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接到第一个祝福来自她姐姐。
时间很快来到放学后,她在蛋糕店买了个小蛋糕提到姑姑家。姑姑姑父在厨房炒菜招呼她坐下,表弟坐在地上玩玩具流口水。
“谢谢姑姑、姑父。”
“快吹蜡烛许愿……”
饭桌上她收到了十六岁的第二份祝福。
姑姑让她今天留在家里住,冯希看了眼堆满东西的房间,摇头拒绝:“没事,我回去睡,明天还要上学,我有些书还在书桌上呢。得回去拿。”
今天回去的时间有些晚了,良州市的路灯熄得早,整座城市有着极好的休眠作息。
冯希走在路上有些害怕,她完全控制不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看见转角的黑影就都害怕是鬼魅或者杀人犯。
心里可能有些委屈,眼泪止不住往外涌。
走到院子巷口处,发现旁边的街灯竟然还亮着,一个高挑人影倚在墙边。
走近一看,是贺流逸。
“贺流逸!”冯希惊喜道。
她飞快向他跑去。
贺流逸看向冯希,少女在昏暗的光下脸色惨白,鼻尖被冷风吹得通红。眼睛刚流过泪,泪痕还挂在脸上。
他变了脸色,“你怎么哭了?路上有人欺负你?”
“没有,就是今天回来太晚了,路上太黑了,我有些害怕。”
他从口袋抽出纸巾递给她,“擦擦吧。”
“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你在这等我吗?等我干嘛?”冯希擦了眼泪,反应过来。
“嗯,想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嗯?你怎么知道?”冯希与他对视。
“上次收集信息,刚好最后一个是我,我就看了看前面人的。”贺流逸往里走。
他拿起椅子上放着的纸盒子转身递给冯希,“生日礼物是昨天的那天磁带播放器,新的,就用过昨天那一次。随带的还有两盘磁带,一盘昨天听到的和国际英语。我不怎么会送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也没关系,放着就行、”
冯希接过纸箱子,呆呆地低头愣在原地。好一会,抬头看着贺流逸轻声道:“我很喜欢,特别喜欢。贺流逸,谢谢你。”
“嗯,生日快乐。”
第8章 听风
随着叮铃的铃上响起,最后一门期末考试结束。老师收卷离开,教室里人声像海浪一潮高过一潮。
刘仲奇难得没有找冯希聊卷子,而是和李倩聊起寒假计划。他的同桌则已经被数轮考试折磨得不成样子,趴在桌子上发出呼噜声。
冯希转头看向教室后面属于贺流逸的位置,没有书包、更没有人影。
他缺席了今天的考试。
他们昨天刚以期末成绩打赌,今天他就以白卷提前下桌。
好没意思,赢了也没意思。
冯希拧眉,感觉自己又被愚弄了。
她收拾书包起身往外走,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假,走出校门,心中却充满迷茫。她到底在冲动些什么?提前离校去找贺流逸吗?
冷风刮到脖颈,她打了个寒颤,紧了紧围巾,然后慢吞吞地从包里掏出手机,拨打之前存下的电话。
“清越,你知道贺流逸在哪吗?他今天没来考试。”
冯希坐计程车去的城北区,下了车按着舒清越的指示找才找到了贺流逸他们所在的诊所。诊所不大,她一进去就看见了他们三人。贺流逸和周楠坐在凉椅上,舒清越正在给他们处理伤口。
贺流逸听声音转头,和冯希对视一眼后立马侧身转头。
舒清越正给他脸上擦酒精,顿时不满道:“你动什么动?”
她把东西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对冯希说:“你来。”
“真难伺候。”
贺流逸僵着身子,没有回话。旁边的周楠不满道:“别连坐,我眼睛还肿着呢。好疼,你也没照顾我。”
冯希上前接过医用棉和酒精,搬了个凳子坐在贺流逸对面。沉默了一会刚要动作,就见旁边帘子后走出一个白大褂。短发、戴眼镜、手上端着一盘更专业的医疗物品。
她看了眼坐在一旁给周楠擦脸的舒清越,皱眉道:“轻点,没看见周楠疼吗?”
“他疼又不是我打的。你来。”舒清越撇嘴,丢下东西起身。
冯希也起身给医生让位置。
“哦哦,给你介绍,我妈,蔡琴,诊所的医生。我朋友,贺流逸的同学兼邻居,成绩很好,叫冯希。”舒清越道。
冯希忙道:“阿姨好。”
“你好,长得好乖啊。”女人笑眯眯道。
“没有、没有,阿姨好好看,难怪是清越的妈妈。”这话她说得很是真心实意。
蔡阿姨给两人处理伤口,冯希和舒清越坐在一旁。
“你怎么又和人打架?上次说的话就当耳旁风是吧?”相比于对冯希的和颜悦色,对待贺流逸两人她则严厉许多。
两人也像霜打了的茄子,神情萎靡,不敢出声。
最终,贺流逸看了眼冯希,无奈道:“那群小混混,我都说了不跟他们打了,他们非得和我打,还堵我。我哪里干得过?所以就一直跑,脸都被风打僵了。结果还是被追到了,不过幸好冬天衣服穿得厚,拳头落在身上都不怎么疼。就是脸,直面了风暴。”
舒清越笑出声。
“你呢?”蔡医生一个眼刀扫过周楠。
对方赶紧回话,“我是被牵连的,没有主动找事。”他左眼又乌又肿,看着比贺流逸更可怜也更好笑。
舒清越笑声更加肆意。
然后马上遭殃了,她母亲将针头对准她,冷声质问:“你今天该在学校里上课,别给我说谎话,我等会马上给老师打电话问。”
舒清越哑声,然后面容扭曲,低头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
诊所彻底安静,除了周楠时不时的抽痛声。
处理完伤口,蔡医生邀请几人去家里吃饭,包括冯希。她家就在诊所后面。
饭桌上,冯希才知道舒清越她爸妈就在她初三结束后离婚了,她跟他爸爸住。两人是和平分手的,又都在一个城市,她现在也经常来她妈妈家里住。
冯希站在阳台看夜景,昏蓝暗沉的天色,像是倾翻的墨汁,晕得天色又浓又淡。
舒清越走到她身旁,手握住栏杆歪头看她,问:“想什么呢?”
“想家。”
舒清越愣了愣,也抬头看天,轻声道:“我爸妈离婚的时候我闹过绝食、离家出走,但他们还是离婚了。我一直觉得他们很恩爱,是一对互相理解支持的精神伴侣。但我妈说,她和我爸已经在长久的时间里消耗掉了爱情,只是因为我联系着亲情。离婚是对双方都好的一个选择。”
“我现在也想通了,现在我有两个家,每月还能拿两份零花钱,挺好的。”
“你别可怜我。”她声音有些冷,像是裹挟着夜的凉意。
冯希眨了眨眼睛,摇头:“我很羡慕。”
冯广平和刘念两人分开时闹得太难堪,所有曾经的温情记忆都像是一场笑话。而她又被舍弃得太轻易,有时候对他们大多数是怨恨。她哪有资格可怜谁呢?
只不过有时候她也很想回家。
回家路上,冯希很是沉默。贺流逸觉察到她心情的低落,默默不语跟随在她身旁。
“你明天估计要被骂了,缺席考试。”她突然开口道。
“承认错误并道歉,保证下次不会了。”
“赌局,你赢了。你想要什么?”贺流逸问,他们的赌注就是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冯希转身看他,视线落在他脸上的伤口和淤青处,叹了口气,“你是被人打才没来考试的,我赢得没有意义。”
她刚想转身,贺流逸拉住她的袖子,执着道:“那我们来石头剪刀布吧,一局定输赢。”
“石头剪刀布!”
“我赢了!”冯希露出笑容。
贺流逸看看自己的剪刀对上了石头,扼腕叹息:“好吧,你赢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尽全力做到。”
冯希想了想,摇头:“我现在也没什么想法,要不算了吧。”
“不行!这是有时效性的,随便想想自己想做什么嘛。”
见他态度坚定,冯希只得认真思考。她眼睛一亮对贺流逸露出怪笑,“我要你背我到家,我在你背上扯你耳朵,左耳朵是左拐、右耳朵右拐。你边走边背这学期要求要背的文言文和古诗,到家才能停下。”
贺流逸震惊地看着冯希,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点头:“好吧。”
“请上马,小姐。”他蹲下身。
冯希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待身体固定住位置,两只手扯住贺流逸的耳朵,大笑:“快点,抽背、《离骚》。”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驾!左转、左转!”
“转错啦,左右不分?”
“继续背,不许停!”
*
新年到了,冯希回老家过年。毕竟她爷爷奶奶还在老家。
贺流逸他们在客车站送她,“注意安全,到家记得报平安。新年记得给我们打电话。”
冯希无奈,她老家就在良州市的旁边山里,坐大巴一个小时就到了。
“知道了,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拜拜。”
大巴在市集上停,下车后她又坐了趟摩托车回家。
车在新修的水泥路旁停,冯希翻身下车,提着箱子往院里冲,大喊:“爷爷奶奶,我回来啦。”
院子里的大黄狗站起身子,汪汪叫了两声,然后跑到冯希身前,立起前脚往她身上扑。她蹲下身,抱住:“大黄,我好想你啊。”
老家的生活很平静,在新年到来之前,她只需帮爷爷打扫院落、做饭烧柴。其余时候就是陪奶奶看电视,或和他们一起去别人家里看他们聊天。有时候话题总会拐到她身上,她则点头笑着附和几句。
一如往常,一群人坐在客厅聊天,她顿在角落嗑瓜子。突然,叮铃铃声响起。她掏出手机,愣神,然后低头走出房间。
“喂。”开口吐出白色雾气。
“冯希,最近过得怎么样?”
对面一开口,她止不住笑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你这个问句特别像我长辈他们寒暄的话。”
对面沉默。
过了会,道:“我现在在江边和一群人玩炮仗,可热闹了。”
“你听。”他似乎把电话拿远了,人声渐弱。然后她听见了炮仗丢在地上又炸开的声响。
“我刚刚从房间里出来,爷爷奶奶们在聊天,刚好在聊我,你电话就打过来了。”
“聊什么?”
“还能是什么?成绩、乖不乖和以前的老皇历事件。”
“说来听听。”
冯希往家里走,“我小时候可聪明可乖巧了,嘴甜,见人就会喊叔叔阿姨好、婆婆爷爷好。他们一直夸我。”
“不过我小时候也特别凶,会使奸计,我和我表哥表姐他们打架,把人家打了还装哭,去找大人告状。”
“小小年纪心思很活络嘛。嗯?你家养狗吗?”
“老家每户人家里都会养狗。”
“大黄,叫!”
“汪汪汪!”
“大黄,呜!”
“呜呜呜……”
“听见了吧。”
“听见了,好乖,很听你的话嘛。”对面抑制笑声。
“当然,大黄和我最好,虽然我每年才回几次家,但它特别通灵性,是我心中最可爱、勇猛的狗!小时候我到哪里都要大黄陪,有一次,下雨天,我睡觉做了噩梦醒来哭,大黄明明在另一边的柴堆里睡觉,听见我的哭声立马就跑到我房间了。是不是很神奇?”
“大黄它妈妈叫大白,大白不是很亲我,它最亲我爷爷奶奶。感觉是我小时候太烦,它不怎么喜欢我……”
“我们屋子后面是竹林,听说有蛇,不过我小时候去玩从来没遇见过……”
第9章 听风
新年这天姑姑姑父也回来了,其他亲戚也来拜访,水泥路上停了好几辆车,大黄又被拴上链子。
院子里摆了好几桌,冯希一天都在厨房、客厅、院子处穿梭,忙得脚不着地,还得时刻关注自己小表弟,他一哭她就得去抱着哄。
时间来到晚上,一群人去客厅打牌聊天,她才回到房间。拿起手机翻了翻,好几条新年祝福的短信。都是班上同学发的。
按动按钮继续往下翻,冯广平的电话来了。一开口就是问句,冯希敷衍回答,对方这时似乎才想起她的生日,祝福的话语她已不耐烦听。
他们父女两人没什么可聊的。
“你姑姑在家吗?你奶奶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你在家要听话,别动不动就发脾气,多帮忙做事……”
“你嘴上关心奶奶有什么用?你回来过几次?照顾她又有多久?你做不到的事就别来吩咐我,我可比你有孝心多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不说我挂了。”
“你怎么说话?”电话对面暴怒。
“我不想和你说话,把电话给你爷爷奶奶,我和他们说。”
冯希把电话给了爷爷,然后就坐在客厅看电视,电视里正放着春节联欢晚会,身后是几桌打牌、打麻将的人。她感受着这种热闹,突然也很怀念自己一个人租房的日子。
“希希,手机。”爷爷从身后把手机递给她。
她接过电话起身,走出客厅,搬了把木椅坐在大黄旁边。大黄这时正啃碗里的骨头,它抬头,然后叼出骨头趴到她的脚边继续啃。
冯希继续刷着手机里的短信,只多了几条,来自舒清越和其他人。
她开始一一回复他们。
乡间夜晚的天空总是比城市里的更深更黑,闪亮悬空的星星也更多。
终于等到十二点,她听见了屋子里电视上的倒数声。
她摸摸狗头,站起身走到院子边沿给贺流逸打电话。
“贺流逸,新年快乐。”心跳扑通扑通,她有些着急地抢先开口。
“新年快乐,冯希。”对面温声回复。
“今天过得怎么样?今天院子里的人在一起过年,在院子空地摆了一桌,大家挤在一起吃饭。周楠和他奶奶也在,我们以前几年也在一起过。大家今天都喝了一点酒,是陈阿姨泡的药酒,我喝了两杯,喝不来。今天还收到压岁钱了,张阿姨给了50,钱婆婆给了20,她们给每个小孩都发了。我本来不想收的,但是拗不过。我也给陈家两个小孩发压岁钱了。刚刚陪她们一起看春晚,陈川真的好闹腾。”
冯希默默听着,似乎可以看见院子里的画面。
“今天很忙,客人有点多,我们在院子摆了好几桌。虽然不是我做饭,但是一直在帮忙。大黄可开心了,客人散场我就把它铁链解开让它在院子里捡骨头吃。压岁钱,亲戚们给了。不过,我没给别人发,在场除了我表弟没人比我更小了。没看春晚,客厅好几桌人在打牌聊天,有些闹,我就在院子里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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