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
“你真不陪我去？”
“好，我们绝交，我自己一个人去。”冯希转身就走。
“停停停，我去。”刘仲奇跑到冯希面前，拦住她。
“篮球赛有什么好看的？贺流逸的篮球赛更没什么好看的。”
体育馆修在良州一中背后，和良州一中的操场衔接，他们雨天上体育课会去里面上。星期天学校不开门，两人只得绕一圈从体育馆正门进去。
两人走进体育馆，一个男生急匆匆从他们身旁跑过。
“娘娘腔？”刘仲奇有些讶异。
体育馆里篮球场地上不仅有良州一中的学生，还有其他学校的学生也在训练。冯希坐到观众席上，一眼就看见了贺流逸，她抬手打招呼。
市篮球赛分青少年组和成年组，各个学校都会组织学生参加。冯希看了看其他人的校服，有三中、八中和职中，其他的就认不出来了。
“喂，你看。”刘仲奇叫道。
冯希转头。
杨昊宇从外面进来，抱着一箱子的水，走到八中学生那边，一一给他们发水。
“他居然给八中的人送水，他那个学校的？”刘仲奇很生气。
很快，刘仲奇就生不了气了，他面色越来越怪。冯希看着杨昊宇，也歪了歪头有些不理解。
杨昊宇和八中那群男生好像关系并不好，他单纯就是一个被使唤的对象，其中一个男生一开口就要吩咐他干事，几十分钟内，他已经来回跑了好几趟。其他人就在旁边看笑话。
“他是傻子吗？”刘仲奇站起身怒道。
“真丢一中的脸。”
八中是有名的坏学生多的高中，相比于职中和一中除了地理位置其他都没什么交集，八中则是和一中有交集的两个反差。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好学生看不起坏学生，坏学生也看不起好学生。
八中的那群学生应该知道杨昊宇是一中的，把对方耍得团团转后闹出起哄声，然后挑衅一般看向一中的学生。
在杨昊宇又一次跑出体育馆后，刘仲奇也步伐匆匆跟上，最后在过道将他拦住。
“杨昊宇，你干嘛呢？你没看到他们把你当傻子耍？你走之后，他们一群人在笑你。”刘仲奇道。
杨昊宇抬头看他，双手抱臂，嘴里擎着一抹冷笑，“你谁呀你？我们很熟吗？我做什么事和你有什么关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让开！”
“你、”刘仲奇指着他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冯希把刘仲奇拉到一旁，摇头：“算了，别管了，这是人家自己的意愿。”
“切”，杨昊宇看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啊啊啊气死我了。”看着他的背影，刘仲奇原地尖叫。
冯希无奈，“别管了，有些事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改变不了的。只有吃到苦果，才会有醒悟的可能。”
不过，杨昊宇明显不是一个一般人。他心理特强大。
市篮球赛开始的一周前，冯希和刘仲奇又去看了两次贺流逸的训练，杨昊宇依旧在给八中的学生当狗腿子。
贺流逸他们队伍里的人也认识了这位“一中叛徒”，有人吐槽道：“真是没脸没皮”。
对方说得很大声，对面的人都听到了，杨昊宇也知道这是在说他，他哼了一声，然后又转身挂上笑脸喜滋滋跑出体育馆，估计又被指使去买东西了。
学校里，因为篮球场的事，杨昊宇被篮球队的人找上门来。班级门口围着一圈人，杨昊宇被围在中心，冯希走到教室门口，想了想停下脚步站在一旁和其他人一起围观看热闹。
篮球队的观点是:“你作为一中的学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八中拿你当笑话讽刺我们，我们一中的脸往哪里放。”
杨昊宇的声音冲破人群，尖刺地像是要击穿人的耳朵，“你管我？我告诉你，什么一中八中的荣誉、面子我才不管，我就是贱，我爱犯贱，我乐意。滚呐！”
经此一役，他声名大噪，提起高一十七班，就要提起他。太过特立独行，也让他不融于人群，之前和他玩的都刻意在冷落他、和他拉开距离。
现在一下课，杨昊宇就一个人走出教室，再回来带着一身烟味。
刘仲奇前几天还在因为再也不用听他们吵闹的声音而欢呼，现在则被杨昊宇的烟味熏得翻白眼。
“啊可恶！”他又在捶桌。
“放心，贺流逸已经把他拎去老王那受教育了。”冯希安慰道。
杨昊宇带回一身烟味，四周的人都不满。贺流逸就下课跟着他去厕所，然后人烟并获，将其逮捕抓去办公室。
“但他不听老王的话怎么办？”刘仲奇有些崩溃，他对这种发神经的人束手无策。
“那我们就用拳头。”冯希握拳。
所幸，杨昊宇受教育后没有再抽烟了。他开始下课就趴在桌子上睡觉。
市篮球赛的前一天刚好是星期天，也是一中篮球队最后一次训练。这次刘仲奇没陪她，她一个人来体育馆看贺流逸。
训练结束后，她等在外面。过了好久，人都走得差不多贺流逸才出来。
“等久了吧，我请你吃东西。”
小卖部内，冯希拿了两瓶矿泉水和两支烤肠站在一旁，“你觉得你们训练得怎么样？”
“还行，其实还是团队合作，教练也没规划作战计划，大家这些天只是在相互磨合。感觉真要争胜的话，应该是三中和八中的事。”他接过水和烤肠。
“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这是在对自己实力有明确认知的前提下说实话而已。”贺流逸反驳。
“走吧，回家。”他转身往前走，却发现冯希并没有跟上来。
转头和她对视，“东西落在里面了？”
她点头，“嗯”。
两人一同往体育馆里走，走到篮球场里面，却发现还有人在。
是杨昊宇和八中那个使唤他的男生，他们站在场地左侧，靠近门口的位置，冯希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暴露在他们面前。
他们在低声说话。
莫名的，冯希顿住脚步，一把把贺流逸拉到身后。
他们开始争执起来。
“你别碰我！”陌生的男声吼道。
“张林，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杨昊宇似乎快哭出声了。
一瞬间，冯希惊愕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们的争吵最后是以男生大喊：“恶心！恶心！特别恶心！傻.逼离我远点啊啊！”
杨昊宇重重摔在了地上，男生快速跑出篮球场。
在男生和他们擦身而过的瞬间，贺流逸拉住冯希的手缩到铁门后面。
她呼出一口气。
篮球场里久久寂静无声，两人贴着墙靠在一起，冯希似乎都能听见自己心跳的砰砰响彻了整个空间。
“他走了吗？”她轻声问。
太久没有声音了，她怀疑杨昊宇是不是已经走了。
贺流逸摇头。
篮球场里传来呵呵轻笑，有人站起身，朝门外走。
他终于要离开了。
冯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撞见他人告白失败现场实在太尴尬了，何况还不小心知道了别人的秘密。
脚步声离铁门渐近，像是极规律的鼓点，打在了冯希心上。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就不走了。
冯希握紧贺流逸的手。
铁门发出吱呀声声，杨昊宇拉开铁门站在两人面前。他死死地盯着他们看，眼里的火焰像是要实质性地烧到他们身上。
“抱歉。”贺流逸拉着冯希侧身从他身旁离开。
两人进入篮球场，冯希赶忙抓起椅子上的书本，跟在贺流逸的身后离开。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路过他身边，冯希快速说道。
第二天，冯希怀着忐忑的心上学。
她和贺流逸一向来得早，刘仲奇坐到坐位上时，离早读还有一分钟开始。他一坐下，就转头迫不及待的向冯希聊天。
“你知道吗？”
“什么？”冯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杨昊宇喜欢男的，他喜欢那个八中的篮球队队长张林，所以天天去给人家买水当狗腿子，昨天还在体育场告白张林被拒绝了。难怪阿难怪，我就说一个人怎么会那么坚持给人当狗呢，原来是因为他喜欢他，爱情的力量真、”
“闭嘴吧，别说了。”冯希咬牙切齿。
刘仲奇不解，然后嘿犯贱道：“你不会是喜欢他吧，所以你能够忍受他的行为，还不许我说他的事。”
“你犯贱啊。”贺流逸踹他凳子。
冯希挽上袖子，“刘仲奇，你真是欠揍。”
“这些事你是从哪听到的？”
“群里呀，你没加群吗？”
冯希的手机从初中拿到就没再换过了，现在依旧是诺基亚按键款。电脑都是在学校计算机教室里用的，她真没怎么登过□□，毕竟她也没什么人需要联系。
杨昊宇是上午第二节 课来的，他脸色有些难看，但依旧阴沉着，整个人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场。
他一踏进教室门，冯希就敏锐地感觉到班上氛围发生了微妙变化。比如大家不约而同安静了许多，视线微妙地在杨昊宇身上晃了晃，然后又若无其事地低头等等。
按照八卦的传播速度，又依照杨昊宇的出名程度，恐怕昨天晚上已经传遍了整个一中。
他拿着书包坐下，冯希惴惴不安。她侧头看了眼贺流逸，却发现他正神情平淡地看书，似乎一点都没被这些事影响。
叹了口气，冯希转身和杨昊宇对视。四周的视线都集中到他们俩的身上。
“你应该知道，不是我们说的，昨天也不是我们两个故意偷听。”冯希小声道。
“我知道。”意外的温和。
当尖锐的针刺被收起，他的脸上透出苍白的脆弱。
刘仲奇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看了看冯希，又看了看杨昊宇，最终转头看书。
市篮球赛青少年组是在下午举行的，很幸运，一中抽签轮空晋级到最后。看台上的观众坐满了，冯希和刘仲奇还有李倩坐在一起，周围只有几个十七班的，其他都是不认识的人，但都是穿着校服的一中人。
冯希还看见了舒清越，波浪卷发、金属耳环，妆容精致地走在一群漂亮女生中间，周围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
她也看见了冯希他们，笑着点头打招呼。
从现场的欢呼声中，冯希判断球赛应该很精彩，可惜她看不懂。他们三人低头坐在位置上，李倩在背单词、刘仲奇和冯希在写作业。
终于，一中上场了，周围爆发出欢呼声。冯希抬起头，看向贺流逸，做加油手势。
冯希集中注意力看场上比赛，尽管看不懂但还是能从得分看出他们的不妙，八中的守球员是个又高又大还动作灵敏的家伙，除了贺流逸和另一个男生，就没有其他人能越过他进球。
议论声渐起。
“唉，早知道就在第一轮输了算了，白等这么久。”
“体育实力三中和八中本来就很强，我们输得很正常啦。”
“就是，体育课本来就不多还要被占，运动什么？”
比赛结束，八中胜，对面观众席处爆发出欢呼声。
“走吧。”冯希起身。
篮球场上，贺流逸一群人被一群女生围住。舒清越站在一旁看着，然后看向观众席上的冯希，冲她勾了勾手指。
冯希牵着李倩的下阶梯，准备向舒清越走去。
“张林！我喜欢你！”广播里，杨昊宇的声音响起。
篮球场内、观众席上，所有的人都停下脚步。大家顺着声源抬头看音响，又顺着“在哪里”的声音看向人群所望处。
杨昊宇不知何时站在了篮球场上，八中队员对面。他拿着话筒，慢慢向张林走去。
“我喜欢你，在遇见你的第一面就很喜欢了、”
一颗篮球向他脸砸去，杨昊宇被猛地砸到地上。他用手擦脸，一手鲜血。
他笑了笑，站起身向他们走去。
场馆内很安静。
“恶心，我草，很恶心啊啊啊啊，我上次告诉过你，你再来纠缠我我就、”穿着8号球服的男生向前走，站在杨昊宇对面皱眉怒道。
“你就什么？就抢我的钱出去请你的朋友们吃饭吗？还是再砸我一下，把我砸死算了。”杨昊宇喃喃。
“他疯了吧。”刘仲奇搓了搓手臂。
“恶心啊啊啊！”对面人尖叫出声，然后猛地一扑将杨昊宇扑倒在地，一拳一拳朝他脸打去。
“他吐血了！”离得近的女生看见了杨昊宇嘴里吐血，尖声叫道。
所有人如大梦初醒一般，各种声音混乱在场馆里，听得人耳鸣眼晕。
“别打了！别打了！”冯希是第一个冲过去把张林拉住的人，但对方力气太大，她直接被摔在一边。
贺流逸把她扶起，然后冲上前去拉扯起张林，对方发了疯一般挥舞着拳头，贺流逸抬手抵挡，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八中的人见两人打起来，一群人蜂拥上前要去帮忙。一中的人也立刻卷入这场群架之中。
冯希被舒清越和李倩扶起，还听见刘仲奇在一群人中高喊：“八中的人打一中啦！八中的人打一中啦！”
第11章 听风
体育馆的闹剧以一句“老师来了”的高喊结束，所有人四散逃窜，但位于团战中心的贺流逸两队人却没跑脱。而事件参与者众多，事件起因又难以言说，最终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贺流逸也只得了几句批评。
杨昊宇在篮球场告白后已经两天没来学校了，她转头看后座的空位，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蛮厉害的，很、神奇的一个人。”刘仲奇也转头空座位说道。
“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就是感觉他的方式过激了，唉。其实我很佩服他，很有勇气去大方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冯希觉得自己就是胆小鬼，稍微受点伤就会后退。
“而且我担心，他回来之后怎么办？”
良州市这个小地方根本不能接受杨昊宇这样的人。
“你别担心了，就他那个心里状态，谁敢惹他。”刘仲奇插嘴道。
身后，贺流逸敲了敲桌子，“他来了”。
两人抬头，杨昊宇背着书包站在教室门口。瞬间，哄闹的教室变得安静。大家都看着他，然后不自然地收回视线，等他走过自己身边又偷偷注视。
冯希也看着对方，看他收拾课桌里的东西，问：“你要走吗？”
“嗯。”
“去哪里？”刘仲奇问道。
杨昊宇把书放进书包，看着几人露出温和的笑容，“我爸妈觉得我有病，带我离开这里去治病。”
杨昊宇的离开就像是一枚小石子落到水里溅起一丝水花后又恢复了平静，大家激烈讨论了一会又重新投入学习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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