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月结了客栈的账,买了干粮牵着马走到镇口,见到的就是这一幕。不由撇了撇嘴,她不解其意,只觉得这些人一个个的堵在门口,还让不让人过路了?
“让让,麻烦各位让让,我还要出城赶路的。”她呦喝着,试图分开人群。
众人自觉地向两边分开,看着她,跟看着个怪物似的。
守着城门的护卫还好心地劝阻:“小姑娘,外头可是有吃人的妖怪,你确定要离开?”
若是没有十分的把握,司月自然不会冒生命危险离镇。她既已回忆起从前捉妖的记忆,自然无所畏惧。
但很显然,她一身的本事,却如明珠蒙尘,不为人所知所信。
瞧瞧,这些人现在不就是不相信她的本事才阻挠她外出的吗?
也怪不得他们。毕竟男人么,头发短见识短的,没必要跟他们置气。
“是啊!我还要赶路,就此别过啦。”说着,她牵着马出了城门口,踩镫上马。
“等等!”忽然有声音叫住她,“小姑娘,等等!”
她握着缰绳,正要驭马前行,闻言倒也不急着走了,讶异转身。
难道这座小城还有认识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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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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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的是叫住她的并不是认识她的人,而是早上客栈里遇见的那个中年胖子。
这倒是让司月挺意外的:“你,你不就是客栈那个‘十两银子’吗?”
被一个和自己女儿一样大的小姑娘这样叫唤,身为村长的张林嘴角抽了抽:“正是。”
他在张家村,村民谁人不高看他一眼?若换作平时,他铁定狠狠地训斥这个不通礼仪的毛丫头一顿。可是现如今,妖怪横行,看这小姑娘竟敢独身一人出城,许是身怀异术也不定。这小姑娘,大概是他回村的唯一指望了。谁知道妖怪会不会到村子里祸害,他可等不得太久,兴许家人还在村子里等着他救援呢。
司月问:“你可是要请我护送你回村?”
张林迟疑了一下,最终咬了咬牙:“是!”
司月道:“十两银子,我可是分文不会少收的。”
“只要姑娘能将张某带回张家村,张某必定不会食言。”张林内心纠结得很,一方面这外族打扮的姑娘不似那等奸商就势提价,可见是个实诚人;另一方面又担忧这姑娘会不会本事不高,不然怎会在此情势危急之时没有趁机多敲一笔竹竿?
若是司月知道他内心的腹诽,铁定气得不做这笔生意了。可惜她没有读心术,于是只满意地招呼张林带路离城。
“慢着!”刚刚劝说司月不要出城的守门护卫拦住了张林两人,“你们这是要去送死啊!”
那护卫满脸痛心疾首地看着两人,也怪他心软,他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两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唉,大叔。”他拍拍张林的肩膀,“你都活到这岁数了,怎么能相信一个小姑娘的胡言乱语呢?”说着,又满脸不解地看向司月,“小姑娘,听我一句劝,外头真的有妖怪,这可不是你们小姑娘家家的胡闹,会闹出人命的。”
司月听他苦口婆心地劝说,明知道他是好意,却也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位大哥,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我都不认识你,你也不了解我,你怎知是我在玩闹?如此妄下论段,这种行为可要不得。”
这姑娘怎么就不听劝呢,护卫摇头:“那我就斗胆问姑娘一句,姑娘可是会武艺?”
“不会。”
“可身怀异术,力大无穷?”
“并没有。”
护卫两掌一拍:“那不就结了。姑娘既不会武艺,又无力大无穷这等逆天的本事,凭什么能在妖怪手里逃生?”
他这话可说得冒犯极了,不过司月大度,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是望着护卫摇头叹息:“杀妖还需武艺和力气?大哥你见识短浅我不怪你。但我要告诉你,杀妖靠的是道灵之力。”
“道、道灵之力?”护卫瞪眼,“那是个什么东西?”
奇怪,这些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自打脑海中出现妖怪的画面之后,她又略翻看了自己包裹里的那本手记。手记上明明注明中原一共有四大观,四大观广收门徒,教诲子弟,弘扬玄门之道,以期斩妖除魔,造福广大百姓。
司月所在的天容观,原本也是四大观之一,在中原之地极有势力。可惜因着观中皆为女子,而中原素来男尊女卑,女子地位低下,观主自认女子并不比男子差,无法忍受旁人对女子的轻贱轻视,便从中原千里迢迢搬迁至塞外。
话说回来,原本民间出现妖怪,可上告附近的观主杀妖,可现在观看这些百姓和守将,并无此等意识。这和手记上的记载大有出入啊,为何如此?莫非手记上记载有误?
她满是困惑地问这护卫:“这位大哥,难道你从小到大,从未听说过玄门吗?四大观……不,现在中原只剩下三大观了。分别是玄青观、星梓观、朱雀观,没听说过吗?不会吧,一个都没听说过,你这也太孤陋寡闻了吧。”
护卫傻眼,什么玄门,什么道观?中原崇尚的是佛教。玄门、道观,这些应该都是不入流的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护卫瞪眼,这不是在说着出城的事吗,差点被这小姑娘拐带歪了。
漂亮小姑娘本来总能得到优待的,只是这会儿护卫有点不耐烦了,他本就是好心好意阻止她出城送死,奈何人家偏不听啊!瞧她明明是中原人的长相,装束打扮却跟塞外那些蛮夷胡人一般,说不定是混进中原的奸细呢。
他本来怕吓着姑娘家,压着嗓门说话的,这会儿也顾不上了,粗声粗气地说:“别跟我提那些玄门道观乱七八糟的,总之,夔王已然知悉了妖怪现世这事,就在今早,他排兵点将领着众将士杀妖去了,过不多时便回来。大家伙儿放一百个心吧!”原先还打算等夔王凯旋再提这事的,要不是这小姑娘,他又怎会如此沉不住气?
夔王?不带玄门的人就敢前去杀妖,这是嫌自己命长活得不耐烦了吗?
司月惊诧。
但众百姓可不是这么想的,闻言纷纷展露笑颜。
“夔王……夔王出兵了,我们有救了!”
“有夔王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在话下。”
就连张林也是喜形于色,略带歉意地朝司月拱拱手:“姑娘,抱歉得很。既然我们夔王已经出兵了,想来妖怪很快就可以铲除,就不劳烦你送我回村了。”银两攒得不容易,可不能就这么花出去了。省俭点,还能给自家闺女多置办点嫁妆。
这……这是来消遣她的么。司月皱眉,这夔王什么来头,他还没回来,大家伙儿已经料定他胜券在握了?
这些老百姓言语中无不透露着对这位夔王杀妖的自信,可见夔王在民间的威望。可惜司月生活在塞外且失忆了,对这位夔王的事迹一无所知。不过,她倒是因此产生了些许好奇,或许她该去见识见识,没有玄门的加入将士如何杀妖。
她一向是想做就做的性子,当下也不管护卫的劝阻,问清楚了夔王的走向之后,便打马奔出去。
“回来,快回来,莫要冲动!”那护卫也是尽责,还在后面追赶了一段。
“算了,门将大哥,良言难劝将死鬼。那小姑娘看着是小,可也是嫁人的年纪了。这人呐,总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此去前路凶险,是福是祸且由得她去吧。”
也有乐观的百姓道:“说不定那小姑娘运气好,被除妖的夔王遇到,来个英雄救美成就一段佳话也未可知。”
看来这位仁兄话本子瞧多了,满脑子都是夔王如何英雄,如何了得,手起刀落,将众妖杀得片甲不留,最终抱得美人归。
然而现实是,夔王他们的情况并不如这些百姓想象的那般乐观。
此时,一向训练有素骁勇善战的队伍因为几个妖怪而变得杂乱无章,那些妖怪也不知怎么长的,刀枪不入,几十上百个士兵不间断地轮攻围堵,也没见这些妖伤到分毫,反而已方不少人马身上还挂了彩。
“格老子的,这比雪山那次和单放蛮夷的那场战还难打,这怪物打哪里冒出来的!”李副将眼见着妖怪久攻不下,心里也开始烦燥了。
关键不是久攻不下,而是对怎么攻打怪物毫无头绪,不知道怪物怕什么,也不知道对方的弱点在哪里。这可不比打蛮夷容易。
陈将军知道自己的这位同僚性子急燥,他皱皱眉头,转而担忧地看向夔王:“殿下,看来刀枪对怪物来说并不管用。”
夔王点点头,吩咐下去:“乙队配合甲队,开始用火攻!”
人都是有弱点的,相信怪物也不例外。只要多试几次,总能试出来。
乙队领命下去,依次点燃火把,配合着使用刀枪的甲队将火把往怪物身上扔。
怪物身形笨重,躲闪不及之下没多久就被烧得全身起火。
“有用,火真的有用,怪物烧起来了!”
士兵们欣喜,李副将笑出了牙花子,陈将军抿嘴轻笑,只有夔王凤眼紧盯着浑身冒火的怪物,心中莫名不安。
果然,下一刻,怪物仰天怒吼一声,就张开双臂扑向围剿它的士兵。怪物所到之处,不时传出阵阵惨叫声。
“退下,快退下!”李副将慌忙下令,好家伙,点了火后那怪物比之前更厉害了!
可不是么?一直远远站着旁观的司月对此情景,不知是该叹还是该笑。那妖物分明性属木,五行相生相克,木妖遇火当然更胜从前了。这传说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夔王对妖物是一窍不通啊,看来这次除妖他铁定要吃败仗了。
正当她为这支除妖队伍叹息的时候,却见队伍中一身披战甲的英武男子手持铁弓,取箭拉弦。那疾箭便气势汹汹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怪物,“噗”的一声从怪物眼睛里穿入,直插脑门。
怪物受创,捂着眼睛仓皇大叫着缩身后退。
“原来,这就是它们的弱点所在。”夔王握着铁弓,低语轻喃。
这回,才算是真真切切的伤到了怪物。
“咦!”躲藏在远处的司月眨眨眼,想不到那射箭的男子浑身上下毫无半点修道痕迹,不是玄门中人却能另辟蹊径重创妖怪,还是有点能耐在身的。想来,这名男子便是城中百姓赞不绝口的“战神”夔王了。
既已摸清怪物的弱点,接下来的战局立挽颓势,没多久便将这些个妖物一一活捉住。
之所以是活捉,也是有原因的。
“这些怪物,明明已经受了那么重的伤了,咱们却不知道怎么杀了它们,真真叫人气恼!”李副将粗嗓门大声地气恨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啊!”远远观望的司月心道,“也罢,看你们那么努力除妖的份上,就让我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她做事一向随心所欲,现在善念一起,便从包裹中取出琵琶,调试其音,末了再引道灵之力弹拔琵琶。琵琶声起,音浪便化作数不精的利刃,这些利刃如长了眼睛的潮水般向妖物们奔涌而去,收割这些妖物的性命。
妖物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便已化作一根根木头倒在地上。
这些妖物,本就由树木化成,如今变回本体,也算是死得其所。
“咦?”司月却在此时感受到身体微妙的变化,体内的灵力如漏气般迅速流失,让她感到体虚无力的同时也很是惊恐畏惧。
畏惧?
两个多月前,她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失忆也只是有些无所适从;离开塞外孤身一人前来中原,道阻且长,亦从未惧怕过什么。
而此时此刻,是她失忆以来第一次品尝到畏惧这种情绪。
她这是……在惧怕自己失去自保的能力吗?
来不及多作考量,她鞭子一甩,便骑着马哒哒哒地往小路上奔去。
野外空旷容易暴露自身,她需要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恢复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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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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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村村口。
春桃战战兢兢地跟在王时身后。
昨日怪物出现,她和王时拼命奔逃回村,险些被怪物追上,幸好慈姑及时出现救了他们,不然估计小命难保。
慈姑就是王时的亲娘,也是她的准婆婆。不到四十岁年纪,样貌平平无奇,除了面容和善、观之可亲外,并无其他特异之处。若不是怪物现世,她还不知道原来这个准婆婆竟然通玄术,可以除妖邪。
慈姑看着自己双手也是感慨:“还以为一辈子都用不上,没想到……”
村民见她有如此能耐,双手合十地哀求她救救自己的家人。慈姑也义不容辞,忙活到大半夜才将春耕在外的村民一一救回。
“慈姑你真是个好人。”村民们都对她很是感激不尽。
“伯母!”春桃的爹爹村长张林因为去城中采买没回来,赶忙向准婆婆求助,“我爹爹到城里采买还没回来,我怕他会出事。伯母,你那么厉害,求求你想办法救救我爹爹。”
王时见心上人着急,憨憨地摸摸头帮着求情:“娘,你能杀妖怪,也能到城里去接伯父回村的对不对?”
慈姑人如其名是个慈善人,和她毫不相干的村民都能出手相助,对自己亲家又怎会袖手旁观?她握住春桃的手安抚道:“春丫头莫急,你看外头妖怪猖狂,可那些畜生并未敢进村作祟不是?”
春桃仔细一想,道:“是啊,并未听说待在村里的人被妖怪伤到,我还以为是伯母你玄术高超的缘故。”
慈姑温然一笑,眼角满是皱纹:“你伯母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这都是前辈高人的功劳。左右再过不久你就进我们王家大门了,这事说与你听也无妨。”
原来几百年前,世上并不像她们之前经历的日子那般太平。妖鬼横行,民为之惧。之后为应对妖鬼,朝庭设立了四大观,专司斩妖除魔之事。
慈姑,便是四观之首玄青观的后人。
“也不知为何,从前朝开始,这世上便再无妖鬼,这四大观也就渐渐没落了。到如今,听说过的人估计都没几个还在世了。”而慈姑的祖先,抓着昔年的荣光不放,一遍又一遍地将往日四大观的辉煌灌入子孙脑海中,要求子孙颂读牢记除妖的法门。
还记得慈姑的祖父临死时,握着她的手嘴里念念有词:“等着吧,等着吧,妖鬼一定会重返人间的!到那时,到那时,我们玄门的富贵日子就回来了。”
她原以为,那只是祖父的妄想。
慈姑指着村口处破败不堪的祭庙道:“你们瞧,那就是玄门前辈先人立的庙观,每个村口、镇口、县城门口都立着一祭庙,为的就是护佑一方百姓的安宁。如今庙观虽破败不堪,但内里所含阵法依然有效用。”她看着春桃,“你爹爹是个有福之人,只要他待在城里不轻易出来,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话虽这么说,但毕竟没见到人,春桃心中总是不安。更何况,她爹爹总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城里不回家吧?
慈姑拍拍她的手:“春丫头放心,你伯母虽然能力有限,却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外头妖孽横行,想来在城中的亲家也不会出城冒险。我虽略懂除妖之术,只今日我为救村民已耗尽修为,且待我于庙中修练两日,之后再到城中接亲家回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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