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怎么啦?”
可小男孩的却不吭声了。
他像又恢复了对时悦的警惕,只顾低头往嘴里塞饺子,不再应话,只是这回吃饭的动作明显放慢了许多。
……
这小孩警惕心倒是高,吃过饭便道谢着说要回隔壁了。
至于时悦问起他的名字、家长之类,他倒是一个不回答。
刚给赵柏行打了电话,那头没接。
时悦担心隔壁屋子刚才听到的声响,怕是有碎玻璃,想说去帮小朋友清理一下吧,这小孩又死活不让。
油盐不进、一声不吭。
时悦头疼得很,想起先前自己还想要弟弟妹妹,这会只觉得自己太过天真,真给她个弟弟妹妹,她怕是要每天愁眉苦脸了。
正打算找有经验之谈的余歆问问该怎么和小孩打交道。
这小男孩却像发现了新大陆,眼前一亮,感叹“哇”了一声,然后两步跑到了书房门口。
堆积了满书房的玩偶终于在此刻迎来了人生高光。
时悦打开书房电灯,白昼般光亮将书房里琳琅满目的小玩偶公仔照亮,小男孩又“哇”了一声,高扬着头颅,眼睛里几乎迸出星星来。
他看起来非常喜欢那些玩偶的样子,可却并未做出立马冲进书房、开心地抓起几只玩偶吱哇乱叫——这些时悦想象中这个年龄段小朋友应该会有的反应。
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小麦肤色的小手扶着门框,身子略略往里倾斜,踮起了一点点脚跟往里探。
那颗圆滚滚的脑袋抬起,双眼向往地、兴奋地盯着满墙的玩偶,脸上流露出无与伦比的渴望和喜欢。
纵是这样,他也仍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书房门口。
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扣着衣角,局促又克制地用眼睛看着。
直到时悦说:“你可以进去玩。”
小男孩才迟疑地回过头,又问了一遍,声音细细小小的,“我可以进去……和它们一起玩?”
时悦被小男孩眼中真挚的光亮惹得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明明对自己只是举足轻重的事情,落在小男孩眼里,仿佛确实天大的恩惠和赏赐。
于是她蹲下身,一本正经地向他点了点头,“可以的,你可以进去玩!”
小男孩这才快乐地飞奔了进去。
“谢谢时悦姐姐!!”
时悦不由发笑。
看了眼时间,接近十二点了。她没带过小孩,但想着在自己小时候十点左右似乎都已经算极晚了,于是理所当然推断,这小孩应该也该睡觉了吧。
于是给没接电话的赵柏行发了条消息。
【小朋友在我这边先睡了,你忙完了的话,就给我回个电话吧。】
-
接到警局电话,潜逃五个月的李兵在遥市的小餐馆吃饭时被便衣民警抓获。
想着也不算远,赵柏行便临时飞了一趟遥市。
下飞机时是八点多,他给齐小明的儿童机打了个电话,小孩正在看电视,应得心不在焉。赵柏行嘱咐他将电视音量调小些。
接送的汽车很快抵达,他挂了电话。
……
两年前,警方接到一则匿名举报称,冷度镇有人以废弃游乐场为掩护,私设赌.场、斗殴、诈骗,并形成了一系列危害治安的犯罪团伙。
匿名举报人同时提供了大量视频、图片影像证据,影像中出现的残暴违法行径令人发指,很快引发了警方的高度重视,高层快速派人秘密前往这个边陲小镇调查,但风声不知被谁泄露,核心犯罪人员早在警方到达前潜逃。
今天抓到的这个李兵便是之前在冷度镇私设赌.场的核心人员之一。
而赵柏行作为在冷度镇生长的本地人,又是曾经出入调查过那赌场内部的关键人员,在这场行动中提供了许多重要信息,譬如今天的指证。
赵柏行这两年一直没少关注这件事,包括作为人证检举重点人员,到冷度镇商讨地皮开发进而深入了解高层势力、重金悬赏在逃嫌疑犯……
他们记者有记者的一套调查方法,臭资本也有臭资本的一套方法。
效果不错,只是如果让两年前的时记者瞧见了他这副挥金如土的“霸道”手法,免不得要被提着领口骂一句:“有钱了不起啊?!”
细想一下,也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事儿的。
那会初出茅庐的时记者还不大明白乡镇蛮荒之地的生存守则,俨然是个稚嫩的学生妹模样,抄着一口标准的“你好请问”就去找小卖铺老板打听消息了。
可想而知,碰了一鼻子灰。
那小姑娘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对她那么不友好,垂头丧气地坐在游乐园长椅上发呆。那天天光很亮,将她本就白皙的皮肤照得快要曝光,她的眼睛也很亮,是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柏树枝头时,像一对琥珀。
赵柏行那会正蹲在冰场一角抽烟,本来是存了几分看笑话的心思,要看看这小姑娘会不会挫败地掉眼泪。
眯着眼睛瞧了半天,没等来时悦的眼泪,自己倒是鬼迷心窍地盯着她看得目不转睛。
她的眼睛很大,亮晶晶的,不知道是光线原因还是怎么,瞧着有些灰调,往长椅上安安静静一坐,仿佛就和身后的城堡融合到了一起。
嘴唇或许是涂了什么唇膏,瞧着嫣红又水润。
啧。
赵柏行喉结滚了滚,倏然觉得自己的嘴唇干极了。
剩下半根烟也不想抽了,往一旁篓子里一掐,鬼使神差地就往小卖部去了。
……
“他一般开门到晚上十一点,卖得最好的烟是软中,镇上的人一般有他电话,半夜烟瘾犯了,他就给人送上门去。”
赵柏行丢来这么一条信息便在长椅另一旁坐下。
回答的恰好是时悦刚刚在小卖部那儿没有打听到的问题,她猛地站了起来,将信息记上手机,然后不可思议地打量着赵柏行,这个没有正经工作还看起来略显轻浮的男人。
“你……你怎么问到的?他刚刚明明都不肯理我的。”
“钱呐。”
赵柏行抬抬下巴,懒洋洋地往小卖铺方向示意一眼。时悦跟随望去,就见着坐在旧电话机后举着一张红钞票验真伪的胖老板。
“你给他一百?!”时悦觉得赵柏行疯了,“就为了那么点破消息,你居然给他一百?”
“有什么问题。”
赵柏行反问,噙了散漫笑意,悠哉瞧着面前一脸错愕的女孩,站起来也就这么丁点儿高,娇娇弱弱,发起脾气来脸红嘴唇红,生动无比。
赵柏行也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就想说点什么招惹招惹她。
于是更加欠揍地来了句,“怕你被拒绝太多次,会在这里哭出来。不忍心看小美女梨花带雨……也不差这一百,所以就给了。”
嘶……
时悦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气他公然瞧不起自己,笃定自己会问不到消息;
一个气他不把钱当钱,明明他自己一个人都要打好几份工,是该过得拮据,还这样出手不知节俭。
看他那副懒懒散散靠在长椅上,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臭屁脸就来气。
时悦瞪他半天,猛的一脚踩在赵柏行两腿之间的长椅上,一把揪起了赵柏行的领口,在男人短暂意外的眼神中,弯腰俯身,抓着他的领子,逼他超近距离的看着自己的双眼。
然后用自以为十分拽酷的语气说:
“你特么,觉得自己很有钱吗?有钱就一定了不起吗,一百块钱你需要挣多久……”
时悦自以为那时候的场面一定十分壮观,自己是思想成熟的、行为冷酷的、凌驾于赵柏行之上的,旁边的小弟弟小妹妹路过,定会觉得是这个很厉害的大姐姐在教训任性弟弟吧。
可她不知道,那时候的赵柏行被她抓着领口猛然逼近。从她的发丝落在赵柏行镜片上,丝缕香味窜进赵柏行鼻息间,他就开始心猿意马。
时悦贴得这么近,又是这么纤瘦娇小的体型,不知天高地厚地抓着他的领口,一脚踩在男人两腿之间,她是真不经世事的模样,不知道这动作有多么让人浮想联翩。
这样近的距离,仿佛只要赵柏行右手轻轻一抬,就能顺利将她整个人按进怀里……
时悦见赵柏行眼神迷离,当他是心不在焉,“喂,赵柏行,发什么呆啊?!我在跟你说话!”
赵柏行就懒洋洋笑着,没脾气地任由她拉着又凑近了几分。
那双狐狸眼眯了起来,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盯着她说话时一张一合的红唇,产生了28年来的首次好奇。
女孩子的嘴,亲起来真有那么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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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就像我哥馋姐姐一样◎
“哎, 就差李富和李铁俩兄弟还没找着了,都是穷凶恶极的人, 也不知道大过年的躲哪儿去了, 就希望别再害人了。“
经过漫长的指认作证流程,负责的老警察陈斌送赵柏行出门。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派出所的玻璃窗上也贴了不少窗花,推开玻璃大门, 立马有风吹来, 赵柏行的大衣阔摆与未被粘牢的春联一角被吹了起来, 簌簌颤抖。
“行了,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陈斌呵了一口白气, 搓搓手,“这两年真是太感谢你了, 明明是大老板一个,还这么没架子地全力配合着我们工作, 回回都第一时间赶到。真不知道没了你, 这案子还要拖到猴年马月才能解决。”
当初举报冷度镇的最初证据由匿名举交, 提供的内容又都是极为关键的内部资料, 如果不是有点能耐的人是根本拿不到的,再加上后来查案时赵柏行的配合与协助, 参与调查的警察们都理所应当将赵柏行视为了当初的匿名举报者。
即使他不断否认,主张举报者另有其人,但很显然,没人相信。
赵柏行笑笑,呼出的气息将镜片覆上一层冰雾, “您也辛苦, 都二十九了, 不也一有消息就赶来遥城了?”
“哎,我是工作嘛。”
陈斌说话时习惯性想拍拍对方的肩膀,可目光一扫赵柏行一身行头,裁剪笔直、一丝不苟的西装大衣,是看起来十分昂贵高档的面料,估计一套抵自己半年工资了。
瞅一眼自己的手,也不知何处抓了灰尘,黑黢黢的,只得干笑一声,一掌拍在自己的手背上。
“不多说别的,大年三十了,这边就祝你阖家欢乐,新春愉快了赵总!”
风吹,派出所门边的春联又瑟瑟颤了颤,赵柏行眸底化开点笑意,他弯了弯唇,主动拍了拍陈斌的肩膀,“您也新春愉快,有机会来襄城,请你吃饭。”
陈斌也笑了起来,“那我可不敢吃别人请的饭,还是我请你吃饭吧,希望到时候赵总不要还像现在一个人,顺便带我见见赵总夫人什么的。”
赵柏行埋下台阶,笑意浅浅,“我继续努力,追到了一定第一时间知会您。”
唐易安排了车将赵柏行直接送去机场。
霓虹交织落在后座男人清冷的镜片与鼻骨上,落着几分疲意。他在路上打开手机,也在同时看到了时悦给他拨来的好几个未接电话和留言,眉眼一敛,将电话回拨了回去。
电话打得急,他没有注意到时间,这会已经是十二点多了。
时悦好不容易用三只小玩偶和小朋友达成交易,让他乖乖睡在了自家客房,又确认了屋子里的暖气温度和有无危险品后,才算安置好他。
回到自己房间,想着等一会赵柏行的回信,迷迷糊糊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被赵柏行的电话唤醒时,她还没从睡意中完全清醒,声音带着些许鼻音,嗡嗡轻轻的,她“喂”了一声。
“喂。”赵柏行的声音,顿了顿,放缓了声音,“你睡着了?”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放慢了声调像夜里温声哄睡的背景音,很难给人带来任何突兀感。
于是时悦的睡意又沉了几分,迷迷糊糊地回答他,“嗯,我刚刚还梦到你呢。”
“梦到我什么了?”
“梦到你想亲我,被我拒绝了。”
赵柏行弯了唇,面上疲倦一扫,清冷镜片下,那双狐眸子覆上一片笑意。
“梦得不错。”他夸赞道,又问,“确实像我会做的事情,不过,时记者为什么要推开我呢?”
半梦半醒的时悦说话不过脑,毫不犹豫阴阳了一句,“谁知道你都亲过多少人了……脏。”
哧。
后座上,男人倏的笑了声,惹得前头的专职司机颇为诧异看了眼。
赵柏行头颅后仰,喉结剪影在路灯下滚动,慢腾腾道,“那你可误会我了,时记者,我可是干净得很,初吻都还为你留着,就等着你来取呢。”
司机又瞟了眼后视镜,赵柏行察觉到了,却并未收敛,旁若无人似的温声诱哄,“所以啊,时记者,下回再梦到我要亲你,可不要再推开我了,知道吗?”
那头,时悦早睡得撅了过去,哪儿还有功夫听他发完这么一长串的骚,迷迷糊糊听他说了一堆,嘟囔了一句“神经病”,就把电话挂了。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挂断声,赵柏行笑得颇有几分无可奈何。
又拨号给了齐小明。
小孩子倒是还没睡,正兴奋地和三个新宠小玩偶过家家呢,口袋里的儿童电话响起,他很快接起。
赵柏行询问他自己下午在隔壁发生了什么,齐小明立马收了和小玩偶过家家的心思,心虚地坐直了起来。
原来赵柏行离开之前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晚饭和小零食,又教了他怎么使用那款智能电视遥控器,但他不知怎么的,把电视调去了雪花屏界面调不回去了。
齐小明以为是电视信号不好,又想起了以前在老家时,电视靠接收卫星信号播放,屋子外头好像会有个调节信号的小机器,他便想去阳台瞧瞧是不也是那小机器出了问题。
但赵柏行走时锁了阳台门,钥匙放在了玄关高层,齐小明搬来凳子去够,一不小心碰到了玄关上的一面薄玻璃,砰的碎了一地,他又害怕哥哥责备,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下便崩溃大哭了起来,这才引来隔壁的时悦。
齐小明断断续续大致陈述便是如此,他知道自己一下子就犯了哥哥交代自己的不能做的事情,心虚又愧疚,声音尤其细小。
“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没有跟时悦姐姐说我的名字,我没有和她聊天……”
赵柏行在电话那头默了一阵,又很轻地叹了口气,“玻璃碎了,你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齐小明赶紧摇头,“我没有碰。”
“那就好。”
赵柏行目光静静看着窗外,往机场的道路上到处张灯结彩,就连路灯上也挂着喜庆的中国结,一派合家团聚的热闹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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