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黛有些明白舒云端对付她的无力感了,不管别人说什么,她只听她想听的。尤黛不得不强硬起来:“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遍。舒云端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你不要自找没趣,也不要自欺欺人。”
“好了,曼妮,算了。”权俊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冯曼妮垂着头,顿了几秒,然后一头栽进权俊驰的怀里,抽抽泣泣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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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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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曼妮被权俊驰送走了,走之前,用饱含热泪且带点哀怨,又依依不舍的眼神看了一眼舒云端。
但舒云端并没有看她,她最后的情绪落了个空。
为什么对舒云端那么执着,同为校友的关依梦给了更好的解释:“舒云端这人不一样的,颜值先不谈,人家学习好,能力出众,大三的时候好像跟人合伙开了一家公司,做自媒体还是什么的,本来开着玩玩,但公司发展起来了,还挺挣钱。他现在有一辆几十万的车,就是靠这个挣来的。而且,舒云端本身家里就有钱,妥妥的黄金做的香饽饽,要是跟他成了,这以后的日子,不就躺平了么?”
在别的同学还在为前途奋力拼搏的时候,他已经走在成功路上了。
的确是让人羡慕的人生。
尤黛听到这些话时,整个人恹恹的,她想到自己,人生的路走得坎坷,都快被磨灭了斗志。
可是不管再失败,还是要继续往前走。
那天晚上,尤黛跟舒云端一起去吃了个便饭,就在人来人往的快餐厅,两人找到位置坐下时,还被人偷偷拍了照。
这还是两人重逢后,第一次独处。
尤黛要赶回厂里加班,一份炒饭吃得很快。舒云端一开始还慢悠悠地吃,没多久也快了起来,在尤黛吃完喝汤时,他也吃得差不多了。
“你加班到几点?”舒云端找着话题发问。
“大概十点多吧,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忙。”
“那回家不是很晚了?路上安全吗?”
“距离不远,有时关依柔会来接我,然后在路上买点烤串当夜宵。”
“我也住这边,今天刚搬来。以后大家可以常聚。”舒云端用纸巾擦了嘴,补充了一句,“我不算太忙,基本上都有时间。”
“可能我会很忙。”尤黛无奈说,“一大堆麻烦事。”
“要是可以的话,我愿意听你说说那些麻烦事。”舒云端说。
其实篮球赛那天后,关依梦几乎天天找尤黛视频,说了不少舒云端的事——看着平易近人,但凛若冰霜,是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
跟他要好的男生很多,但他没啥真正的朋友,权俊驰算一个,还有一个校外跟他合伙开公司的学长。
他身世清白,干干净净,身边也没出现过什么异性。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跟关依梦所说的,甚至是尤黛记忆中的样子,判若两人。
尤黛去买咖啡,舒云端沉默着站在一旁等着,快餐厅人来人往,他乖巧地伫立在扶梯前,像是一只等待认领的小狗。
尤黛走过去,把咖啡递给他时,他闷声说:“付钱是男生的事,你真没必要请回来。”
快餐的钱是舒云端付的,尤黛不想占便宜,一定要请咖啡。
尤黛没有回答他的抱怨,上扶梯时,认真地问了自己的疑惑:“你真的是为了让冯曼妮知难而退,才故意…接近我?”
‘接近’这个词,是她想到的,最委婉的用语。
舒云端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低沉有磁性:“有一部分是,但还有一部分……”
话没说完,扶梯就到了头,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个短发女生,直愣愣地往舒云端怀里扑。
舒云端眼疾手快,把咖啡半举起来,女生碰地一下撞到了他的肩头,撞击力让他不禁后退一步,同时手腕震了一下,咖啡喷洒出来,溅落在他裤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
女生掏出一张纸巾,要给舒云端擦裤子,可刚弯腰,就听他说:“不用了。”
没有任何语气的音调,带着浓浓的疏离感。
女生一下愣住了。
舒云端身后是尤黛,他刚才退后的时候,差点踩到她的脚,被尤黛单手支住腰肢,站稳了。
扶梯口不是说话的地方,尤黛的手还抵着他,舒云端伸手往后一抓,把尤黛的手握在掌心,牵着人往外走。
女生还想追过去:“那个,我加你好友,把洗衣费给你……”
后面的话,在看到两个人交叠的手时,戛然而止。
舒云端回复的话没变,语气也没变:“不用了。”
女生还呆在原地,后面赶过来另一个女生,拉着她走了。
“三次。”尤黛看了一眼跑远的两个女生,她们交头接耳,还时不时看这边。
这两个女生在他们进来吃饭的时候,就已经在了,当时女生就表现得很激动。
这一场撞人事件,应该不是意外。
她说的三次,是舒云端把她当挡箭牌的次数。
第一次是在肥肠鱼的餐厅,他蓄意借位接吻。第二次是半个小时前,他企图做戏的眼神。
第三次,就是现在。
尤黛有一洗手就抹护手霜的习惯,但工作原因,手不是特别柔软细腻,而舒云端的手,手掌宽大,骨节分明,虽然不算软,但很滑腻。
两个人牵着手,还紧挨着走了一会儿,在出商场后,松开了。
舒云端的解释姗姗来迟:“对不起,我实在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才出此下策。”
尤黛摇摇头,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但舒云端跟随着她的脚步,一边走一边说:“我该说清楚。首先冯曼妮的事,我不太喜欢她的行事作风。那一次篮球赛,她可以任由两个男生大张旗鼓地为她争风吃醋,这不是一个正常思维的女生能做出的事。还有,你的个人信息在论坛上散播,也是她找人做的。我问过教务处的老师,老师查到帖子里大部分的留言,是她写的。这事,我一直还向你道歉,因为我的原因,连累了你。”
说起来,尤黛听到冯曼妮在说她年纪大,工作不好时,就想到了帖子上的几条留言,她说话的逻辑跟留言如出一辙,所以,她并不意外留言是冯曼妮写的。
不过,尤黛确实不在乎网上的留言,虽然个人信息被扒,但至少对她现在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她不跟冯曼妮计较,更不可能怪罪舒云端。
慢悠悠走到了地铁口,尤黛停住了脚步,她侧身,面对着舒云端:“没事,你不用道歉。我要坐地铁去工厂,你回去吧。”
她挥了挥手,正要转身,舒云端叫道:“姐姐。”
尤黛扭头。
“我有句话一直想对你说,但那时候你们搬家,再也没回来过……”舒云端眼眸微沉,“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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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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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云端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听家长提起一个隔壁家的孩子,年长他九岁,成绩好性格好,嘴巴甜,热情有爱心。
那时舒云端跟现在不一样,还是个腼腆的小男孩,看见猫猫狗狗会害怕,遇到不熟悉的人,会躲在家长身后张望。
他并不喜欢这个隔壁家的姐姐。
有一年过年,姐姐一家没有回老家,留下来串门,他被家长从房间里叫了出来,像是个问答机器人一样,接受对方家长的盘问——
“小云端读几年级啊?”
“三年级。”
“成绩怎么样,考试考了多少分?”
“语文九十八,英语九十九,数学一百……”
这是舒云端回答的。
但他妈妈又很快接了话:“我记得黛黛小学的时候,几乎门门都是满分吧?云端还差一点。”
“小云端还小嘛,这样的成绩也不错了。他有没有报什么兴趣班?”
“练书法呢,他现在的字跟个蜈蚣爬一样,不好好练练,老师批改试卷都不认得他的字。”
“书法挺好的,学过受用一辈子。”
两边家长聊天的时候,舒云端也不能走,乖巧地坐在旁边,听着。
尤黛那时候读高中,剪了个短发,比舒云端的头发长不了多少,但柔软服帖,显得一张脸尤其稚嫩。
她个子已经很高了,本来在挑火龙果吃,特意蹲下来,凑在舒云端旁边,落井下石:“云端啊,作业写完了没?给姐姐看看你的蜈蚣爬的字好不好?”
舒云端看着她说话时,那被火龙果染红的牙齿,脸颊也羞成了红色。
更过分的是,尤黛趁着家长们没注意,偷偷溜进舒云端的房间,说是不忍心看他大过年的,还要练字,带着人一起玩起了手机游戏。
舒云端从小就被管得很严,根本没机会接触手机。他也知道玩游戏不对,就是没抵住心里的渴望,小脸比听课还认真,按着尤黛说的步骤,欣喜地操作游戏人物。
那天他们走后,舒云端被罚站到晚上九点,晚饭也没吃。
其实尤黛还是舒云端邻居时,性格跟现在也不一样。
她大大咧咧,思维跳脱,说一不二。可能因为舒云端还没开始长身体,每次看她,都要费劲地仰起头,又觉得她居高临下,有些傲慢。
当然,那时候舒云端年纪小,他自己也没注意,关于对尤黛的印象,大部分是受了父母的影响——他父母总是拿他跟尤黛作比较,让他心里产生了抵触。
后来,印象开始转变的契机,是他上初中后。
青少年的叛逆期,让舒云端对父母的苛刻管教,产生了严重的逆反心理。
他父母给他报了无数个课外辅导班,他每天放学后,除了要做作业,还要腾出时间来画画,下围棋,周末的时候,钢琴和跆拳道,还有跟外教练口语,几乎每一天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舒云端觉得太累了,甚至半夜睡不着,偷偷抹眼泪。
他想踢足球。
学校体育课组织了一场足球赛,舒云端头一回体验到运动的快乐——
一群男生在操场上迎着太阳奔跑,满头大汗,欢声笑语,热血且痛快。他可以暂时忘记父母压在身上的担子,什么都不想,只需要追着那颗球,尽力往前跑。
他向家长提出这个要求时,已经瞒着他们翘掉了两周周末的兴趣课。
结果意料之中,家长不同意。
舒云端对他们放了狠话,要是不允许他踢足球,他连学校的课也会翘掉,他说到做到。
家长没有轻易妥协,把邻居一家人搬来做说客。
大人都在说,小孩子要以学业为重,要听话,不能倔强,不能任性。
只有尤黛站在他那边,与四个大人唱反调。
她说,强迫他做讨厌的事,只会让他更讨厌你们,还不如放手,让他去发展他的爱好。叔叔阿姨,多一个兴趣爱好,并不能影响一个人的前途,但否定一个兴趣爱好,有可能会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那时候,尤黛正在国外留学,学她喜欢的专业。
她是通过父母的视频连线,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舒云端还记得她或许是心情好,脸色红润,即使说着话严肃的话,眼角也弯弯的,在温柔地笑着。
尤黛让父母把手机递到舒云端手里,在有些模糊的视频中,温和且坚定地对他说,我支持你。
她说动了几位家长,舒云端也因此有了个愉快的初中生活。
舒云端觉得她像是黑暗中忽然出现的太阳,她有强烈的个性,在明亮的前方,为他开辟出一条崭新的路。
舒云端一直想找机会,谢谢她。
可是舒云端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并且在那次视频过后,她们一家就彻底搬走了。舒云端曾用母亲的手机,给尤黛妈妈发消息,但没有收到回复。
她们一家,好像消失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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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里的灯闪了一下,尤黛一个没注意,织机上穿引的线将手割出了一条长长口子,一下出了血,流了出来。
她赶紧把手放开,避免血滴到线上,然后从盒子里,摸出一个创可贴。
“我帮你吧。”旁边的高书翠伸出接过创口贴,给她贴好,“好了,小心点,别再割到了。”
“刚才走神了。”尤黛笑了笑。
高书翠是尤黛的同事,比她大六岁,性格直爽,还是个热心肠。她打量着尤黛,关切问:“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有心事?”
“不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尤黛摇摇头,把脑海里舒云端那声‘谢谢’,给强制压了下去。
“你以前应该很漂亮吧?”高书翠察觉自己说错话,又改口说,“你现在也好看,是个大美女。”
“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都一样。”
“也是,外表都是虚的,长得再好看,迟早也会变老,还是要心踏实,我那个……”高书翠正想说之前给尤黛介绍的一个远方亲戚的弟弟,可以找个时间相个亲,但尤黛对这方面从来就很敷衍,应该是不太愿意,她也就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
尤黛没留意她欲言又止的话,往老板办公室看了一眼,问道:“今天气氛不太对,厂子里太安静了。昨天加班都没搞定的颜色,康叔也不拉着大家一起讨论了,他要自己定下来?”
康叔是工厂老板,叫康博,跟高书翠还是亲戚,很近的那种。
高书翠也纳闷:“没有动静,公司群里也没说。我怎么心里这么不安,感觉好像会出事?”
“高姐,你可别这样说。”尤黛赶紧说,“你的嘴可是开了光的,一说一个准。”
高书翠这人确实奇特,本身运气不算太好,也没啥家境,否则,也不至于跑亲戚厂子里打工。但她拥有一张乌鸦嘴,好的事说出来,不灵验,但坏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大概率会发生。
也就在她说完这话之后没多久,一直安静的公司群里,有了动静——
老板康博发消息说,开个紧急会议。
工厂里没有会议室,员工就全部聚集在老板办公室,十几个人,前后站了两排。
康博坐在他的皮椅上,转了一圈后,才开口:“会展中心的那个项目不做了,对方嫌我们工期长,价格贵,把我们换掉了。”
可就算换了别的缂丝工厂来做,要缩短时间做两幅仿宋的缂丝画,根本不可能。
康博又说:“他们是不打算现做非遗的展品,直接租借了一位收藏家的藏品。虽说这一次算他们违约,但看在以后还有合作的可能,我也没跟他们撕破脸,这事就这么算了。辛苦大家了,我们还是先把以前的单子做好,应该是还有一批线头没剪了吧?”
这是高书翠的工作,她应道:“是。”
康博摆摆手:“你们去忙吧。”
人散开后,尤黛留在了最后,她本来想说点什么,但看康博板着脸,情绪不佳的样子,还是没说。但她刚要往外走,康博却叫住了她:“尤黛,你是不是打算参加今年十月份的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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