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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话是跟时悦说的。
毕竟有小孩在，他也算控制了自己，没有继续说些胡话。
时悦便也跟着玩笑了声，“那我岂不是要付你钱？”
“我怎么好意思收时记者的钱呢。”
齐小明坐在两人对面，吸面的间隙悄悄看了对面的哥哥一眼。
赵柏行懒散正靠着椅背，笑得漫不经心，说话时，目光就牢牢黏着在时悦身上，从未离开，眸子底下写满贪念。
这可不就是刚刚插画里的那只狐狸吗。
齐小明想。
……
三人吃过点心，时悦自觉要去洗碗，却被赵柏行打发去帮他贴春联。
赵柏行比她年长几岁，在不说胡话的状态下，俨然能够成功扮演一个环境下的大家长角色。时悦下意识听他安排，便去取了剩余的那副春联。
走廊外清冽的风将人吹个满怀。
羊肉粉的香味还若隐若现飘浮在空气中，很香，却和时悦梦中的口感相差甚多。
时悦的心底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略为荒谬的猜想，或许有可能，她做的那些关于赵柏行的梦都不是梦，而是确切发生过的事情？
出于试探的心思，她让赵柏行做了一碗羊肉粉。结果显而易见，味道并不相同。
时悦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觉得，有些失落。
……
厨房里，齐小明吃得慢，端着自己的小碗屁颠屁颠跟进去，喝完最后一口汤将碗递给赵柏行，“谢谢哥哥。”
齐小明拿过灶台上的抹布要帮忙，被赵柏行拿了回来，“我来就行了，你去帮时悦姐姐。”
“好。”齐小明乖巧点了点头，想起什么，步子一顿，“对了，哥你改配方啦，今天的羊肉粉味道好不一样。”
赵柏行没有应声，只是竖起食指，略略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
贴完春联，在门外，齐小明拉了拉时悦的手，羞涩表达想跟时悦姐姐一起过年。
他用细小的声音说，哥哥晚上要回那边的家，自己就一个人，能不能留在姐姐的房子里。
那边的家指的是赵家？
时悦正好也觉得一个人过年太孤单，见到齐小明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就欣然留他一起过年。
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赵柏行收拾好厨房，听完两人的打算，却只淡淡说了一句，“不行，去收拾书包，我一会送你去姚姨家。”
“啊……”
齐小明的希望顿时破灭，小嘴瘪了下来，眼睛里瞬间冒了眼泪泡，求助似的往后看了眼时悦。
时悦刚听齐小明提到过，姚姨是照顾他的阿姨，并不是亲人。
以为赵柏行是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小孩，时悦向他保证，“那个，就让他留在这里吧，我会照顾好他的，你不用担心，如果有什么问题，我马上打你的电话，好不好？”
时悦牵着齐小明站在厨房门口，语气真挚又充满恳求。
场面莫名像极了某个大孩子领着小孩子，央求家里铁面无私的大家长给予自己某个玩耍的权限。
这还是25岁的时悦头一回用这样温软的语气向他请求些什么，这样的亲昵对赵柏行而言是受用的，但他依旧没有松口。
时悦正要继续说点什么，余歆的电话恰好打进来。
她是来邀请时悦去他们家过年的，电话那头嘈杂，隐约能听到叔叔阿姨热情的嗓音。
余一也凑到了电话那头，兴奋喊道，“悦悦，晚上过来一起过年啊，客房都给你收拾好了，还有loki也在等你——”
话没说完，挨了他姐一掌，“都说了几次了要叫悦悦姐，没大没小的。”
时悦忍俊不禁，玩笑道，“不叫姐没红包的，余一……”
电话正说着，衣摆叫人轻轻扯了扯。
低下头，就见齐小明一脸兴奋地仰头望着她，指了指他哥，小声说，“姐姐，我哥同意啦！”
对上赵柏行意味不清的目光，他也在盯着她看，像有话要说。
时悦本来也没想去别人家过年，连忙三两句婉拒了余一，挂断电话。
她没想到赵柏行会这么快转变态度，意外之余，还想再保证两句以不辜负赵柏行对自己的信任，赵柏行电话却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便抬了脚。
“齐小明就交给你了。”
赵柏行说。走过齐小明身侧时，脚步顿了顿，不大的声音落在他耳畔，“既然喜欢姐姐，就记得，寸步不离地跟着姐姐，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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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真的要这样看着我吗？◎
赵柏行离开得匆忙, 接了个电话后就走了。
……还真是特地赶回来给她做羊肉粉的。
时悦摸了摸齐小明的后脑勺，“看来, 今年的除夕就是我们俩一起过啦, 有没有想做的，或是想吃的，告诉姐姐，我一定尽量满足你。”
齐小明还沉浸在他哥刚最后一句的叮嘱里, 一下没反应过来, “做什么……”
时悦蹲下身, “就是那种, 平时一直想做但是没有机会, 或是你哥不让你做的？”
齐小明想了想，倒还真有一件。
半个小时后, 时悦带着齐小明站在显示不营业的电影院门口，面面相觑。
也是, 除夕的电影院肯定不开门啊。
时悦摸摸鼻尖, 作为一个不大靠谱的大人, 略感心虚, “看来……电影只能下回看了。”
电影不能看了，但手里的冰淇淋球够甜, 因此齐小明也不算很失落，甚至还反过来安慰时悦，“没关系的，电影下次也可以看，等我下次考好了, 就叫我哥带我来看。”
小朋友乐观地坐在电影院外, 小腿轻轻晃着。
时悦饶有兴致问, “怎样算考好？”
齐小明毫不犹豫：“第一名。”
时悦诧异，“你这么厉害？！”
齐小明：“我每天要上补习班的。”
“补什么？”
“数学和英语。”
时悦再次意想不到，“你这么小就开始学英语了？”
“是啊。”齐小明点点头，“我的那些同学以前都学过英语，就我没学过。”
“这样啊。”
果然连疯癫如赵柏行也逃不过鸡娃的大潮么，还以为赵柏行会是那种放任小孩胡闹，只要活着就行的家长呢。
时悦正想着，听齐小明又坦然道，“因为我哥说，要出人头地，只能读书。我们家里很穷，爸爸每天躺在床上，一切只能靠我自己，所以我要好好读书，才能实现理想。”
家穷，爸爸？难道他的家和赵柏行的家不是一个家么？
疑惑短暂闪过时悦脑海，又被压下。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时悦问。
齐小明兴奋道，“我想成为宇航员！”
曾几何时，时悦也被问过这个问题，那时的她也像齐小明一样天真而充满热情，怀着对新闻的满腔热血回答，“我要做调查记者！”
而现在呢，当齐小明反问她的理想。
时悦却托着下巴发了一会呆，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齐小明撇撇嘴，“反正我知道，姐姐是个了不起的人。”
“我算什么了不起的人啊。”时悦笑了起来。
时悦姐姐聪明又勇敢，一个人就敢和镇子上那些“坏老板”打架，还乐于助人，是齐小明最崇拜的人之一，当然了不起。
但赵柏行嘱咐过，不能把以前镇子上的事情。
于是他只能眨眨眼，又重复了一遍，“很了不起的，我哥也这么说。”
时悦眼神微微闪动。
……
和齐小明坐在电影院门口吃完那盒冰淇淋球，差不多也要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毕竟是年夜饭，时悦也不想做得太随便，就问齐小明想吃什么，没想到这小朋友回答最想吃的是KFC，说是平时哥哥不怎么让吃这些垃圾食品。
时悦下意识要告诉齐小明，年夜饭也普通的晚饭不一样，不应该吃肯德基。
可在小孩懵懂又天真的目光中，却蓦地察觉到自己已经让自己扮演“成熟大人”的角色太久，在生活中不断妥协、不断选择“最优选项”，早早抛弃了属于孩童的异想天开和任性。
可是，谁规定大年夜不能吃肯德基啊！
时悦心下一横，决定了，“好，今晚我们就吃肯德基！”
“耶——”
……
于是两人就近去了一家KFC，不出所料，店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两人商量着点了个全家桶，选择了最靠近窗口的位置。
当不远处的居民楼亮起团圆的灯盏时，两人就坐在窗子后没心没肺地看着动画片喝可乐。
接近九点，天空中下着雪，远处放起烟花。
时悦的手机上也收到不少除夕祝福，以及关系好些的朋友发来的生日祝福。
欢乐的气氛将小角落烘托得暖洋洋的，在这被暖意包裹的瞬间，时悦却突然想起了跨年那天的赵柏行。
那天赵柏行为她的同事做了一桌的菜，师兄开了香槟和大家干杯，热闹非凡。
只有赵柏行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的雪堆边。
屋子里的灯打在他背后，落在被风拍得颤动的衬衣上，显出单薄衬衣下精瘦的体型。那一瞬间，时悦在他身上看到了空前强烈的孤独感，大老板就是这样吧，像只无脚鸟，忙碌、疲惫，总在不同的旅程中奔波。
他确实很瘦，但骨架却野蛮高大，时悦想起他抱她时的触感，他猛然冲上来将她带进怀中，不过一瞬间，她的视线就被赵柏行铺天盖地遮挡，鼻尖也被他胸口紧实一撞，疼得眼泪打转。
不过，却带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时悦盯着窗外出神，鬼使神差动了动手指，突然觉得被赵柏行抱着，还挺舒服的。
正漫无边际地遐想，齐小明凑了上来，“时悦姐姐，你在想什么？”
时悦吓了一跳，随即笑道，“没什么。就是在想，烟花这么好看，可惜你哥看不到。”
“时悦姐姐，你喜欢我哥吗？”
“啊？什么？”
时悦先是一愣，随即整个人猛然向后一撤，靠在椅背上动作很大地摇了摇手，“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不喜欢我哥的话，你为什么会想他呢？”小孩稚嫩地问。
时悦也被他的问题问住了。
是啊，她干嘛想赵柏行啊？！
顿了一顿。
好朋友之间互相关心，也没什么问题吧？
在心底达成自洽后，时悦揉了揉齐小明头顶，“只是关心啦，而且看到好看的东西想要分享给好朋友，不是很正常嘛！”
齐小明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悄悄地掏出了口袋里的儿童手机。
-
此时，远处山腰庄园内，炽热的灯火正映衬着一桌人各异的心思。
今晚来的人格外多，除了赵家本来的那些亲戚，还来了高友华一家三口，作为京苑多年来关系良好的合作伙伴，本来相聚吃个年夜饭也不算什么。
——如果两家人不极有默契地安排那个叫高玫的女儿坐到赵柏行身侧的话，这顿饭的意图看起来便真纯洁了许多。
过了年，赵柏行就三十一岁了，或许对于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而言也不算太老，但对于急着开枝散叶的老人而言，便急切了许多。
高玫能比赵柏行小上几岁，学历高，有涵养。与其他人家那些听闻赵柏行是私生子便不屑一顾的女孩相比，她更认可和崇拜赵柏行雷厉风行的个人手段，因此也是乐于家里为她和赵柏行牵线。
但很可惜，因为一杯红酒“不小心”打翻的缘故，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上，赵柏行就说着“抱歉”，而后起身离开。
没等赵柏行回来，原来的位置上就突然落座一个赵乾，一坐下就拉着高玫话起家常，话多又嘴碎，拖得她走不开。
对桌，赵乾他爹急了，示意赵乾滚一边儿去。
赵乾这二世祖却不把他爹放在眼里，依旧厚着脸皮坐在高玫旁边。
谁管钱他听谁的。
……
赵柏行最终坐在主位侧，老太太旁。
这位置不错，刚好能看到窗外格外盈亮的月牙。这算是这宅子里为数不多能让他愉快的景致了。
事实上，他这两年很少会来这处宅子。童年中稀少的回忆里，赵始建带他来过这里两回。
这儿花团锦簇，风景秀丽，一处庄园抵镇上的一条街。有吃不完的零食和很大的电视，还有和睦的大家族。
可赵柏行作为一个不光彩的“私生子”，作为被排除在这种和睦之外的他者，人们对他是不一样的。打量、嫌恶、议论，人们用同情奚落的语调说何桂兰虐待他，让他骨瘦如柴，如施舍恩惠般招呼他吃桌上残余的零食。
只有老太太看他时眼底多几分真诚的怜爱。
这也是赵柏行过年还愿意在这里忍受片刻的唯一缘故。
家里的年夜饭是几位特聘厨师做的，丰盛异常。
赵柏行却吃的不多，老太太往他碗里夹了不少菜，心疼他太忙，一年比一年瘦。
二伯母接过话，“是到了成家的年纪啦，需要找位夫人管管他啦！”
大伯应和：“我31岁的时候，赵乾都会跑步了。”
赵乾：“以前什么年代现在什么年代，您老还在清朝吗？”
大伯眼睛一瞪：“你插什么嘴！”
坐在对侧，高友华一家对视了眼，也笑着接过话。
“现在年轻人是这样的，不急着结婚，我们家玫玫也常说不要催，想要找自己喜欢的，现在瞧，喜欢的就坐在对面了，反倒害羞起来了。”
一话出，两家人都揶揄地笑了。
赵柏行却在这指向性明确的笑意中，岿然不动地瞧着窗外静谧的月牙，思量着不远处，城市的另一边，那位害怕孤单的时记者和齐小明是怎么过的除夕。
这么久了，连条消息都不发，玩得这么开心？
啧。
这么想着，倒是有些嫉妒那小屁孩了。
赵柏行咬咬舌尖，看了眼手机时间。
才九点多。
餐桌上，旁边几位都在不遗余力地撮合着赵柏行和高玫。
直到几位伯母都开始撺掇着高玫过来和赵柏行碰一杯，高玫本人也羞红着脸有过来的意思，赵柏行才慢腾腾收回视线，将目光看向了屋子里众人。
“不要来和我敬酒，不合适。”他倏然开口，平静无波的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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