑尊见他们两黏黏糊糊，难舍难分，那小情侣之间亲密无间的情话，听得剑尊一把年纪鸡皮疙瘩直冒，干脆先走一步在山脚下等着，“你们聊吧，别让为师久等。”
这一日又下起了细雪，虽然修仙者不畏严寒，但师妹现在身体弱，萧清寒特意打了把伞，为她遮挡风雪。
走到山门附近，他的脚步不由停顿，这条路已走了数不清多少次，是如此熟悉，可从没有哪一次走得像这次这样慢。
自魔渊历劫归来，和小师妹一起回到山门的日子还恍然如昨，如今却要送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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