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悦见他两三句也不说自己想干嘛,知道多半是因为和赵柏行不对头,所以来找自己的麻烦来了,便没理会,敷衍地嗯了一声,回到电脑前继续修图。
果不其然,文俞山下一句便是了。
“怎么不见赵总陪你来啊?啧啧,大年初一也不陪女朋友,赵总还真是日理万机啊!”
时悦:“哈哈,您说得对。”
“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都不懂得珍惜,还真是暴殄天物……”文俞山俯下身凑近几分,“不如,你做我女朋友吧?我比他会宠女朋友,肯定不让你像现在这样辛苦工作了。”
“……”
时悦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了眼文俞山,不知是何处让他会错意,以为时悦不信,又蹲近了几分,夹着烟,继续不遗余力地企图挖赵柏行墙角。
“真的,你看,哥这不大年初一陪你上公园赏花来了?瞧那什么鸟语花香,多浪漫,还有卖糖葫芦的,你吃不?我给你去买?”
“……”
时悦之所以还能心平气和蹲在这里,全靠自己的职业素养,心说自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索性关掉电脑软件,准备走人。
鼠标落在文档草稿的关闭键上,却稍微停顿住。
时悦瞧着电脑屏幕片刻,不知想到什么,终于主动开口。眼眸一掀,语气温柔了许多。
“听说文总也是这次公园新春活动的主要赞助商之一?那你应该对公园今年的文化活动很了解?”
文俞山笑了,“当然,时记者感兴趣,我陪你逛逛去?”
时悦和婉笑了下,目不转睛看着他,用饶有兴致的语气问,“那您觉得,公园中今年的新春活动有没有哪一块最让您觉得有趣、别开生面,或者说,想要带朋友一起去体验呢?”
文俞山蹲在石墩旁,抽了口烟,眯眼往后眺了一圈,“哪块活动啊……我还真没注意过,那个猜灯谜的吧。”
时悦弯了弯眸子,跟着望了过去,“确实是有很多小朋友爱玩呢,看来文总比较喜欢益智类小游戏,童心未泯呢。”
文俞山嗤了声,“倒也不是,主要是旁边的那些,不是滑冰就是踢球……懒得动。”
时悦:“文总认为,生命在于静止?”
“嗯哼。”文俞山顿了顿,若有所指地眯眼扫过时悦,哼笑道,“不过跟时记者的话,多运动运动也无妨啊。”
时悦自动略过了后半句,面不改色,“那文总觉得,公园里的新春活动还有什么值得改进的吗?”
“改进?”
文俞山愣了下,这女人接的话真是一句比一句不解风情,但没办法,还是得耐着脾气答。
“改进的话,应该要多加几个公厕吧,再就是标志性建筑标示牌不显眼,以及湖面栈道保护措施需要完善……年味儿浓是浓,就是活动也是大同小异,没什么创新点。”
“这样……”
时悦飞快在电脑上敲下了关键词。
保存文档,合上电脑,将随身东西一股脑塞进包包,然后扛着大包站了起来,一脸真诚与客套地冲文俞山笑了下。
“感谢文总在百忙之中接受采访,今后如果有其他访谈,也请您多多关照。”
“采……”
文俞山给烟雾一呛,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时悦问的那些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是什么意图。
还没说什么,听不远处舞台传来掌声。
时悦掏出相机准备赶去,不忘提醒文俞山一声。
“文总别忘了去拍落幕合照啊!”
“……”
文俞山眉宇黑了几分,把抽一半的烟掐入花坛,又气又笑,自己竟然会被个女人耍弄,实在荒唐。
……
时悦在拍摄完舞台大落幕合照后就拎着设备离开了,不忘回头看了眼,见文俞山正与其他嘉宾谈天,无暇来骚扰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心离开。
去到停车场,拉开驾驶位坐了上去,将设备往副驾驶一丢,给赵柏行发了句吐槽:【你周围就没一个正常人】
稿子下午就要交,时悦不想将时间拖到太晚,趁现在还早,就索性坐在了自己的车里修图写稿,想尽量在午饭前交稿。
接近十一点半,稿子修改得差不多,提交审核,准备离开。
正将赵柏行发来的那家餐厅地址用导航打开,窗户叫人敲了敲。
以为是自己的车堵了别人的道,她下意识答,“抱歉,我马上走。”
车窗降下三分之一,文俞山那张阴魂不散的脸就飘在窗外,气定神闲的语调,“这么急着走啊时记者,不一起吃个饭?”
“……”
时悦挤出笑来:“吃饭就不必了,文总还有什么事吗?”
文俞山右臂挂着后视镜,笑脸吟吟弯着腰趴在窗口,“别这么冷冰冰嘛,你去哪儿,捎我一程?”
“不顺路,没事我先走了。”
车窗向上合起,上升至还余两指空间时,被文俞山伸手抵住,时悦连忙停下。
以为他还要纠缠,眉心蹙起。
但没等她开口,一份文件袋就从车窗缝隙里塞了进来,恰好落进时悦怀中。
“我相信时记者看完,应该会做出更理智的选择。”
文俞山从车侧直起身,后退了一步,带着深不可测的笑意招了招手,“不客气。”
而后没等时悦反应,便抄着口袋离开了。
-
赵柏行发来的餐厅地址离公园不远。
时悦抵达时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十多分钟,她便没有急着进去。
用手机查了下附近的银行地址,就在两百多米处有ATM机,她去取了些现金,又找到小商店买了个红包封皮,准备一会包给齐小明做压岁钱。
从小商店出来时,赵柏行正好发来消息:
【时记者喜欢连坐啊】
【那能不能像喜欢齐小明一样喜欢他哥?】
时悦好笑,在台阶上停下脚步,猝不及防撞上匆匆走上来的人,她说了声抱歉,那人含糊“嗯”了声。
视线短暂相交,片刻停顿。
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短寸头,身上有纹身,带着一条粗金项链,有些眼熟,但时悦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他,便不多在意地收回视线了。
回复赵柏行:【不能】
赵柏行定的餐厅在街角,时悦来过这边,知道沿街马路不好停车,便将车开到了店铺后的沙石空地上。
坐在车里包好给齐小明的红包后,拿起了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文件袋。
时悦不否认自己对赵柏行似乎产生了超出普通朋友的感觉,然而,对于这个常把喜欢挂在嘴边,却从未对她交过底的男人,她很难做到百分百信任。
至于文俞山的这份文件,她并不想窥探赵柏行的隐私,这一点她感到抱歉,但她别无他法,那种对赵柏行诡异的熟悉感与莫须有出现在她脑海中的记忆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她需要得到一份准确的验证。
于是她打开了文俞山给她的文件。
……
中午,天暗了下来。似乎要下雪,天空暗沉一片。
巷口的路灯明亮映在车内,偶有飞虫绕过,也要留下迷乱的影子。
时悦沉浸在推算和思索中,不知过了多久,巷口的灯影晃了一晃。
抬起头,四五道高大的身影从巷子外往里走。逆着光,看不清对方的脸,时悦视线下移,落在几人手中大大小小的棍棒上,瞳孔骤然缩小。
她的反应已经算快了,在注意到这一点时便爬向了后座。
但棍棒一击打碎车前玻璃带来的碎片还是飞散溅来,但她也无暇顾及这些,窗外的打砸一触即发,震耳欲聋的踹门和辱骂声紧接而来。
“我操,妈的狗记者,给老子躲!写你妈的新闻,给老子生意搅黄了,有本事别躲啊!”
“给我出来!你妈了个比的狗记者……”
说实话,时悦平时碰上的恶劣刁难并不算少,但像今天这样的恶劣报复却是头一回。
她想不起来窗外的几张面孔到底是自己在什么时候得罪的,情况紧急,也不容许她慢慢回想。
那会儿天色昏暗,时悦早在对方扑来时就关掉了车厢内的灯,纤瘦的身形躲在后座,窗外一时也看不清她在哪边,顺着巷口进来的方向,几人分别堵在了车前以及车左侧的前后,企图蛮力拉开车门。
时悦深吸一口气,猝然扣动左侧后车门锁,车外几人见开了缝隙,果然马上蛮横地拽开了车门,钻进车里想将她拖出去。
也在那同一瞬间,时悦拉开右侧车门,弯着腰冲了出去。
其实这儿并不是逃跑的最佳路线,毕竟仍然不在公共区域,但巷子口的位置已经被对方占据,她也别无他法,只能卯足了劲儿往前跑。
对方几人很快发现时悦的身形,“操,那娘们溜了,妈的,老子今天打不死你!”
时悦发誓,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像这样灵巧而狼狈地上蹿下跳过了,但求生欲作用下,人的潜能亦是可以被超越的。
右侧车门对着居民楼一层的厨房阳台,有空调外机和排气扇阻挠,路不太好走,但时悦的视力还算好,身形也还算灵活,得以迅速跳过高低的石阶。
后头几个男人虽然凶猛,但身形肥胖笨拙,显然被繁琐的空调外机牵制得慢了些。
趁着短暂牵制甩开的距离,时悦猛地拐进了横穿居民楼至大街的小巷。
她的呼吸急促混乱,肾上腺素几乎飙升到极致,累得快要倒下,但心中坚持着只要跑到大路就安全了的信念,愣是让自己一路毫不停歇。
她一路奔跑,穿过冗长的窄巷,远远瞧见巷边开口处矗立着一道人影,高大修长,却看不大清面庞。
“怎么了?”男人掐灭烟头,皱眉望了过来。
好像是赵柏行的声音。
但时悦来不及思考,皱着脸就要从他身侧跑过,却被他一胳膊拉住,牵着手腕拉进了他抽烟时站着的小门后。
侧耳听,墙后的叫骂声由远及近。
赵柏行将时悦藏到了门后阴影处后,便寒着脸摸出口袋里的折叠刀要出去,被时悦拉住,“别……”
“没事,你躲好。”
赵柏行沉声说着,按下时悦的手,脸上狠戾冷得吓人。
“别、别出去……他们人多你会受伤……”
时悦大口大口地呼吸,她实在没有力气拉住赵柏行,只能双臂将他环抱,将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到了他身上,迫使他弯下腰,低下头,无可奈何地随着自己一块抵在了墙角。
他下意识抬手扶在她脑后,隔在粗糙的水泥墙面之前,动作轻柔,但眉宇之间仍然低压,沉着眼,越过门缝冷冷瞧向巷子口手持棍棒跑过的几道男人身影,身上戾气隐约翻腾。
“没事,我一开始就报警了……我们躲着,就行。”
时悦趴在赵柏行肩膀上吃力喘气,听着墙后的叫骂和脚步声渐行渐远,一颗悬起乱跳的心脏这才缓缓归位。
她的四肢仍然止不住战栗,毫无力气,只能由赵柏行托着才能堪堪站立。
感受到怀中女孩的极大惊慌,赵柏行抱住时悦的臂膀收紧几分,将她按进怀中,几乎要将自己全身的气息都变成安全感送给她。
“别怕,我在,不用怕。”
他一声接一声地安慰着,掌心习惯性地拢在她脑后,一下接一下地安抚着。
就像那时桌下藏匿的两人,他也如现在抱着她、安抚着她。
时悦微颤着抬起头,对上赵柏行的双眼。
那双狐狸眼沉静而漆黑地望着她,温柔地安抚着她。像幽邃美丽的潭水,神秘而深不可测,纵然有万千秘密被他隐瞒,旁人也瞧不出半点差池,只会沉沦在那双眸惊人的魅力之中。
由齐小明告诉她的小秘密、文俞山文件里提到的信息,以及零零碎碎出现在时悦脑海中的反常旖旎……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可能性。
时悦仰着头,眼底蒙着雾气,一瞬不眨地注视着赵柏行那双多情的狐狸眼。
在升温的对视中,赵柏行掌心的安抚逐渐变味,他将她抵在墙角,箍着她的腰,摩挲她的耳尖,胸膛感受着她因剧烈呼吸而起伏的胸口。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眸底暗色积攒到几近失控的程度。
俯下头,气息交织,两人鼻尖相触。
唇角擦过的瞬间。
时悦却开口。
“赵柏行,我们其实,早就认识吧……两年前,在冷度镇。”
赵柏行火热的身躯陡然僵直。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也,抓二十个小红包么么哒!
第38章
◎Youaremyfirstlove.◎
时悦姐姐, 我偷偷告诉你一个小秘密,你不要告诉我哥哥。
我哥喜欢你, 喜欢了好久好久, 从我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了。
之前你不在的时候,我哥特想你,想得一直哭,真的。
姐姐, 你能不能做我哥的女朋友啊?
……
【赵柏行】
母亲何桂兰, 父亲赵始建。
出生于冷度镇, 生长于冷度镇。
高考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top1学府, 22岁毕业后入职某金融机构, 24岁跳槽顶级投行,26岁辞职, 半年后回冷度镇开了家汽修店,同时兼职冰场安全员、游乐园保安等零工, 从高级白领转为蓝领……
文件里还附了一张赵柏行当时开的那家汽修店照片, 水泥灰色的墙, 湛蓝色的宋体招牌, 就连门口泼洒留下的汽油印子都与时悦梦中所见如出一辙。
她这才明白,原来齐小明所说的“好久好久”, 指的是跨越两年之久。
“赵柏行,我们其实,早就认识吧……两年前,在冷度镇。”
赵柏行的双眼在她说出这句话时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慌乱。错愕、震惊,复杂的情绪在眼底交织变化, 鼻尖再次擦过, 他退开了些。
再开口时, 语气沉了几分。
“是谁跟你说的?”
赵柏行的反应无疑给了她极大的确定。
果然是真的。
时悦靠着墙,后脑勺仍抵着他的掌心,圆眼一刻不错地看着他,“谁跟我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赵柏行,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
她的语气还算平静,并未出现电视剧情节中失忆症患者的歇斯底里,她只是感到困惑,毕竟这件事情在她这里不理解、想要获知真相的欲望更甚于其他。
为什么赵柏行要装作不认识她呢?
如果两年前的那些回忆是可以被随意舍弃的,那现在又是做什么,现在的他为什么这样将她紧抱,为什么捧着她的脸试图亲吻她,为什么看她的眼神饱含深情?
可即使到了这一步,一切呼之欲出的情况下,赵柏行却依旧没有将一切都告诉时悦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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