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心难测,在权力欲望的推动下,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保存实力,错失良机。
洛若兮在去往临州的路上想了许多。若章让和李执他们真的起了刀兵,李卓真的占据了京师,她又该怎么办呢?
阮常林催动马匹来到洛若兮身边,与她并肩而行,问道:“主公有心事?”
“不知子贞有没有注意到京城的暗流涌动?”洛若兮远眺前方,道路望不见尽头。
阮常林微微点头道:“那场大火,几乎将两大势力的争斗摆在了明面上,人人心知肚明。”
虽未与她同去赴丞相的寿宴,但他清楚的知道,在这个奇怪的朝代,章让与众士族的争斗像极了十常侍之乱。
不仅如此,即将发生的事情更是与当年大将军何进中计、董卓进京专权如出一辙。
看样子她也已经有所怀疑了,他便不必细说,只道:“主公得抓紧做准备,到了临州我们还要继续募兵,一旦京师有变......”
“一旦京师有变,我身为州牧,惩恶锄奸义不容辞。”洛若兮侧目看他,似有邀请之意。
阮常林双手松开缰绳,抱拳道:“愿助主公一臂之力。”
她知道,他一定会这么说。
第47章
临州位于大燕的南部, 明明洛若兮离开京城的时候秋风中还带着凉意,但离临州越近,天气就越暖。
二人骑着马并行走在官道上,暖阳照射下, 路旁的草木从发黄枯萎逐渐变成郁郁葱葱的绿色。
既然确定了目标, 洛若兮便不再执着于心中的烦忧。有些事情想的多了, 反而碍手碍脚。
她将头脑放空, 再度想起那日给阮常林讲赵云的故事,却被马谡打断, 便主动提议道:“路途漫漫,有些无聊, 上次的故事讲了一半,你还想不想听?”
阮常林闻言眸光一闪,“求之不得”四个字刚刚脱口而出,却又稍稍露出担忧之色, 随即恢复如常。
可他的神情变化没有逃过洛若兮的眼睛, “上次讲到长坂坡之战, 你就怪怪的, 到底是想听还是不想听?”
观阮常林的神色,很明显不是在吃醋,也没有丝毫责怪她的意思,只是看上去心绪重重, 常常愣住很久。
与他相处这么久,她第一次看不懂他。
“当然想听。主公上次讲到赵将军怀抱婴孩杀出重围, 去见刘备。”
没错, 刚好就停在这里。对她来说,无论从何处开头, 她都能顺着讲下去。
穿越前她也曾自嘲,说对于敬慕的人,自己仿佛一部活体百科,可以如数家珍。
洛若兮见他仍感兴趣,便开口讲道:“赵将军在重围中拼杀之时,刘备手下有人谎报说他投曹操去了。刘备自然是不信的,说赵将军是个忠心之人,不可能随意改投他人。果然,不一会儿,就看见赵将军抱着孩子,一身血污,回到他身边,下马时几乎站立不住,却还在关心怀里的孩子是否活着。”
“那孩子是个有福的人,打开襁褓一看,原来竟在赵将军怀里睡着了,是真的心大。”
阮常林闻言垂眸轻笑:“虽然惊险,但结果是好的。”
“然后,关键的来了!那刘备接过自己的孩子,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满身伤痕的赵云,一气之下把孩子扔在地上。我知道你要问我,孩子有没有摔着。依我看呐,那孩子八成就是这时候被摔傻的。”
“这……”阮常林第一次听到这种解释,虽然被洛若兮用玩笑的口吻说出来,但他竟忽觉有些道理。阿斗自小就不够聪慧,能力只能算平庸,难不成真是长坂坡时被撞到了头部?
迟疑中,听见糜芳的声音:“主公竟是在讲赵将军的故事吗?”
糜芳不知什么时候骑马来到二人身后,大概已经听了许久。
阮常林回头看他,神色戒备。
糜芳这几日已经发现了阮常林与洛若兮的关系十分亲密,总想与他拉近乎。但不知何故,阮常林一直对他很冷淡,甚至防备中带着些厌恶。
糜芳看见阮常林面色不虞,有些尴尬,却还是讨好道:“阮将军想听,何必烦扰主公多费口舌?我平日里闲来无事,虽不如主公娓娓道来,却也可以帮阮将军解闷儿。”
洛若兮和阮常林均不置可否,他便当作默许,夸赞道:“说起赵将军,真是武艺高强,一身都是胆。赤壁之战后,刘皇叔异军突起,势力逐渐壮大,占领了荆州,后又带兵入益州。赵将军原本留守在荆州的,但是益州事态紧急,便与诸葛军师、张将军一起分兵入蜀支援,会师于成都......”
阮常林眉头紧皱,听他说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打断道:“在下愚钝,糜先生所说,恕我听不明白。”
随即向后方望了望,对洛若兮抱拳道:“主公,后面的侍卫走得慢,好像没有跟上,我过去看看。”
洛若兮微微点头,他便头也不回地策马奔向后方,督促赶车的侍卫去了,留下糜芳不知所措地留在原地。
阮常林待人向来宽和,与她抽来的一众“人才”相处得极好,如此不留情面的话她以前从未听他说过,刚刚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何时惹了子贞不高兴?”洛若兮困惑不解地问糜芳。
糜芳一脸苦相地抱怨道:“主公明察,我这几日都没跟阮将军说过几句话,他根本不理我。”
洛若兮勒马,回头看向正指挥侍卫跟上队伍的阮常林,掉转马头朝他的方向走去,问道:“子贞近日心情不好吗?”
“没有,主公为何如此问?”
“糜芳或许也是好意,想要与你熟络些。”虽然不知糜芳如何得罪了他,但毕竟都在自己手下做事,洛若兮试图安慰阮常林。
阮常林敛眉垂目,似是纠结了许久,终于开口道:“此人不可信,主公需时时提防他,不可委以重任。”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自己穿越前读过三国,知道糜芳叛主投降的事,对他心有顾忌很正常。但阮常林为何如此笃定他不可信?
按压住心头的惊诧,洛若兮决定问个清楚:“子贞何以知之?”
阮常林刚刚话一出口就开始后悔了。按照她对于那段历史的了解程度,糜芳是什么样的人她心知肚明,何需他来提醒?
只是一见到此人,阮常林心中就燃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过去那么久了,他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已经渐渐不再执着于曾经的理想。但是再见到糜芳,那种遗憾和不甘心仿佛死灰复燃,紧紧地攥住他的心。
就算糜芳能力不济,但江陵城还是很坚固的,从樊城回援江陵也不远。他只需要守上几天,事情就会有转机,关羽或许不用死。关羽不死,张飞便不会悲痛欲绝鞭挞士卒,先帝也就不会一怒之下去东征......
如果糜芳没有投降......阮常林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回过头再去看那段往事,仍然历历在目。或许从关将军死的那一刻起,他就该知道,他们这些人注定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往后的一切都是徒劳。
但让他重新选择一遍,他大概还会跟着玄德公,因为乱世之中哪怕只有一丝仁政的光亮,也不该让它熄灭。[1]
洛若兮双目对上阮常林眼中的不甘,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袭上心头。
“你从前认识他?”
阮常林回过神来,低声道:“不认识。只是看着面相不善,恐怕对主公不利。”
洛若兮心中疑虑仍未打消,但又怀疑自己最近频繁回想赵云的故事,过于想当然了。如果真像她想的那样,刘禅、糜芳和马谡都不会认不出他。
更何况系统有言在先,真正的三国人物只能通过抽卡获得,就凭自己从小到大的非酋属性,她哪敢奢望更多?
“但你一定有事瞒着我。”洛若兮凝视他许久,开口道。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既然已经心意相通,他有什么事不能告诉她?
阮常林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一定会被她怀疑,只好托辞道:“主公以后不要再给我讲那赵云的故事了,我听多了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留下这一句话,阮常林便催动乌影向前跟上队伍。
他不敢抬头看她。她有一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早晚会将他看穿,但这一天还是迟一些的好。
迟一些知道,她才能迟一些失望。
洛若兮默默地看着他骑马远去的背影,第六感告诉她,他在说谎。
第48章
洛若兮抵达临州不足十日, 但已经连着下了七天的秋雨。
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但临州这个地方似乎并不适用这句俗语。充沛的降雨带来的是湿热,而非寒意。
在这种潮湿的气候环境下, 洛若兮发现了穿越以来的最大克星:蚊子!
之前在荣宁郡和京城也有蚊子, 但尚且在她的容忍范围内, 一到了天寒之时就消失了。这临州的蚊子就不一样了, 个头大,数量又多, 被咬了之后异常痒痛。
就比如说今晚,洛若兮本来已经安寝,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时,耳边一阵嗡嗡的声响。黑暗中她徒手乱抓,那嗡嗡声消失了一会儿,但不久便又回来。
她将床榻边的油灯点燃, 试图去寻找蚊子的落点, 却徒劳无功, 只好熄灯再睡。然而刚睡着不久, 就又被响声吵醒。
如此反复,总也不能安眠。
洛若兮干脆披衣起身,回到案边,再次点燃光亮, 翻起昨晚未读完的《乌桓风俗考》。读着读着,忽觉右臂仿佛针扎般疼了一下, 连忙用左手去拍, 缓缓掀开手掌,一只蚊子的尸体就躺在她手心, 衣袖上留下一处血痕。
她将那衣袖卷起,看见右手小臂已经肿了一块。
本以为今晚与蚊子的斗争已经结束,谁想她刚躺下,嗡嗡声又来。
这蚊子居然还不止一个!到底有没有完?
洛若兮绝望地坐起身来,从案边的架子上取出蜡丸耳塞,耳不听心不烦,干脆一觉睡到天亮。
于是第二天,她身边的众人就看着主公一会儿挠挠手背,一会儿摸摸脖子,痛苦非常。
不仅是洛若兮,每一个人来到临州后,都对这里的蚊虫苦不堪言,唯独不包括淳于琼。
淳于琼看着大家一个个手里都多了把蒲扇,整日朝这儿扇一扇,朝那儿扇一扇,玩笑道:“你们也太夸张了吧,都说有蚊子,哪里有?我晚上睡觉怎么没听到声响?”
这一番话引起了众怒,马谡揪着他的耳朵道:“就你皮糙肉厚,就你不招蚊子,因为蚊子都跑去了我们房里。”
淳于琼哎呦了好几声,不断求饶:“幼常,咱们有话好好说,别揪我耳朵,你揪着我的耳朵,也杀不了蚊子呀,还是得想个办法才好。”
“能有什么办法,临州这地方就是蚊虫多!”马谡这几日也被蚊子搅得睡不好觉,眼底一片青黑,只拿淳于琼撒气。
洛若兮倚在门边,一边挥着蒲扇,一边看着两人在庭院里斗嘴。
是该想个办法了,不仅是她自己,许多从北边追随她过来的士卒也渐渐有了抱怨之声。民间就更不必说了,当地百姓有不少已经习惯了,忍受不住的就离开临州,去外地谋生。长此以往,临州的户籍数总也上不去。
若只是身上痒也就罢了,她最害怕的是蚊虫会传播各种疾病。
在天禄阁时她曾随手翻书,偶然间看到记载,大燕朝以往发生瘟疫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临州都榜上有名,或许就跟蚊虫肆虐脱不开干系。
洛若兮不禁怀念起后世的电蚊香和杀虫剂。想要通电的蚊香片是不可能了,但还有一种更加原始的盘式蚊香,只需点燃便会散发出浓郁的气味,可以驱散熏走蚊虫。这种蚊香她倒是可以尝试着做一做。
“幼常,知道你怕蚊子,你派人去收集艾叶、蒿草、浮萍、阴干,还有少量雄黄,我自有妙用。”洛若兮朝马谡走过去,将她常识中的几种驱蚊之物一一道出。[1]
淳于琼好不容易摆脱了马谡的纠缠,推了他一把:“没听见主公吩咐吗,让你去收集的东西,一个都不能少了。”
马谡困惑不解:“主公这是要做什么?”
“能帮你驱蚊的好东西,想要就快去准备。”洛若兮看着马谡左眼皮上的一块红肿,忍俊不禁。
马谡左眼肿得老高,眼睛都快睁不开,几乎成了大小眼,听说有东西能驱蚊,乐道:“主公放心,我这就去办!”
淳于琼看着马谡急三火四地出门办事,咧嘴笑他:“主公,这马幼常是真招蚊子,刚才他揪我耳朵,光是手臂上就看见好几个包,眼皮上还被叮了一个,真是笑死人。”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去花市多买些七里香回来,放置于各屋窗边,夜里蚊子会少一些。”洛若兮忽然想起,除了蚊香,一些草本植物也有驱蚊功效。
淳于琼瞧见洛若兮手背上也被挠得红了一片,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异类,连忙抱拳道:“主公,我这就去。”
两人的动作都很快,当日傍晚,府邸内的各个房间就都摆上了一排排七里香盆栽。
洛若兮则蹲在地上,将艾叶、蒿草、浮萍、阴干、雄黄等物按比例分成一个个小堆,再用粗纸包裹严实,搓成长条状,折成蚊香盘的模样。
所有人都围成一圈,看着洛若兮有条不紊地操作。
马谡最是着急,接连问道:“主公,这东西真的有用?”
洛若兮拍拍手,站起身来,把一盘“蚊香”递给他道:“今晚点燃了试试,你就知道了。”
马谡半信半疑地接过:“希望有了此物,我能睡个好觉。”
洛若兮仔细地将剩下的物材都折成统一样式,每个房间分得一个,剩下的则留作日后使用。
当晚夜深之时,百姓路过州牧的府邸都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
不过府内众人终于可以安心地一觉睡到天亮了。尤其是马谡,次日一早便赶到洛若兮房门外向她报喜:
“主公,真是太神奇了。来了临州以后,这是我没被蚊子折磨的第一晚。”
洛若兮睡饱后也神清气爽,打开房门深吸了一口清晨新鲜的空气,刚好看到橘红色的朝阳挂在天边。摆脱了蚊子的烦扰,早起的感觉竟是如此惬意。
她向廊外其他房间看去,阮常林的房门早就敞开了,不用想就知道,他又是早起去后院练枪了。
自从那日因为糜芳闹得不愉快,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她,让她无所适从。
很明显,他并没有把心事告诉她的打算。
洛若兮本以为,他们两个早就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但如今看来,是她单方面的无话不谈,是她一厢情愿了。
如果说不难过,那是在自我欺骗。
这时,“罪魁祸首”糜芳推开房门,瞧见洛若兮正往自己这边张望,连忙走过来恭维道:“主公所制之物真是奇妙,我以前竟从未见过,不知此物叫什么名字?”
洛若兮原本打算来了临州就与糜芳好好讨论经商之道,但经过上次阮常林出言劝阻,再加上被蚊虫搅得心绪不宁,她便一直搁置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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