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这就去。”仲秋爽快地应下,转身离开。
凌尚做事细致,是不会忘记拿药的,他这样应该是为了支开仲秋,兰惜主动开口问道:“怎么了?”
凌尚不安地说道:“阿衡知道你的事情了。”
他心里也摸不准他们两个现在信息同步到什么程度了,只是这事对兰惜实在重要,他得赶紧说与她听。
方才跟系统对过的话又重新飘回到兰惜的脑海里,萧自衡知道道什么地步了?可是不对啊,系统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啊,他就算听到了系统的声音,他肯定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吧,最多最多迷信一点,把自己当个怪物?
凌尚看兰惜眼神空洞,一言不发,又道:“你之前昏倒的时候,阿衡来找过我,他说你可以准确找到灾民的位置,应该不是偶然,再加上他之前调查你的时候发现了我跟你以前是认识的,他就特地跑来问我,现在的你跟以前的你是不是一个人。”
萧自衡的能力真的很强,什么事情想要瞒住他真的太难了。
兰惜心里一团乱麻,说话语速也不由得急了起来:“你就说了?他信了?”
凌尚以为她生气了,在怪他,忙解释道:“我原本是想搪塞过去,等你醒了让你自己做决断,但是他又说,只有他知情他才能保护你,我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便说了实话,将你之前跟我说的,都说给了他。”
他是为了保护我吗?那他都知道了,我醒来以后为什么一直没有主动问过我呢?他在等我开口吗?
“兰惜?”凌尚见兰惜一直不说话,拍了一下小方几,想要拉回她的思绪。
“嗯?”兰惜回过神来,看向他。
“你没事吧?”凌尚有些担忧。
“我没事,我知道了。”兰惜怅然地答道。
仲秋拿着丹参羊脂膏返回来了,有些话就不能再说了。
凌尚将瓷瓶递给兰惜,嘱咐道:“涂抹在伤口处,早上一次,晚上一次,要坚持涂。”
兰惜接过小瓷瓶,兴致不高:“知道了,谢谢先生。”
等到他们要离开的时候,仲秋说道:“姑娘,少爷说晚点他亲自带吃食过来,让您等他。”
兰惜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小瓷瓶,轻轻回了一句“好”。
萧自衡,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想了不知道多久也没有想通,兰惜也只能放弃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他肯定不会伤害自己。她现在更应该集中精力想的,是怎么步步为营她的抢钱计划。
打定主意后,她提笔开始写信,一共写了三封,一封呈给皇上的,一封给公主,还有一封给李观棋,给李观棋的这一封详细地说明了自己的计划,和需要李观棋做的事情。
帐篷里不知不觉间黑了下来,程大海进来点上了蜡烛,莹莹烛火以点成面,将兰惜的影子投在帐篷的布幕上,她提笔写下最后一个字,将信件分别装好,整齐地放在了桌子上。
她已经有些累了。
帐篷外响起脚步声,她下意识望过去,帐篷的门被打开,萧自衡端着食盒走了进来。
暖暖的烛光模糊了她脸上的苍白,可还能看出来憔悴。
萧自衡瞥了一眼桌子,就看到那写好的三封信,心疼地说道:“怎么不等我回来写,累不累?”
兰惜鼻头不知怎么地一酸,忽然想哭,她压下这酸意,弯起嘴角,嗔怪道:“谁让你回来的这么晚。”
他是相信她的,这就够了。
萧自衡来到床边,把手里的食盒放到了桌子上,他打开食盒,里面是精致的点心,和看着就很有食欲的饭菜。
他一盘一盘地将碟子拿出放到桌子上,扑鼻的香味裹满了兰惜的鼻腔,“怪我,那你看在这么多好吃的饭菜上能不能原谅我?”
兰惜深深吸了一口气,香味顺着鼻腔扩散到身体各处,让她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她稍作思考,俏皮地答道:“好吧好吧,那就原谅你了。”
她拿起一块芙蓉糕,递到了萧自衡的嘴边,张着嘴,长长地拖着尾音“啊”。
萧自衡眉眼带笑,低下头,咬了一口。
兰惜想也没想,把剩下的一半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眼睛倏地一亮:“好吃哎。”
她这几天天天喝苦药,嘴里边始终萦绕着一股苦味儿,今天吃到这甜甜的糕点,甜滋滋的,吃着都比往日香甜可口了起来。
兰惜又塞了一口红豆糕,甜甜地道了一句:“谢谢。”
他看着她腮帮子鼓鼓的样子,觉得她可爱极了。
晚饭过后,他将那三封信收进怀里,“我去找一趟小司,让他尽快把信送出去。”
兰惜忙说道:“还有一事,我明天想约杨泽军吃个饭。”
“好,我让大海去带话。”萧自衡应道。
翌日晌午,兰惜设宴请杨泽军,杨泽军如约而至。
杨泽军还带了一个人,他的参军,名字叫魏绍。
桌上摆了饭菜,但不是精致的菜肴,没有鱼,没有肉,有的只是野菜白粥,还有馒头饼子。
杨泽军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没有说话,坐在了一旁。倒是他旁边的参军嫌弃的样子都摆在了脸上。
兰惜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杨刺史莫怪,您也知道,灾民太多了,处处都要用钱。”兰惜说到灾民的时候特地放慢了速度,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让每个字都变成一个巴掌,拍在杨泽军的脸上。
你不是说灾情不严重吗?那你看看现在这乌央乌央的人,和那些被挖出来的尸体,你的脸疼不疼,你的后背疼不疼。
杨泽军知道此次是鸿门宴,就是还没摸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是要给自己下马威还是有别的目的,他现在看见她就觉得后背疼,不知道她又要发什么疯。
他讪笑道:“钦差大人这是说得什么话,这饭好得很,您都不知道,这些天家里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已经揭不开锅了,好多天都没吃饱过饭了。”
兰惜接着他的话茬,惊讶道:“那您这肉倒是真实在,几天没吃饱饭,一点都没瘦,我怎么看着还有些胖了呢。”
杨泽军一噎,含糊道:“可能水喝多了,喝肿了吧。”
兰惜心里讥笑一声,面上装作着急的样子,对站在一旁的程大海说道:“快去再给刺史多盛两碗粥多拿两个饼子,可不能把刺史饿瘦了。”
杨泽军一听,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这许多天没吃饭了,这突然吃这么多肠胃也受不了。”
“诶,杨刺史说的这是什么话,饭不吃饱怎么行。”兰惜看了一眼程大海,递了个眼色,“快去。”
程大海不多时就拿回来两碗粥四个饼子放到了杨泽军的面前。
杨泽军绷着一张脸,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之前的“豪言壮语”已说出了口,现在是万万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只能硬着头皮吃。这饼子难嚼得很,腮帮子都要脱臼了,这粥寡淡无味,就着野菜吃又苦又咸,难以下咽,而且这饼子吃进肚里在配上这稀粥的灌溉,每一口进肚子的饼子都膨胀了起来,吃到后面的时候他感觉饼子已经堆到嗓子眼了,随时都要吐出来了。
兰惜就在旁边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喝粥。
他实在是塞不进去了,越吃越委屈,越吃越生气,他将饼子扔在盘子里,弄出不小的动静,道:“钦差大人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就是单纯地想请我吃饭吗?”
兰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找您自是有事要跟您商量的,只是您方才说好几天没吃饱饭了,这才等着您吃饭的啊,毕竟食不言嘛,我怕噎着您。”
杨泽军的脸跟桌上的野菜基本上同一个颜色了,他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多次栽在兰惜身上让他怒不可遏,他之前本就想处理了她,可奈何她的身份是皇上钦定的钦差大人,还有就是安祖新不让自己动她,不然她早就成为了外面尸山中的一员!
他咬着后槽牙,调节着自己的情绪:“我吃好了,您有话不妨直言。”
兰惜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转身看向他:“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您聚一下蜀州商会的人。”
“聚他们干什么?”杨泽军问道。
兰惜笑得坦然,理直气壮地说道:“借钱啊。”
第74章 抢钱第二步(一)
难得春光无限,天空清澈透亮,亮澄澄的蓝色为这片大地带来了生机,白云如一条条薄纱悬挂于高空,透着点点蓝色的星光,阳光没有了遮挡,大片大片地投了下来,驱走了地面的阴冷潮湿。
兰惜斜靠在一把摇椅上,闭着眼睛,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她在等她的客人们。
想起那天晚上杨泽军吃瘪的模样,她唇边就扬起笑意,当听她说要借钱的时候,杨泽军那一副看鬼的神情,真是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既好笑又过瘾。
“他们也拿不出钱啊,这次灾情这么严重大家都有损失。”
“杨刺史终于承认这次灾情严重了啊,那您之前呈交的诉报为何又要掩盖实情呢?”
“当时地震发生了,我连夜写文上报,再加上之前跟您说过蜀州人烟稀少,因此造成了估算上的一些偏颇,这实非有意之举。”
“所以说啊,这次连问都没问呢,杨刺史怎么又开始武断了起来?难道是诉报的事情还没让你长记性?”
杨泽军的脸最后比那盘子里的野菜还要绿还要苦,捂着胸口就离开了。
巳时已过两刻,杨泽军和魏绍带着10个人姗姗来迟。
兰惜也不恼,她大概也猜到了,有些人就是喜欢用迟到的方式来给别人下马威,显得自己很高贵的样子。
她懒懒地从摇椅上起来,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睛看着走进来的这十二个人,她提前做了功课,知道这商会里面也有很明显的等级制度,这么一看果不其然。
杨泽军身边和他并排走着的是一个身穿墨绿色破旧长袍的人,他走路沉稳生风,双眉紧凑,眉尾上翘,一双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如鹰在猎食一般,一看就又精明又凶狠,他刻意走在杨泽军的旁边,但又能明显看出来是杨泽军在紧紧跟随他的步调,这人应该就是商会会长安祖新了。他们两个的斜后方一个是魏绍,另外一个人身穿豆绿色的破袍,他眉心此刻拧在一起,他眼神飘忽总是到处瞥一眼,像是在探查环境,他步履紧密,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这人应该是副会长成仁元。
剩下的其余人三两成群,接头接耳地跟在后面。不过统一的是,他们都穿得相对落魄,但是又恰到好处的选择了比灾民稍好的衣服。
每个人看似不经意,但是又恰好地坚守着这分明的金字塔。
看来杨泽军没有让她失望,不仅搪塞了她,还把消息都透给了他们,一群人故意商量好穿破旧的衣服过来,打算蒙骗她。她一手撑着下巴,嘴角悬起一抹若有若无玩味般的笑容。
也不知道谁在把谁当傻子看。
安祖新走到中间的时候停了下来,杨泽军也停了下来,后面的人见他们停了下来,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安祖新拱手弓背,恭敬地行了一礼:“拜见钦差大人。”
这倒是兰惜没想到的,他连杨泽军都不放在眼里,她本以为他就算行礼也就是糊弄一下,没想到这一礼行的却是谦恭敬肃。
后面的人见他这么认真,也都跟着毕恭毕敬地行礼道:“拜见钦差大人。”
“免礼,坐。”兰惜简洁明了地说道。
旁边两侧是她事先准备好的靠背椅,每侧六个,相对而立。
安祖新也不见外,坐到了第一行左侧的椅子上,杨泽军瞪了一眼他的背影,不情不愿地走向了右侧的椅子。成仁元跟着安祖新坐到了第二行左侧的椅子上,魏绍倒没什么所谓,走到了右侧坐下。剩下的人也都各自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兰惜也是在逢春英那里知道,这魏绍乃是魏德才的儿子,魏德才应该就是第三排左侧的那个人,家里开的是布坊,之前跟姚家的绣坊有合作,后来姚晚晴家出事后他们家插了一脚,吞了绣坊,降低了成本混得也好了些,再加上魏德才花了大价钱买了一个参军的官职给自己的儿子,父凭子贵,他就进到了前面的位置。
她心里冷嗤一声,表面上和和气气地说道:“多谢诸位赏我一个面子前来赴约,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今天找诸位来是想找大家借点钱。此次灾情大家有目共睹,我想诸位也更是亲身经历,无需我过多赘述。灾民现在的吃穿医药,包括后面的房屋重建等,都需要大笔的银两。显然我们带的银两是不够的,蜀州到京都又路途遥远,现在报信上去一来二去,也会耽误很多时间,这就寻思着能不能先找商会借一些钱财。”
“我们不是灾民吗?我们哪里有钱?”魏德才摊着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像一只炸毛的公鸡。
坐在第五行的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跟着附和了一句:“就是啊,自己带的钱不够那还怨的着谁。”
成仁元看了一眼旁边的魏德才,责备道:“不可对钦差大人无礼。”
魏德才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拱了一下手,怪声怪气地说道:“一时气昏了头,还望大人莫怪。”
安祖新就那样端坐在那里,没有任何起伏,置身于事外。
兰惜面露苦涩,委屈地说道:“那还不是因为杨刺史呈到京都的诉报说此次灾情没有那么严重,这才导致我们带过来的钱财是不够的。”
原本都一副副无所谓的人,在听了这就话后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了些情绪的变化,坐在后面的人甚至还互相对视一眼。
兰惜坐在上面将他们的动作尽收眼底,将杨泽军的诉报说出来,一则是为了甩锅给他,二则是让他们想起来他为什么会谎报。她就不信交子的事情在他们心里一点涟漪都掀不起来。
火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烧到了杨泽军的身上,他意味不明地看向兰惜:“之前不是已经跟您解释过诉报的原因了吗?”
兰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是解释过啊,可是由于您造成的原因也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实啊。”
“那你有问题找他,找我们干什么?谁出的问题谁负责。”一个人扯着嗓子说道。
杨泽军在兰惜身上栽了这么多跟头,这导致他对她的耐心几乎为零,再次被她当枪使,他心中的怒火是怎么也压不住了,听了这话更是想都没想,溜了嘴皮子就说了出来:“为什么这么说你们不知道吗?”
他这话一出,原本激烈讨论的人群一下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再敢说话。
杨泽军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先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对面的安祖新,又迅速放了下来,僵硬地扭过头看向兰惜,磕磕巴巴地说道:“大、、大家、、长年生活、、在蜀州,蜀州、、的情况、、大家不是都、、清楚的吗?”
一群人接连起伏地回应“是啊”,说完还都有意无意地瞥一眼兰惜的反应。
兰惜没有接话,现场又恢复了沉默。
没有人能猜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安祖新抬了抬眼皮,脸上带着诚挚的歉意,终于开了口:“钦差大人的苦心谁人不知,您救治了那么多的灾民,是我们整个蜀州的大恩人。可是大人您也有所不知,蜀州偏远多山,蜀道凶险高峻,生意向来难做,我们也都是一直靠着朝廷上的补给才勉强维持,这次的地震更是把我们的作坊全都砸到了里面,如今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家勉强揭锅,减少朝廷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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