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满头是汗的楚霖也下场,还没开口我就抢先一步说,我可没给你准备水啊。
楚霖无语极了,脱下校服一把盖在我头顶上,热气笼罩周身,不知是他的,还是我的。
拉下校服那一刻,我就感受到了一道十分不友好的视线,旁边的学姐方才还只是烦躁的眼神,现在变得我都分不清是嫉妒还是不屑。
就在我以为她误会了我和楚霖的关系时,她真的误会了。
“原来是楚霖的对象,我说我看着这么不顺眼呢。”
这语气任谁听了都知道不是在嫉妒,更像是不屑。
柳南第一个不爽,站起来质问那人:“你什么意思啊?”
“七中有谁不知道楚霖是冯一楠的手下败将啊。”学姐看着场上穿着浅蓝色校服的男生,满脸骄傲。
“那男的就是冯一楠呐,我说我看着这么不顺眼呢,比楚霖可差远了。”
方才在柳南嘴里还是帅哥的人,现在变成了“那男的”。
关于楚霖和冯一楠的恩怨,我和柳南全是听小区里和楚霖同班的姐姐说的,不排除添油加醋的成分,但这不影响我们讨厌这个名字的主人。
据说楚霖高二的时候七中有一个选拔赛,赢的人有机会和郭子轩学长同台演出,郭子轩是红了很多年的优秀歌手,也是七中的传奇,谁不想和他同台演出,一时间报名表垒得教材还厚,楚霖和冯一楠也在其中。
声乐班的学生优势明显,他们两个都进入了最终的决赛,而成绩占比,70%是老师打分,30%是学生投票。
两人一直以来都摇摇领先,成绩相差不大,可是投票截止的最后一晚,冯一楠票数疯涨,任楚霖的支持者怎么努力也追不上。
后来冯一楠赢了,楚霖的支持者都觉得他赢得不光彩,纷纷将他拉入了黑名单,而冯一楠的支持者觉得楚霖那边破坏他的名声,也开始瞧不上楚霖。
“有的人实力不行就来阴的,真叫人看不起。”学姐看到柳南站了起来,也撸起了袖子,嘴里还在喋喋不休。
这话别说柳南忍不了了,我都坐不下去。
“拜托你搞清楚,实力不行的人是谁?你知道楚霖从小到大参加过多少比赛,获得过多少奖吗?”
“谁还没有点奖啊,冯一楠的奖杯放满了他整间书房。”
我们场下明枪暗箭,他们场上箭弩拔张。
越来越大的争吵声盖过了我们,楚霖被冯一楠和小胖拉着安抚情绪,完全没有传说中两人彼此恨之入骨的样子。
一个学姐颤颤巍巍地问道:“这才一会没注意,发生了什么?”
另一个学姐说:“对面的抢篮板,把冯一楠撞地上了,楚霖看不下去说了两句,两人就差点干起来了。”
我忽然觉得方才我们的争吵更像个笑话了。
前一秒还针锋相对的我们,下一秒冲到场内沆瀣一气。
……
“宁宁,我还是头一回看你跟我们以外的人争论得那么大声。”
去小吃街的路上,我和柳南坐在两个男生的自行车后座,总结方才的世纪大战。
楚霖在前边评价道:“陆远宁就是窝里横。”
“我刚刚可是为了你才跟别人吵架的耶。”
“有什么好吵的,那些谣言也就你们这些小女生信。”
我懒得与他争论,在我看来,楚霖才是没有脑子的那一个。
节前小吃街对面的步行街有活动,到那儿时路边已经挤满了了人,旁秋一开始就目标明确,直往南区的大口七走,那是家麻辣烫店,他每次来都要去。
“这个队,我们排到八点都不一定吃得上。”
“可我只想吃这家。”小胖委屈巴巴地看着柳南。
“这样吧,你们在这排着,我们先去逛一圈。”柳南提议道。
狭小的街道上人山人海,旁秋又不放心了,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心心念念的小店。
“这就对了嘛胖哥,不要只盯着这一家看,这条街上好吃的东西多了。”
小胖就是太过钟情,每回一进来就直奔大口七,等吃完人也饱了,别的什么章鱼小丸子、烤冷面、炸土豆、香豆腐,他是一个也吃不下了,他怎么会知道其他美食存在在这条街上的意义呢?
这一回,我们三个将我们自己爱吃的,统统往他嘴里喂,一副要将他喂到如小时候一般胖嘟嘟的架势。
“我吃不下了。”
“怎么可以?”
“吃完它!!!”
“吃!!!”
这条街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有的跟我们一样还穿着校服,有的穿得成熟,但脸上稚气未脱,还有的一看就是被社会摧残过的人群,脸上黑眼圈粉底也遮不住,老年人居少,但有,尤其是在街口那家电气门口,几乎都是老年人。
柳南非得拉着我们上前去凑热闹,台上有阿姨在唱歌,红毯、灯光、音箱,氛围给得足足的。
“挑战赛,”柳南双手抱胸看立牌上的挑战规则,“唱到一万分,冰箱就能扛回家了,楚霖哥,这可是你的主场啊。”
“真有那么简单,这小店不得破产哦。”楚霖也双手抱胸看规则。
小胖双手还没有解放,一边拿着鸭肠,一边拎着奶茶,也看着规则说,“要不试试?”
“我同意。”我第一个举起了手。
楚霖撒腿就要跑,被我们一把抓住往主持人那边送。
“叔叔,我们要报名。”主持人看了我一眼,没有搭理,楚霖还在挣扎,被我拉着不放手。
柳南赶忙接下我的话,“哥哥,我们想报名,可以吗?”
主持人小哥哥立马喜笑颜开,让我们去后台找工作人员报名。
“我不去。”
“哥,你就去吧,学了这么久,这么就有机会展示了嘛。”
“报名的都是阿姨。”
“你不是啊。”柳南接过小胖递过来的奶茶,义正严词地说道。
楚霖理了理被我们弄乱的头发,突然双手插兜,我觉得他是在欲擒故纵,看着分明就是很想参加的样子,只是想找个台阶下。
“我帮你填,你不是自愿的,是我们逼你的。”
楚霖上台的那一瞬间,本来都准备离开的阿姨又原地返回,还吸引来不少年轻的群众,主持人趁机宣传了一波他们的家电,吸引更多人参加。
楚霖举着话筒,问主持人能不能邀请他的朋友以一起上来唱,我们三个默默转身想要离开。
“你们要是走了的话,今天这冰箱你们就都没份了。”
没人回头。
“说好的冻冰棍也没戏了。”
没人搭理他。
“上回你们去网吧的事……”
我们一个箭步冲到了台上。
那天晚上,我们当着一群老阿姨的面,唱了凤凰传奇的《最炫民族风》,引起了台下大合唱,越唱越兴奋,差点就要跳起舞来。
我想应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这冰箱非我们莫属,他们三个也一样,因为我们在看到显示屏上9685分时,都是满脸不可思议。
这么嗨的歌,这么动听的声音,这么有感染力的现场,居然连一万分也没有?
我们四个在台上面面相觑,迟到的尴尬涌上脑海,丢了话筒就跑,唯有月光能追上我们逃跑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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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我们家每年国庆都会去人民广场看升旗,没有例外,我爸一如既往早晨四点就开始叫我们起床,磨磨蹭蹭五点才出门。
我妈提议骑自行车出门,我爸立马翻出他的市民卡,给我们三个刷了三辆绿色市民公共自行车,哼哧哼哧往广场赶。
街上除了橙黄的路灯就是橙黄的清洁工,飞驰的绿色自行车显得与这个清晨格格不入,却又像是这座城市该有的样子。
年初开工的城市轻轨已见雏形,一个个没有轨道的桥墩立在绿化带里,托住空中追不上月亮的云朵。
“明年轻轨也该通车了,到时候咱必须得来坐这头趟车。”陆队长骑在队伍最左边,影子落在地上,被我的车轮追赶。
“我可不凑那个热闹,那年地铁通车跟你过去,差点就被挤成肉馅了。”我妈骑在队伍最右边,我和我爸的影子都打在她身上。
“闺女,那你跟爸爸去。”
又是左右为难的选择,于是我选择加快速度,支持我妈:“我也不想被挤成肉馅!”
两个老人家骑不动,就在后边看我加速减速,站起来又坐下,嘴里不停喊着“慢点”。
广场上没有什么人,年年都是如此,除非有活动,否则很少有人会特意赶过来看升旗,陆队长说这是他的一点小情怀,少一次都会觉得人生不完整。
后来我去了北京,在人山人海的□□,总会想到我们一家三口站在人民广场上吃阳光早餐等待六点的场景。
“这阳光早餐越来越贵了,几年前一个肉包也才五毛钱,现在都一块五了,光涨价也不涨个头。”齐医生边掏兜边跟老板吐槽,老板笑着说没办法,都是为了生活。
陆队长接过豆浆,眼里都是赞同:“都不容易。”
“别跑。”
身后突然飞过两个身影,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时,陆队长已经提着豆浆追了上去。
“爸!”我也跟着追上去,被我妈一把拉住了。
“你爸是警察,没事。”
说完站在原地啃包子,豆浆吸管掉在地上,被风吹到路边,她都没有发现。
天空泛了鱼肚白,陆队长还没有回来,广场上人越来越多,已经是五点四十七了,齐医生越等越冷静,带着我走到广场中间视野最好的位置,人人都往那儿挤,我们瞬间被淹没在人群中间。
“妈,我爸该找不到我们了。”
“这样他都找不到,那他这警察也别当了。”
五点五十三分,陆队长气喘吁吁地钻到我们身后,一手搂住我妈,一手抱着我,手里的豆浆还冒着热气。
“贼被你爸制服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当然,我爸最厉害。”
在五星红旗下,最炽热的人民警察,陆军恒,是我一生的英雄。
……
回到家时已经接近中午,阳光洒在窗台上,有小孩在楼下追逐玩闹,说着有些听不懂的儿童嬉语,也不过几年光景,我们已经和现在的儿童有代沟了?
我们小时候都在玩些什么?
跳房子,跳橡皮筋,砸沙包,单脚抓人,有时也会打乒乓球,打羽毛球,就我窗前这颗大树,都不知道爬上去捞过几回羽毛球。
楚霖偶尔还会跟我们一块玩,可自从他上了初中,常常双手插兜,一副“我是大人,懒得同你们这些小鬼一块”的模样。
柳南对此行为嗤之以鼻,在背后大骂楚霖装逼怪。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也渐渐不再聚在一块讨论今天要选哪个游戏玩闹。
陆队长坐在沙发上,看我进进出出收拾自己,“要出去啊?”
“嗯,我约了同桌去图书馆写作业。”
“放假第一天不好好出去玩一天吗?”
齐医生点点头,说:“难得休息,跟柳南出去玩一天呗。”
陆队长是以高考612分考上的公安大学,齐医生则是新远医科大学本硕博连读的高知识分子,他们俩工作忙,在家的时候不是在看电视,就是在看书,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即使没能直接遗传他们的高智商,也会被这学习氛围所影响。
别人家学习靠父母,我们家学习,靠自觉。
楚霖三年级的时候因为学习成绩太差被留级,干妈气得停了他的钢琴课,每天晚上都把他送到我家看书,让他好好看看高智商人群住在一起是什么样的学习氛围,那会还在上幼儿园的我英文词汇量比三年级……不,二年级的他还高。
“我都跟人约好了。”
“那你晚上早点回,干爸干妈要过来吃饭。”
“知道了。”
国庆图书馆只有两个自习室开门,好在人不算多,到那儿时江双已经开始写卷子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怕没座位上午就过来了,没想到人这么少。”他跟我说完又看了一眼我身后。
“别看了,柳南一大早就玩去了。”
“我没看。”
我没拆穿他的小心思,看到他在解数学卷上最后一道大题,突然想到有一天晚自习柳南曾经问江双为什么那么努力,他没有回答,我骂柳南傻,哪有人会问别人为什么努力的?
柳南说光努力有什么用,方法都不对,这么问他就是想让他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长进。
“江双,你基础不够牢固,别死磕那些难题了。”
“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
“老师布置作业最主要是让我们巩固知识,重难点在基础牢固的情况下才能迎刃而解。”
江双指了指我的卷子,说:“那你不是写了吗?”
“我基础牢固呀!”我承认自己说这话确实有些欠揍,可这的确是事实,没有谁的成果是凭空得来的,“暑假的时候我就跟邻居家的哥哥借了高一所有教材自学过一遍。”
江双没有说话。
我想起来他初中毕业后去广东打了两个月的工,根本没有时间看书。
“我们基础不一样,你应该用最适合自己的方法学习,而不是看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这是作为同桌,我最想对他说的话。
那个下午,我和江双都在闷头写作业,不再说话,一直到闭馆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陆远宁,我请你喝奶茶。”
我以为他是想通了我下午说的话,准备答谢我,这就有些不好拒绝了。
“我要烧仙草。”
结果他得寸进尺,歪嘴一笑,说:“明天继续。”
“那要不要我叫上柳南?”
他突然厉声喝道:“你叫不叫关我什么事?”
图书馆门口左转就有一家奶茶店,除了我们,还有几个小学生,其中一个小豆丁,小小的手从兜里掏出店里的豪华年卡,豪气地跟店员小姐姐说,要大杯烧仙草,我的中杯在他面前有些不好意思下管。
“我初中毕业的时候,差点就要跟我二姐一块出去打工了,我大姐上大学,一个月要一千块钱的生活费,我爸不想供我读书了,是秦老师替我游说了很久他才同意继续供我读书。”
我想起了那个许久没有交集的家庭,如果我是在那里长大的,或许连初中都读不完。
“初中跟你没什么交集,总觉得对于你来说学习好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该玩的时候也在玩,课上开小差看小说,作业也有交不上的时候,可是自从跟你做了同桌,才发现其实你也付出了很多努力。”
说完他又好像觉得尴尬,连忙说:“我今天叫你一块去学习,就是不想你背着我偷偷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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