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怎么总是这么客气,我跟你说,你在我面前不需要这么拘谨,怎么开心怎么来!”李观棋大剌剌地说道,一点皇室的架子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常年游山玩水,身上总有一股江湖气,很爱把“情义”放在嘴边。
兰惜是喜欢李观棋身上的这种江湖气的,这让她有些亲切感,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一些,“那可不可以麻烦王爷一件事?”
李观棋重重点了一下头,爽快地说道:“你说。”
兰惜答道:“我想要吏部的官牒①,近二十年的。”
李观棋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道:“你想看看官员的籍贯有多少来自南州?是不是?”
一激动,说话声音有些大,他赶紧来回瞅了瞅,看没有人关注到自己才吁出一口气。
“是。”兰惜直言道。
李观棋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胸有成竹地说道:“放心交给我!明天就送你家去!”
兰惜看他这样子只觉得好笑,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不,我们就还在鬼市见面便好,明日申时,还是这张桌子,暗号就是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啊?为什么是这个?听着好没意思。”李观棋满满都是嫌弃。
兰惜起身,“好记就行。”
第二天,兰惜先去满星楼看了看情况,没什么事的时候,她就在搭好的棚子里画图,快到申时的时候,她把图收好,就带着程大海来了昨天的那个南州茶楼。
鬼市有很多茶楼酒肆面馆名字都带着地名,简单明了的告诉所有人这个店里主卖的是哪个地方的特色美食,但其实更深一层的就是这个店铺哪里的消息最多最象详细。
兰惜来到二楼,就看到窗前昨天的那张茶桌上已经做了一个人,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她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她刚一坐下,对面那个人就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还用袖子遮住了他们这边,神经兮兮地说道:“一二三四五。”
兰惜毫无感情地回了一句:“上山打老虎。”
李观棋拂了拂袖子,闹脾气般地说道:“你这也太不走心了。”
兰惜看到桌子上的一个小碟子里摆着一颗杏仁,就故意岔开话题,问道:“这杏仁是做什么的?”
李观棋声音提高了,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不知道这个?”
兰惜说道摇摇头,“不知道。”
一听兰惜不知道,李观棋来了劲儿,一扫刚才的阴霾,浑身充满了干劲,“摆上这个东西,就说明你想要买消息,一共五个档次,枣代表十文钱,花生代表一贯,莲子呢就是五两白银,栗子就是一两黄金,放几个就加对应的钱,一口价。”
“你说的里面没有杏仁。”兰惜说道。
李观棋指了指碟子里的杏仁,骄傲地说道:“这杏仁呢,就是价钱可谈,但是呢不能低于二两白银。”
说话间一个人就走了过来,拿起了碟子里的杏仁,问道:“不知道公子买什么消息?”
李观棋也不含糊,直接说道:“南州官窑。”
就见那人拿杏仁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他慌忙将手中的杏仁放了回去,也不管放没放到碟子里,撂下一句“打扰”,便匆匆离开了。
望着那人的背影,李观棋长长地“嘿”了一声,纳闷道:“怎么回事啊?今天第几个了都,怎么一听到这个就跟大火烧了娘娘庙②似的。”
兰惜看着那人刚才的反应,他不管知不知道,最起码他的反应说明,“南州官窑”这四个字是敏感词,她说道:“这说明在鬼市有人不让问这个,而且这个人应该还有些地位。”
李观棋将杏仁重新放回碟子,先“嘶”了一声,才说道:“那这岂不是变相说明了,鬼市跟南州官窑有关系?那这就麻烦了,线索本来就不多,现在还半断不断一个。”
兰惜笑着说道:“不一定,我倒觉得可以试一试。”
李观棋摸不清兰惜的意思,但见她好像更兴奋了,便问道:“你有对策了?”
“不过这就又要劳烦王爷了。”兰惜话里还带着笑意。
“你说。”李观棋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之后这几天,你每个带着‘南州’这两个字的都去一遍,坐上半天,只要有人过来,你就问‘南州官窑’,问上个几天。”兰惜悠悠道来。
李观棋不解,“然后呢?可能瞎猫碰到死耗子?”
兰惜拿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不慌不忙地说道:“不,你就会被盯上。”
李观棋:“……”
程大海在一旁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就被李观棋带来的人制裁了。
李观棋瞪了一眼程大海,视死如归地说道:“行吧,我也算舍命陪君子了。”
芝南别院一楼有个软椅,兰惜有的时候就喜欢窝在那里。
她一边看着李观棋给他的官牒,一边还要时不时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萧自衡一进院门,就透过窗户看到她在那里一脸认真,嘴角不自觉就扬起一抹笑意。
他快步走到窗前,趴在窗棱上,“不冷吗?”
他突然说话,吓了兰惜一跳,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吓到我了。”
“是你看的太认真了。”萧自衡从窗户边离开,进了屋子。
他扫了一眼兰惜手上的册子,“拿到了?”
“拿到了。”兰惜头也没抬地说道。
“看出什么了吗?”萧自衡问道。
兰惜这才从书里抬起头,拿起自己刚刚一直在写写画画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和好多好多的“正”字,她像是汇报工作一样,一板一眼地说道:“我正在看元武九年到元武十三年这五年的,她这个是按照官员籍贯划分的,我看了几个州的了,现在看着南州官籍的官员占比是一个正常的范围,没有说感觉特别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比较多,好像没有西南那边县里的。”
萧自衡“这确实值得好好想想,但也说得过去,南州西南多山,偏僻人少,不如东边平原是贸易要道,相对来说,富有一些,有钱读书。”
“嗯,确实。”兰惜附和道。
兰惜把纸放回桌子上,册子也倒扣着盖在了上面,靠在软椅上,闭上了眼睛,开始思考。
“我今天看到荣亲王了。”萧自衡突然说道。
“然后嘞?”兰惜睁开眼睛,偏过头看向萧自衡。
萧自衡斜靠在另外一张软椅里,胳膊撑着头,笑盈盈地说道:“他跟我控诉了一下你拿他当饵的事情,说你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安危。”
“那你说什么?”兰惜好奇地问道。
萧自衡边说边笑了起来,“我语重心长地跟他说,让他千万不要露了馅,争取早点把那人勾出来。他一听,话都不肯与我再多说一句,就负气离开了。”
兰惜被萧自衡逗得也笑了起来。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跟萧自衡之间可以像朋友一样的聊天,她会跟他讲每天遇到的事情,他会认真地听,给出自己的建议,日子好像就变得没有那么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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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官牒:记录着官员籍贯、爵位等信息的册子,类似档案
②大水冲了娘娘庙,是个歇后语哦,不过后半句没有写出来
第31章 杜康酒
第二天李观棋骂骂咧咧地就去了鬼市,书忠跟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还得拼命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李观棋忽然停下了脚步,扭过身来,嘲讽般地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啥呢!”
书忠求生欲拉满,忙躬身道:“小的不敢。”
李观棋抬脚狠狠剁了一下地面,抱着臂负气走了,咬着牙说道:“把你眼睛给我擦亮一点,好好保护我!”
“是是是!”书忠憨憨地笑着答道。
李观棋按照兰惜说的,穿梭于大街小巷,只要是带着“南州”这两个字的,他都要进去坐上一坐,是个茶楼就喝半天的茶,是个酒楼就叫上一壶酒一盘下酒菜慢慢吃慢慢饮,碰上粥铺他就坐在摊子旁边的桌子上叫一碗粥喝上半天,直到气得粥铺老板娘嫌他碍事轰他走。
他出价高,过来问的人其实有很多,但是了解到他想知道的是“南州官窑”的消息后,大多人都是赶紧离开撇清关系,能跑得多远就跑多远,绝不沾边。
但是李观棋就跟没事儿人似的,一点也不避讳,大摇大摆的,就差挂个大条幅拿在身边招摇过市了,他这样在鬼市逛了两天,但是一点收获没有。
这天李观棋来到一个酒肆,这个酒肆在一条深深的小巷子里,这巷子看着很深,旁边还堆着许多干草垛子,还有各种被遗弃的残破的椅凳等,可以走路的地方宽窄只限一个人走。
而且这小巷周边都是房屋酒楼,导致里面的采光不是很好,即使是正午的阳光,能投进来的也很是有限,从巷子这头朝里面望去,尽头那边就是黑乎乎的,只能看到一个微弱的烛光,在来回跳动。
李观棋站在巷子旁边许久,一直未动。
书忠等了半天没动静,弱弱地问道:“公子,不进去吗?”
李观棋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带着些疑问问道:“这里面真的有个酒肆?”
书忠答道:“有的。鬼市所有的商家,哪怕是摊子,都要跟县衙报备,留一份底儿的。而且……”
“有话快说,玩什么欲擒故纵?”李观棋扫了一眼书忠。
“这家酒肆很有名的,很多人都会来这里买酒,听说他家有正宗地道的杜康酒。”书忠说的时候,都没忍住地咽了一下口水。
一听有美酒,还未喝呢,就先给李观棋壮了几分胆子,他这次特地绕了一些路去南州,想要看美景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想去杜康村转上一转,亲自去尝尝那杜康酒,结果酒没喝上,现在还得提着脑袋帮兰惜干活儿。
现在可好,酒送到嘴边来了!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啊!
李观棋搓搓手,方才还黑不溜秋地巷子现在在他眼里就是处处都是幸福的光芒,照耀的他啥也不怕了。
他迈步就朝巷子里走去,一心只有尽头那个点着一根蜡烛的酒肆。
这酒肆倒是一点意外都没有,巷子破,屋子也破,酒肆的牌子摇摇欲坠地挂在大门口上,随时都能掉下来,砸到某一个想要进去一饱口福的人,屋门口也很矮,像他们两个这样的成年男人进去得弯着背。
李观棋并不在意,他迫不及待地进了门,里面其实还是比较宽敞的,摆放也很简单,就是桌子凳子,没什么装饰,不过胜在干净。
他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很快就有一个伙计走了过来,问道:“公子们,要点什么?”
李观棋先把杏仁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问道:“听说你们这里有杜康酒?”
“有的,公子。”伙计答道。
“能喝上不?需要提前定吗?”李观棋这些年在外面吃过转过的地方多,知道一些东西不是说你想吃就能吃上的。需要提前定上,来了货才能吃到。
伙计喜笑颜开道:“公子今天来的正是时候,今天早上刚到了一批新货,我这就去先给您抱一坛。”
李观棋一听,心里也是开心,摆了摆手,“快去。”
“哎!伙计!”他突然叫住离开的伙计。
那伙计转过身来,小跑回来,“还有什么吩咐?”
李观棋伸出五根手指,“来个六坛!”
“得嘞!您等着!”伙计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书忠小声提醒道:“公子那是五。”
李观棋用扇子敲了一下书忠的头,“不要这么较真!”
书忠揉了揉被敲痛的头,带着些委屈说道:“公子要这么多酒干什么?喝这么多会误事的!”
李观棋抬起手,佯装又要给他一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那不书义还没喝上呢?还有我哥、凌尚、大程、老萧!”
书忠往后仰了仰躲开了李观棋的攻击,赶紧拍马屁道:“还是公子想得周到。”
酒很快就上来了,李观棋跟书忠先开了一坛,倒进了碗里,端起碗,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浓香便入了喉,喝上一口,清冽碧透,醇香味甜,余香在口中久久不散。
李观棋不禁赞叹道:“好酒。”
他们家的下酒菜也做的很下功夫,似乎是为了配合这酒香,每道菜味道都不是很重,可以让人吃后的每一口都还是能感受到酒的香甜。
好酒不上头,喝得时候只觉得美妙无限,李观棋一碗一碗下了肚,喝得忘乎所以,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李观棋看着面前两个倒在桌子上的空坛子,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坏了!喝多了!”
他用力拍了拍书忠的背,“醒醒!醒醒!”
书忠迷迷糊糊地抬起了头,“干嘛……”
话噎在嘴边,一个激灵直起了身子,也照着头来了一下,“坏了!喝多了!”
李观棋新火加旧火刚想发作,伸手拿扇子就想给这货一下,就看到桌子上之前放的杏仁下面多了一张纸。
他将纸摊开,上面写道:鬼市黄泉路半瞎算命摊子有你想知道的消息。
他下意识扫视四周,店里人已经很少了,有的迷迷瞪瞪跟空气拜把子喝酒,有的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柜前的伙计一只手撑着头摇摇晃晃地也在眯着睡。
他将纸条折好,放进了衣服里,酒已经醒了大半,他对书忠说道:“走吧。”
他没有先将这个消息告诉兰惜,而是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先自己去黄泉路溜达了一圈,发现路旁还真有这么个摊子,而且这个摊子就在之前他们喝茶的南州茶馆的对面。
核实了这个消息以后,他晚上的时候就抱着酒来到了芝南别院。
他这一来,也没人管他,他就自己进来了,一进来就看到兰惜在二楼一副奋笔疾书的样子,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他仰着头喊了一声:“兰惜!”
兰惜望过去,一看是李观棋,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李观棋拍了拍手上的酒坛子,笑嘻嘻地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好东西。我觉得怎么算你都不亏!”
萧自衡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一楼窗户棱上,“我以为你拿给我的。”
李观棋看见萧自衡,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朝着他健步走过去,“老萧!”
兰惜从楼梯上走了下来,问道:“好消息是什么?”
李观棋将酒放在桌子上,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洋洋得意地说道:“你看看。”
兰惜拿过来,看见纸条上写的是一个摊子,“你去过了吗?”
“没呢,等你一起呢,不过我今天过去溜达了一圈,确实有这么个摊子,而且啊就在咱们之前喝茶的那个茶馆对面!”李观棋美滋滋地说道。
离这么近?兰惜眼尾不由自地上挑了起来,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这消息什么时候拿到的?”兰惜问道,表情有些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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