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为了防患于未然,苏墨已将慕容府的地形图,以及和复仇相关的笔记全部销毁。为免留下蛛丝马迹,他又寻了个由头将茯苓支了出去,自己将房内仔细整理了一番。当看到那身夜行衣的时候,苏墨心中一动。
上一次他探查慕容狄书房,不想却被慕容琅搅合了。仓促之下,苏墨没来得及细细搜捡。他知道慕容琅一定会将书房加强戒备,但想为父亲平冤,就必须拿到证据,而苏墨相信,这些东西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就是慕容狄的书房!因此,尽管明知以身犯险,他也必须再去一趟。只是这次一定要选在慕容琅不在府里的时候。只是……何时去比较稳妥呢?
苏墨仔细盘算着,眸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亮。明日就是七夕,记得谢启暄曾对程玉姝提过,他会劝慕容琅在七夕当晚请程玉姝去灯会观灯,那么,明晚他一定不在府中!对!就是明晚!
想到此处,少年的脸上神色冷毅,手不由握紧了拳:这一次,她一定要拿到她找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第30章 待不下去
这边厢,谢启暄带着八角如约来到鸿运楼。慕容琅让御风定了个雅阁,二人到的时候,他正坐在圈椅中品茶,御风侍立在侧。青年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磨搓着青瓷色的盏沿,眸色澄澈,微翘的嘴角带着一抹出尘的逍遥。他身姿懒散闲逸,淡淡松香清新如细雨洗过松林,端的是浑然天成的矜贵风雅。
慕容琅见谢启暄只带了八角而来,略感意外,但只是一瞬,心下便就明白,不由暗自冷笑。他招呼着谢启暄坐下,故意问:“谢七,你怎么自己来了?你那位形影不离的苏贤弟呢?”
谢启暄听了有些恼,气鼓鼓地道:“我说逸之,你见我第一句话,不是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竟是先问起了苏墨?我可是有些生气了!”
慕容琅嗤笑了一声,揶揄他道:“怎么?这种醋你都吃?我看你最近真是很闲呢。”
谢启暄埋怨道:“可不是很闲么!要说起来,还不是拜你所赐!”他喝了口茶,将赏荷宴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吐槽了一番。直到现在,他都要躲着那些贵府千金,连出诊都中断了好些时日。
慕容琅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些麻烦实在都是他自己惹出来的,反而还怨上了旁人。他示意御风吩咐小二上菜。待菜上齐之后,御风便和八角退了出去。
谢启暄见菜色不错,一扫郁闷的心情,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道:“逸之,你今日摆这个席面,究竟为何?”
慕容琅挑眉淡笑:“实不相瞒,谢七,为兄是来替你解围的。”
“哦?解围?”谢启暄有些好奇,身子不由往前探了探,问:“你倒说说看,如何解围?”
“你刚才说,现下不愿出门看诊,在京城又闲来无事。正好我过两日便要前往霍州,不如,你随我一道前往。如何?”慕容琅慢展折扇,悠闲地扇着风。
“霍州?”谢启暄一愣,正在夹菜的手不由一抖:“你要去霍州?为何?”
慕容琅将贺锋与阿鲁瓦对战的形势对谢启暄大致讲了下。“原来霍州那边已经这么严重了?”谢启暄有些吃惊,转而又不解地问:“那就你自己去?不调兵?”
“嗯,不调兵,到时见机行事。”慕容琅不想和谢启暄解释太多。
“那我去又能做什么呢?我又不会打仗!”谢启暄问。
“霍州军伤亡惨重,听闻随军的医官年迈,难以应对,故而我这次去要再带上一个医官。放眼整个玉京,只有你的医术我是最信任的。”慕容琅放下扇子,为谢启暄盛了一碗汤,看着他道。
谢启暄听了这话,不由面露得色。其实,慕容琅刚刚提议的时候,他就动了心。停诊的这段时日,谢鸿以为他玩物丧志,已经责骂他多次。他心中烦躁,只想离开此处越远越好。
想到这,谢启暄扬了扬脸,刚要答应下来,但忽又想起了什么,随即咬了咬唇,支吾着说:“逸之,能和你前去霍州,我自然是愿意的。不过……”他顿了顿:“我还有个请求,不知你可否同意?”
“哦?什么请求,但说无妨。”慕容琅直言道。
“我可否带上苏墨同去?”谢启暄探求地问。
此话正中慕容琅下怀,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好像有些不情愿:“为何要带上他?莫非……你和他……”
谢启暄闻言,赶快打断:“逸之兄,你想到哪里去了!此去霍州路途遥远,料想你到时定会忙于战事,无暇顾我。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怕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苏墨是我的好友,有他跟着,我还能有个伴儿。”
“这个嘛……”慕容琅面露难色。
“何况,他会解毒,没准儿还能用得上。”谢启暄担心慕容琅不同意,又补充道。
苏墨解了砒/霜之毒的事,慕容琅也听说了。正因如此,他更觉此人深不可测,将苏墨留在玉京,他着实不安。为此,自那日入宫觐见之后,他就已经想好,此行定要将苏墨带在身边,一则为慕容家消除隐患,二则便于监视。此刻,谢启暄主动提起,倒省了他不少事。
“可此行不是游山玩水,边关生活着实艰苦,不知苏贤弟是否受得住?”慕容琅佯装关心地问道。
谢启暄心想:“你都没问我受不受得住,反而担心起他。”便抱怨说:“他自小在山里长大,听说日子清苦得很,有什么苦受不住的?倒是我,一直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如今竟要去那么苦寒的地方行医,也许还有生命危险……”
慕容琅听着谢启暄一通卖惨,便道:“那,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谢启暄以为慕容琅要改变主意,赶忙收了一脸委屈,殷勤地为他布了一箸菜,道:“不!不!不!不用考虑了,我去!我肯定去!我回去就禀明父亲。相信有你这位大将军庇护,他肯定不会反对。当然了,还要感谢逸之兄肯带上苏墨。对了,苏墨今日去医馆复诊,早上还托我跟你说,以后定会找机会弥补他此次失约之过。”
慕容琅假装勉为其难:“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带上吧。后日出发。”
“这么快?”谢启暄正将一勺汤送到嘴边,险些被烫着。
“嗯,军情紧急,要尽早动身。”慕容琅道。
“好!”谢启暄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一顿饭谢启暄吃的很是尽兴。席间,他想说服慕容琅明日请程玉姝前去七夕观灯,但却被慕容琅以临行事多,无暇旁顾为由推了。谢启暄一脸垂头丧气,他之前跟程玉姝信誓旦旦地保证,眼下却没办成。这下他连程玉姝也没脸见了。
“哎!看来,这京城,可真是待不下去了!”
……
午饭过后,苏墨坐谢府的马车去往杏林医馆。刚转到医馆所在的街,还隔着老远,苏墨就听到嘈杂声一片。他掀开车帘,往前边望了望,看到医馆门口乌泱泱地围着好多人。苏墨不知发生了何事,便让马车停到路边,下车找了个在路边吹糖人的小贩问道:“这位小哥,那个杏林医馆是出了什么事么?为何门口围着这么多人?”
吹糖人的上下打量了苏墨一眼,心想:“这人怕不是第一天出门吧,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随后才对苏墨解释:“公子你恐怕有所不知,杏林医馆出了一位神医,听说是华佗转世,能治百病。门口排队的那些人都是来找他看病的。”
苏墨差点惊掉下巴,“华佗转世”?“能治百病”?这也太邪乎了……
他赶忙向周围看了看,见没有人认出自己,便三两步跑到马车边,钻了进去。苏墨让车夫转到医馆后面那条街,见医馆后门还算清净,就让马车直接驶了进去,这才下车。
进了医馆,他正要去找姜掌柜问个清楚,恰巧见他从正堂出来,低着头正往院里走,便叫了声:“姜掌柜!”
姜掌柜一脸焦头烂额,见到苏墨吃了一惊,一把薅住他的衣袖,就给他拽进了花厅,转身关上门,急吼吼地道:“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来了?!”
“我,我答应了韩娘子,今日给她家孩子复诊呀。”苏墨向他解释,不明白姜掌柜这是急个什么劲儿。
“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你没瞧见病患都堵门了么?都是来找你的!”姜掌柜手指着外面,也不知是急得,还是气得,说话竟有点哆嗦。
苏墨一脸无辜,他就昨天一天没来,哪知竟出了这么大乱子:“您怎么不派人跟我说一声?我要是知道,早就过来了。”
“你要是来了才会出乱子呢!”姜掌柜在屋里踱着歩:“那些人都是冲着你来的,到时候你怎么说?”
“就如实说呗!”苏墨觉得这事并不复杂:“就说我不会看病,只会解毒。”
“如实说?是说我们这位苏公子不是大夫,但竟然在医馆给韩娘子的孩子看了诊?还是说苏公子是大夫,但不会看病?”姜掌柜话说得急,苏墨快被他绕晕了。
姜掌柜见他直发愣,就知道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便又解释道:“你没有行医资质呀!我的小祖宗!”姜掌柜满头是汗:“这是要出大事的!”
在大周,医师执业要有行会颁发的行医资质,并在官府备案。这个资质每年审核一次,以核准医师下一年是否可以继续行医。如:品行不端、医德有亏,或误诊、错诊致病患伤残或死亡的,则收回该医师的行医资质,甚至终身禁业。
苏墨上次为韩娘子的孩子解毒,严格说来违反了大周医师行业的律法。如果是苏墨的个人行为,则官府应问责他个人,如是在医馆行医,则官府和行会应问责他和医馆。
苏墨听姜掌柜这么一说,才明白过来。他之前只顾救人,却忽略了这一点。而姜掌柜和谢启晗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直到昨天一早医馆被病患堵门,才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谢大公子怕你知道了内疚,叮嘱医馆上下,不许将此事告诉你。没想到,你竟自己送上门来了。”姜掌柜已经有点口不择言,说话不再像往日那般客气。
“实在不行,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来承担所有责任,和医馆无关。”苏墨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给医馆惹了祸,便大义凛然地说道。
姜掌柜见这少年倒有几分义气和担当,语气便缓和了下来,道:“此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眼下,我让伙计先稳住门口的那些人,就说你家中有事,已经离开玉京。他们若想让医馆的其他大夫看诊,就排队等候。如果不愿,就请自便。”
“至于行会那边,所幸谢医尊曾任会长,谢大公子也在行会任职,他会与现任会长做个说明。”姜掌柜道:“但你最近就不要来医馆了。先避避风头,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那韩娘子那里怎么办?”苏墨还想着给她孩子复诊的事。
姜掌柜想了想,道:“我一会儿让方医师过来,你跟他交代下。他会代你复诊。”
苏墨眼下也没有更好办法,便同意了姜掌柜的意见。待方医师过来,苏墨将复诊时病患可能出现的问题以及对策一一说明。随后,他不敢在医馆久留,坐上马车回了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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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被迫同行
御风随慕容琅从鸿运楼出来,二人上马回府。慕容琅和谢启暄说话的时候,御风一直守在门外,因而听了个大概。此时,他看向慕容琅,不解地问:“主子,据属下此前收到的霍州线报,其中并未提及霍州军的医官有何不妥。所以……不知您为何要带上谢七公子?”
慕容琅嘴角微微一扬,笑着对御风说道:“如若不让谢七跟去,如何能带上他那位苏贤弟呢?”
御风一怔,原来主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可现下苏公子的身份还未查明,如若带上他,恐路上会有不测。”
“御风,你是对自己的功夫不放心,还是对我的功夫不放心?”慕容琅端坐于马上,身形如松,衣袍如雪,不住引得路人注目。
御风赶忙解释:“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担心主子您的安危。”
“那你觉得是将他带在身边更危险,还是让他留在玉京更危险?”慕容琅又问。
“这……”御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慕容琅不等他回话,继续道:“苏墨对慕容府图谋不轨,一旦得知我离开京城,只怕会对慕容家不利。府内虽布防严密,但在没有查清他的目的前,切不可掉以轻心。与其我身在霍州还要为此事分神,不如将他带在身边。”
“原来如此。”御风这才明白主子的心思。
“对了,叠翠庵最近有什么动静?”慕容琅问。
“一切如常。只是暗卫发现那庵里有一处隐秘的偏院,里面住着一个带发修行的尼姑。不过,此人整日就是吃斋念佛,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暗卫还在调查此人的底细。”御风回道。
“接着查!”
“是!”
……
晚上,苏墨刚用完饭,让茯苓将碗碟撤下,谢启暄就急匆匆走了进来。苏墨正盘算着要去找他问问今日慕容琅在席间都说了什么,见他不请自来,便道:“谢兄,我正要去找你。没想到你竟先来了。”
谢启暄一屁股坐到苏墨对面,给自己倒了盏茶,道:“贤弟,你赶快收拾收拾行李,我们后日出发。”
“出发?去哪里啊?”苏墨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给说愣了。
“去霍州,和逸之一起。贺锋在那边打了败仗,皇上派他过去支援。”谢启暄道。
“哦,是这样。”苏墨若有所思:“那为何我们也要去?”
“贺锋的医官老了不顶事,逸之让我前去帮忙。”谢启暄放下茶盏,低声说:“何况我本来就想出去散散心,总比看那些大小姐的脸色好。”
他没敢告诉苏墨,答应程玉姝的事情没有办成,他的脸已经快丢尽了。
谢启暄说话总是说半句留半句,苏墨已经习惯了,跟着又追问:“那为何我也要去?”
“因为我去,自然你也要同去才行!”谢启暄理直气壮地说道。
苏墨无语。他思忖着,慕容琅离开玉京,对自己到慕容府查找证据,可谓是千载难逢的时机。没有了这只狐狸在身边,他行事起来会更加便宜。
谢启暄见他有犹豫之色,只好道:“算了,我还是和你说实话吧。此事我还没和爹娘说,如果他们知道我是一个人去霍州,肯定不放心。可要是有你作伴,他们估计会答应的。”
谢启暄见苏墨仍没有表示,只好起身拽着他的袖子,哀求道:“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有多难,出诊就要看那些大小姐的脸色,不出诊又被我爹说是游手好闲。我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你就陪我一起去吧。算我求你,好不好嘛?”
苏墨看他这副模样,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问道:“可逸之兄会同意么?”
“同意!同意!我今天和他一说,他就同意了!”谢启暄见苏墨话头儿松动,赶紧回应道。
“哦?当真?”苏墨有些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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