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过来的温黎耳廓“腾”地染成粉色。
“听懂没?”贺郗礼忽地凑过来,在她耳边坏笑:“是不是很带劲儿。”
那是一首极黄.暴的英文歌曲, 每一个音节挟着暧昧的性,震得温黎头皮发麻, 心脏也跳得飞快。
温黎点头,淡定地点评道:“是挺带劲儿的。”
贺郗礼睨着她紧张蜷成一团的指尖,憋到通红的脸颊,嗤了下,低低笑出声。
过道的女生看到他们的互动,难过到不行,对朋友说:“原来他有女朋友啊,长这么帅学习又这么好,真是要命,可惜不是我的。”
温黎眸光一动,下意识侧头看向贺郗礼。
贺郗礼懒散地靠在那儿,表情很淡,似是没有听到她们的话。
温黎悄悄回味“原来他有女朋友啊”这句话,像是偷偷抓住了一抹不属于她的幸福。
回南潭路上遇到堵车,大巴在傍晚的夕阳下行驶。
共有一对耳机,两人的肩膀擦着肩膀,挨得极近,鼻尖还萦绕着少年清冽柑橘的气息。
路过隧道,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色。
温黎往后移,悄悄透过车窗,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她嘴角止不住地上翘。
耳机里切换到了一首粤语歌——《1874》,陈奕迅悲伤又孤独的嗓音回响在耳边:
“仍然没有遇到那位跟我绝配的恋人
你根本也未有出现,还是已然逝去
怀疑在某一个国度里的某一年
还未带我到世上那天
存在过一位等我爱的某人,夜夜为我失眠”
......
“为何未及时地出生在1874
邂逅你,看守你,一起老死
互不相识身处在同年代中
仍可同生共死”
......
外界的喧嚣全然逝去。
温黎余光看向贺郗礼,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因为很多人穷极一生都遇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她找到了。
累了一天,温黎的眼皮逐渐黏在一起,脑袋忽地被大掌托着,
枕在贺郗礼的肩膀上。
温黎不确定在他眼里,她是熟睡的还是清醒的。
她睫毛煽动了几下,指尖紧张地缩着,甚至不敢呼吸。
额头扑来一阵温热的气息,挟着他磁沉玩味的嗓音:“免费给你当枕头,还不睡?”
“睡的。”
温黎脸有点烧,她连忙闭上眼假眠,许是太困,没过多久便熟睡过去。
直至温黎呼吸平缓,贺郗礼才低头看她。
或许是睡着时的下意识动作,她细白的指尖搭在他的手臂上,眼皮很薄,眼角下的红痣在莹白的皮肤下格外显眼,他眼睛往下移,落在她饱满莹润微启的唇。
只一秒,他嗓子发痒,身体跟着燥热起来。
真就这么放心他啊。
-
大巴抵达南潭已是晚上八点。
温黎睡了一觉精神百倍,她三两下跳下大巴,透过外面的路灯,看到贺郗礼眼皮的折痕微深,看上去一副疲怠的模样。
温黎睫毛动了下:“你没有睡觉吗?”
贺郗礼视线落在她身上,懒洋洋地道:“不想睡。”
温黎:“你不困啊?”
贺郗礼垂眼撩嘴角:“困啊,但有更要紧的事。”
温黎好奇地问:“什么?”
贺郗礼淡淡瞥她眼:“想知道?”
“嗯,想的。”
他单手抄兜,嘴角提着,笑得极坏,像个混不吝的痞子:“不告诉你。”
温黎:“......”
路过他们在一起吃过的快餐店时,温黎喊住他:“贺郗礼,你饿吗?”
贺郗礼下巴一斜,散漫道:“那走。”
快餐店叫“好想来”,晚上八点,店里除了老板只有他们两个,见有人过来,老板的视线从头顶的电视屏幕收回。
老板走过来:“同学,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贺郗礼单脚勾凳子敞腿坐下,扬起头看了眼菜单,喉结锋利突出,他说:“两份黄焖鸡,一瓶酸奶。”
他掀起眼皮看向温黎:“还想吃什么?”
温黎摇摇头:“够了。”
贺郗礼指骨抵着桌面:“那就这些。”
很快,两份黄焖鸡端上来。
贺郗礼从旁边筷子筒里拿出来双筷子和铁勺子,放水里涮了下再用纸巾擦净递给她。
像是做一件极其自然的事。
可在温黎眼里,贺郗礼骨子里处处都刻着恣意骄傲,天生就该被所有人爱着,她从未觉得他会给其他人做这种琐碎的事情。
他眉梢一扬:“吃啊。”
贺郗礼心情不太好,温黎有猜他可能是因为陈树泽,想他会不会是吃醋,可她没有勇气去问。
在喜欢贺郗礼这件事上,她其实挺自卑的。
吃到中途,温黎开口:“贺郗礼,我想给你说件事。”
贺郗礼垂眼看她,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轻笑:“这么认真?”
温黎点了点头:“嗯,就是想告诉你,陈树泽只是我的朋友,他的父亲和我的父母都是警察,加上我们是一个小区的缘故,关系会密切点。”
贺郗礼把玩着手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后来,我的父母因公殉职,那段日子不太好过,他们家帮了我和奶奶很多,我很感激他们。”温黎抿着唇,低头看着汤汁,“照片里的那天。”
“其实是我父母的忌日。”
贺郗礼手里的动作停下,他眸光闪了下,嗓音有点哑:“抱歉。”
温黎摇摇头,笑道:“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
贺郗礼看她良久,忽地站起身:“走了,带你去个地方。”
温黎啊了声,愣愣地看着他付完账,擦肩而过时,她的手腕被他攥着。
她跟着他身后:“走哪啊。”
贺郗礼睨她眼,眉梢轻佻:“把你卖了。”
温黎垂眼看到他扣在她手腕的手,心怦怦跳:“才不会,我又不值钱。”
“胡说。”贺郗礼漫不经心地道,“我看挺值钱的。”
温黎下意识抬头,撞上他一双玩味的眼:“卖猪肉按斤算,你也能卖个几百块钱。”
“你好烦啊。”她嘟囔。
贺郗礼眉眼凝着揶揄之色,看着她踢着石子,喉咙里溢出来低低哑哑的轻笑声。
“笑什么笑!”
贺郗礼斜睇她一眼,没理她,带她来到他家小区门口:“等我五分钟。”
温黎的书包被他拎上去,她茫然地站在原地,等了会儿,她开始数地砖,踩一脚数一块。
数到二百多块,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贺郗礼黑色卫衣外套了件夹克,单手拎了件之前穿过的棕色棒球衫,散漫地朝她走过来。
温黎眼前一黑,肩膀忽地一沉。
她抬眼,贺郗礼将棕色棒球衫披在她身上,他淡道:“伸手。”
温黎下意识伸开双手,目光所及之处,贺郗礼俯身,握着她的手穿进长长的袖子里。
他表情很自然,垂眼时,高挺的鼻梁似是蹭到她脸颊,温黎的心跟着跳了几下,脸瞬间烧红,往后退了两步。
倏地一道力将她往前拽,温黎就这么撞进贺郗礼炙热滚烫的胸膛,她的脸,她的耳朵清晰地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温黎看着他将棒球衫的拉链拉到她锁骨间,视线缓缓上移,对上那张玩世不恭的面庞。
贺郗礼漫不经心觑她眼,玩味轻笑:“你是纸做的吗,随便一碰人都要碎了。”
他的嗓音懒懒散散,带着轻佻,磨得她脸红心跳。
“哪有......”
温黎敛下眼睑,趁他看不到的地方,小口小口地呼吸,刚才离他好近,窒息的感觉直逼心尖。
她将衣袖叠了两层,露出两节伶仃手腕,肌肤白的像牛奶,在黑夜里晃来晃去。
贺郗礼眸色微暗,大拇指和无名指相扣箍住她手腕,眼尾上扬,嗓音低哑又勾人:“老子两指头圈住还有空余。”
他......握了她的手腕。
温黎像是揣了只小鹿在她心间活蹦乱跳,撞得她头脑一片空白。
不同于隔着衣料,少年灼热的体温熨帖传递而来烫得她头皮发麻,他粗粝的指腹像是摩挲了下,那种触电般的刺激感从头发丝到脚趾勾得她面红耳赤。
温黎慌乱地甩开他的手,瞪他:“你这人很不老实。”
“这叫不老实啊?”贺郗礼看着她,忽然笑出声,轻佻又痞坏:“哟,害羞了。”
温黎别过眼,没搭理他。
他看她样子,闷闷笑了声:“行。”
贺郗礼双臂抻开,下颌微阖,眼皮下压,嚣张地看她:“来,让你占回来,想摸哪儿就摸哪儿。”
“老子绝不喊一声。”
温黎被他盯得脸颊快要红透了:“我才不感兴趣。”
哪知贺郗礼一侧眉梢高挑,轻嗤:“那你得遗憾死,你是不知道我的身材到底有多好。”
温黎:“......”
两人走到机车旁,贺郗礼下巴一抬:“上来。”
温黎愣了下,下意识说:“你不是不让其他人坐你的后座吗?”
上次在青野山,她高烧过敏虽然是贺郗礼骑的摩托,可那辆车并不是他的。
贺郗礼直勾勾地盯着她,漫不经心地说:“你是第一个。”
温黎小声说:“骗人。”
贺郗礼挑眉:“骗你干什么,还不上来。”
“喔。”
温黎坐上去,看着他挺括的后背,难掩失落。
他还是把她忘了。
-
秋天的晚风冷刺骨。
温黎身上裹着贺郗礼的棒球外套,前面有他挡着,她并不是很冷。
重型机车一路飞驰,路两侧的路灯往后倒退,远处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
一路的景象由繁华逐渐变得僻远,绕了半个小时的盘旋路,贺郗礼踩刹车,长腿斜跨地上,偏头:“到了。”
温黎下了车,发现这是南潭最高的地方,往前方瞭望,小镇的万家灯火全然被收入眼底。
贺郗礼脱下夹克随意丢在地上铺着,撩眼看她,淡道:“过来坐。”
“衣服会脏的。”
秋天凉意重,草皮染着露气,外套铺在上面,会被水汽沾湿。
他啧了声:“废话不少,让你坐你就坐。”
温黎被他轻轻一拽,坐在他夹克上,她余光看他,贺郗礼长腿交叠,双肘撑在地面,扬起头时,下颌拉扯出锋利的线条。
“看我做什么,抬头,看星星。”他没有回头,维持着懒散的姿势。
温黎缓缓移走视线,抬头,下一秒,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幕布的天空,漫天的星辰,在万家灯火的映照下,熠熠发光。
她已经有几年没有抬头看过星空,也从不知道南潭的星星这样的闪耀。
“看到了吗?”他突然低声开口。
温黎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贺郗礼歪头,他眉骨硬朗,一向桀骜纨绔的面庞带了丝认真:“你这么讨人喜欢,教你的父母也一定是很好的人,他们变成天上的星星,也会看着你。”
“你过得高兴,他们也高兴,你过得不高兴,他们看到了,也会不高兴。”
温黎撞上他深邃漆黑的眼眸,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声音低沉清冽,像是安慰,又像是在哄。
温黎心口一动,胸腔仿佛被柠檬汁浇灌,又酸又甜。
她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盖,轻声说:“其实比起我,他们更喜欢工作。”
温成和赵林晴每天都很忙,一年里也不知道能见他们几回,从小,是奶奶将她从小养到大。
她的生日,温成和赵林晴从来不会记得,只有奶奶,每年会给她煮两颗鸡蛋,做一碗长寿面。
偶尔他们回来,也不会像平常父母那样亲亲她,抱抱她,只是在家睡一晚,第二天便又投入工作中。
贺郗礼黑亮的眸子一暗,喉结滚动了下,看着她。
温黎侧着头枕在膝盖上,看着他:“我很讨厌我的名字的。”
“为什么。”
“他们给我起了温黎这个名字,是因为黎,代表黎明,是希望全世界不再有人贩.毒,他们希望黎明能够拯救黑暗。”
温黎眼睫微动:“是不是觉得我好自私啊,可是我真这么想的,为什么他们不想想自己的女儿呢。”
她抿着唇:“我永远是他们最后的选择。”
脑袋忽地被一只大手覆上,她抬眼,贺郗礼揉了揉她的头发,黑眸亢长:“在我眼里,黎,代表一切的开始,是照亮黑暗的第一抹光,是很好,也很有意义的名字。”
温黎怔怔地看着,脉搏频率逐渐加快。
整个人像是被泡进糖罐子里。
“其实。”温黎低头小声说,“我也不是那么讨厌我的名字,反而有点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
因为她喜欢的人名字里,和她的名字里,都有“LI”。
即便是这么一点点的共同点,也足以让她喜欢上自己的名字,与自己和解。
“所以。”贺郗礼挑眉,“心情好点了吗?”
温黎恍了半秒,这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可她没想到贺郗礼本就生在神坛,被众星拱月,也从不在乎任何人的少年,只是为了哄她高兴,冒着寒意骑着机车带她来山顶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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