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儿,你才十八岁,等进了大学,也会遇到优秀的好男孩。”
“可是……”
沈茉低着头,眸光黯淡地落在那艳丽的宝石上,低声喃喃:“再不会有谁比他更好了。”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人说,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
“婆婆,我真的……很喜欢他。”
她嗓音微哽,长睫颤了两下,一滴泪无声落在宝石上:“我好不容易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大人,但好像不论怎么样,不论再怎么努力,都追不上他的脚步……”
她和他之间,好像永远都隔着遥远的距离,以前隔着年纪,现在又隔着家世。
“或许,我当初就不该来京市。”她懊丧地想。
莫婆婆听到这话,知道孩子是太伤心,想岔了。
她坐到沈茉身边,将那条项链合上,放在一旁。
又将她搂入怀中,拍着肩:“说什么傻话,你都考上清大了,这么厉害了,怎么还妄自菲薄?是,你是喜欢他,可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你人生的全部。人这一辈子还长着呢,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人来人往都是过客,就算父母子女,也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何况只是年轻时喜欢的一个人呢?”
沈茉靠在她的怀中,纤长眼睫还沾着泪湿漉漉的,小声嗫喏:“可是婆婆,还是有些难过……”
莫婆婆叹道:“难过是正常的,人呢,就好比一棵树,树受伤了,伤处结的疤,会变得坚硬。人也一样,经历了一些伤心的事,等伤口渐渐好了,也就更坚强稳重。这世上的人,大都是这样长大的……”
世事无常,不是谁都能生在温室里,备受呵护,娇养一生。
相比于那些娇贵明媚的花儿,她更希望孙女能成为一棵遮风避雨的大树,一根坚韧绵长永远向上爬的藤,一株山林间野蛮生长、汲汲孜孜的野茉莉。
“难受就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些……”
莫婆婆拍着小孙女的肩,感受到她轻颤的背脊,叹了口气:“哭吧哭吧。”
成长的代价,总是伴随着一些痛苦。
这一晚,沈茉在婆婆的怀中哭累了,才昏昏睡过去。
第二天上午,她顶着两只哭得红肿的眼睛,送婆婆去机场。
临走时,祖孙俩抱了又抱。
莫婆婆摸着她的头:“好好上大学,别让我担心。”
沈茉朝她挤出个笑:“我晓得的。”
等婆婆进了安检口,她一个人坐在机场大厅,静静坐了许久。
直到手机震动,拿起一看,是齐琰发来的消息。
齐琰:「小茉妹妹,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沈茉怔了下,才想起昨晚答应齐琰,今天会给他答复。
捧着手机又坐了一阵,再次看向屏幕,白皙脸颊一片坚定。
十八岁的生日都过了,她也要像婆婆期许的那样,学着去当个独立的大人了。
深吸一口气,她敲着屏幕,眸色清明:「约个地方,见面聊吧。」
第41章
“你能看到的每一只绢蝶都以幼虫或者蛹的形态, 熬过了零下十几度甚至几十度的低温。任何一个人能看到绢蝶像羽毛一样飘然飞过雪线,都会是一生难忘的场景……”
前往约定咖啡店的轿车上,沈茉塞着耳机, 百无聊赖听着《中国国家地理》流石滩的讲解。
大概半个小时后,司机在前排提醒, “小姐, 到了。”
沈茉转脸看向车窗外, 法式轻奢的装修风格,正是和齐琰约好的那家。
她退出视频,摘下耳机:“你先找个停车场吧, 我最晚半个小时联系你。”
司机应了声:“是。”
沈茉拉开车门, 京市夏日午后的阳光刺眼, 她抬手遮着额头,快步走向咖啡店。
那间咖啡店装修得浪漫文艺,门口摆着一片仙人掌和兔子雕像,复古玻璃门前挂着铜质风铃, 推门而进, 风铃叮当作响,混合着咖啡醇香的冷空气扑面袭来, 凉爽而舒适。
沈茉环顾四周,见齐琰还没到, 自顾自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杯牛油果奶昔。
Momo:「我到了, 在进门靠窗最里面那个位置。」
微信发过去, 那头很快回复:「我也快了, 再过一个红绿灯。」
Momo:「不急,注意安全。」
牛油果奶昔很快端上来, 清新的绿色配上精美的玻璃杯,杯口还点缀小半片明黄的柠檬。
沈茉拿手机给奶昔拍了照,就托着腮,静静望着窗外,脑中思考着待会儿的措辞。
而这副发呆的样子落在店员眼里,叫人忍不住脑补,看这漂亮小妹妹眼睛红肿,神情恹恹的,难道是失恋了?
直到几分钟后,玻璃门推开,穿着白色衬衫的齐琰走了进来。
“小茉妹妹,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
沈茉抬头,礼貌一笑:“没等多久,而且是我突然约你,希望没有打扰你的日程安排。”
“不会,我刚好在这附近办点事。”
齐琰在她对面坐下,接过菜单点了杯冰美式,再看沈茉面前那杯奶昔:“怎么不点咖啡?他家的特调拿铁不错,可以试试。”
沈茉:“现在是下午了,昨晚就没睡好,再喝咖啡,今晚又要睡不着。”
齐琰看她一眼,眉心轻皱:“怎么瞧着没什么精神?是哪里不舒服?”
沈茉摇头:“刚才送我婆婆去机场,有些不舍。”
“这样。”齐琰面露理解,转而又道:“也别太难过,等你赚了大钱,在京市买房,就能接她来这团聚了。”
沈茉听出他言下之意,并未接话。
等店员端上冰美式,她才端正坐姿,认真看向齐琰:“齐琰哥哥,我的确需要钱,而你发来的合同,奖金的确也很诱人。如果单纯冲着奖金去,我愿意试试。但如果……”
她稍顿,继续道:“如果你给我这个机会的最终目的,是想让我出道进圈的话,那我恐怕要辜负你的好意。”
齐琰端着冰咖啡的手指一停。
再看她肩膀紧绷,乌眸坚定的模样,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腹稿。
浅啜了一口咖啡,他放下玻璃杯:“小茉妹妹,既然你开门见山,那我也不绕圈子。我的确看中你的才华,想借这个机会,送你出道。”
沈茉唇瓣抿紧:“……”
“这场选秀,我们公司内部有4个出道名额。这么说吧,只要你愿意参加,我可以保你前三出道,从此一路坦荡,星途无量。”
齐琰神色自若:“你应该知道现在的明星有多赚钱,在你大学毕业之前,你就可以拥有自己的豪宅豪车、珠宝首饰……你还可以把你奶奶接过来,让她过上住豪宅、有司机有保姆伺候的日子,在大城市里安享晚年……”
就如伊甸园里诱惑夏娃的那条蛇,一条条诱人条件摆在眼前,那样的香甜馥郁。
沈茉搭在膝上的手指握紧,静了好半晌,抬起眼:“可我如果想保持成绩在专业前三,拿特等奖学金,想考研、读博、进设计院,我就没时间兼顾其他。而且,我的歌声,真的没那么独一无二。”
在她们那里,好嗓子比比皆是,村村寨寨对山歌,她从来不是最出众那个。
不知道是到了京市物以稀为贵,还是什么原因,齐琰为什么会觉得她能成为大明星呢?
沈茉不解。
齐琰听她还要读研读博,似乎要走学术道路,眼底闪过一抹轻诧。
她这么小的年纪,就想得那么远?
“小茉妹妹,你还小,对未来规划也太过理想化了。我以步入社会的角度给你算一笔账。本硕博连读,起码要八至十年的时间,就算你年年专业第一,拿特等奖学金,博士毕业后的薪资待遇,加在一块儿有可能还比不上娱乐圈一年的收益。从性价比来说,这是一条很不划算的路。”
“性价比……”
沈茉抿了抿唇,再看他:“钱可以计算,快乐能计算吗?”
齐琰一怔,又听沈茉不紧不慢道:“其实上一次你找我录歌时,我也有思考过,或许可以抓住这个好机会,多多赚钱。但回去后我想了很久,那样我会快乐吗?你叫我录歌,我就是为了钱去的,录歌的过程,嗯,说不上很糟糕,但也不算享受。如果我真的进了娱乐圈,也许看到钱的一刻,我会很开心,但除了钱到账其余时间,我都是一副完成任务的心态……”
“但我自己搭模型、画图,或者看别人建房子、修复古建的视频,不论多久,不论多累,也觉得快乐。每次只要一想到,以后我笔下的建筑,也能被搭建出来,或许凭借出众独特的设计,能被人夸赞、学习、膜拜、甚至流传百年千年,被划入保护建筑,我做梦都能笑出来。我想,这大概是‘六便士’和‘月亮’的抉择?满地都是六便士,但是我抬头,看到属于我的月亮……不知道我这样表述你清楚吗?”
她说这话时,语气轻松欣喜,眼中也好像闪着熠熠星光。
除了在新生儿的眼中看到过这么清澈明亮的光,齐琰所接触到的人,哪怕是七八岁的孩童,也再没这样明亮纯净的一双眼。
而她的眼睛越说越亮,嗓音也越发从容:“尤其最近填报志愿,我更加觉得我是幸运的。我们班有不少人都懵懂迷茫,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爱好,不知道他们的梦想,更不知道未来他们要做什么,他们只会听老师和家长的,报一些热门的、就业前景好的专业,哪怕他们并不喜欢、也不了解那个专业。但我从很早很早开始,就想读建筑了……”
最初的启蒙,大概是小学,看别人搭吊脚楼,不用一钉一铆,就能依着山势建成一座房子,她觉得稀奇。
后来老匠人告诉她,那叫榫卯结构,中国的古建筑都是这样搭起来,那是老祖宗的智慧。
再后来,河边一座据说上百年的桥坏了。
没人去修,也没人会修,只能炸掉,修新桥。
沈茉一直记得那条老桥的样子,桥上有特别精美飞檐和长廊,飞虹形状,线条流畅,优雅古朴。
新桥虽然结实,但样子普通单一,看一眼就忘,毫无特色与美感。
炸桥那天,婆婆带她去看热闹。
“砰”得一声巨响,老桥轰然倒下,她掉下眼泪。
婆婆以为她是年纪小,被巨响吓到了,捂着她的耳朵哄:“不怕不怕。”
她翻过身,将脸埋进婆婆的脖子,哭着问:“桥会不会很疼。”
童言童语逗乐了一堆乡亲,可沈茉那晚做梦,梦见老桥和她说话,说会疼。
第二天起床,她拿蜡笔把老桥画了下来,可六岁小孩画的粗糙又随意,大人只不过当做一张涂鸦。
而她心疼桥掉眼泪的事,也成了大人们嘴里的一桩童年趣事。
“……我婆婆有时候也会拿这事笑我,但我心里一直是不服气的,我那时就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老桥建回去。读书后才知道,大学有专门学建筑的专业,学成了,就能建房子、建桥梁、建大坝、建一切想建的,我当时就想,哇,原来这就是我要学的!”
长远的记忆回笼,沈茉定神,再次看向齐琰,不好意思笑了笑:“让你听我这么多废话。”
齐琰微怔,面色复杂:“不会。”
沈茉站起身,乌眸柔和而坚定:“齐琰哥哥,谢谢你愿意给我提供赚钱的机会,但我志不在此,你还是另外找个想进娱乐圈的吧,相信会有多人愿意的。”
不等齐琰回答,她朝他颔首:“耽误你的时间了,今天的咖啡我请。”
直到她去前台买单离开,齐琰仍坐在原位,神情复杂。
他竟然抛下会议,特地跑来听一个十八岁小女生讲她的梦想故事?
更为荒唐的是,她拒绝了他,他非但没生气,反而觉得她认真表述的模样,格外可爱?
两根长指按上眉心捏了捏,齐琰失笑。
往常都是他给人洗脑画大饼,现在倒反过来了。
难道这苗族小姑娘,真会下蛊不成?
*
从咖啡馆走出来,沈茉望着灿烂阳光,长舒一口气。
果然把事情说明白,了却一桩事,心情都开阔不少。
等她带着那条红宝石项链去林家,林明栀听到她和齐琰见面说的那些,连连啧声:“没想到啊,小茉莉,你还有这个口才。”
沈茉尴尬捂脸:“我本来没想说那么多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口就收不住,巴拉巴拉就说了那么一大堆……”
现在想起来,在一个不熟的异性面前说那么一大段“梦想鸡汤”,真的好羞耻!
“还好还好,起码这回能彻底叫他明白,你心如磐石,不可转也。”
林明栀安慰,又问:“不是说有东西让我鉴别的吗,在哪呢?”
沈茉回神,忙从小挎包拿出那个精美的首饰盒:“这个。”
林明栀漫不经心地接过,等打开盒子,看到那条绝美的红宝石项链,眼睛唰地铮亮,“哇,这从哪来的?”
沈茉有些心虚地挠了下脸颊:“谢绥哥哥送的生日礼物。”
林明栀立刻做掐人中晕倒状:“啊,我不行了——”
沈茉:“?”
林明栀噘着嘴,一脸忿忿:“嫉妒让我面目全非啊啊啊啊!我和他认识十八年,怎么说他也是我干哥哥,我过十八岁,他也没送我这么漂亮的红宝石啊!果然男人都一样,重色轻友,不,重色轻妹!”
沈茉被她这夸张反应弄得有些无措,再看那条项链:“这个…很贵吗?”
“肯定啊,你看看这个色泽,饱满浓郁,属于顶级鸽血红,而且每颗宝石目测起码3克拉,你这条上一共有一、二、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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