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说明白。”魏长稷并未就此放过她。
温恋舒一五一十道:“我不该怀疑你,以为你带我出来,就会决定我的去处。”
毕竟从?两人相遇的第一瞬,他对她的心思就毫不加以掩饰,怎么能不叫人多想?
“不是怀疑!”魏长稷严肃冰冷道:“是低看!”
“我承认,是对你有心思,从?我过去救你,你迟疑不跟我走,到方?才问?你想去哪里,你眼中的诧异,都是在低看我,以为我卑鄙,带你出来就一定会趁火打劫,将你彻底软禁在身?边。”
想法被揭穿,他似乎还没那般心思……
温恋舒瞬间羞愧的不知?所措,磕磕巴巴道:“我……”
我之后什么,她却说不出话。
魏长稷冷哼一声,叉起双臂,一副审讯的严肃模样。
“但你仔细想想,我若真的没有底线,当初解毒为何用手?我若真的没有底线,何不接受庆阳王阴暗的投诚,做你唯一的恩客?”
如?此颇有暗示的话,听的温恋舒又羞又臊。
看着她眼神躲避不知?所措,魏长稷还有许多讥讽说不下?去,僵硬别过连去,轻拿轻放道:“为你的低看向我道歉。”
这回温恋舒认真道:“对不起。”
魏长稷“嗯”了声,却不再说话。
温恋舒揣揣不安的,“我饿了……”
熟悉温恋舒的都知?道的,这是她气虚时惯用的试探手段。
所幸有用,魏长稷还能饿着她?即便?是晚上,也让人找了个夜店去买宵夜。
温恋舒趁机往外看了眼,他们在崇文街上。
若没猜错,是在去温家的路上,魏长稷的确一开?始就不曾有圈禁她占有的打算。
至于那些重?兵,也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集齐散去,如?今长街只一辆马车,氏族名门?都在休息,普通百姓不敢靠近。
魏长稷也的确做到了,没给人指摘她的机会。
先前倒是因为初见?,对他先入为主,魏长稷此人虽然有些好色,但确没有趁人之危,这方?面算君子。
宵夜很快被买来,是夜摊馄饨和小笼包。
魏长稷接过,“想吃哪个?”
温恋舒看了看,指向小笼包。
“我以为你会要馄饨。”魏长稷不自觉说了句。
温恋舒的确更?喜欢汤食,但……
“小笼包好看。”
就因为好看?魏长稷有心刺她一句肤浅!
可话到嘴边看到她优雅吃食的动作?,发丝凌乱中带着种自然美,魏长稷深深多看两眼,把话憋了回去。
的确啊!
世人肤浅,几人不爱美?
只不过温恋舒把心思放到了吃食,而他,则是放到了她身?上。
魏长稷端起那碗馄饨,毫无?顾忌,秃秃噜噜三两下?,尽数入了腹。
等到意犹未尽抬头的时候,却惊觉温恋舒小笼包也不吃了,小小的脸上又带着曾经对他那种复杂和……
吃相的嫌弃。
他察言观色,反应过来。
然后面上毫无?羞愧道:“我也饿,为了救你,半夜从?城外赶回来的。”
她隐晦的嫌弃,就变为感恩,话里十分认真的对他道了句:“谢谢你救我。”
“不谢。”
还有一句――
救她,应该的。
他这人霸道,看上什么,就要得到什么,既然碰了温恋舒,那她就是他的人,理应保护。
“有帕子吗?”魏长稷问?。
温恋舒看到他嘴边汤渍,从?袖中掏出递给他。
那是一方?蓝底的帕,其上绣着娇艳富贵的牡丹,角落有个“舒”字,代表了身?份,拿在手里光滑细腻。
稍稍一闻,还带着她的体香。
魏长稷舍不得用,假动作?擦几下?,顺手塞到座垫下?面。
温恋舒盯着看了半晌,抬头有些不大明白,“你不还我吗?”
魏长稷面不改色道:“已经脏了,我还用过,还给你你也不会再用,不如?丢了吧!”
说是丢了,但温恋舒如?何不明白,他不会丢的,这帕子怕是和之前肚兜一样,都被他收藏回去。
脸有发烫,亦觉的不妥。
但她争不过这男人,索性?随便?吧!
“你让马车慢些走吧!停到温家后门?,我天?亮再回去。”
“你怕家里担心?”
“嗯,我嫂嫂当初生的双胎,损气血过多,身?体不是很好。侄子侄女又小……若我半夜而归,他们定然问?我,知?道了实情,又免不了生气,彻夜难眠。”
如?此倒不如?让他们睡个好觉。
魏长稷颔首,“可以。”
如?此温恋舒便?放心了。
吃了宵夜,困倦袭来,魏长稷看她眼睛蒙了又睁,“困了就睡,天?亮我叫你。”
可能麻烦他的多了,温恋舒也不多这一个。
再狼狈的时候都被人看过,更?无?所谓当他面睡。
毕竟养足了精神,才能准备应对明日嫂嫂的提问?。
温恋舒靠着车厢,闭上了眼。
马车摇摇晃晃,角落灯光照到她白皙的脸上,魏长稷盯着她好几次栽头,终于忍不住坐过去把人搂到肩上。
察觉到他的动作?,温恋舒低声道:“魏长稷,你别让我靠你……”
听到这句话,魏长稷不由笑了,“已经说不清了,还在意这个?反正没人看见?,能舒舒服服睡,又何必遭罪?”
温恋舒沉默许久,“我心中有罪……”
魏长稷道:“是我的罪,你被逼的,放心睡吧。”
温恋舒就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眼角流出了泪,似是对命运的反抗,最终又无?可奈何接受和妥协。
*
马车很快到了温家,停留在后门?。
赶车的青锋想要朝内禀告,还没张口就遭到了魏长稷低声阻止。
青锋余光一瞥,正正瞧见?魏长稷肩头闭目已久的温恋舒,马上明白,没再出声。
立春立夏等了半天?,青锋那边却沉默而返。
立夏问?他,“我们姑娘呢?怎么不下?车?”
青锋压低声音回:“温姑娘睡着了,她也疲累,等醒了再说。”
立夏觉的不妥,但立春知?道温恋舒和魏长稷实情,他们纠葛已深,往后怕是分不开?,拉了一把想开?口的立春。
“听他们的,让姑娘睡。”
立夏不如?立春聪明,自来听她的。
于是安静的小道上,烛光透过缝隙投射在地面,四周树影婆娑,夜风寒寂,里面却带着一种难言的安静。
鸡鸣三声,天?却未亮。
阴沉沉的,似乎是个阴天?。
这个时候,“吱呀”一下?,却是有小厮忽然从?温家开?门?出来,都不曾注意这便?停着马车,就慌张的朝着外面大街跑去。
瞧清人的立夏追过去,“楚宴你去哪里?”
楚宴是温亭书的书童。
当初上战场不放心家里,就把他留在了家。
别的男人都是嘱咐妻子照顾好孩子,但温亭书却不同,他把楚宴给了温以卿,交代儿子照顾好母亲、妹妹,保护好姑姑。
“我们不在,你便?是家中唯一男丁,要承担起自己责任。”
温以卿也没让父亲失望,十岁的年纪满脸认真,“父亲放心,儿子明白。”
听到立夏声音,楚宴回头。
看见?马车的那瞬,十分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什么,急切的跑过来问?:“姑娘可在里面?”
“在啊!怎的了?还没天?亮怎么慌慌张张的?”
楚宴没回她,转而朝向马车,“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磕了个头,“姑娘?姑娘您快回去吧!少爷……少爷怕是不行?了!”
已醒的温恋舒太累了,本?是闭着眼睛听外面动静。
听了这话,“刷”的一下?睁开?眼睛,眸子在烛光下?亮的发光。
随即腾的撑起来,没能站住跪了一下?。
魏长稷要扶她,温恋舒没让,竟是直接就着这个动作?爬到门?边,掀开?车帘,眼色骇人,直勾勾盯着下?面跪着的人。
“你说什么?”声音发紧。
楚宴也是红了眼眶,“姑娘您快回去看看,以卿少爷怕是……”
话没说完,温恋舒跳下?马车,腿软的跌倒在地,又一次跌爬着往前去,立春反应过来,拉着立夏去扶她。
却在碰到温恋舒的那刻,发现她浑身?战栗,不可置信。
脸色煞白,犹如?鬼魅。
魏长稷望着她踉踉跄跄,摔倒又爬起来,看了许久,神情不虞,“怎么回事?”
便?是温颐身?处大牢,陛下?严明对他是招安之策,朝堂官员知?道温氏命不该绝,普通百姓敬佩温家保家卫国?。
这种时候,谁敢对温家下?手?
魏长稷明显十分生气。
青锋又如?何知?道怎么回事?闻言立即跳进围墙,从?里面抓出个温氏仆人,温家待人良善,仆从?也不曾苛待。
故此提及温家遭遇,那人也真心的面有悲怆。
却原来温氏遭难,姜锦竹的母族,也就是姜氏怕被连累,这几日一直奉劝姜锦竹改嫁。
姜锦竹与温亭书少年夫妻,情深意重?,如?何同意?
她把继母怼了一顿,拒绝坚定。
谁知?昨日姜老夫人忽然带着两个儿子,送来了梁王府为世子纳姜锦竹为侧妃的礼单,以及代笔的一封和离书!
竟是要逼迫姜锦竹按手印。
姜锦竹不从?,誓死顽抗。
温以卿为保护母亲,被情绪失控的小舅推倒在地,磕到后脑勺,当时便?血流不止。
儿子被人伤害,女儿哀嚎哭泣。
府里无?论丫鬟小厮,皆为姜锦竹和母族厮打。
家人被逼至此,姜锦竹无?法忍耐,忽然哀嚎一声冲出去,跳进了府里的莲池。
深冬十月的莲池,彻骨冰寒,本?就体弱的姜锦竹,却那般决绝,她说:“你们要我二嫁,不就是为了和梁王府有个血脉,结盟稳住,让姜氏扶摇直上?可若是我再也生不了孩子,二嫁又有何用?”
姜老夫人见?她如?此自毁,怫然而去。
是温以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下?去捞出了姜锦竹。
然他本?身?脑袋血流不止,泡了冰冷池水无?疑雪上加霜,当天?晚上就高烧不止,府医无?论如?何降不了。
外头的大夫医术更?比不上府医,如?今温以卿怕是真的强弩之末!
魏长稷听完眼中震骇,望着温府里面不仅感叹:“得妻与子如?此,温亭书好福气。”
青锋感觉亦然。
可他这边还没点头,眼前忽有白光一现。
等到再回神的时候,魏长稷断了缰绳,旋身?上马,一身?铠甲,忽然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几乎一瞬间,青锋便?明白――
将军这是要去请御医出手,或能给温以卿一线生机。
但是……
眼中骇人,青锋追过去。
“二爷,你不要命了?”
“夜闯宫门?,这是死罪!!”
*
浓墨沉沉,夜色仍黑暗无?边。
踩着彻骨的十月风寒,温恋舒一路跌跌撞撞来到听风院。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灯火通明,来往走动的脚步声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惊扰什么似的。
温恋舒方?才那般急切!
可人了跟前,却又近乡情怯。
她颤抖着生不出力气,推开?一扇虚掩的门?。
直到里面人影把门?打开?,丫鬟乍然惊讶,温恋舒看到她端着的水盆,里面血红一片。
“姑娘?”
像是找到主心骨,小丫鬟瞬间红了眼眶。
温恋舒恍如?回神,心里一紧,走了进去。
顶着浓重?的血腥,她来到内室,最先看到的是床边施针的府医,以及僵着肩膀守在床尾的温以微。
听闻动静,两人回头。
温以微瞳孔微缩,倏尔跑过来,扑到温恋舒怀里,囔囔叫了声:“姑姑……”
委屈的哭声,让温恋舒心如?刀绞。
她喉咙发酸的拍拍小侄女肩膀,“没事的……微姐不哭……姑姑在呢!让我先去看看你哥哥。”
“嗯。”温以微松开?她。
温恋舒走过去。
这时候府医让开?位置,递给温恋舒一个眼色。
那一眼沉痛、心如?死灰,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深吸一口气,温恋舒坐下?去。
她鼓足勇气低头,看到温以卿煞白的小脸,纱布裹头,鲜血红红,穴位之上银针无?数,守着这个孩子最后一道防线。
泪“啪嗒”两下?打到手上,她抬手抹去。
“微姐,”温恋舒叫:“你过来……”
温以微走过去,脸上同样带着保护母亲的伤痕。
温恋舒掌心冰冷,却郑重?的牵住她手,“你们是双生胎,姑姑知?道你感受的到,人总会有这么一日的……你哥哥,他保护我们这么久,要睡了……”
温以微泪控制不住流下?了。
温恋舒帮她擦掉,“待会我们不要哭,好不好?”
温以微点头,无?声无?息忍住鼻酸,“好。”
温恋舒笑了下?,最后趁着温以卿神志不清,怜惜骄傲的摸摸他脸,最后挺起疲惫的腰肢,冷静道:“开?始吧。”
“砰”的一下?,蜡烛忽然蹦出一个烛花。
屋里暗了又明,始终那样平静。
他们听到外面风吹风铃的声音,似乎招人魂魄来归。
府医叹了口气,捻起医箱最后一枚银针,手起针落,插入温以卿发烫的头颅。
下?一瞬,躺着的温以卿悠悠转醒。
他目光看过府医,妹妹,最后停在抓着他手的温恋舒身?上,睫羽一动,发红的脸上笑了一下?。
温以微瞬间无?法忍受背过身?去。
温恋舒咬牙同样回他一个微笑。
“姑、姑姑……”温以卿叫,说的很轻,却很费力,“你和离了吗?”
温恋舒一愣,有些措不及防。
“我知?道……他待你不好。”
温恋舒转而一笑,“和离了,这不是回来了!以后姑姑若赖家一辈子,卿哥莫要嫌弃。”
他手轻轻握握她,“不会。”
女子本?弱,作?为家人他有守护指责。
姑姑嫁后过的不好,那是温氏男人无?能。
他不怕指点,也愿奉养姑姑百年,只可惜……温以卿没有一辈子了。
“是我有负父亲所托,一没看顾好姑姑,让你身?饲恶狼,二没保护好母亲,让她坠身?冰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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