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枝雪微微转头,眼里同样有些惊诧,但依旧冷淡询问:“殿下何事?”
段知珩张了张嘴,随后抬起手,萧枝雪眉眼警惕,他伸到她的耳后。
“有树叶。”段知珩张开手让她看。
萧枝雪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要走。她是真的再也不想跟他说一句话。
他有些茫然,觉着萧枝雪好像有些生气了,她走他就跟在身后,她停他也停。
萧枝雪:?
敢情这男人就是贱?喜欢不理他的?
她转身:“你做甚要?”
段知珩想了想,收敛起那茫然的神色,居高临下:“孤…觉着前天晚上不应当那么对你,但是你身为世族女子,这般不懂礼数,随意欺负别家姑娘,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声音低沉悦耳,落在萧枝雪耳朵里,就是说教,责怪,她忍下一巴掌呼到他脸上的想法。
甩开袖子,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民女知罪,殿下教训的是。”
段知珩觉着有些不对,皱了皱眉,“你还在生气?孤说了孤那天晚上确实做的不对…”还未等他说完。
眼前的女子微微一笑,灿若星辰的笑靥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她诚恳的问:“殿下恕罪,民女可以以下犯上吗?”
在段知珩还在不解的时候,萧枝雪“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到了他的脸上,声音很大,也用尽了萧枝雪所有的力气。
不得不说,确实很爽。
萧枝雪从来就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她以前愿意为了段知珩做小伏低,不代表现在就不敢老虎头上撒尿。
这一耳光,承载了上辈子对他的怨恨和不甘。
本姑娘嫁给你,给你作贤妻良母,忍受你小妾们的兴风作浪,还有你母后的刁难,进了宫吃不饱睡不好,还要忍受你瞎了眼似的识人不清,使我父兄凭白蒙冤。
瞎眼龟孙,早晚作死。
打完他的一瞬间,趁着段知珩还没反应过来萧枝雪就跑了,周围也没人,她特意挑了个无人的地方,届时对方反咬一口也没人知道。
段知珩顶着鲜红的巴掌印,侧着脸,愣愣的呆在原地,他抬手摸了摸脸,随即怔怔的看着跑远的萧枝雪。
打完后,萧枝雪有一瞬的心虚和后悔,随即就镇定下来,若是要治罪,她敢作敢当。
放学后,她率先钻上马车回了家,把自己关到卧房里奋笔疾书。
晚饭时,萧枝雪给她爹盛饭,萧闲又随口一问:“做什么亏心事了,今天这么安静。”
萧枝雪:……
她垮下脸,一脸的不满:“难道我在您心里就是个惹祸精?”
萧闲大笑:“没事,惹祸精怎么了,有爹给你兜底。”
萧枝雪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若是我打了太子一巴掌呢?”
萧闲当即笑容消失,凝重的看向她。
萧枝雪老实巴交,乖巧啃鱼肉,萧闲忙不迭的要走:“这闺女不能要了,在诛九族之前赶紧把她给打发出去。”
“唉唉,爹爹,你坐下。”萧靖轩把老爹摁下。
随即试探的问:“容容,你说的可是真的?”
萧枝雪顿时委屈,伸手给他看:“阿兄瞧,我手疼。”
萧靖轩顿时被转移了话题,萧闲皱着眉啪一掌拍在桌子上,吓得萧枝雪一哆嗦。
半响,二人跪在地上,萧闲在一旁踱步。
“萧枝雪,你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你说,你是不是嫌自己活的太少了,造孽啊,祖宗啊。”萧闲哭嚎着仰头。
萧闲脱下鞋子举起来作势要抽她,萧枝雪低下头闭着眼睛,却听旁边一声清脆的声响。
“你这兄长怎么当的,不肖子孙。”啪啪几声落在萧靖轩的背上。
萧靖轩、萧枝雪:……
“唉,萧老弟,萧老弟何在?”外边传来祝茴的唤声,萧闲正在气头上,冲出去就喊:“别喊我萧老弟。”
祝家三人一看他这架势,视线顿时集中在了他的脚上。
“哟,乖囡怎么跪在地上了?”祝夫人进门,左右瞧着,看见萧枝雪跪在地上,心疼的把她给扶起来。
“干娘我没事,犯了个小错,爹正训我呢。”萧枝雪告状。
祝夫人怜爱拍拍她的脸:“我们家乖囡怎么会犯错,定是你兄长不教好。”
再度中箭的萧靖轩:……
祝钦饶凑了过来,胳膊肘杵了杵她:“唉,你今日……”
“你和太子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你俩的事情都在国子监炸了。”祝钦饶夸张的描述。
萧枝雪淡笑:“这国子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造瓜圣地呢,学子都这么八卦,科考到时刻如何是好啊。”
祝钦饶不依不饶的追问,萧枝雪漫不经心:“腻了,不喜欢了。”
他瞪大眼睛:“你何时这般喜新厌旧了。”
萧枝雪嗤笑:“你管我。”
“谁管你了,本公子就是好奇而已。”祝钦饶嘟囔,随即又说:“后日不必去国子监,许久未出去跑马了,走不走?”
跑马,萧枝雪有些心动,她已经许久未上马了,连带着蹴鞠、投壶、马球这些,也有些心痒痒。
“成。”
萧闲被祝夫人指责了一通怎么可以这么对萧枝雪,姑娘家的膝盖珍贵,动不动就跪的,跪坏了可如何是好。
萧闲又没脸说自家好闺女打了当今的储君一巴掌,叫他老脸往哪里搁。
第二日风平浪静,段知珩既没找她麻烦,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当然是因为萧枝雪故意躲开的因素。
国子监这个造瓜圣地又开始流言满天飞,谣传萧枝雪爱而不得,一怒之下爱上了别人,太子心生不满,自觉权威和占有欲受到了挑战,故而二人由爱生恨,开始相爱相杀,你追我逃的爱情故事。
这都什么跟什么,谣言越来越离谱了,走到哪里大家都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科考在即,科考在即啊喂。
她怕是不知道,未来的状元郎正在学堂上摸鱼偷写二人的话本子。
这状元郎寒门出身,平日里生活拮据,上辈子就是因为他们二人的话本子让他赚足了上学的学费,一路扶摇直上成为大祁状元郎。
红袍加身后,入了翰林学士院,对萧靖轩颇为敬重,时而与之游山玩水、吟诗作对。
衣食父母的兄长,可得打好关系,状元郎搓手。
祝钦饶来叫她去跑马这日,天气晴朗,日头正好,虽然依旧寒风凛冽,却是近几日难得的好天气。
萧枝雪身着一身浅色窄袖短打,脚踏翘头鹿皮靴,英姿飒爽。
长发半扎,一根木簪半挽于脑后,鬓角碎发随风浮动,少女意气风发之感迎面扑来。
迎面乖巧走来一匹高大骏马,通体黑亮,肌肉紧实。
祝钦饶随后牵着乌云蹄而来:“你瞧这马养的如何?”
她摸着探霜枝的鬃毛,心下涌起阵阵的感慨,探霜枝上辈子一直是祝钦饶帮她养着的,自进宫后再也没机会摸它。
“还不错,回来请你吃酒。”萧枝雪抬抬下巴。
随即萧枝雪脚踏蹬子,利落翻身上马,衣袍甩去漂亮的弧度,乌发飞扬,手握缰绳,极为艳丽的眉眼散发出锐利的气势。
她一甩僵绳,双腿一夹马腹,马前蹄高高扬起,一声长嘶过后,撒开四蹄,势如破竹般往城外疾驰而去,所过之处尘土四溅。
祝钦饶笑了笑随后翻身追着她去。
萧枝雪跑过街市,烈烈风声让她感到热泪盈眶,白袍飞扬,令人心醉沉迷。
街角一辆马车停在一旁,车帘被一只如玉雕般的手掌掀开,探出一张清冷俊朗的容颜。
段知珩默默看向马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不由攥紧了手掌。
第24章 我回来了
萧枝雪飒沓如流星, 探霜枝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想法,跑得愈发快。
祝钦饶追了上来:“喂,可以啊, 许久不跑, 倒是没退步。”
萧枝雪迎着风:“彼此彼此。”
二人好一番疾驰, 随后好胜心上来,又比试一番,郊外一片荒芜,祝钦饶躺在山坡上, 嘴里叼着一颗草,随意的躺下, 翘着二郎腿。
萧枝雪摸着探霜枝, 给它喂草和野果。
“你怎么这么稀罕它,前几次可没见你这样, 还说要换我的乌云缇。”
萧枝雪手顿了顿, “说着玩儿的,你还当真不成, 你能舍得?”她挑眉反问。
祝钦饶一甩头:“美得你, 我才舍不得。”
太阳升至头顶,二人捉了只兔子烤了吃,祝钦饶从怀里掏出一包盐巴,洒在上面, 烤得喷香的肉冒着滋滋的油,萧枝雪托腮盯着瞧。
烤兔子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她等着等着, 有些困乏,便闭眼眯了一会儿。
祝钦饶在一旁捏了跟草在她鼻尖扫了扫, 看着她揉鼻子嘿嘿的笑了笑。
没一会儿,萧枝雪皱起了眉头,全身很紧绷,浑身的气质变了一瞬。
祝钦饶暗想,睡个觉都能被魇着。
他推了推她:“萧枝雪,萧枝雪,吃饭了。”顺便还坏心思的把烤好的兔子放到她鼻子下,让丝丝缕缕的香气飘到她鼻间。
梦中,萧枝雪好像又回到了深宫中,她一会儿在雪月楼,一会儿在未央宫,祝钦饶的声音与段知珩的声音重合。
高大矜贵的太子端着一盘烤好的猪肉,对着萧枝雪居高临下道:“萧枝雪,吃饭了。”
萧枝雪有些恐惧的往后退,大喊着不要,蓦地她睁开眼,入目就是一整只兔子。
萧枝雪:……她受惊一般把祝钦饶的手拍开。
祝钦饶还在无所察觉的说:“喂,你做什么梦呢?大中午的,鬼压床了?”
她抹了把冷汗,有些后怕的呼出一口气,扯了扯嘴角:“梦到有只猪跟我说吃饭了。”
祝钦饶:……谁是猪,随即撇撇嘴递给她一只兔腿。
萧枝雪没胃口的摆摆手,现在看见肉就有些反胃。
风吹过旁边草丛,细微摩擦声响起,哪怕只有一瞬,还是被祝钦饶捕捉到了。
他登时警惕,耳朵一动,环视周围。
萧枝雪不明所以:“怎么了?”
祝钦饶手指放在唇边“嘘”,随即拉着她往马边退。
骤然间,草丛中飞身而出几个刺客,蒙着脸,举刀砍来,祝钦饶一把推开萧枝雪,迎上与刺客搏斗。
他一边保护萧枝雪,一边与几个刺客过招,身形块出了残影。
虽然刺客拳脚功夫不如他,但胜在人数多,祝钦饶提起萧枝雪把她甩在探霜枝背上,一拍马屁股,“快走。”
萧枝雪很有自知之明,心知留下反而添乱,握着僵绳往城内去找救兵。
其中一个刺客飞身追去,二人穿梭在竹林间,马蹄溅起一片枯叶尘土,刺客足尖轻点,借力枯树为落脚点,一时半会儿竟与探霜枝不分伯仲。
刺客一甩石头,击中她的后背。
萧枝雪只觉得肩膀一痛,随即滚落了马背,探霜枝马前蹄高高扬起,停在了她的身旁。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杀我们?”萧枝雪试探与他周旋,刺客慢慢逼近,手中长剑一翻,银光闪映在她的眼睛上。
蓦然间,刺客举起长剑逼近,萧枝雪闭上眼睛,心中恐慌渐起,难道她刚重生就要死了吗?
长剑刺破血肉的声音响起,良久,萧枝雪睁开眼睛,那长剑离她脸庞极近,却在空中停滞。
她望去,剑身被一只玉雕般的大掌握住,鲜红血迹顺着剑身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段知珩眉目锐利,周身气势一变,近身用肘击向刺客,在他脱力的瞬间,反抢过长剑,手一翻,刺客慢慢倒下。
萧枝雪眼前一黑,心跳骤然加快,熟悉的眩晕恶心感袭来,她知道自己晕血症又犯了,在扫到鲜血的一刻就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她趴在一旁干呕。
段知珩双眸猩红,上前,有些小心翼翼的想摸她的脸。
指尖触碰到了一片滑嫩,温热的触感极为真实的传递了过来。
萧枝雪察觉到了他的行为,一躲,警惕的望着他:“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段知珩低下头,捻着手指,嗓音沙哑,仿佛有些悲戚:“应该的,这是我应该的。”
萧枝雪莫名其妙,有些不理解他的话。
随即她看向他的手,一瞬间又有恶心感涌了上来,她只得说:“殿下,云坡那边祝钦饶还在与刺客缠斗,劳烦您帮他一把。”
段知珩:“已经有人过去解决了,你没事吧?”
萧枝雪放下心来,摇摇头,缓了一会儿,打算起身去找祝钦饶,段知珩伸出手想扶着她,被萧枝雪一闪身避开了。
他眼神一暗,站得极近:“你…为何躲我?”
高大的身躯极具压迫感,拦在她身前让她喘不过气,萧枝雪又开始浑身难受。
她想起那一巴掌,又想起前世的记忆,顿时神色冷了下来:“殿下,何来躲一说。”
段知珩低声说:“你以前都每日来寻我的。”
不知怎的,萧枝雪竟听出了一丝委屈,她暗叹自己脑子坏掉了,随即被气笑了:“怎么,以前每日寻殿下,难道以后也要每日寻殿下吗?当然若是太子殿下的命令,民女不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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