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衫一将元芷塞进轿内,元芷便不受控制的晕了过去。
打更人迷糊的垂着眼,被尖叫声惊醒,掀开昏昏欲睡的眼皮看了过去。
漫天的大火映在他的眼中,他恐惧的跌落在地上,锣摔在地面上发出令人心颤的声音。
他大叫了起来,
“失火了,梧刺史府内失火了。”
烛火明灭的亮了起来。
马车快速的行驶在栈道之上,扬起阵阵灰尘。
湖边的光亮映进桑衫的眸中,他的瞳孔皱缩,突然高声道:“转头。”
他话音刚落,分布在湖面零零散散的火光快速又不失整齐的将他们围堵了起来。
马车刚一掉头,桑衫便撞入一双暗沉的眸子,恍惚那一霎那,他以为是晏清王爷。
但眼前这少年年岁看起来并不大,穿着茶白色衣袍和同色的大氅,映得面容更为俊秀。
“三皇子,”他的唇边笑了起来,火光映在他的面容,勾出两个酒窝,模样甜蜜又纯善,语气却森然:“你出逃的时候,带着我的妻子不成样子吧?”
桑衫也笑了起来,他在心里默念着援兵来的时候,与李巍交谈道,眸中露出恰到好处的吃惊:“世子的妻子?在下倒是没看见,再说了,世子的妻子失踪,怎能找在下呢?”
李巍并不想和他交谈,他歪着头笑了下,语气平淡:“三皇子是想等援军吗?”
“不好意思啊,三皇子可能等不到了啊。”
桑衫的瞳孔控制不住的缩了下。
锋利的长剑对准了马车。
李巍抽出长剑,借着马匹的力量翻身上前,长剑直指桑衫的额间。
锋利的剑面映出桑衫微放大的瞳孔,他翻身避开。
可谁知,李巍并没想攻击他的额面,反而,快速的捏住长剑,割开桑衫的手腕,鲜血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
桑衫一时防卫不当,后退两步,却见李巍倾身掀开帷幕。
桑衫看准时机,长剑直抵李巍的脖颈,李巍侧身躲开,可马车并不算大,长剑擦过他的后背,鲜血顺着桑衫的长剑滴落下去。
李巍的身子铿锵了下,却抬手小心翼翼的将昏迷状态的元芷环抱住。
马车突然间四分五裂,他紧紧抱住元芷,踩在木板之上,看向桑衫。
马车彻底坏了,所有的装饰物散落一地。
李巍和桑衫隔着飞屑的木料,隔空对望。
两人的眸中都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
李巍却垂下眸子,紧抱着元芷,从桑衫面前翻身而过。
元芷的绣鞋擦过桑衫的衣面,桑衫的手动了动,似是想要抓住。
远处有马蹄的声音响起。
李巍错开身子,手持长剑,长剑发出尖利的锋鸣声,抵在桑衫的脖颈之上。
李巍抬眸看向桑衫,眸中平静,嗓音平淡。
他说:“滚。”
桑衫笑了下:“晏清王爷的小狼崽确实长这么大了啊。”
他的声音明显带着调笑和不屑:“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和你的父亲一样蠢呢?”
他的眸中深深,似是诅咒一般:“你还会输。”
马蹄声越来越近,夜风浮动着李巍的长发。
桑衫的话音一落地,一个女声忽而插声道:“他不会输。”
墨绿色的大氅环绕围住她的身子,只露出张瓷白的面孔,漆黑的瞳孔直盯盯的看向桑衫,笑了下,语气张扬又重复道。
“桑衫,他不会输。”
这张面孔突然和记忆里那个少年的面孔重叠在一起,同样张扬的神色和语气,只是不同的是,他说的是:
“我不会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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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蛊虫
◎他们在乱象中接吻。◎
柳树随风舒展着它的枝条。
茶白色的帷幕垂落在亭阁的四周, 帷幕另一端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
“桑兄,该你了。”
这是洗烟台的棋局赛。
他被逼到退无可退,只能放下手中的棋子。
他听见帷幕另一端的少年叹了口气,棋子在他手里转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少年的语气张扬却并不讨厌:“一个厉害的都没有啊。”
少年好像从石凳上起来, 装模作样道:“不好意思啊, 我又赢了呢。”
他从帷幕里走出, 面孔沉在半明半暗中, 扭头抬眸看向同样走出帷幕中的桑衫, 笑意懒散:“桑兄,别沉着张脸嘛。输给我, 你又不丢人。”
桑衫清晰的记得自己“哦”了一声,反问道:“为什么?”
少年彻底转过头来看他。
在棋局上只攻不守,棋风凌厉的人却长了张秀丽又隽秀的面孔, 少年笑了下,很是自信:“因为,我不会输。”
桑衫的瞳孔缩了起来,他伸出手,眸中难掩震惊, 似是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他张了张唇,嗓音却发不出来。
他像是说了句。
归来。
桑衫的手刚抬起,锋利的长剑却抵住他的手腕,让他难进一步。
李巍的眉眼满是戾气,似乎想直接就地斩杀他。
桑衫却忽而大笑起来,他边笑边锤胸。
他说, “原来是你啊。”
原来本身就是你啊。
怪不得, 他的计划像是被人预判好了一样。
李巍眉眼的戾气越来越重,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垂落下去,血管内的血液叫嚣着——杀了他。
李巍手中的长剑刚进一寸,手腕却搭上了只手,他僵硬的如同傀儡一样望向元芷。
元芷朝他摇了摇头,眉眼弯了瞬:“子言,别难过。”
李巍垂眸看她,面无表情,唇角却耸拉了下,听话的收起长剑,翻身上马。
桑衫被晏清王府的精兵层层围住,他知道李巍并不能杀他,放肆的望了过去。
李巍抬眸看桑衫,他咽下喉间腥甜,语气慢条斯理:“三皇子,本世子是不能杀你。但本世子并不确定,会不会直接挖了你的眼睛。”
元芷感受到他手臂的紧绷,抬眸拉了拉他的衣袍。
李巍的话一顿,自觉的俯身垂眸看她,语气也变得温顺起来:“冷吗?”
她没有说话,忽而阖上双眼,眼睫也乱颤了起来,却精准无误的贴到李巍的唇上。
李巍的瞳孔微张大,元芷见他呆愣在原地,抓着李巍衣袍的手也不免松了松,刚想松手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脑后放了只手,将她整个身子禁锢起来。
李巍不管不顾的将她塞进怀里,身上的大氅遮住两人的面容,唇部却静静的贴在元芷的唇上,毫无动作。
他试探的舔了下元芷的唇瓣,感觉怀里人的身子颤了下,便更用力的将她抱进了怀里。
他内心深处的野兽乱撞了起来,无师自通的分开她的唇,虎牙却不知轻重的咬上她的双唇,舔舐着她的芳香。
李巍用得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元芷感觉唇部似是被他咬出了鲜血,她挣扎了下,却被李巍抱得更紧,讨好似的舔了舔她唇部的鲜血,温顺的停下了动作,轻缓的再次舔了舔。
他低声带着颤音道:“阿芷。”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可伶,元芷停下了挣扎,便感觉李巍的动作又开始发重了,唇部的鲜血又流了出来。
元芷有个预感,他似乎想将她拆吃入腹。
不过元芷一挣扎,他便停下动作,讨好的舔着她的唇瓣,声音又带着颤音,好不可伶的叫着她的名字。
阿芷。
元芷便停下了挣扎,只能任着他撕咬。
算了,好歹大了他几个月,忍一忍他吧。
精兵本就不敢看主人的动作,更不知道主人在后面做了些什么。
在场的唯一一个敢看他们的人,只有桑衫。
桑衫的手紧攥住,骨节直响,胸廓也剧烈的起伏起来,却像是受虐狂似的紧盯着大氅下他们的动作。
桑衫其实看不清,李巍的大氅遮得严严实实的。但他并不是不经事的黄毛小儿,只一眼,便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月亮从苍穹掉进了红尘,却落入他人的怀抱。
我不会输。
他不会输。
桑衫直勾勾的望着他们的动作,手臂发紧。马蹄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湖边不远处,接二连三的下马声从湖边响起。
“恭迎世子世子妃和十一皇子回京。”
梧州燃起得火光被熄灭了,刺眼的光亮逐渐进入一片暗沉。
湖边的布甲却反射着光影。
“恭迎世子世子妃和十一皇子回京。”
大氅遮住了他们的面容。
他们在乱象中接吻。
天佑三年,北蛮三皇子于文平帝寿宴,误带世子妃和十一皇子离京。
世子追至梧州湖边,迎回世子妃和十一皇子,并无太大损失,念在两国交好多年,北蛮送北蛮六公主与南朝联姻,特放北蛮三皇子离京。
卫渊将诏书读完后,放于二公主李呈秀的桌前,恭敬行礼道:“二公主,陛下下的圣旨。”
二公主斜斜的躺在软塌之上,屋内的熏香影影绰绰的笼在她的面部。
她掀开眼皮,看向低垂着眸子的卫渊,嗤笑一声:“真他妈的老糊涂,外人不对抗,偏偏逮着英才嚯嚯。”
卫渊没应声。
二公主这才将视线垂落落于桌面的密报上,心中烦躁。
两国开战,和亲公主必然遭殃——灵泽还在北蛮,确实不能开战。
可是,让她生生咽下这口气,又是不能的。
文平帝真是越老越糊涂。
但他年轻时又过于聪明心狠,谁知道他现在手里有多少兵卫。
而自己手里的士兵若谋反的话,北蛮不就能过直接趁虚而入,夺走城池。
二公主起身坐在软塌上,她的视线看向站在一旁的卫渊,突然想起灵泽的话。
她朝卫渊勾了勾手指:“过来。”
卫渊一顿,他俯身行礼:“二公主。”
李呈秀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手扶上他的肩颈,往下一拉,便轻而易举的将卫渊拉至软塌之上。
茉莉香飘散在他的四周,卫渊的面上红了起来,他的手掌撑在软塌上,语无伦次道:“冒犯殿下了。”
李呈秀嗤笑一声,手掌随意的拍了拍他的面孔:“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脸红什么?唉,卫渊,是多年不上战场的原因了吗?你的力气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小?”
战场,她想开战了吗?
李呈秀的身子移到卫渊怀中,她凑到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卫渊,当乱臣贼子吗?”
卫渊垂眸看向李呈秀的瞳孔。
她的瞳孔一如既往的清亮,似乎什么都没有放,离得近的原因,能看清她的眸中浮现着他的两个小小的身影。
眸中有他,却胜似无他。
卫渊垂眸看向她已然伸到自己脖颈处的丹蔻,又长又艳丽的甲套抵在他的血管之上,似是要穿破他的脖颈,挖出他的心脏来。
卫渊的视线低移——丹蔻移到他的胸口。
李呈秀的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笑靥如花,用手搭在他的脖颈处,凑到他的耳旁道:“你要帮我吗?”
卫渊没说话,他仍是看着她。
李呈秀看着他的模样,无趣的松开了手:“卫渊,你不愿意帮我吗?那你就先走吧。”
她话音还没落地。
卫渊的手直接搂住她的腰,往自己的怀中带,他抵在李呈秀的锁骨处,轻咬了下去,嗓音喑哑,声音也带了些急促:“殿下无论做什么,臣都会站在殿下这边的。”
.
袅袅的白烟笼在房间上空。
容瑛面色凝重为李巍把脉,沉声道:“我去南中时,遇见容炀说得喻之。草药被喻之找到了。”
她的视线放在元芷的身上:“阿来,蛊虫已经在他体内盘踞三年了,又被人催动了母蛊。现在他吃下这副药,内力也只能慢慢的恢复。”
“但是记忆,我说不准。或许会恢复,又或许一辈子都恢复不了。”
李巍昏迷的时候,不让别人碰。
元芷只能轻轻抱住他的腰,哄着他,他才让人看病。
闻言元芷拍在李巍背部的手,顿了下。
她轻皱起眉头,嗓音平静:“阿瑛,这也没办法,给他用药吧。”
元芷倏地想起他说得“透着他在望向别人”,眉眼间不由带了些好笑:“记不住算了,反正就是个小傻子。”
她的手轻轻松开李巍的腰,抬手拿药,却被李巍牵住了指节,甚至无意识的晃了晃。
容瑛站了起来,她被气得面色通红:“我他妈的,我上上下下跑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摸过阿来的手呢。”
西望呆怔的转头看向容炀,小声问道:“你师姐到底喜欢女子还是喜欢男子啊。”
容炀摸不着头脑的摇了摇头,他艰难道:“大概是男…”
“容炀,”容瑛看了过来:“你他妈过来,将药倒进这个玩意儿的喉咙里。”
容炀的话顿了下,他生硬的转折道:“女子吧。”
元芷端着药,喂进李巍的唇内。
她好笑的看着容瑛,眉眼弯着:“阿瑛,谢谢你。我记得你特别想要珍珠衣裳,那两箱珍珠就送给你吧。”
容瑛停住,她的瞳孔清亮,高兴的问道:“真的吗真的吗?”
元芷弯了下唇:“真的。”
第45章 争抢
◎护他的阿芷一世平安,一世富贵。◎
李巍和元芷是三日前回京的。
但很奇怪的是, 他们安然无恙的渡过了这三日,文平帝既没有召见他们,也没有让十一皇子回宫。
是以,十一皇子仍呆在晏清王府。
木芙蓉的枝叶舒展起来, 娇艳粉嫩的花垂落在绿叶之上, 在地面形成一片阴凉。
花瓣偶尔掉落在泥土之上, 随即便被一只胖乎乎的手捏了起来。
十一皇子蹲坐在泥土上, 华贵的嫩绿长袍却都是脏污, 好奇的探出头问向元芷:“世子妃, 你们在做什么啊?”
元芷侧眸看向十一皇子,她的唇角带了些弧度:“埋酒。”
“埋酒?”
李巍终于挖好了坑, 他瞥到十一皇子身上的脏污,赶忙用干净的手指捏住元芷的的衣袍,指了指旁边唯一的石凳:“阿芷, 坐过来些。”
十一皇子茫然的望着李巍的动作,得知了个事情,他好像是被嫌弃了,但他没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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