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徽止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陛下不会干涉吗?”
顾徽彦摇了摇头:“不会,这期间陛下大多与官员吃酒聊天,没工夫搭理我们这些顺带着的。”
她想问些什么,顾徽宁却拉开了帘子对着他们探头道:“好啦,快上车。”
二人这才不情不愿的上了马车。
“你们两个是不是又在说我什么坏话了?”顾徽宁瞥向他们道。
“怎么可能,阿止你性情你还不清楚吗?若是有人说你,她肯定第一个不愿意。”顾徽彦谄媚道。
顾徽宁听了这话十分受用,笑道:“你惯会哄人了。”
路有些不平稳,马车重重的颠簸了一下,沉睡着的顾徽漪突然惊醒:“到了吗?”
“还早呢。”
顾徽漪趴在窗户上,埋怨道:“怎么这么久啊――”
顾徽宁笑道:“每次出远门都是这个样子。”
顾徽彦也道:“不是都来过两次了吗,怎么还记不清多久的路。”
顾徽漪仔细想了想,道:“我明明记得上次没这么久。”
顾徽彦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是是是,那是因为你上次还没走出多久就嚷嚷着要下去看,一路走一路看,过的当然快。”
顾徽漪反应过来,挠了挠头:“我好奇嘛,第一次郊祭的时候太小了,睡了一路,才看不到这么好的风景。”
群山环绕,碧树成阴,的的确确是极好的风景。
顾徽止掀开帘子,十分喜欢外头的气味。
“你怎么现在不看了?”顾徽彦问道。
顾徽漪撇了撇嘴,道:“早就看过了,没什么新奇的东西。”
风景还是之前的风景,只是人变了。
“阿止,把帘子放下,当心冻着。”顾徽宁出生吩咐道。
顾徽漪看了看自己手中也掀着一个帘子,麻利的放下了。
“没事大女兄,我就是想看看外面,感觉好久都没出来了。”
顾徽漪又默默的将帘子拉了起来,嘴里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山山水水的。”
顾徽宁看着她笑道:“你这丫头,就是不会怎么对别人好。”
顾徽止看着他们三个,心中觉得自己无比庆幸。她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让她遇见了这样体贴的家人。
即便稽查司的事情一直梗在她的心里,可是仿佛听一听顾徽宁的唠叨,便暂时能放下一些。
顾家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她原本在这里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温度,可是却能实打实的明白她这几个哥哥姐姐是打心眼里对她好。
说白了是顾礼之有福气,娶了张氏这样贤惠的妻子,她一视同仁的待她们,偌大的顾家才从未生出过嫌隙。
可是她心里始终压着房植的那些话,这些话捎带上的,便是她对于这些人浓浓的愧疚之情。
第55章
祭场的风有些冷冽,吹的顾徽止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她们女眷被安排在了最外围,隔着层层叠叠厚厚的人墙,顾徽止根本看不到中间的情形。
礼官一声悠长的吆喝声响起:
“跪――――”
旋即那一大片身影便都矮了下去,也正是趁着这个空挡,顾徽止才看见在人群的正中,身穿金黄色龙袍的那个男人。距离有些远,她看不清楚样貌,但是却足以看出此人的威仪。皇帝的身侧站着一个她的老熟人,与大理寺的漫不经心相对比,宇文彰此时此刻倒是颇有一个太子的样子了,他身形挺直,恭恭敬敬的立在皇帝的身侧。
“礼成――”顾徽止根本不知道这之中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是跟随着众人跪在了地上。
“快结束了。”顾徽宁在她身边小声道。
果不其然,她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内侍便通知她们可以自行离开了。
顾徽止被她牵着,回了帐篷内:
“你可休息好了?”
顾徽止点头道;“挺好的。”
“且要折腾好几天呢,你趁着空挡便在帐篷里好好休息,我吩咐了旁人不进来打扰。”顾徽宁语重心长道:“那些女眷最喜欢在这个时候交际,到时候免不了要出来说些话,不过这些都有我应付着,你不必忧心。”
今日是郊祭的第一天,众人都起了个大早,帐篷里不像是宅子,有成群的奴仆婢女,这里只跟来了几个贴心的,并且要什么没有什么,夜晚睡起来潮湿的很。但是有皇帝在,她们的饮食起居也差不到哪去。
顾家的帐篷在北侧,恰巧苏家的帐篷就在附近。
戚夫人见到她们,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好些日子未见了,阿止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说是好些日子,其实不过路上这些时日。
戚夫人看样子其实是个雍容华贵的女人,但一开口便能感受到其直爽的性子。
顾徽宁原本准备让她会帐篷里面休息的,可是见来人是戚夫人,也笑意盈盈的将她们两个迎了进去。
“怎么不见苏公子?”顾徽宁瞥向她的身后,问道。
“他不知道又去哪里和人家论理去了,我们不管他。”
倒确实是苏映的性格。
郊祭是个顶顶重要的日子,盛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来了,顿时便将这一个小小的场地围得水泄不通。
人多自然事就多了,于是总有一些不安分的公子女君生事,通常情况下两家人互相道个歉便就解决了,也有偶尔解决不了的便禀给皇帝,据说皇帝是个极其宽厚的人。
通常来说,郊祭一般持续五天,但是如果遇到了天气亦或者是其他的原因,推迟的也有。不过如果真的犹豫天气原因而停止,那么太史令就免不了一番斥责了。
没过多长时间,苏映就回来了,衣服还算整洁,冠也还妥帖。
戚夫人见他如此似乎是有些意外:“怎么今日倒是好端端的回来了?”
“有天子坐镇,他们不敢放肆。”苏映不以为意。
戚夫人点点头:“好,既如此你便好好的在帐篷里待着,别出去惹是生非了。”
“母亲,我几时惹是生非了?”苏映愤愤道。
看样子戚夫人也不想与他争辩,摆摆手道:“我不同你争这些,郊祭不是随便的地方,阿止第一次来,你记得多照顾一些。”她语气一顿,继续道:“那几个女眷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们若是找阿止的麻烦,你自是应当帮衬着点。”
苏映表情一滞,顿时明白了她这是给她们两个创造独处的机会,于是道:“儿子记下了。”
顾徽宁听了也点点头:“好,那既然这样,你们两个便先出去走走吧,我和戚夫人还有话要说。”
等到二人走远之后,顾徽宁才叹了口气。
戚夫人看出了她心中所忧虑的,安慰道:“日后你我二人不在身边,她们早晚要经历这些。”
顾徽宁即使什么都明白,可还是免不了担心:“夫人说的是,可是眼下盛京城的境况你我都清楚,阿止的事情一直为人所诟病,之前她在尚书府里被我保护的太好了,她年纪幼小,我只怕她听了那些话心里难受。”说到动情之处,顾徽宁的眼角竟然还落下了两滴泪来:
“夫人是知道的,我这幼妹身世坎坷,别看她现在听话乖巧的很,其实小时候不知道遭了多大的罪,所以我啊便事事都想弥补,这么一来,反倒是害了她。”
她总是在想,若是自己一辈子不嫁人,于是便也可以一辈子看顾着她了。但即使是她不嫁人,顾徽止也是要嫁人的,她还是要自己去面对这一切。
戚夫人听的热泪盈眶,紧紧攥住顾徽宁的手,道:“阿宁,你年纪也还小,倒是事事都考虑的周全妥当,虽然说阿止出去免不了受别人的颜色,可你没办法跟在她身边一辈子,不如放心的让她去,总归她父亲是太子近臣,当朝一品尚书,她们便是顾忌着顾尚书也应该收敛一些。”
――――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顾徽止和苏映之间相处起来已经没有那么尴尬了。
苏映偶尔还会和她提一些经历过的趣事,所以和他在一起也不算无聊。
“那边有猎场,你想去吗?”苏映问出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
顾徽止犹豫了一下,怕被顾徽宁发现。
苏映看出了她的顾虑,道:“没关系的,大姑娘正和我母亲在屋子里谈话,四姑娘和二公子也去了别处,没人会发现。”
顾徽止看了一眼嘈杂的猎场,确实有些心痒痒,即便是被认出来了也可以推脱是苏映教的她,便不会被怀疑了。
想到这,顾徽止定了定神,朝着那边走去。
苏映原本正想要跟上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不过去了是要杀生的,女君若是害怕,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顾徽止有些狐疑的看向他:“猎场不杀生做什么?”苏映未免也把她想的太蠢笨了。
苏映尴尬的点点头,小声道:“我便知道,女君是极与众不同的。”
只可惜,还没等他们两个走到地方,便在路上遇见了几个拦路虎。
林苓穿的花枝招展,见到她之后眼睛里面的恨意几乎快要喷射出来,愤愤道:“你怎么来了?”
顾徽止皱眉看向她:“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她身旁还是那几个狗腿子,一脸不怀好意的看向她。
苏映笑道:“见过林家女君,你们姊妹两个关系好,有什么想聊的的话我便不多打扰了。”
顾徽止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这苏映到底是不是真傻,光是看着林苓这确认不怀好意的样子就应该知道她们的关系怎么可能好。
林苓白了他一眼,苏映蒙了,在心里琢磨自己是不是有哪句话说错了。
“林苓,我想着我应当是没招惹过你,缘何三番两次的发难?”
林苓轻哼一声:“我便是看不惯你这不知检点,稍加提醒罢了。”
苏映一听这话急了:“林……林姑娘还请慎言。”
林苓见他一副维护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苏公子可别是被她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貌骗了。”
苏映神微变,严肃道:“林姑娘空口白牙污人清白是何道理?”
林苓显然是没想到苏映态度竟然会如此强硬,嘴角那抹嘲讽的笑容僵了僵,旋即又恢复了一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呵,你们还真是夫唱妇随啊。”
苏映听到这句“夫唱妇随”之后愣了半秒,旋即一整张脸都窜上了红色,结结巴巴道:“我和顾五姑娘清清白白……”
当今盛京城是人人都知道了顾家与苏家定亲的事情,即便是已经过了明路,可说到底也还没正式定亲,林苓这话的确是十分不妥。
顾徽止思索着为什么林苓对她如此厌恶,按理说打从那日席面之后她们二人便再无交集了,即便是她心里介意她那日的事情,可也已经过了这么久。一定还有些其他的原因。
莫不是因为郑谦?
顾徽止心底里隐隐约约有了猜测,不过没说出口。
林苓一个世家贵女,被教导成如今这副模样,想来她父亲奋力积攒的好人缘都功亏一篑了。
顾徽止并不像和她有过多的纠缠,而今与天子在同一个地方,事情闹大了终归是有些不够妥帖。
她拉着苏映就要离开,可是却发现苏映的脚像是定在了原地,拉扯不动。
苏映极其认真的看向林苓,严肃道:“今日林姑娘若是不把话说清楚,我便要去天子面前告你辱人清白。”
林苓没想到他如此硬气,表情怔了片刻,冷笑道:“你以为我会怕你吗?我倒是要好好掰扯掰扯,为何顾五姑娘对郑公子毫无情谊,为何要撺掇他和我退婚?”说完这句,她的脸上出现了极其不甘的神色,眼睛里面汹涌而出的怒气仿佛是要把顾徽止生吞活剥。
苏映听到这话牛头看向顾徽止,问道:“什么郑公子?”
顾徽止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
不知是不是她在家里憋着太长时间了,竟然脸郑谦什么时候和林苓订婚的都不知道,听她这话郑谦应该是已经将婚退了,那为何她又把原因归结到自己的身上?
说到底,顾徽止不过与郑谦只见过两回面,此后再无瓜葛。
第56章
四周的人听到了响动循声看过来,见是他们几个之后又默默的将头扭了回去――这几个人没一个是他们惹得起的,是以有些热闹还是不凑为好、
“郑谦和你退婚关我什么事?”顾徽止眉头直跳,毕竟任谁平白无故被泼了这么大一盆脏水心里都不好受。
林苓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袖子:“和你无关?可是他分明说退婚是因为心有所属,不是你还能是谁?”
顾徽止听了这个荒谬的理由,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林苓是又蠢又笨,郑谦说这话摆明了是为了敷衍她好退了这桩婚事,怕是只有她自己还傻乎乎的以为郑谦真的有了心上人。
“你怎知他心有所属的人是五姑娘?”苏映大概也听出了这句话的荒谬之处,辩解道。
林苓根本不知道。她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罢了,不过是因为顾徽止和她曾经发生过争执,并且郑谦也对他表示过欣赏的意思,所以她便自作主张的将自己不幸归结到顾徽止的身上。
“我们走吧。”她转头对苏映道。
和他争辩不出来什么的。
林苓要是个不糊涂的人,也不至于傻乎乎的相信了郑谦的话。
苏映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顾徽止离开了,剩下林苓在原地不管不顾的大喊大叫。
“不用管她,一会儿自然会有人带她离开。”顾徽止淡淡道。
郊祭是个何等重要的场合,她既然不顾她父亲的脸面,那么皇帝自然也不用顾忌她林家。
她和苏映换了一个相对安静一点的地方。
被林苓这一番刁难,苏映的话也愈加少了起来。这一路上他都没怎么开口,顾徽止看向他的时候,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觉得他应该也不会相信,但是顾徽止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和郑谦只见过两面,他口中所说的心有所属也应该是假的,即便是真的,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我。”
苏映摆了摆手:“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在想……”他皱了皱眉,极其不解道:“单单是因为男子,便使她变成了这个样子?这未免也太不值得了。”
其实方言整个盛京城,怕是苏映是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了,不仅仅是对于她们这些贵眷,对于世上所有的女君而言,嫁人就是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嫁一户好人家便有妥帖如意的后半生,若是嫁了个不好的人家就是毁了一辈子。
这种人人都清楚的事情,只有苏映这样一个极其单纯的人才会觉得疑惑。
顾徽止突然觉得,有时候书本上的知识也未必都是迂腐的。
她轻轻的笑了一下,道:“你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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