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桃抱剑,吸了口气:“江冷星,我其实不讨厌你。
“你帮过我很多,我不是小白眼狼,我都记在心里,云游计划里也有你。”
“所以你有事,我能出力出力,能出手就出手,能出嘴也尽量出。”
说了这么多,还有几句话,虽然和她没啥干系,也和以上的话八竿子打不着。
但却是她最想要讲的。
“江冷星,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你可以不用待在雪隐峰。”
“你并非孤单一人。”
“如果你愿意,此事过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游历。”
江氏一族的惨案,并非因他而起,他不必将自己圈在牢笼,自我惩罚,也不必排斥有温度的东西。
她、陆师弟还有卿卿,都可以带他一起玩。
她热情高涨一顿猛说,空气却异常沉寂,就知道,话说得太多,容易错。
就在她以为这段不出彩的话,激不起水花之际,少年忽地站起身来。
在曙光从天边迸发出来时,江冷星上前一步,将她拥在怀中。
是一个无比简单、纯粹的拥抱。
田桃吸着他身上的冷意:“我不太会说话,你能……”
“我明白,谢谢你。”
谢谢她用一腔炽热的心,告诉他这些。
她想友好地抱住他,但引玉剑竖在二人之间,甚至颤动起来。
田桃纳闷:“你的剑,怎么一直在动啊?”
“没事,它很快就不动了。”
第110章 解释
江冷星拥住她, 下巴抵在她肩上,内心的巨大空洞,在这一刻一点一滴被填满。
过往停息在七岁生辰那日, 掩埋在陵川山雪中,之后的岁时,如残雪一般寡淡乏味。
触及往事, 周围人讳莫如深,不敢提起任何细枝末节,自动给他划出一个禁区。
可他,夹在往昔与今后的狭缝中,不得喘息, 千百余孤魂因他而起, 残生无望。
他一度认为, 自己不配拥有灿烂的朝霞, 不该享有温暖的春光,内心早已荒芜,如一堆枯枝败叶, 了无生机。
直到遇见她。
她如人间春月, 花开时无比灿烂,却又吵闹热烈,闹闹腾腾间,便闯入他的世界。
怎么赶也赶不走。
但来便来了, 索性住下, 心里腾出一个位置, 他不嫌麻烦。
身后的双臂越收越紧, 田桃感觉自己被用力揽进少年怀中,不过引玉剑夹在中间, 二人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寒气萦绕四周,吸一口气,整个人都透心凉。
她有点冷,脑袋蹭来蹭去,却不得脱身,哆嗦道:“你真的明白么?”
安慰人的事,她不太擅长。
尤其是如江冷星这般故事感满满的人,想要抵达他的内心,和攀上一座雪峰、跨越一条冰河无异。
她并不指望能多好的成效。
可目前看来,好像有点轻而易举。
在无人窥见的漆黑角落,少年抱着怀里人,暖意在囚禁的心房中烫出一丝缝隙,黎明时的苍穹之光,便照了进来。
他声音又低又轻:“明白。”
田桃像个小木偶,任由他揉着脑袋:“可我什么都没做。”
江冷星这一番举动,她差点要以为自己做了惊天动地的事,比如豁出生命那种,所以他才感动。
可事实上,她话都没讲完。
“这样就够了。”
她并非一朝一夕,大步一跨,就闯入他的界域,她不必做什么,去证明那些话。
小桃妖只要存在,就很好。
她的出现,让他注意到世间有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
吃了甜的便开心,挨饿就苦恼,有仇立刻报,将一切事情简单化。
在他看来,她远比很多人要厉害,如果她能施以相拥,也许他今后就不必受噩梦侵扰。
但他又很自私的想,若是这份好,他能独享的话,便是上苍的恩赐。
田桃换了个姿势,将脸转向另一边:“那你这也太好哄了吧。”
她只是嘴皮子一碰,口头吼了几声,三两句花言巧语就把他哄好了。
早说嘛,不然早让陆师弟他们,天天排着队给他说好话。
江冷星埋进她的颈窝,双唇几乎擦着她的肌肤:“嗯,我所求的本就不多。”
但那一点“不多”,却很难做到。
引玉剑在前,蚀心蛊在后,每走一步,脚下如有千丝万缕,束缚住他。
跨出的这一寸距离,是他此刻能做到的最大程度。
原本要的就不多。
他这样一说,更令人心疼。
田桃十指颤抖,不是被冻得,而是由引玉剑引发的。
长剑一动,如地动山摇,欲要裂开一道大峡谷,将二人隔在两岸。
她没心思理会怀里发疯的剑,只是想着,原来性格冷落,最不好相处的江冷星,居然最容易满足。
如果是她的话,必需要有两兜糖,十包酥饼……一百万灵石,才能消停。
天边泛白,曙色笼罩大地。
旭日初升之前,薄雾消散几许,万丈金芒无比夺目,橙红叠加,驱散黑夜。
在橘光穿过树叶缝隙,照在二人身上时,江冷星终于放开她,但起身之际,冰凉的薄唇碰了下她的脸颊。
特别短暂的触感,仿佛幻觉。
田桃低着头不好多问,只是感觉手中的引玉剑抖了一下,要长出翅膀飞远了。
*
一切回到正轨。
在这危机四伏时刻,不论经历什么,留给每一个人调整情绪的时间并不多。
江冷星一夜未眠,回到驻扎地,便拿着剑独自外出探查,田桃眼圈乌黑,实在熬不住,就歇息去了。
仅是睡了一个半时辰,她就醒了。
出来走动片刻,发觉陆师弟等人正在一棵树下商量事,她哼着小曲走上前。
目光绕了一圈,她很自然问道:“江冷星呢?”
人堆中,并未出现那抹熟悉的身影,过去这么久,那人该回来了吧。
三个挤在一起的脑袋,立马抬了起来,视线瞥向她身上,充满审视。
陆师弟正在研究周围局势,他放下手中图纸,唇角慢慢咧开一个弧度。
“桃师妹,你怎和江师兄一样?”
“什么一样?”
“师兄他早回来了,而且,他也是对着我们,说了一句‘她呢’。”
陆师弟笑了两声:“你们两,是在玩捉迷藏么?”
竟然互找了起来。
田桃坐在中间的木墩上:“他又没指名道姓,你怎知在问我?”
“这还用问,大伙都在这,不找你找谁。”
他发现,江师兄越发明目张胆,从前此事偷摸来,如今竟直接问。
田桃:“这样啊。”
人回来了就好。
她随手拿起一旁的图纸,无聊地研究起来,倏地感觉到身上有三道炽热的视线。
眼一抬,差点被吓一跳。
“你们干嘛?”
她坐着,另外三人站着,俯视而来,卿卿一脸好奇:“昨夜你和江师兄去哪了?”
三人可是迷迷糊糊等了一夜,在清晓时,才瞅见两人慢吞吞从林子里出来。
夜不归宿了噢。
田桃眸光一闪,避重就轻:“就和小黑在山坡上唠嗑啊。”
白飞鹭提醒:“那只小黑熊早回来了,现在还霸着我床呼呼大睡。”
“这样啊,那挺好的。”
她点点头,小黑的事算是搞定了,拯救了一位无家可归的小孤儿,大家都是好人。
随后,她准备起身,继续回去睡觉,这几人太会问话,生怕问出点不该问的。
比如,她和江冷星在树下涂药,以及半路拥抱的事。
虽说想法很单纯,但过程令人想入非非。
不行,她得赶紧离开此地。
陆师弟眼疾手快,揪住她的袖带:“今早有紫云宗弟子说,在林中观测到有两人搂在一起,该不会是你和……”
田桃脸一烫:“去去去,别瞎猜。”
陆师弟一脸无辜:“这可不是我瞎猜,弟子们皆说,桃师妹心仪师兄已久。”
谣言啊谣言。
她一激动,正想反驳之时,旁边有一人比她反应更大。
白飞鹭高大身影往那一站:“瞎猜,桃护法怎么可能有那心思。”
在日照山时,小桃妖分明对他体贴入微,即使真有什么,也轮不到江冷星。
当然,他只拿小桃妖当妹妹,婉拒过她,可也不能见她被诬蔑。
田桃感动,躲到白飞鹭身后:“说得对。”
自家师兄已经入了状态,桃师妹还在否认,这可行不通。
陆师弟便与她讲道理:“这会怎么不认账了,在紫云宗时,桃师妹可不是这样。”
他嘴笨,一时无法想不到好词,于是目光一转:“祝师姐,你帮我说两句。”
祝卿卿未开口,但行动已说明一切,她站在了陆师弟身边。
形成2V2局面。
白飞鹭这个恋爱脑,不信任何人,就信卿卿,心上人表态了,他立马倒戈。
他懵懵的:“桃护法,怎么回事?”
什么叫在紫云宗时,她就看上那人了,没记错的话,那会她不正在帮他撰写《爱情攻略宝典》。
他逐渐意识到事情不妙。
大靠山没了,田桃直面三人:“山主,你墙头草么,这么不讲义气。”
卿卿一声都没吭,他就盲目站队,太丢妖族的脸了。
祝卿卿:“小桃子,此事仅我们几人知晓,不必羞涩。”
她记性好,紫云宗小桃子做糕点给师兄尝,还问起他寒毒之事,这些事历历在目。
师兄当世无双,心仪他并不丢脸。
陆师弟双手双脚赞同:“是啊,那时你和师兄比试,可把我们感动坏了。”
田桃:“……”
等等,这些人貌似误解颇深。
紫云宗她忙着和白飞鹭研究追卿卿,压根就不可能对江冷星抱有情敌之外的想法。
四个人,三个版本。
好在白飞鹭了解真相,她使了个眼色过去:“山主,我们那时忙着干大事,你记得吧?”
他记得,更忘不了那本《爱情攻略宝典》上边,满满当当,皆写着江冷星的名字。
有种被蒙骗的感觉。
说起来,在紫云宗后山时,她被江冷星所救,二人在天上抱在一起,之后又一起比试,还在在灵泽秘境度过七日。
原想着,二人是后来才关系变好,可如今盘盘逻辑,竟有了大发现。
一切有迹可循。
明面上帮他追卿卿,暗地里竟然有自己的小秘密。
“桃护法,你若喜欢他,可以直说,何必拿我当掩护,亏我真心待你……”
白飞鹭有点心碎:“你才不讲义气。”
田桃:“憨憨。”白卖命了。
白飞鹭:“你才憨。”
卿卿笑道:“妖族都这么吵架的么。”
“……”
陆师弟:“嘘,咱收着点讲,江师兄过来了。”
四个人咿咿呀呀吵个不停之际,白衣少年提着剑走近,一出场,空气几乎冻住。
各种意义上的。
五人早就有了固定相处模式,一般而言,江冷星和另外四人都聊不到一起去,只会静静待在一边,偶尔听几句。
他在结界附近斩杀了几只恶灵,估摸着她该醒了,便回来看看。
她熬了一夜,竟还能一对三吵起来,精力实在旺盛。
田桃瞥了少年一眼,匆匆收回视线,她走到白飞鹭身前,压低声音:“山主,我做了这么多,你怀疑我,我白在鸣翠山吹七夜冷风了。”
白飞鹭气到不行:“你那风单是为我吹的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就那意思,你喜欢他可以,但不能骗我。”
“呆子,我没骗你。”
“你就骗我了。”
“……”
田桃召出抛砖,想抽他一鞭子,但被两人拦住:“哎呀,小事小事,不可起内讧。”
她倒是想当做小事,可当初至少真心实意为白飞鹭卖力,他居然不信她。
不给他一鞭子,这小傻鸟学不聪明。
但卿卿不给她揍白飞鹭,她百口莫辩,也不能放任几人误会下去,只好走到少年身旁,揪了揪他的衣衫。
“我们说的你都听见了么?”
江冷星:“嗯。”
在远处时,他听见了四人谈话。
没想到,这件事众人皆已知晓,她真是一点也藏不住秘密。
听见了就行,她不必再讲诉一遍。
田桃松了一口气:“好,那你快和他们解释解释。”
在紫云宗,她和江冷星相看两相厌,这是二人心知肚明的事,既然她说的不信,另一位当事人的话,总能证明吧。
引玉剑染了杂渍,少年正在擦拭。
他长指一抹,拭去剑尖的污血,掀起眼睫,一脸懵懂无辜,望了望另外三人,又将眸光落在女孩身上。
两人之事,不必说与外人听。
可问都问了,他亦不想撒谎。
少年音色干净,声音很轻:“难道,他们说的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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