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愿,奶奶健康万福。
二愿,贺郗礼所愿皆如愿,所行皆坦途。
等她走出大殿,回头才发现贺郗礼在她方才的蒲团上刚起身。
温黎没来得及移走视线,就这么直直地撞上他的目光。
他走过来,眉眼锋利精致,挑眼睨她:“不问问我许了什么愿?”
温黎与他对视:“什么?”
以贺郗礼的性格,他只会信自己。
所以,她挺好奇的。
贺郗礼掀起眸,挑着嘴角,天生放浪形骸的模样,懒懒道:“我跟佛祖说,想要温黎立刻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
“也不知道佛祖听到后会不会实现我的愿望。”
温黎呼吸有一瞬停滞,看到他眼底的玩味,她心跳无端加快,不自在地移走视线。
她说:“你没听说过吗,许愿要憋在心里,被别人知道是不会实现的。”
贺郗礼轻哂:“胡扯,愿望说出来才会有人帮你实现。”
“现在,我把愿望说给你听,你呢,就帮我完成愿望,温黎,你看成不?”
他神色散漫,却带着认真。
温黎从未觉得忘记一个人会这样的难。
他总是在她后退时,朝她走来。
随随便便一句话,随随便便一个表情,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就已经让她对他的喜欢死灰复燃。
......
回到露营点,天色渐晚,烤串也熟了。
一行人围着篝火坐着,时延挨着给每个人分啤酒。
递给温黎时,贺郗礼掠他眼,时延刚收手,一只细白的手接过。
温黎单手拉开易拉罐拉环,“呲呲”泡沫弥漫。
她笑着说:“我能喝酒,酒量还不错。”
“厉害,看不出来啊。”
贺郗礼双肘撑在身后,歪头瞥她一眼。
温黎的脸很小,哪里都小小的,看起来很柔软,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保护欲。
看了会儿,贺郗礼嗓子有点痒,拎着易拉罐,灌了半瓶啤酒。
等靳司屿发现已经晚了,他皱眉:“阿车,少喝点。”
贺郗礼淡道:“没事。”
时延纳闷:“怎么了这是,去了一趟神庙像是变了个人,表情冷得跟被人玩了样。”
温黎坐在那儿,山里的风徐徐吹,她的发丝荡在半空,飘在贺郗礼冷硬的脸侧。
淡淡的香味卷入鼻尖,他眼神一暗,拎着易拉罐又喝了几口。
绫苏冉拍手:“来来来,青野山之旅第一天,完美结束,干杯!”
“干杯!”
时延举起啤酒易拉罐:“我想说句话啊,贺哥转来我们南潭,我特高兴。”
“敬我交了个长相贼牛逼,学习贼牛逼,什么都贼牛逼的哥们。”
贺郗礼笑,他一笑,几个人都开始笑起来。
李奕祠看向隔壁:“敬爱情。”
岑溪脸红:“那就敬我们永远年轻的十七岁。”
时延挤眼睛:“什么十七岁啊,咱们贺哥都已经是可以做成年人可以做的事情的年龄了。”
几个人起哄。
贺郗礼单手大喇喇地撑着地面,笑得浪荡,声线从喉咙滚出来:“别太放肆啊,这儿还有女生。”
他拎着易拉罐:“敬自由。”
温黎余光看向贺郗礼的侧脸,轻声说:“敬梦想。”
靳司屿看到贺郗礼在南潭过得好,也就放心了,他说:“敬朋友。”
七个人一同碰啤酒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空气里都飘着青春的气息。
吃完烧烤,温黎起身想去卫生间,岑溪拉着她手臂:“我也去。”
温黎回头看绫苏冉,犹豫了会儿,问:“你去吗?”
绫苏冉正眯着眼抽烟,她一手撑着胳膊肘,笑:“小美人你们去吧。”
温黎点头:“好。”
在山里只能去农家解决,青野山的农家厕所一般是按人收费,一个人一块。
农家乐的厕所是露天砖砌的,也没有门,味道很冲,挂在墙上的灯泡昏黄,一闪一闪地,两人对视一眼,犹豫半天还是决定解决下生理需求。
农家乐的老板收完费,披着外套站在灯下,看着她们抽烟。
岑溪:“这老板眼神看着有点猥琐。”
温黎:“你先去,我在外面帮你看着。”
“行。”
等岑溪出来,温黎蹙眉走过去:“你带卫生巾了吗?”
“没。”岑溪瞪大眼,“你不会来月经了吧?”
温黎捂额头:“好像,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啤酒刺激的,提前了得一周。”
“啊,那怎么办啊。”岑溪说,“要不,你先解决,我去问问有人拿没,还好来这儿露营的人不少。”
也只能这样了。
温黎:“好。”
温黎在门口等了十分钟,内裤越来越湿,她想了想,决定先垫点纸再等,刚走进厕所,门前的水泥地突然出现一道人影。
她拉拉链的动作顿住,抬眼与农家乐老板的脸对上。
温黎浑身鸡皮疙瘩冒起,慌乱无措地推开他,刚跑出去,撞进一个坚硬的怀里。
她以为是农家乐老板,吓得尖叫,拼命挣脱,被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抱着:“是我,温黎,是我。”
听到贺郗礼的声音,温黎才反应过来,她的指尖还在颤抖,心跳声急促地跳着。
贺郗礼察觉到温黎整个人发着抖缩在他怀里,低头,她的眼眶泛着红,他脸色微变,握住她手腕:“发生什么了?”
温黎嗓子被堵着,一时之间说不出来话。
他冷冷地看向农家乐老板。
农家乐老板眼神游离:“也没多大的事,我以为厕所没人呢,就过来上个厕所,哎,你这孩子什么眼神,这我家,我家厕所,我想上就上,你——”
贺郗礼垂睑,握着温黎的手把她带到门口,掌心在她脑袋上揉了下:“在这等我。”
贺郗礼又看她眼,转身沉着脸大步朝农家乐老板走去,越走越快,像呼啸的冷风,抬脚将他踹到地上。
男人疼地闷哼一声。
不等他反应过来,贺郗礼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掼到墙上,摁着他脑袋一下又一下地砸,手背青筋血管几近爆起,浑身透着冷戾的气息。
他下颌紧绷成一道利刃,眼皮下压,冷得惊人:
“你他妈眼睛不想要了!”
温黎被动静拽回神,地上躺着的男人额头的血顺着墙壁往下流。
“贺郗礼!”她连忙跑过去,拉着他手臂,“别打了,别打了。”
他的手臂紧绷而硬朗,青筋在她掌心用力又疯狂地跳动。
“我,我要报警!”男人满脸惊惧,“我要报警!”
贺郗礼眼底弥漫着汹涌情绪,他突然笑出声,胳膊搭在膝盖,在他面前蹲着:“报啊。”
“有本事你就报。”
贺郗礼扣着他脖颈,用力收紧,看着男人喘不过气,冷笑道:“老子有的是钱把你砸进去!”
温黎看着他失去理智的模样,攥着他的手:“贺郗礼,他什么都没看到,我们走吧,好不好。”
贺郗礼站起来,冷硬锋利的脸庞不带丝毫温度,他低头看向温黎,伸手用那只干净的指腹蹭掉她脸上的泪痕:“已经没事了,别哭。”
温黎渐渐平复心情,她看着躺着地上嗷嚎的男人:“他怎么办啊。”
贺郗礼将他拖到一侧:“在他家里出现这种事只多不会少,他要想跟警察长期打交道就随便报。”
温黎被他带到厕所门口。
贺郗礼淡着脸将卫生巾从兜里掏出来递给她:“我在外面守着,去吧。”
“别怕。”
第13章 等风
温黎快速收拾好, 出来就看到贺郗礼在不远处漫不经心地站着,指尖夹着根烟,表情冷淡。
听到动静, 他撩眼瞥过来,将烟掐灭, 走过来:“好了?”
温黎这才发现农家乐地方并不大,贺郗礼站得地方离厕所不算远,有任何动静可能都被他听到了。
她拘谨又尴尬地“嗯”了声,转身去旁边的洗手池,刚要拧开水龙头,视野里出现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她抬头, 贺郗礼将水龙头关上。
他撩眼帘,扫向瑟缩在屋里的农家乐老板:“热水在哪。”
农家乐老板被打得不敢吭一声,他老老实实地去厨房接了盆水端过来。
贺郗礼试了下水温, 是热的,他漫不经心道:“这几天别碰冷水。”
温黎脸颊微热,她咬了下唇:“知道的。”
回露营地路上,温黎揪住贺郗礼的衣角, 见他回头,她松手:“这事别让溪溪知道。”
“她会担心。”
贺郗礼单手抄兜,垂眼看她几秒,扯了下唇角:“嗯。”
“怎么会是你过来?”她低头,还是忍不住问。
贺郗礼想起刚才的事,面色黑沉, 侧脸下颚线凌厉锋利,随意道:“岑溪跑得太慢。”
温黎:“......”
这是炫耀他腿长吗。
“黎黎你终于回来了。”岑溪迎过来, “我还想着过去找你。”
温黎:“刚跑错地方了。”
岑溪用指头戳了戳她额头:“你就应该找个识方向的男朋友带着你,走丢可不行。”
温黎笑了笑:“我高中不谈恋爱。”
“那就是大学谈咯?”岑溪对她眨眼睛,“上大学多谈几个,这样才能知道哪种男生适合你。”
温黎脸皮薄,被她的话逗得有点不好意思:“到时候再说。”
贺郗礼睨着满脸对大学恋爱憧憬的温黎,轻哂一声,漠然地离开。
他们租了四顶帐篷,李奕祠和时延,贺郗礼和靳司屿,岑溪和温黎分别住一顶,绫苏冉住一顶帐篷,为安全起见,帐篷间离得很近。
晚上,温黎和岑溪躺在帐篷里,面对面聊天。
帐篷里挂着一颗小灯泡照明,山里风大,随着风刮,灯泡左右摇晃。
“黎黎,你的脸好像长了几颗红点点。”
映着灯光,温黎的脸苍白,她捂着隐隐开始抽疼的小腹,没多大力气:“可能是来大姨妈的缘故。”
温黎的身体从小不太好,父母不常在家,秦秀英祖孙二人的饮食都是简单打发的,导致她从小就贫血,营养不良,不是公主,身体却偏偏是公主病,一风吹草动就会生病。
从父母两年前去世后,她们的日子更加艰难,许是以前姨妈期间受过冷,之后每次温黎来月事都会疼上两天。
“肚子还是很疼吗?”岑溪趴在她面前,摸摸她头发,“小可怜。”
帐篷前突然覆来一道高大的黑影,经刚才在农家乐的事,温黎心猛地一跳:“谁啊。”
黑影停顿,淡淡的声音传过来:“我。”
岑溪瞪大眼,小声说:“贺郗礼?”
温黎窝在那儿浑身没有半点力气,总觉得浑身发痒,看到她这幅模样,岑溪弯腰拉开帐篷拉链走出去。
“怎么了?”岑溪问,“你是找黎——”
贺郗礼递给她个带花色的暖手宝,掀眸,坦荡道:“给温黎。”
岑溪接过,没料到这暖手宝又沉又烫手,应当是刚烧开的热水灌进去的,烧得她指头疼,连忙隔着衣服抱着。
“太好了,黎黎肚子正疼着,你来的真及时。”
说完岑溪走进帐篷,“呲啦”把帐篷拉链拉上,免得有风入侵。
外面的黑影停了几秒,随后转身离开。
“贺郗礼给你买了暖手宝,可烫了,正好暖暖你的小腹。”岑溪说,“以前还真没发现,贺郗礼还挺细心的,就是这暖手宝颜色太丑了,像咱们以前冬天穿的大棉袄。”
暖手宝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在她肌肤,温黎抱着暖了会儿,感觉好受了点。
“呀,我天,我刚直接把贺郗礼锁帐篷外了,他不会打我吧。”岑溪捂着脸,懊悔。
温黎摇头:“他不会的。”
岑溪小声八卦道:“你知道贺郗礼手臂的刀疤吗?贴吧里人都说他是跟人发生冲突,跟人打架对砍得来的,还说他杀死了人,他们家才把他转来南潭的。”
温黎声音听起来有点恼:“造谣的人就该尝尝被网.暴的滋味,贺郗礼不是那种人。”
岑溪愣了两秒,她回神:“黎黎,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生气呢。”
温黎抿着唇,指尖微微颤抖,平息良久,她说:“因为我知道被网.暴,被造谣的滋味。”
从她父母因公殉职之后,她被网.暴,被造谣长达一年,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人有谁记得当年的事?
只有被网.暴,被造谣的人才会记得,那道深不见底的疤痕永远不会消失。
岑溪皱眉:“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温黎不愿再想,她摇摇头:“没事,已经过去了。”
......
凌晨一点多,岑溪被冻醒,映着昏黄灯光,她余光扫了眼在她旁边睡觉的温黎,慌得连鞋都顾不上穿,跑出去喊人。
几个人被叫醒,惺忪着眼:“发生什么事了?”
“黎黎她有点不对。”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贺郗礼已经大步冲进帐篷里。
和贺郗礼相识十八年,这还是靳司屿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失控的模样。
他面色沉寂紧绷,没有半分冷静可言。
掀开帐篷,贺郗礼看到温黎蔫蔫地缩在最外侧,她的脸上,脖子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全是红色疹子。
温黎只觉得浑身无力,眼睛烫,脖子烫,手脚冰凉,全身都痛。
她额头倏地覆着一只手,触感凉凉的,下意识往那人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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