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郗礼皱眉:“温黎,你发烧了。”
温黎迷迷糊糊听到他的声音,嘴唇动了动,说了什么,贺郗礼没听见。
他将人从被窝里抱出来,单手脱掉身上的机车服给她裹上,给她穿上鞋,抱着她从帐篷里钻出来。
迎面撞上时延他们。
“温妹妹这是怎么了?”
“脸这么红,还长了这么多疹子,是不是对什么过敏?”
“这怎么办啊,凌晨两点了,山里也没个医院诊所。”
“我记得山脚下有个诊所,但现在这么黑,怎么下山?”
贺郗礼抿唇,人蹲在地上,一手捞过温黎的腰,将她背在身后。
他双手紧紧握着她的腿窝,往上颠了下,温黎闭着眼,脸颊蹭在他颈窝,滚烫温热又柔软,软绵绵的。
贺郗礼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子是这么容易生病,像是玻璃,一碰就碎。
他沉声道:“我背她下山。”
“你疯了?”绫苏冉瞪大眼,“你明明知道你对黑——”
贺郗礼侧眸,顿了下:“把她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绫苏冉愣了,低吼:“那你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贺郗礼漫不经心地笑了下,语气轻狂:“阎王爷要拿我的命,我早就死了。”
绫苏冉不再说话,她知道贺家那些破事。
当年,贺郗礼差点死在贺家。
“行了,让他去吧。”靳司屿说,“我在后面跟着他。”
贺郗礼将手机手电筒打开,背着温黎下山。
凌晨的世界很安静,山里只有树叶被风刮起唰唰声和虫鸣声。
即便有电筒照明,周遭依旧很黑,青野山一共3860级台阶,贺郗礼数到一百,便没了耐心。
他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也浸透了汗水,身上被冷汗打湿,攥着她腿弯的手也在颤抖。
颈窝有浅浅温热的呼吸扑来,贺郗礼浑身一僵,歪头看她眼,抿着唇,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温黎醒来才发现她在贺郗礼的背上趴着,男生的背挺括硬朗,骨骼棘突明显,很有安全感。
贺郗礼是她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这么亲密接触的异性,就连她的父亲,也并没有抱过她,背过她。
少年身上全是汗,他的侧脸紧绷如刀锋,咬着下颌,不知在想什么。
温黎抬手,将他额前的汗擦掉:“累吗?”
贺郗礼侧头看到她醒来,不正经地笑:“心疼我啊?”
温黎指尖搭在他的肩膀,没回答。
贺郗礼漫不经心地说:“不能说男人累,懂了吗?”
“现在带你去医院,再睡会儿,嗯?”
他声音很轻,呼吸有些沉,看她时,那双凛冽双眸像是多了几分温柔。
温黎缓缓贴在贺郗礼脖颈,鼻尖萦绕着少年淡淡柑橘和荷尔蒙的气息,她突然想放弃了。
喜欢一个人,她并没有错。
即便将他拉黑,他还是会出现自己的世界面前。
依旧会喜欢,也依旧会心动。
逃避是没有用的。
“你不怕吗?凌晨的山里好黑。”温黎胳膊环着他的脖子,轻声问。
贺郗礼忽地停了秒,看上去似乎有些紧绷。
就当温黎以为是她的错觉时,贺郗礼轻笑,嗓音低哑:“大老爷们怕什么黑,我又不是小姑娘。”
两个小时的山程,贺郗礼背着她只用一个多小时下了山。
到了山脚,贺郗礼敲响一家农户,压了五百块现金,借了辆摩托车。
温黎被贺郗礼稳稳放在地上,她身上还穿着他的机车服,宽大又厚实。
贺郗礼拿了头盔走过来,在温黎抬头之际,将头盔罩在她头上。
头盔很大很重,罩上去时,温黎身子左右摇摆了下,她双手托着头盔,眼睛水汪汪的。
贺郗礼指骨隔着头盔在她脑袋敲了下,坏笑:“看着真呆。”
温黎又改成捂着她的脑袋。
“现在有力气没。”他问。
温黎点头:“有的。”
刚伸腿往摩托车后座跨,贺郗礼“啧”了声,单手环着她的腰,轻轻松松一提,温黎人已经坐在了车后面。
贺郗礼踩油门,摩托车急速地朝前方驶去。
温黎双手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衣摆,被熨帖紧实又有力的背脊近在咫尺,将迎来的风全数挡去。
到了附近医院,温黎简单做了下检查。
来大姨妈期间身体的免疫力下降,加上被农家乐老板那么一吓,就发烧了。
浑身的红疹是因为皮肤对潮湿过敏。
贺郗礼将人领到旁边的休息椅上,他居高临下俯视她,半晌,撩眼嗤笑:“真行,还第一次听说皮肤对潮湿过敏的。”
温黎睫毛动了动:“我也是才知道的。”
他淡道:“娇气得不行。”
温黎抬头,医院里亮光照在贺郗礼身上,他眼皮敛着,折痕锋利明显,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泛着青色,不像是累的,倒有些像是生病。
“你怎么了?”
她急得连忙站起来,想要踮脚探他的体温,被贺郗礼拽着手腕将她按了回去。
他沉声道:“老实坐这儿。”
他力气极大,温黎发着高烧,更是无力反抗。
“等着。”
贺郗礼说完,走到护士站借了水瓶,又去热水房灌满了水,递给温黎。
“暖肚子。”
“在这儿待会儿,哪儿也别去,我去给你拿药。”
温黎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的指尖还在颤抖。
等了五分钟,靳司屿看到温黎,朝她跑过去,四处张望:“阿车呢。”
“去拿药了。”
靳司屿的脸色凝重:“他状态怎么样。”
温黎将她的发现告诉他,靳司屿抿着唇,说:“阿车他怕黑,在黑暗的环境里,会紧张,呼吸不畅,出冷汗,严重的话会晕过去。”
“我在你们身后跟着,但没想到阿车下山那么快,等我追上,你们已经骑摩托走了。”
温黎彻底愣在原地,心脏骤然失重。
“那,那他......”
靳司屿淡道:“和他家庭有关,小时候经常被关在小黑屋里,他父母感情不好,对他也不好,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贺家才将阿车送来南潭。”
温黎垂头,这才想起为什么那晚,她劝他不要打架,对他说“那你父母不担心你吗”时,他的脸色瞬变,对她冷言讽语。
没有一个人不想要父母的爱。
她的话,是在他心坎里戳刀子。
即便他怕黑暗,可还是将她安全地,从山上背下来啊。
“阿车的内心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强大,我和绫苏冉也是担心他堕落,这次才来南潭看看他。”
“还好。”靳司屿说,“阿车在这里交到了朋友。”
温黎攥着指尖,眼底发酸。
她突然站起身,在医院里穿梭,待路过安全通道时,温黎余光瞥过道影子,她骤然停下脚步,缓缓推开门。
贺郗礼坐在地上,左腿蜷着,另一条腿抵在墙角,胳膊搭在左膝上,脸色紧绷,额头的汗顺着脸廓滑下。
温黎慌张失措地蹲在他身上,心疼地拿纸巾给他擦汗。
“你怎么不说你怕黑的事。”
他睁开眼,笑得漫不经心:“胡扯,老子一个大男人怕什么黑。”
“在这儿休息会儿就没事了。”
温黎抿着唇,静静地看着他。
即便这种状态,贺郗礼还是很帅,满脸的桀骜与恣意。
半晌,他突然低声说:“温黎,我记得。”
温黎没明白什么意思。
“记得什么?”
贺郗礼撩眼,他的眼睛很黑,双眼皮很窄很深,眼窝也深,不笑时,看人自带深情,笑时,整个气场多了几分痞气,顶着一张渣苏脸,很迷女生。
他移开眼,声音很淡:“巷子里救的人,知道是你。”
温黎的心莫名一紧,随之砰砰跳动。
“那你......”
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她。
贺郗礼哼笑了下,斜睨着她:“我长得这么帅,居然还有一天能让人装作不认识。”
温黎憋得脸红,在看到他的侧脸,她忍不住道:“你先起来,地上凉。”
带他找个地方休息的话还未说出口,贺郗礼突然往她身上倒。
肩膀一沉,他的侧脸砸在她的颈窝,属于他身上侵略性的气息朝她扑来,短寸扎在她脸颊,像是羽毛划过她心尖,痒痒的。
温黎一动不敢动,指尖紧了紧,想抱他,又缩了回去。
她抿着唇,低声说:“别这样,快起来吧,会发烧的。”
贺郗礼歪头,颈窝一热,他轻轻笑出声,温热的呼吸在她耳畔响起:
“温黎,你也就会在我面前横。”
第14章 等风
他离她很近, 声线低也很轻,懒洋洋的,像是在她耳旁立了个低音炮。
温黎的心突突跳了两下。
贺郗礼还倒在她身上, 温黎不敢太大动作,眼睛下敛, 余光瞥到他纤长卷翘的睫毛,皮肤比女孩子的还要好,眉骨硬朗,鼻子高挺,棱角分明。
“好看吗?”
贺郗礼突然睁眼,嘴角勾着,带着坏意。
温黎冷不丁对上他幽邃的眼, 这一刻,她想起绫苏冉对她说的话——
鼻子高挺,那方面肯定很强很持久。
她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 想要推他,但想起他此时的状态,只好作罢。
“不好看。”她抿着唇,小声说, “也就一般吧。”
贺郗礼看着她脸颊也不知道是过敏的原因还是什么,和耳朵一样飘着粉色,他“嘁”了声,哂笑又带着点拽:“我这叫一般?”
“喜欢老子的妞儿得从京北排到南潭,你要喜欢我,还得经过我同意, 你才能插个队,温黎你懂不懂啊。”
被他戳中了事实, 温黎眼皮跳了跳,心脏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反驳:“我才不喜欢你。”
温黎撇开视线,脖颈蓦地被一股力箍住,贺郗礼虎口卡着她,往他眼前按。
温黎猛地撞上他瘦削锋利的脸庞,两人的距离仅有一寸,那双点漆多情的眼眸直视她,拉着她,像是瞬间坠入属于他的旋涡。
温黎被他的目光定在原地,她眼神游离,睫尖颤抖,心跳声剧烈到久久无法平息。
贺郗礼嘴角斜斜撩起,语调很坏又很混:“来,离近点看。”
被他握着的后颈发烫,热意顺着肌肤传递在她的脸上,温黎没想过他这人即使在生病这种状态,还这么强势。
“老子都看不上。”他嗓音低哑,挟着倨傲嚣张,“温黎,你还挺挑啊?”
温黎被迫与贺郗礼对视,她脸更红,垂着睫缓缓点头:“找男朋友自然是要好好擦亮眼睛的,万一找到渣男就完蛋了。”
贺郗礼挑眉,嗤了声:“变着法子骂我渣男呢。”
下一秒,他轻轻低笑出声,闷闷地,散漫地,温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笑。
她抬头,眼帘里,男生修长的手蜷着,伸出无名指弹在她额头上。
不轻不重的力道,但落在她的额头,又痒又令人心动。
他站起身,淡道:“走了。”
没有少年的气息,温黎稍稍有点失落。
她紧跟在贺郗礼身后,注意到他脸色有好转,这才放下心来。
拿过药,输过退烧点滴,已是清晨七点。
中途,贺郗礼将水瓶冷掉的水倒了重新装递给温黎,被重复暖了三四次,小腹的疼痛渐渐消失
天一亮,山上的其余人下山,这场青野山之旅只进行了一天便结束。
“还好你没事,把我吓坏了。”岑溪抱着温黎,“你这身子可真不行啊,得好好补补。”
温黎抱歉地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因为我,大家都没看成瀑布也没有看到星星。”
时延摆手:“多大点事,这正好留给咱们下次一起看啊。”
“那就约定毕业旅游怎样?我们高考完,你跟岑溪放暑假,咱们再来一次。”
温黎:“好啊。”
她补充:“那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闻言,贺郗礼睨她一眼,拖着尾音:“铁打的身体,真厉害啊。”
温黎听出来他的反话,耳朵一红,也没了底气。
绫苏苒笑了:“今天你跟阿车身体都有点不适,回去好好睡一天,明天我跟靳司屿回京北前咱们再聚一次,怎么样?”
“这么快就回去?”
“我们请假来的。”靳司屿说,“京北只放两天假期。”
“这就是京北和小镇的差距吗,哎,回去也行,突然想起来还有十几张卷子没写。”
“......”
提起作业,一行人直起的肩膀耷拉下来,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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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秦秀英看到温黎脸上的红疹子,放下手里的抹布,连忙走过来问怎么回事。
温黎简单提了下她对潮湿地方过敏的事,知道没多大问题,秦秀英这才放下心来。
等温黎照镜子时,她整个人惊呆了,随后捂着脸,满心被尴尬又丢人的情绪充斥。
贺郗礼当时是怎么面无表情地对着她这么一张满脸红疹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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