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开灯,光着脚径直进了浴室,水温还没上来,冰冷的水线从头顶裹住他的全身,等水热了,林路宁拧上开关,胡乱地把水迹擦了,一头扎进卧室里。
曾经书房从未间断的亮着灯,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进去了。
手机忽然在安静的夜晚响起,林路宁抬手接了:“喂?”
“是我,我有事情想问你。”
林路宁猛地从床上坐起,在梦里,这个声音一直都很清晰。
“你……可以说话了?”林路宁很怕这是一场梦,连声音都在颤抖。
白沐沐也没想到林路宁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她敛了下眉,平静道:“嗯,半个月前就好了。”
“那就好。”林路宁说完开始沉默。
白沐沐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呼吸声,稳住说话的语调:“林路宁,我们已经离婚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和我妈讲?”
林路宁刹时间就明白白沐沐误会了她,连忙替自己解释:“沐沐,我没有,我没有和妈讲我们离婚的事情,你要信我!”
说到最后,他竟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可能是有关信任的话,白沐沐曾经对他说过太多。
只是如今他们的角色互换了一下,才明白信任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沐沐,你信我。”
因为许久都没等到白沐沐的回答,林路宁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
“哦。”白沐沐挂断了电话。
她既没说信他,也没说不信他。
林路宁心神动荡,信任就是如此不堪一击的东西,他曾经当着白沐沐的面将它打碎,甚至还一度怀疑她,所以有什么资格要白沐沐相信他。
电话那头的白沐沐其实相信了林路宁,只是眼下没了怀疑对象,她还在思考会有谁知道这件事情。
林路宁强迫自己忽略掉心底的烦躁,将这段时间发生的大小事情过了一遍,随即想到了一个人。
姜葳。
如果让他在自己的交际范围选一个,只有她最有可能告诉谢婉。
想到这儿,林路宁还想起了很久之前被他忽略的地方。
白松去世的上午来找他,两人聊天时白松说了一句:姜葳前一天去肿瘤科探过病,还以为是他的意思。
但他当时心思想着其他事情,这件事并未放在心上。
姜葳喜欢他,纠缠他的事他是知道的,可如果白松的死也和她有关……
林路宁突然发现,他和白沐沐结婚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姜葳出现的次数太多,存在感太强。
白沐沐也因她,和他发生了好几次的争执。
想到这里他有些坐不住了,浑身上下颓丧的气息遮都遮不住,他任由自己倒在床上,捂着冰冷、痉挛的胃。
林路宁第二天本是晩班,因为想知道答案,一早在医院的停车场等人。
看着姜葳从车上下来,林路宁靠在车上的身体换了个站姿。
“姜医生。”林路宁喊住了姜葳。
姜葳回头勾唇,涂抹着口红的嘴唇在灰暗的停车场里浓艳的吓人。
“林医生有事吗?”姜葳坏笑着,眼神可怕:“在这种地方,林医生是想对我做什么?”
林路宁没功夫和姜葳打哑谜,他撑在车上的右手换到胸前,搭在左臂上:“爸、白松去世的前一天,你究竟和他说了什么?”
姜葳瞳孔震颤,微微缩紧,变化也就一刹间,最后一切如常:“哦,那天啊,我就是代替科室的同事去探望探望,毕竟那个时候,白叔叔是你的岳父。”
姜葳换了只手拎包,抬眸盯着林路宁看:“林医生觉得我会说什么?别忘了当时谢阿姨也在。”
“那你之后又和沐沐说了什么?”
林路宁问过肿瘤科的护士,姜葳出来的时候,和她一起的人是白沐沐,两人在树荫下还站了许久。
“抱歉啊林医生,我没什么印象了。林医生如果想知道,完全可以问问当事人呀。”
姜葳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呀!我都忘了,林医生现在和白老师已经没关系了。”
姜葳说完胳膊往后一甩,包在半空中荡漾,她忽然凑近道:“林医生,其实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是不会说的,你别费心思了。”
第60章 :对不起
林路宁额角上鼓出青筋,右手下意识的想要掐住姜葳的脖子,抬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冷静下来,眼睛淬着寒冰。
他的语气淡然至极:“姜葳,希望你能一直如此。”
林路宁从没威胁过人,也没厌恶过一个人。
但眼前的姜葳无疑惹恼了他。
这个样子的林路宁,姜葳也是第一次见。
她知道林路宁冷,不想对方还有这样令人胆寒的一面,甚至因为气极了,直接喊出她的名字。
心底深处慌乱一下,依旧镇定道:“林医生这是恼羞成怒了?”
撒谎于姜葳而言,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她认定了林路宁拿她没办法,更知道过去她说的每一句话,没人能拿得出证据。
林路宁怀疑她,但只要她不承认,又能拿她怎么办?
“林医生,上班的时间快到了,还有事儿吗?”心中安定,姜葳更是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愧疚之感。
林路宁没说话,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回到车上。
姜葳心底想的什么,林路宁如今要是再看不清就是他蠢了。
他是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但这并不表示他就会放过姜葳。
伸手抓起一旁的手机,林路宁后仰着缓缓吐出一口郁气,再低头时,点开了和白沐沐的微信。
虽然白沐沐把他从黑名单中拖出来,却也屏蔽了他,除了可以发消息,他看不到有关白沐沐的任何消息。
和白沐沐的记录,能追溯到还是她离开家的那一晚,她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那时他根本没想过白沐沐会离开他,信息看到了,却连一个简短的回复都不愿意施舍。
姜葳是他招惹上的,白沐沐完全是因他而受到了牵连,想给她打个电话,又害怕她不肯接。
其实就算接了,又能说些什么呢?
在结婚的时候,寻找话题的那个人永远是白沐沐,他想回答的时候会应付两句,不想回答的时候,就只是把白沐沐冷在一旁。
他犹豫再三,从通讯录的界面切回到微信,给她发了短信:“沐沐,对不起。”
白沐沐接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她刚挂断白亦鸣的电话,询问她和林路宁离婚的具体缘由。
“能为什么呢?”白沐沐怅然若失,呼吸却是平静的:“爱他太累,我一味的付出换不来他的一颗真心。”
白亦鸣在电话中沉默许久:“真的没有挽回的机会吗?”
白沐沐想笑,她觉得白亦鸣有些天真:“亦鸣,等你有喜欢的人了,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如今又看到林路宁的微信。
所以说,谢婉的知情,还是和林路宁有关系。
白沐沐伸手遮住脸,眼睛好疼。
她和林路宁是否就是孽缘,所以在她已经逃开了的时候,仍是有人要她揭开这层伤痛。
……
第二天一早,白沐沐还没醒,手机铃声疯狂的叫嚣个不停。
她睡眼惺忪,根本没看清来电显示的是谁,手机放在耳边:“喂,谁呀?”
“是我。”谢婉的声音忽大忽小,似乎是在外面,隐约能听到呼啸而过的狂风。
“妈?”白沐沐清醒了,她把手机放在眼前,看了下时间,此时连六点都不到。
“你在哪里?亦鸣呢?”白沐沐从床上爬起来,夹着手机,从床尾拿了衣服就往身上套。
“我在河边。”谢婉的语气很飘忽,忽然发出尖细的呐喊,紧接着又是扑通一响。
“妈?妈!”白沐沐有些慌,才刚穿了个外套,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套上鞋,飞快地赶到门卫室。
在奔跑的路上还不完一直呼唤着电话那头的谢婉:“妈?”
“妈!”
“妈……”
“沐沐。”谢婉的嗓音沙哑,尾语有些扭曲:“沐沐,你告诉妈,你刚刚在想什么?!”
白沐沐停下脚步,天空压得很低,可见度只有十几米的范围,她大口喘着粗气,因为寒冷,吐出的水雾在睫毛上凝成极小的水珠。
“妈……”白沐沐压低声音痛苦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谢婉的声音忽然又短又急,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我想让你和林路宁复婚,可你做了吗?!”
白沐沐浑身乏力,她还以为晾了谢婉几天,她歇了这个心思,谁曾想在谢婉心里,这件事情一直没有过去。
“究竟还要我说多少遍,我和他是不可能复婚的。”白沐沐精疲力竭。
”沐沐,你不是刚问我在哪里吗?”谢婉呵呵轻笑,就算白沐沐不在她身旁,也能感受到那份胁迫和癫狂。
“我在金沙河的大桥上。”谢婉说道:“自从你爸去世后,你和你弟弟一点儿都不听我的话。离婚那么大的事情,还是我从姜医生那里听到的,呵呵,你们真好,大了,都大了,我这个死老婆子干脆到地下陪着你爸好了。”
谢婉说完,呼啸的风声也越来越大,还有脚尖摩擦金属的声音,震的白沐沐耳鼓扎心的疼。
恐惧,郁愤,威迫,无形中像是有一只手,在紧紧地捏着白沐沐的心脏。
她的身上冒出一层冷汗,想喊个人来帮帮她,却无人能听见她痛苦的呻吟声,脚下像是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让她的身体更沉重。
“妈,你停下来。“白沐沐慌乱过后无比清醒,耳边是她剧烈起伏的心跳:“妈,还记得爸的遗书上写的什么吗?他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替他看到亦鸣结婚生子的场面。”
“妈,难道你连爸的话都不听了吗?”
谢婉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当然记得,但是……”
白沐沐已经到了保安室,她曲指敲了敲玻璃窗,这里安装的有座机电话。
李叔年纪大了,觉本来就少,他穿着厚厚的棉衣,带着老花镜在低头看手机,听见动静后拉开窗。
见是白沐沐,正想和她打招呼,却瞧见她不安的脸和乌青的唇。
白沐沐这边正在稳住谢婉的情绪:“妈,你刚说想让我干嘛?想让我和林路宁复婚是吗?”
“其实也不是不行。”白沐沐已经听到了开窗的声音,用左手指了指放在窗边的座机电话。
李叔会意,甚至看她不方便,还拿出了一个小本,表示他帮她拨打号码。
白沐沐感激地看着他,捏着笔写下白亦鸣的电话和要告诉他的信息。
第61章 :失踪
电话接通,白亦鸣的声音也显得很慌乱,估计他也发现谢婉失踪了。
“喂?您好。”白亦鸣确实是快找疯了,他给谢婉打了无数的电话,提示音永远都是占线。
“白亦鸣?白老师让你去金沙河的大桥上找一个叫谢婉的女人,她要跳河,”李叔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说到这儿,声音猛的截断,嘴唇抖了两下,语气发干:“你要尽快儿,别忘了报警。”
白亦鸣已经挂了电话。
这头的白沐沐还在安抚着谢婉。
“妈,你想让我怎么做?这一次我都听你的,真的。”白沐沐应承着。
现在无论谢婉说什么,她都只有答应。
谢婉:“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白沐沐被李叔拉进了门卫室,给她倒了杯水,又起身从床架子旁边的挂钩上取下一条干净的毛巾,轻言安抚:“别慌别慌,会没事儿的。”
白沐沐朝他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谢婉这一次拿捏了她,下一次如果不如她的愿,仍会故技重施,但是她没办法,她知道谢婉气急的时候,真的能做出自杀的举动。
“我在江水乡。”白沐沐如实道。
谢婉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却不影响她在听到乡这个字的时候露出鄙夷:“白沐沐啊白沐沐,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好好的s市老师不当,偏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可清高可无私了!”
白沐沐想为江水乡辩解,这个地方虽然不繁荣,可也有一部分人选择在这里扎了根,因为他们热爱这个地方。
李叔年过半百,但耳不聋眼不瞎,谢婉嘲讽江水乡的话,他隐约听到了些。
电话那头刻薄的声音还在继续,他稍显尴尬,起身到外面打扫着校门口。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好了。”白沐沐透过玻璃窗看着李叔佝偻的背,淡淡道。
“离职,然后马上从那个狗屁地方回来!”谢婉强硬道。
白沐沐深吸一口气,攥着毛巾的手猛地握紧又满满松开,最后将毛巾放在桌上。
推开门走出去,寒冷的天气霎时间将她包围,冷气从脚心处爬上骨缝,却不及她心底的半分寒凉。
她冻得上下牙齿打颤:“好。”
“但离职后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你要给我时候准备,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和人交接。”
谢婉沉吟片刻:“给你两个星期,如果两个星期你不回来,你就抱着我的尸体忏悔吧。”
“……好。”
白沐沐挂断电话,泪水倾泻而下。
她们母女之间哪里还有情分可言,谢婉不就是看准了她的心软才这样做吗?
她真的在怀疑,自己真的是谢婉亲生的吗?
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心底的彷惶和委屈都给哭出来,明知结果都是一样的,但就是想找个可以发泄的方式。
李叔放下扫把,拍着白沐沐的后背:“孩子,回屋去吧,别嗓子里灌了风,把自己给哭怀了。”
“嗯。”白沐沐抽噎着擦了脸上的泪水:“对不起,李叔,我母亲她没来过这里,根本不了解江水乡的好。”
李叔和蔼地笑笑,他拍着手里的灰:“这有啥,我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快回去吧。”他催促着白沐沐:“外面冷的很,回宿舍了加件衣服。”
白沐沐点点头,顶着凛冽的寒风回了宿舍,没一会儿,她收到了白亦鸣的消息。
“找到了。”
白沐沐没有心情去问他是不是在金沙河大桥找到的谢婉。
她很困,很疲倦,想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去想,也不需要她抉择,然后彻底的昏睡下去。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现实就像是早晨上班的闹钟,你想逃避,时间一到,它会无情地催促着你行动。
将身子埋进被子里,白沐沐的头很疼,她没在意,以为是哭的太狠,心神震荡所导致的。
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白沐沐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身子很重,使不上力,喉咙冒火,声音也是沙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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