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
她说,男人送女人香水,是希望她身上,有他的味道。
邓熙明低头,把炙热的吻,落在染了他味道的锁骨上。
真好闻,试香时欠缺了最重要的一味后调,是用36度体温,烘暖的脂香。
苍山峰峦间缀着莹白雪色,洱海的波纹打湿一弯皎皎月光。电视机于无声中坚持不懈地变换画面,屋里唯二的两位观众,此刻眼中只有彼此。
之后的一切,如百川归海,水到渠成。
纵然脸上挂了薄汗,面色也红得极不自然,可邓熙明仍十分有耐心,每进行一步,就要停下来问她的感受。
到后来,杭逸舟已经不想回答了,因为一张嘴,那些掩不住的细碎低吟就会全部跑出来,让她分外难为情。
原来,不需要刻意伪装而自然发出的声音,是这样的。
她觉得,她对自己的身体,大约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但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部分自己,于是,在他新一轮发问之前,她率先堵住了他的嘴。
堵嘴行为持续没一阵儿,她就喘不上气。肺部被覆上来的重量逐渐压缩榨干,鼻子一直嗯嗯哼哼,大有“再让我单独行动你就要当场憋死”的架势。
邓熙明见她先是主动送吻,很快又后悔推拒,轻轻笑了一声。
低沉的嗓音,好听得不像话。
他松开了她的唇舌,将辅助呼吸器官还给抗议的鼻子,只在唇角落下细密的亲吻,蜿蜒向下,又逶迤向上,反反复复,让她分不清楚这是安抚,还是撩拨。
无人机镜头越过丽江,一路向北,是玉龙雪山。
玄武岩与石灰岩层层叠叠,发源其中的黑水河、白水河汩汩流淌,滋润万物生机。艳阳下有缭绕云雾,来来回回抚摸着积雪山顶,美如仙境。
自青藏高原吹来的风,交织着谁的喘息,忽轻忽重,旖旎宛转,细细去听,恍然每句都是,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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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睡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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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对大龄单身女青年,杭逸舟和靳书语私下里进行过很多严肃而正经的学术讨论。
比如,青少年时期的生理知识教育侧重科普,而成年后的生理知识教育……大多不太可靠,乃至不太合法;
又比如,在两性关系中,除了必要的卫生常识之外,除了生物的繁衍意义之外,从感性层面教成年人,尤其是成年女性,如何享受这个过程的知识,凤毛麟角;
再比如……
此刻,杭逸舟伏在温暖而富有弹性的“肌感颈枕”上,脑海中俨然展开了一片宏伟深刻的国人生理教育蓝图。
贤者时间,主打一个思无邪。
“颈枕”大约被压得有点麻,挪了挪身子,将抵在肩旁毛茸茸暖乎乎的头移到上臂,自己则翻身一捞,亲密贴上他绵软馨香的“抱枕”。
夜很静,客栈楼下的吉他弹唱,从一开始热烈高歌,到后来娓娓抒情,再到现在彻底消散,不难猜出,时针一定走过了12点。
邓熙明用指腹轻柔揩着杭逸舟眼角残留的水润,声音着意放得低了又低,像在询问一只沾湿了羽翼,在枕畔稍歇的凤尾蝶:
“困吗?”
“不困。”她微微扬头,吸了下鼻子,听起来像得了轻感冒,“你呢?”
“我也不困。”
空气再次恢复安静,昏黄的床头灯,灯光费力穿过繁复厚重的罩子,堪堪铺满床尾,与不远处的电视亮光相接。
熹微亮光之外,是层次丰富的暗夜。
“给我讲个故事吧,说不定听着听着就困了。”
暗夜里响起软绵绵的女声,如同蹭着他小腿的脂玉一样温润。
邓熙明微赧:“我……我不会讲故事。”
讲什么?想到“故事”这两个字,他满脑子只有: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温润的脂玉挤开他两条腿,从中间灵活穿过,像海洋馆里缤纷梦幻的水母,用触手将他缠了个结实。
她在他耳畔“吃吃”地笑:
“邓熙明,你为什么这么可爱?”
可爱?他才不想获得这种评价呢,尤其,还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邓熙明挺了挺胸,试图找回些面子,然而靠着他胳膊的“水母”忽然起身,将两人原就亲密无间的触碰,直接升级为挤压。他感受到胸膛处非同寻常的柔软温热,心口蓦地一麻。
水母通过触手释放的毒素,有心血管毒性。
——百科全书诚不欺他。
伴随着一声清脆整齐的“啪嗒”,床头两个开关同时被按掉,切断了房间里最后的光源,屋中瞬间一片漆黑。
哦,原来她是去关灯。
杭逸舟将手缩回被子,自然而然地搭在那处精瘦又温暖的腰间: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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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睡前故事,发生在一处小山村。故事的讲述者,是趁假期参加学校活动,来村里进行普法宣传、提供义务法律援助的大学生。
说是提供法律援助,呆了两个月,根本没人来求助。打官司在老百姓眼里是个大事,都是街坊四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就需要上升到法律层面解决问题呢?
因此,学生团队整个暑假最大的建树,仅是在村完小开展了十次法律讲座。
头一次,来了半个村的人看热闹。等讲到第十次,就剩四五个孩子捧场了。
邓熙明听到这,忍不住发笑:“你们的法律讲座,该不会是给人家上专业课吧?那四五个孩子能坚持下来可真不容易。”
“我们的专业课不好玩吗?”杭律师不满,捏了他一把,“案例经典,条理清晰,几位主讲还风趣诙谐。”
“好好好……”邓熙明抚了抚掌下柔顺青丝,讨饶道,“是我觉悟太低,你接着讲。”
眼看假期就要结束了,实习报告上的案例还没有着落,杭同学捏着自己晒得黢黑的脸蛋,分外忧愁。
老天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第二天,来了一位“原告”,正是他们前几次讲座的听众。
“李大树把我们家的羊毒死了!他得赔钱!”
王曼是个年轻农妇,个头不高,气势却很足,揪着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站在院子里高声嚷道:
“杭老师!邵老师!你们快出来,我要告李大树!”
被揪着的中年男人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气,脸憋得通红,偏偏嘴笨,哼哧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杭逸舟将两人分开,转向李大树:“你想说什么?”
“她们、她们家羊,明明是自己吃了有毒的枣子,关我什么事!”
“你放屁!要不是你撒在麦子地里,我家羊能去吃吗!”
“你还有脸说!”李大树来了气,话也通顺不少,“刚发芽的麦子地,你让你家羊去啃,缺不缺德!我找你家说过多少次了,好好的麦苗都给那些羊糟践了!”
王曼被噎得一滞,气势陡然矮了下去:“我、我……这么多羊,我哪管得过来……它要去吃,我有什么法子……”
“管不过来是吧?管不过来我替你管啊!就它知道麦芽子好吃?枣子比麦芽子还好吃呢!拌上农药,我让它吃个够!”
大约是这位李大树从前在村里老实憨厚,王曼没见过他这么凶神恶煞,竟吓得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我的羊啊!好不容易养这么大,膘肥体壮的,就这么没啦!我不管,你这是投毒!”
场面瞬间乱作一团,杭逸舟夹在中间,劝谁谁也不听,哭得哭,闹得闹,直让她耳膜突突地响。
“都别吵吵了!”
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及时喝止了混乱,杭逸舟头昏脑胀地往门口瞧,原来刚刚不知什么时候溜走的同伴,是去找村主任搬救兵了。
村主任年过半百,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开口直接就镇住了场子:
“吵吵什么!有你们这么打官司的吗?这不是泼妇骂街吗?你们不让杭老师说话,怎么评理?”
杭逸舟在心里暗暗竖起大拇指,清了清嗓:
“我来理一理,王大婶家的羊吃了李大伯家的麦苗,李大伯屡次提醒未果,将拌了农药的枣子撒在了自家麦地里,导致王大婶家一只羊死亡,对吗?”
“两只!是两只!”
“什么两只,明明就一只!”
“我告诉你李大树,你这就是间接故意让我家羊致死,我听课的时候都记着呢,你等着赔钱吧你!”
“王曼你少拽那些破词,我往我自己家地里爱撒什么撒什么,你管得着吗!”
才消停的两个人,立时就又要扭到一起,杭逸舟被吓得连退两步,惊险万分躲过了空中飞来的一只布鞋。
“不许打架!”村主任晚饭吃到一半被人拉过来,本来就有气,猛一拍桌子,“到底几只!说清楚!”
“两只,两只啊!”王曼曼比划着手指,哭得撕心裂肺,“我儿子放羊的时候都看见了,这孙子守在地头边上,抱起一只死羊就跑。等我儿子拖着另一只回了家,跟我说完,我再找去,他就不承认了!”
“你说啥就是啥?你儿子跟你还不是一伙的?你咋不说二十只呢?”
“李大树,你耍无赖是吧?行,看见这颗枣了吗?从你地里捡来的证物。今天你不赔我的羊,我就吃了它,我死在这!”
“哎哎哎——”没见过世面的小杭被唬得一惊,连忙去拉妇人,“王大婶,这可不行啊!有话好好说……”
“她真的吃了?!”同样没见过世面的邓熙明,在黑暗里越听越精神,彻底没了睡意,“这要送去洗胃的,村里有卫生所吗?”
杭逸舟“扑哧”笑出了声:“她才不会吃呢,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就是想吓唬李大树。”
“那到底死了几只羊啊?”
“两只。”杭逸舟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喟叹道,“李大树偷走的另一只,低价卖给了赵三。”
“赵三又是谁?”
“村里的屠户。”
“啊?”这下,邓熙明直接坐了起来,“他下的什么农药?被毒死的羊可不能直接吃啊!”
枕边人搞这种大动作,使冷风直接灌进被窝,刺得杭逸舟一哆嗦。
她幽怨道:“邓医生,讲故事的人要冻死了。”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邓熙明讪讪地躺回去,将杭逸舟那侧被角掖了掖,继续听她讲。
“赵三不知内情,以为是李大树从外面捡来的羊,又贪那点折扣钱,就收下了。趁着新鲜,剥皮分好,挂在了自己摊子上卖。”
“恰好那天刘军求村主任办事,见羊肉新鲜,买了半扇肋排,拿大锅炖了,在家请村主任吃饭。”
耳畔响起意料之中的抽气声,杭逸舟抿嘴,微微一笑:
“所以,那天确实有人去了卫生所。村主任听到这,顾不上主持公道,拉着刘军一家赶紧看病。等全折腾完,确认没事,已经是后半夜。”
“那王大婶和李大伯……”
“他们啊,一听村主任说肚子疼,吓得够呛,谁也不敢再闹了。第二天,俩人一起拎着鸡蛋,别别扭扭到刘家探望病号,叫刘嫂子劝了半晌,最后握手言和。”
邓熙明一时啼笑皆非:“这个故事……还真是一波三折,全员happy ending。”
“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疑惑道,“你的实践报告,最后写这个案例了吗?”
“写了呀,还得了很高的分数呢。”
杭逸舟下意识敲着手指,语气欢快:
“我在报告里写,调解永远是解决民事经济纠纷的首选手段。作为法务工作者,不能死抱法条、墨守成规,而要因地制宜,因势利导,在坚守法律底线的同时积极促进当事各方良好沟通……”
纵然在黑暗中看不清,邓熙明也能想象到,她脸上此刻必然是眉飞色舞,十足的高兴。
他听着她仍在滔滔不绝的话语,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异动,不由悄悄凑近,俯首将吻落在她发顶,摩挲片刻,轻声问:
“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企业法务,做B2B,当然也是很好的去处。可之前他们那么多次聊到工作,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讲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
那是发自内心的热爱,无论多么高明的职场老手,都伪装不出来。
怀中的人,身体有一瞬的僵硬。但她旋即放松,浅笑声在他耳畔荡开,与客栈门口悬挂的桐木风铃一致无二。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没去事务所,做真正的执业律师?”
“我大学毕业第一份工作,在北城。”
杭逸舟顿了顿,补充道:“北城,最好的律所。”
“不过,今天太晚了。”她在被子里伸了个懒筋,忽然耍起赖皮:
“那个故事,下次再讲给你。”
***章末小剧场***
陆嵩将茶水递给眼前衣着朴素的少妇,转头去桌上取来材料摆到她面前:
“方女士,我已经跟杜先生的律师做过最后敲定,他同意了我们上次协商的条件。这是离婚协议,您仔细看看,没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方慧看着杜金峰签过名的协议,有些不可置信:
“不用……诉讼离婚?”
陆嵩了然一笑:“您提供的证据确凿,我们所提条件又并不苛刻,就算上了法院,他们也不会占到半分便宜的,所以杜先生没有坚持诉讼的必要。这一点,我想他的律师应该跟他讲清楚了。”
杜金峰上次离婚时,财产分割一团稀烂,官司打得旷日持久,可谓在圈子里出尽洋相。好不容易大家把这事掀篇儿忘了,陆嵩想,杜老板肯定不希望再来一回。
更何况,这位人不可貌相的柔弱少妇,手里攥着的证据,规范得能拿去做教科书。如果不是她力求了断干脆,他自信还能给她争取到更多权益。
方慧很快便签完了字,背起包对他再三感谢,而后捧着她新鲜出炉的“自由书”,大步离开。
只是这份自由书,代价似乎不小。
第一次见面时,她一身名牌,是打车到他们律所楼下的。
牛皮手包已经换成了尼龙双肩包,洋装裙也改为普通T恤牛仔裤,陆嵩站在窗边,目送那个纤弱的身影走向公交站牌,感慨万千。
他仍记得,当他询问这位方女士为什么要离婚时,她沉默良久,苦笑回答:
“我只是忽然醒悟到,原来即便同一个人,在不同时期,对幸福的定义,也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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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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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假期第一天,杭逸舟结结实实睡了一上午懒觉。
民宿窗帘遮光效果一般,又有固定生物钟影响,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她其实醒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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