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倾时。”
她刚一抬头,看见陈倾时背后的镜子。
镜中映出陈倾时精壮的上半身, 腰间是宋枳努力盘着怕掉下来的, 微微颤抖的修长小腿。
陈倾时肤色算不上白, 但也绝对没有镜子里这样黑。只不过是在宋枳白晃晃的小腿映衬下, 小麦色更重了。
目光再上移, 是陈倾时背部依稀可见的水彩线条,覆在虬结有力的背脊上,隐约看去, 像一只单翼翅膀。
翅膀隐在她抓挠的血痕中,展翅在增生的疤痕上, 别有一番艺术美感。
“怎么了。”
“没事。”宋枳去摸已经干掉的水彩, “好漂亮。”
“我劝你不要危险发言。”陈倾时挑眉, “如果不想继续的话。”
宋枳乖乖缩回手, 巴巴地坐在浴缸边,“后天嘉耳的汇报演出,你能去吗。”
“我去的话,能得到什么好处?”陈倾时睨她。
“你能得到嘉耳的尊敬!他很重视你这个舅舅的看法,就是嘴硬不肯承认。你如果不去的话,他肯定会很伤心的。”宋枳说,“他才五岁。”
“哦。”陈倾时拖长音调,嗅着宋枳的发丝,“我们家男孩子从小都是接受挫折教育。”
“我五岁的时候已经会在我爸追着我打时,快速爬上树顶,然后面无表情地说下次还敢。”
“怎么那时候没见你出来打抱不平。”
“如果那时候我认识你,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宋枳信誓旦旦,“两岁的我就算是爬也会爬到你爸爸脚下,然后社恐地和他对视,最后嚎啕大哭。”
“他就不会记得打你啦。”
陈倾时掀起眼皮,又露出那种懒洋洋的笑:“去呢,也不是不行。”
“总该给我尝点甜头吧。”
“?”
“我也要,人体彩绘。”陈倾时侧头,看向镜子里自己的半边翅膀,“另一半就画在你身上。”
宋枳隐约感觉大事不妙,干笑了声:“这里哪有水彩啊,还在外面就算了嘛我们下一次再搞也不迟现在时间也不是很来得及……”
“陈倾时你清醒一点!”
“我也想清醒啊。”陈倾时随手拿起宋枳前些天快递刚到的单色眼影,urban decay的粉牛郎,用食指抹了点,在宋枳胸前拉出一道碎钻闪耀的银河。
一道又一道。
很快,在宋枳的颤栗中,陈倾时勾勒出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流光闪烁,虹彩夺目,在宋枳的胸口翩然。
陈倾时垂眸,掩去眼里的情绪,轻轻吻上这只蝴蝶的翅膀。
“但我的小枳,总是这样让人沉迷。”
-
在那天宋枳付出难以估量的甜头后,陈倾时施施然跟着宋枳去了陈嘉耳的幼儿园。
在去幼儿园前两人先到了医院做复诊,医生检查后十分震惊:“你恢复的速度好快,是我见过的所有病人里恢复的最快的。”
陈倾时不轻不重地嗯了声,“适当运动,有益身体健康。”
“一般出现这种伤口我们不建议病人运动。”医生好奇,“你在家做了什么运动?康复训练吗?”
“也不算,”陈倾时轻飘飘地看了眼宋枳,扯起嘴角,“就是一种室内有氧运动。”
“……”
宋枳怕医生继续问,陈倾时又是个惯会扯皮的,赶紧跟医生道谢,连拉带扯地把陈倾时从医院里拽出来。
一直到了幼儿园门口,宋枳还没怎么理过陈倾时。
陈倾时没办法,只好捂着腹部装病:“嘶,好疼啊。”
宋枳:“别装,医生说你好全了,现在比一头老虎还有劲儿。”
陈倾时面色痛苦:“唔,是内伤,医生看不出。”
宋枳哼了声,从他面前绕过去。
男子汉顶天立地,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陈倾时几步追上宋枳,拉着她的手,酷着张脸:“好啦,别生气。”
“再开玩笑就罚我两个月都吃不到甜头。”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计较?”宋枳停住脚步,看不出表情,“你要是不提那件事儿我还想不起来。”
陈倾时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缓缓敛了神色。
“我从代购手里收到的最后一块牛郎眼影!”
“刚刚开封试了个色!”
“那天之后居然直接空盒了???”宋枳越说越气,“更关键的是我洗澡也洗不掉,后来的几天我整个人都在发光!”
“睡衣,床单,被褥,甚至是沙发,到处都是亮晶晶的闪粉,我感觉我就像一只没有壳的蜗牛!”
陈倾时低头敲了几下手机。
“海外网站里这款眼影有二十几个色号,我没种给你订了两块。”
“还有这两年的圣诞限定、春季限定,唔这里还有个联名款和中国限定,我都给你订了。”
“睡衣、床单、被罩,你想换的东西都可以换新的。不要不开心,是我错。”
富贵不能淫。
“你以为我是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拿下的女人吗!这些东西我也可以自己买,我现在也是很有钱的!”宋枳咽了口唾沫。
“当然不是。”陈倾时很诚恳,认认真真道歉,“是我的问题,我知道这些东西你都可以自己买,但是我还是想买给你。”
“闪亮的东西在你身上很好看,配得上这么好看的你。”
贫贱不能移。
“你觉得我给你在一起就是图你的钱吗!”
“你当然不是,小枳。”
威武不能屈。
“你把手机拿低一点!”宋枳踮起脚去看陈倾时的手机屏幕,声音甜甜,“下次用这个颜色好不好呀老板~”
“……”
作者有话说:
小枳:老板买眼影,老板说的算!
(最近加班太严重,今天实在写不出来那么多啦,短小抱歉~)
感谢在2023-04-23 21:43:09~2023-04-24 22:1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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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最最
◎你有小舅舅,怕什么◎
幼儿园小礼堂前, 挂着“瑞欣国际幼儿园小二班文艺汇演”的红色烫金条幅。周围还挂了许多非常美式的装饰品,显得这场汇报演出非常的国际化。
宋枳和陈倾时来得早,在小礼堂门口等了几分钟,家长们陆陆续续都到了, 小孩儿们也都穿着整齐的班服, 画着通红的脸蛋走了出来。
陈嘉耳见到他们两个人来非常高兴, 急急忙忙朝这边跑,中途被一个比他高比他壮的男孩子撞了一下,差点摔倒。
宋枳连忙走过去接陈嘉耳, 有点担心:“有没有受伤?”
陈嘉耳摇头:“没事的小枳姐姐, 我是男子汉,没关系的。”
撞他的小孩叉腰在原地站了会儿,一句道歉的话也没说,只是很轻蔑地看了眼陈嘉耳,扭头就走。
陈倾时的眼神在两个小孩间转了个圈, 手掌按在陈嘉耳头顶, 强行扭转他的视线:“我说小鬼, 你是不是在班上经常被他欺负?”
“方远他欺负所有人。”陈嘉耳说, “大家都不敢得罪他, 因为他有个很厉害的爸爸。”
宋枳沉默了。
不知道嘉一姐怎样和陈嘉耳解释他的身世,他没有父亲,即使嘉一姐给她许许多多的爱可以填补父爱的空缺, 但陈嘉耳还是会羡慕吧。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有人欺负你就还回去。”陈倾时一手插着口袋, 人站得笔直颀长, 眼神依旧懒懒散散的, “我们老陈家没有被人欺负成你这样的, 小怂包。”
“你打不过他么。”
“打得过。”陈嘉耳认真地说,“可我练过柔道,我怕把方远打坏了,他爸爸来找我算账。”
“他再招惹你,你就揍他。”陈倾时勾唇,俯身和陈嘉耳平视,“你有小舅舅,怕什么。”
宋枳好奇:“方远爸爸是做什么的,会让你们全班同学都怕方远?”
“不知道,但他爸爸有好多好多钱,方远说他几辈子都花不完。”陈嘉耳说完,看向陈倾时和宋枳身后,悄悄抱着陈倾时的大腿,“他爸爸来了。”
宋枳应声转过头,怔了片刻。
方总?!
方远的爸爸是方总?!?!
方总看见陈倾时和宋枳后脸色明显难看许多,他看起来非常不想和他们两个说话,装作不认识,飞快地侧身走了过去。
“方总今年看起来,快五十了吧?”宋枳难以置信地看了眼陈倾时,“他儿子居然才幼儿园?”
“到底是儿子还是孙子?”
“不是他老婆生的。”陈倾时云淡风轻地开口,随手捂住陈嘉耳的耳朵,“婚内出轨找的小四小五小七小八,不知道是哪个给他生的。他老婆不管,只要每个月都给钱,各过各的也无所谓。”
宋枳:“你怎么知道的?”
“我姐逼着我听的。她们圈子里每天都在传这些没营养的八卦,张家长李家短。”陈倾时想了想,“还有你之前解约的公司有个叫Joy的中层,前不久被公司优化掉了。”
宋枳一时接受不良,难以置信:“为什么?我听可可说他根基一直很稳的,很受二老板喜欢。”
“我姐前段时间入了华创的股,成了仅次于董事长的第二大股东。她听说你被Joy为难压榨,一气之下把人给开了。”
“……”钞能力,好霸气。
“方总的公司也被她截胡好几个大生意,对赌失败,元气大伤。”陈倾时扯着嘴角,“市值一夜之间蒸发了几个亿。听说他为了止损,撤出许多钱投到别的产业里面,像石油化工他都有所涉猎。”
虽然宋枳听不太懂,但还是觉得好厉害的样子。
陈嘉耳被陈倾时捂嘴时间长达几分钟,早就憋得受不了,“小舅舅,我们进去吧,一会汇报演出就要开始了。”
幼儿园小孩子的文艺汇演没什么看头,一帮平均年龄不超过六岁的小孩站成一堆,诗朗诵都要咿咿呀呀唱着来,更别提真正地唱歌和跳舞,在巨大的背影音乐声里有种无名的惨烈。
“唱歌像拉锯,朗诵像踩着鸡脖子,跳舞像胳膊腿安错在别人身上。”陈倾时臭着脸吐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在这里听他们哼唧。”
宋枳边给陈嘉耳欢呼,边轻声对陈倾时说:“小孩最需要鼓励了,你踊跃点。”
陈倾时不情不愿地掀起眼皮,在舞台上的人群中快速定位到陈嘉耳,随后随便一招手,便当做加油鼓劲。
紧接着宋枳就发现,陈嘉耳就像接收到某种信号似的,登时人就抻长了脖子,唱得更用力,也更难听了。
节目表演完,临时加了个亲子互动环节。要两个小朋友分为一组彼此夸夸,之后还要夸对方的亲友团。
总而言之就是个纯粹的彩虹屁环节。
前面几组表现得中规中矩,遇到妈妈就说阿姨长得年轻又漂亮,遇到爸爸就说叔叔又高又帅又大方,遇到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那一辈,随便说点吉利讨彩头的话,大家都是鼓掌加欢呼地走个过场。
小朋友们应该都是被老师教过的了。
最后一组是陈嘉耳和方远,陈倾时和宋枳,以及那个脸色难看的方总,都被请到舞台上,站在自家小孩的身后。
方远先开始:“你长得矮,走路慢,像只乌龟,优点是省力气。”
场面寂静。
说完,他无比挑衅地看着陈嘉耳,仿佛料定他不敢回嘴,要哭着下台了。
陈嘉耳回头看了眼陈倾时,陈倾时正侧头跟宋枳说话,见他望过来,微一挑眉,“怎么,骂不过?”
陈嘉耳轻声说:“我妈说不要和笨蛋计较,因为笨蛋会把我的智商拉到和他同一水平线,让后靠丰富的经验打败我。”
陈倾时笑:“狗咬你,你当然不能咬回去。”
他瞥了眼对面的父子,漫不经心:“但遇到疯狗,即使打死了,也属于正当防卫,懂吗。”
陈嘉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过身来,深吸一口气。
而后奶声奶气地开口。
“电线杆长得高,你怎么不跟它比呀?你长得比我高一点点,脸却比我难看不少,不愧是敢为人先的方远同学,难看第一名,厉害呀。”
方远愣了,恼羞成怒:“我爸爸有钱!”
陈嘉耳继续输出:“对呀,你爸爸不仅有钱,年纪还大呢。今年有没有六十岁呀?你爸爸比在场所有人年纪都大,又是第一名,太牛啦。”
方远眼圈憋红:“你爸爸妈妈就好看啊!”
陈嘉耳不理他,过来牵宋枳和陈倾时的手,大声问台下的小朋友们:“你们说他们好不好看!”
小孩们喊得声嘶力竭:“好看!!!”
方远气得像头失控的小牛,冲过去就想和陈嘉耳打架。方总如今知道了陈倾时的背景,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低声呵斥方远叫他回来。
方远愤愤地往回走,忽然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沙包,打向陈嘉耳。
他很有力气,这下投掷时更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若是打在陈嘉耳身上,最少也要落一块淤青,没有半个月消不下去。要是打在其他脆弱的部位,不堪设想。
只一瞬间,陈倾时向前迈出一步,懒散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只手,屈尊降贵地微微倾身,单手接住了那只沙包。
沙包堪堪停在陈嘉耳眼前。
陈嘉耳吓蒙了愣在原地,宋枳连忙过去把他抱进怀里,低声安慰着,眼神愤怒地看向方总和方远。
搞偷袭,呸,下作,不要脸!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陈倾时音调很冷,“这手段可以说是一脉相承了,方总。”
“小孩子都是闹着玩的,开玩笑呢。”方总脸上挤出点笑,“童言无忌嘛,大家别当真。小远也不是故意想打人的,都是误会,就是玩儿呢。”
陈倾时手里掂着沙包,没说话。
幼儿园老师见情况不对,赶紧宣布演出结束,让小孩子们各自回家,生怕有什么少儿不宜的暴力片段发生。
见宋枳和陈嘉耳被陈倾时纹丝不露地护在身后,方总连忙把方远往外送,朝陈倾时那边推搡,声音急切:“你倒是说话啊,跟陈叔叔道歉。”
“他又没欺负我,跟我道什么歉。”
陈倾时睨他一眼,“叫哥哥吧,按年纪算我得叫你叔叔啊,方总。”
“……”方总强行忍着怒气,“快去道歉!”
“我不去!”方远尖叫着,恨恨地看向方总,“我讨厌你!”
说完就朝小礼堂外面跑。
方总转身就想追出去,倏地膝窝一麻,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陈倾时施施然走到他旁边,朝陈嘉耳的方向一努嘴:“下次我再听到他说被你儿子欺负,砸你腿的就不只是沙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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