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来的迷幻药?”
――原话应当是你一个姑娘家哪来的这种邪门歪道的药丸子!
姜辛夷一笑:“当时血葡萄不是缴获了很多么,庄园里也放了许多药材,我就顺手拿了一点做药丸试试。啊,一不小心,就做成了迷幻药,可以让人口吐真言,少卿大人可要?”
“要。”李非白又捉到话里的重点,“你如何确定他能让人口吐真言?”
姜辛夷转了转眼珠子,李非白试探道:“宝渡?”
她又转了转明眸,起身就要走,李非白已经确定就是宝渡了。
既然是宝渡,那是不是也问了他的事情?
姜辛夷将脚从盆里抽了出来要跑,李非白一把摁住她:“你问我什么事了?”
“你睡觉磨牙说梦话打呼噜。”
“……”李非白难以置信道,“真的?”
姑娘眸光亮如月光:“真的,不信你问宝渡。”
李非白松手了,他不信!
不过多少有点没脸待下去了……
姜辛夷看着飞快离开的李非白,差点笑趴在小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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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非白一晚都没怎么睡,他怕自己睡着了鼾声传到隔壁,虽然打鼾也不算什么事……不,太算了。
毕竟隔壁住的是他喜欢的姑娘。
早上他特地走慢了些,等那慢性子的宝渡过来。
宝渡见了他,三步并作一步跳了过来:“少爷早!”
李非白满脸肃色,一手压在他的肩头上,沉声:“宝渡,我问件事。”
“少爷您说!”
李非白迟疑片刻,看看周围无人,问道:“我睡觉……磨牙说梦话打呼噜?”
满心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什么重要事的宝渡瞪大了眼,说道:“少爷你现在才是在说梦话吧?您睡觉雷打不动就一个姿势,睡前一缕头发在额前,睡醒那头发丝儿都没动一下好吧。还磨牙说梦话呢……还打呼噜呢……谁在污蔑睡姿如此优雅的少爷,我跟他拼了!”
“你那掌柜。”
李非白双手环胸盯着他,宝渡拔腿跑了:“当我没说。”
谁敢在女阎王面前造次呀!
一会姜辛夷也来用早饭,远远看见李非白站在人群中,她假装没看见,可路过他面前,还是被他拦下了。
姜辛夷只好说道:“好吧我承认说谎了,你不会磨牙说梦话打呼噜。”她又说道,“我确实给宝渡用了迷幻药,但没问他你的事,只是问他家住何处姓甚名谁昨日可偷吃过糖果,都一一答了真话。但这药只能问几句,第二回用就不灵了,你给犯人用之前,想好要问什么。”
“好。”知道她没有跟宝渡问自己什么事,李非白心中又有些失落。
原来她没有问他什么事。
第89章 佛渡有缘
“这些书你都看了吗?”
“书上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穴位图你都看熟了吗?”宝渡连连三问,见他答的慢了,屁股一撅,将他从药柜前拱了出去,“那你好好看书去啊,还一块抓什么药,这些药你都认识了,忙别的去!”
丘连明有点手足无措,他看着热闹的药房,说道:“宝哥你一个人忙真的没关系吗?”
宝渡说道:“没啊,你来之前我不一样是一个人干活。你好好看书去,回头要跟太医院打擂台呢!”
嗓门之大,唯恐大家听不见。
铺子里的病人也纷纷说道:“丘大夫你可要好好为辛夷堂争光啊,可不能坏了这里的名声。”
“你要是赢了,那可就直接成大名人了啊,到时候直接把医馆开到太医院旁边去,气死他们。”
气氛顿时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众人已经在想着开新医馆的事了,唯有丘连明觉得压力颇大,从他被推到前面开始,就睡不安稳,顾虑极多。
他连饭都吃不出味道来了。
等姜辛夷又开好一张药方,却发现丘连明不见了。
她顿了顿,起身去后院找人,果真看见他蹲在地上,仿佛一朵阴郁的蘑菇。
她走了过去说道:“怎么,绷不住了么?”
一语似箭,击穿了丘连明薄弱的防线。
“我……我做不来。”丘连明痛苦地抱着脑袋,“您骂我吧,是我没出息,是我不敢抓住这翻身的机会,可是我真的不想去比试。我有几斤几两我知道,去了一定会输的,到那个时候我怎么对得起辛夷姑娘的厚望。”
他说着喉咙生哽:“辛夷姑娘对我很好,是我不成器,我不敢应战,会输的……会把辛夷堂的名声败坏的。”
“你不敢担责,怕毁了辛夷堂的名声是么?”姜辛夷站在他面前,垂眉看着这个厚实的年轻人,“那我告诉你,我不在乎辛夷堂的名声,这里只是我暂时落脚的地方,钱财我有,说家财万贯也不为过。所以这点你不必担心了。”
丘连明仍是摇头:“我不敢……”
姜辛夷不由冷笑:“你不敢去的原因不在辛夷堂,这不过是你能找到的最好的借口。你知道为何你不敢去么?都说艺高人胆大,你没有这个胆子,是你技艺不熟,才无信心。没有信心,便会畏手畏脚,我太懂你们这些人了。”
丘连明低声:“是……我知道自己的医术是几斤几两,可是我也并不是因为怕在擂台上丢人现眼。”
“那你还怕什么?我不怕赌上辛夷堂的招牌,你不怕丢人现眼,那你的顾虑是什么?”
话咄咄逼人,丘连明半晌说道:“我不是最好的那个人选,太医院宣战,辛夷姑娘本可以有很多的选择,为何是我?”
姜辛夷忽然感觉到了他心底的善良。
那是一种很纯粹的善良。
是技艺不够,是怕输,但出发点都是――她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那为何不让更合适的人去,为她打赢这场仗。
身为医者,她见了太多寡情的人和绝情的事了,以至于她的心也愈发的冷血。
她这些年都在路上行医,甚少在一个地方驻足停留,以至于没有一个认真相处过的人。
来了京师后,她身边多了许多似星星月亮的人,光芒耀人,灼得她的血都暖了起来。
一身正气的李非白。
憨实直爽的宋安德。
开朗温柔的宋大娘。
话痨勤快又可爱的宝渡。
还有善良谦逊的丘连明。
姜辛夷感觉……这京师也不差。
师父当初留在这里,也是因为城里有这样一群朋友么?
她缓缓收回飞远的思绪,缓声说道:“我选择你,不是无人可选,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觉得你最合适。”
丘连明有些难以置信:“我……合适?可我底子很差,学的也慢。”
“那日七夕之夜的人足有上千,我相信其中不乏有医者,可是唯有你站了出来救治伤者。”姜辛夷语气沉稳而坚定,“你有一颗迎难而上的医者仁心,这就是我选择你的唯一理由。”
丘连明怔然。
“别错过这个可以靠自己翻身的机会。”姜辛夷说道,“我若让你别抱着必胜的决心去,你是不是要给自己留后路而不全力以赴?”
“不会的!”丘连明急切道,“我想赢。”
“可赢是一件很难的事,你要面对的是整个太医院,那里汇聚了天下名医。”姜辛夷说道,“我不需要你赢,但我希望你不要输得太难看,那才是真的丢了我的脸。”
她拍拍他的肩头,郑重道:“没有顾虑地一往直前吧,无论输赢,那里都不是你的终点,而是你的起点。”
丘连明仍是怔神,可他渐渐从那阴郁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原来他不是被临时推出来应战的,而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他不是可有可无的人,是被人需要和认可的。
姜辛夷又拍拍他的肩头:“把眼泪擦了,一会出来帮忙。”
她离开廊道,就见一个小脑袋正探头探脑的,见她来了也不躲。
宝渡说道:“我没偷听啊,你看我都没鬼鬼祟祟。只是来告诉辛夷姑娘一声,再不回去铺子里的人都要骂骂咧咧了。”
姜辛夷瞥他一眼:“滑头。”
宝渡嘻嘻一笑,说道:“其实你说那么多话,还不如一句话有用呢。”
“什么话?”
“丘连明你醒醒!想想你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想想你早起卖烧饼受的风吹日晒!想想你被太医院的人羞辱时的样子!这些还不足以让你振作起来,赢下这场比试,将唾沫吐在他们脸上吗!”
……果然宝渡嘴里的“一句话”是不可信的,这话痨不说个十句都对不起他如此慷慨激昂的模样。
姜辛夷收回视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道:“医者不能带着恨意行医。”
宝渡眨眨眼,似懂非懂。等她在墙角拐弯了,他才回神:“那你还像个女阎王一样!”
突然那拐弯消失的人又退了一步偏头盯他,吐字:“原来女阎王这个绰号是你给我取的啊……等会你就回老家去吧。”
宝渡:“……”辛夷姑娘你跟我们家少爷学坏了!
第90章 严刑逼供
“滴答、滴答……”
不知是哪里的水在流淌滴落,但似乎近在耳边。被蒙了双眼的花娘开始听着还没什么,可困意逐渐袭来时,她已觉得很困很困却又不得不听耳边的水滴声音。
这种匀速的不会停歇的响声让她觉得烦躁。
在她要入睡时,滴答声离她耳朵又更近了一些,逼迫她醒过来。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很困很困,却不得入睡。
“嫌犯吴小娘,你如今可愿说出实情?”
她冷然一笑:“就这么点手段么?”
李非白不喜用刑具,更不喜欢折磨人,要他动刑,除非对方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他取出姜辛夷给自己的药丸,塞入她的嘴里,强行让她吞服。
“你给我吃了什么?”吴小娘恼怒道,“最好是毒药!”
她骂了一句,就觉嘴巴发麻,又觉味道有些熟悉:“血葡萄?不对……庄园早就毁了,葡萄也烂完了……”
李非白意外她竟能从十几种药材中尝到血葡萄的味道:“你服用过血葡萄?”
“呵……我怎会去碰那种蛊惑人心的毒物……他告诉过我……这是让别人吃的,不是我们自己吃的……”吴小娘喃喃自语着,脑子和嘴巴都不受控制了,“这是毒物……是给蠢人吃的……”
“我们?别人?”李非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明月庄园的人?”
“我不是……那个蠢货夫人……棋子罢了……”
虽然姜辛夷一早就说过只能问几句话,可单是这前奏,就让李非白涌生出了无数疑问。
他如今没办法深挖葡萄庄园的事,见她已完全入了“梦境”,问道:“是谁指使你把假贡品放到九殿下偏房的?”
吴小娘眼神迷蒙,看着他,好像看见了一尊大佛,迫使她无法说谎。她说道:“我的情郎。”
“谁?”
“我的主子。”
李非白很快明白那“主子”恐怕从未跟她透露过姓名,只是以首领身份出现,再问也是问不出什么话的了。他说道:“真贡品在哪里?”
“臭烘烘的屋里。”
“假贡品是在何处做的?”
“臭烘烘的屋里。”
李非白继续问道:“怎么走?”
可吴小娘没有答,她想从迷茫的梦境中走出来,可是没能成功,可又知道不能再继续做梦,心中越是挣扎,就越是痛苦。
她使劲地挣扎着束缚身体和四肢的绳子,身体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自知被套话的她怒吼道:“休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话!”
“还不愿招供啊。”
牢狱中传来一个厚实的嗓音,杨厚忠踱步过来,看着绑在架子上的女人。
他扫视她一眼,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庞因风吹日晒而显得黄而干燥,手指粗糙可见做多了粗活。他说道:“听说你武功很好,可为何愿意潜伏在九殿下府中三年,做个跟泥土打交道的花娘?想必你对那个人很忠心吧。”
他说完就对李非白说道:“一般对付这种人,简单的刑罚已经撬不开她的嘴了。”
李非白说道:“大人可有什么办法?”
“我试试啊。”
杨厚忠朝老狱卒点点头,老狱卒立刻领会了,随即挪来个水桶,将吴小娘倒转了半圈。
只见杨厚忠缓缓眨眼,那捆住吴小娘的绳子一松,整个脑袋就没入水中。
平静的水桶里立刻波涛滚动,女囚剧烈地晃了起来。
李非白看着都觉窒息。
似乎只过了须臾,但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起。”
绳子拉起,吴小娘大口大口地喘气,还没等她捡回一条命,绳子又松了,漂亮的脑袋再次入水。
反复三次,吴小娘终于在喘了一口气后拼尽全力喊道:“杀了我!”
杨厚忠笑了笑,那笑容依旧很是淳朴的模样。他说道:“这只是开胃菜,我想告诉你的是,这还只是个开始,你随时可以反悔,交代实情。”
“那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哈。”杨厚忠笑道,“你不要抢我的词。”
李非白早就听闻过杨寺丞的刑罚手段十分厉害残忍,如今只是初见,就觉不适。
他到底是不适合用这种冷酷的手段对付人,尤其是女子,随即说道:“若有答案,请杨大人让人来告知。”
“是,少卿大人先回去吧,这些画面多少有点不适合小朋友看。”
“……”
李非白离开了小半个时辰,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无论走多远都能听见隐约的惨叫声,似乎是从大牢那传来的。
可是又觉不可能,都走了那么远怎么还能听见,这得是用了多大的刑?
他在书阁里待了片刻,见暗卫养的白鸽飞来,落在桌前,便取了它脚踝的纸条。
正看着,狱卒就来请他回去了。
他走到大牢门口,看着窝在门口紧挨着坐瑟瑟发抖甚至啜泣的人,微觉诧异:“他们怎么了?”
老狱卒笑笑:“这每年刚进的新衙役啊,但凡第一次见杨大人用刑的,就都是这副模样。没事没事,吓哭的,以后就习惯了。”
“……”硬生生被杨厚忠的用刑手段吓哭,这得是多血腥残忍的画面。
李非白往大牢里走去,还在半道上就闻到了这湿漉漉大牢中夹杂的血腥味。
越往里,就越浓郁。
熏得人想吐。
他脚步沉沉,待入内里,看见眼前景象,也不由惊诧。
衙役正在冲洗地上的血,那捆在架子上的人全身都是鞭伤,伤口鲜血淋漓,竟是撒了盐巴的,地上还有一桶漂浮着红辣油的辣椒水,再看吴小娘身上,也是沾过辣椒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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