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靖扫视他们三人,试图减刑:“你们……”
“嗯?”三人斜睨过来,一副‘你还敢顶嘴’的不善表情。
在亲娘、未来媳妇、人间菩萨的三重逼视下,钟离靖识趣的闭紧嘴巴。
他扶着娘亲的胳膊,把人往里带:“娘,您进去坐坐吧,孩儿还有好多话要同您说说。”
正好辛晴有很多话要问,只白了他一眼就顺着往里走。
母子俩关起门来摊牌。
佘三刀转身回林子处理垃圾,边走边自言自语:“试试刚改良的化骨水,还是用养了半年的腐尸蛊呢?”
原来桃源居还有这种可怕的东西么?师琳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感觉晚上睡觉都担心那什么蛊越狱爬到她床上。
风中凌乱一小会儿,心就大了——嗐,管它呢,反正住了那么久都没事,真被咬了找它主人救命就是了。
她淡定的去厨房做饭。
佘三刀不吃肉,做的素宴,炝炒野菜、油焖竹笋、清蒸茄子、菌菇豆腐丸子汤。
做好菜,天色刚好黑透,佘三刀恰好从外面回来,里头母子俩的谈话也到了尾声。
四人拼桌用膳,钟离靖殷勤的帮他们三人布菜,最终,辛晴大发慈悲恢复了他干饭的资格。
餐桌上久违的响起了欢声笑语,不过辛晴不能久留,否则会被启王派去盯着别庄的人发现,她吃完饭就得回去。
不知他们在屋子里谈了什么,她没有再要求钟离靖跟她一起离开。
辛晴拉着师琳,神情温柔:“姑娘,借一步说话。”
师琳点点头,和她一起走到大门外。
“靖儿都跟我说了,你多次救他,我们一家没齿难忘,一点小小心意,望你收下。”辛晴褪下腕间的手镯套到她手上。
玉镯油润细腻,是价值不菲的和田羊脂玉。
师琳受宠若惊,摇头推拒:“夫人,万万使不得……”
辛晴握紧她的手不让她挣脱,对她温柔地笑,打断道:“这是我婆婆从她婆婆那里传下来的,戴了有二十来年,钟离庄到辛家下聘之时,它就在聘礼当中。”
钟离庄的儿媳一个传一个,到了这一代,辛晴传给了她。
明白了它的特殊意义,师琳没再挣扎,面带薄红地看着玉镯戴在自己的手上。
或许是缘分,玉镯辛晴戴着尺寸正好,到她手上也很合适。
她本就一身雪肤,这手镯戴上去,人玉互相衬映,琼玉莹润,冰肌无暇。
辛晴很满意:“好了,我得回去了,下次咱们再好好叙一叙。”
师琳羞涩地改口:“伯母路上小心。”
辛晴欣慰地颔首,朝门内的儿子和佘三刀看了一眼,就着朦胧的月光施展轻功,回到市集再乘来时的马赶路回城。
钟离靖来到她身旁,注视她腕间的玉镯,黑眸里满是欢喜:“我娘已经同意了,我爹那边没有反对的余地,你就是我家少夫人,跑不掉了。”
这话说的,钟离庄莫不是有祖传的惧内传统。
师琳抿唇一笑,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她来到虞国后最开心的一天。
她抬头望着皓月,笑意敛了些:“伯母留在别庄不安全,我们想个办法把她接出来吧?”
提起这事,钟离靖就头疼:“我早有这个打算,只是现下不是好时机。”
师琳略微细想也明白了言外之意。
辛晴在别庄里,启王才安心重用钟离父子,假如辛晴消失不见,那么启王就会猜忌钟离父子是否叛变了,他绝对会抱着“得不到就毁掉”的想法除掉钟离庄。
还是得先搞定钟离辉祎和钟离清才行,她叹了口气。
两人赏了会月,钟离靖一点点的向她平移,直到和她紧挨,他伸出大手,眼看就要牵上她,屋内响起一声咳嗽。
是佘三刀催他们泡药浴的暗示。
师琳和他对视一眼,皆无奈地笑出来。
隔日,佘三刀给钟离靖喂了整整两瓶药丸,没说是什么,喂完就推他去屋里闭关,钟离靖只好被迫废寝忘食的练功。
师琳没闲着,白天练功,晚上在房间内练暗器的准头,一如既往。
钟离靖闭关的第三天,隐门的一个甲级线人利用寻路蜂寻过来打探情况,被佘三刀解决掉,拿去喂他养的腐尸蛊去了。
第七日,来了一个线人和一个杀手,被她和佘三刀有惊无险的合伙干掉了。
线人和杀手组合出现,已经是正经任务的配置了,意味着桃源居引起了隐门的注意,这次杀手和线人没回去复命,下次来的就是甲级的杀手群,如若杀手群也没能回去,下下次来的不是舒樱就是九儿。
钟离靖还在闭关,佘三刀有走火入魔的机率,桃源居面临着重重危险。
师琳思来想去,给出门采药的佘三刀留了信,等到远远见他背着一筐草药回来,她翻身上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桃源居。
当夜,江湖中流出了隐门的详细地图。
次日,乃至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武林都因着这份不知源头的地图炸开了锅。
第40章 掉马进行时40
隐门只认钱不认人, 只要有人出钱买凶,无论任务目标是在朝为官还是赫赫有名的一派掌门,隐门一律潜行暗杀。
因此, 隐门创立至今的三十多年里,黑白两道都有无数人上过杀令, 得罪的人不计其数,由于隐门的人来无影去无踪,大家寻仇无门 。
现今隐门的地图被公之于众,有至亲命丧隐门杀手刀下的人坐不住了。
短短一夜,隐门地图经过很多画师一比一描图,几乎人手一份,“天下第一枪”薛康时扬言要为父报仇, 振臂一呼,定下了攻上隐门的确切时间。
他年少有为,靠着一杆名为“雷火”的红缨长'枪打出了侠气, 于是一呼百应。
短短一昼夜,隐门所在的梅谷聚集了数百人,有的是来报仇,有的是来看热闹, 其中不乏名门弟子以及成名多年的游侠。
所有人气势汹汹地拿着兵器,却在一面石壁前面面相觑。
梅谷以野梅多而得名,谷内谷外都遍布梅树。
隐门据点在梅谷正中心,周围有山峦围住山谷中央的平川,隐门的高楼正是建在平川之上,且整个梅谷被改造成了易守难攻的堡垒。
从外头看上去, 整个梅谷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山谷,要不是地图上详细绘出大门、暗门、内门所在地, 山谷外的景致也都对得上,他们一定会以为地图是假的。
可地图只能引他们到这儿来,他们知道门在何处,却不知道怎么开门,要想进到谷中去,除非劈山凿石,否则毫无办法。
有人按耐不住用武器劈山,不仅卷了刀刃,还触发机关被暗箭射伤。
大家悻悻然地盯着地图,上面标注了几十处机关点,见到那人触发的机关对得上标注的其中一处,众人彻底信了地图是真的。
师琳一身茜色纱裙,蒙面藏在一棵大树上,静观下方动静多时。
在更多的人误触机关之前,她飞身跃去,分别向雷火'枪薛康时、青城派掌门大弟子俞潇、唐门新秀唐冬灵掷下三枚身份牌。
身份牌是从追到桃源居的人身上取下的,她选中的人都是有名望的一流高手,不至于造成哄抢。
薛康时等三人轻松接住了黑乎乎的牌子,再去寻扔牌子的人,已经无迹可寻了。
人多力量大,拿到身份牌不久,有人找到了石壁上被爬藤遮住的一块凹槽,纹路和身份牌的正面十分吻合,是开启外门的钥匙无疑。
众人商议片刻,决定兵分三路,俞潇和唐冬灵拿着牌子带人去堵另外两道暗门。
薛康时留在原地,在众目睽睽下将身份牌放进凹槽里,顿时地动山摇,石壁缓缓开出一条容纳三人通行的路。
薛康时对着空气抱拳:“不管阁下赠地图和钥匙所为何意,在下都很感激阁下的慷慨,给了在下报仇的机会。”
众人纷纷效仿,对着四周抱拳致谢,随后鱼贯而入。
师琳立在高处的一块石头上,看着他们一个个进到未曾有过外人到访的隐门,耳朵捕捉到了他们跟守门的人交手的声音。
地图是她流出去的,隐门的线人不可能没收到消息,他们心中很清楚,光凭他们百人无法抵挡江湖人源源不断的围剿。
除了俞潇等人堵住的门,还剩下一个很偏远的暗门,不想死的人完全可以从那里悄悄逃离。
桑齐不会走。
隐门是他数十年的心血,最重要的是,他这个人有时候挺自大的,不会还没打就认输。原著舒樱带人杀回去的时候他都没退缩,何况今日被围攻于他而言是奇耻大辱,要想挽回声望重新立足,唯有在这场战斗中活下来。
至于那些自愿留下来听命桑齐的人,就是她的敌人,无论是生是死都怪不得她了。
师琳抿了抿唇,耳朵听着谷中的动静,眼睛盯着蜿蜒的山道。
厮杀声随着众人的推进逐渐远去,陆续有江湖人赶到梅谷,失去儿子的父母、死了爱妻的独行侠、为师报仇的青年等等,人人肃容,人人悲愤。
师琳缓缓蹲下身,无法言说心中的感受。
上了杀令的人,大部分是恶贯满盈的坏人,但其中不乏乐善好施的好人。
她是隐门的一份子,虽然总是偷奸耍滑不接好人的杀令,可是在世人眼中,她一样是帮凶。
如果钟离靖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会不会也认为她是一丘之貉呢?可她栖身隐门并非己愿,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成为桑齐的工具。
今日借刀杀桑齐,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只要桑齐在,她就一直没有自由。这段时间叛离了隐门,看似能随心所欲的开启新生活,然而桑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比如曾经的“门刀”陈默。
她和钟离靖倘若被抓住,只会比陈默的下场更惨烈。
把梅谷公之于众,只是为了活下去,仅此而已。
师琳站起身,望着昏沉沉的天色逼回眼眶里的热泪,心肠再次硬如磐石。
寒风呼呼地刮,她麻木的站了约莫有小半日,直到积雨云压到头顶。
师琳跳下石头,飞身到敞开的石门,小心翼翼地漫步入内。
外门到内门有一刻钟的脚程,路上歪七竖八躺着江湖人和隐门人的尸身,兵器和暗器散落一地。
路旁的梅树上,飞溅的血珠染红了白色的花苞,有的枝桠上挂着断臂残腿,粘腻的血液顺着树枝滴滴答答地砸到地上,到处是浓烈的血腥味。
师琳忍着反胃穿过内门,顺着厮杀声走向桑齐居住的内堂,路上碰到了打斗的人群,越往里越混乱。
她避开其他人,来到内堂门外,没有跨步入内,而是躲在一棵梅树后探头观察里面的情况。
里面也是一场混战,薛康时、俞潇等五位高手在围攻桑齐,室内一片狼藉,屋顶都破了几个窟窿。
桑齐矮身躲过薛康时的长'枪,侧身避开俞潇紧随其后的宝剑,紧接着灵活地跃身闪避唐冬灵的毒针,甚至还在空中用无影腿踢中另外两人的胸口,把他俩踢翻在地。
桑齐安然落回地面,不过白发散乱,嘴角有两道血丝,身上黑袍被刀剑划破了几道口子,整体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薛康时、俞潇、唐冬灵对视一眼,不顾身上的伤,再次提着武器攻上去。
四人打得有来有回,一时难分胜负。
薛康时等人随时有援兵,这对桑齐来说是个隐患,他不欲恋战,突然将一身内功汇于右掌,朝他们轰去。
薛康时等人不敌,被震飞半丈远,身受重伤地跌在另外两人身旁。
他们各自吐了一口血,不解地抬头看他,不明白他怎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阴招。
桑齐也不好受,内力亏空,气血上涌,摇摇晃晃地倒退到自己常坐的雕麒麟木椅边。
师琳看明白了他这么做的意图,脱口而出:“你们快走!”
可惜晚了,她出声的同时,桑齐转动麒麟角,薛康时等人身下的地板猛然震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就摔落进忽然豁开一条口子的地洞里。
她在地图上标注了机关点,内堂的这个也在其中,没想到他们还是着了道。
地砖很快重新合上,师琳转身就要走。
“琳儿,既然来了何必着急走呢?”桑齐苍老的声音从内堂传出来。
师琳当做没听到,继续往外走。
眼下桑齐看起来伤势很重,倒在椅子上不堪一击,但姜还是老的辣,谁知道内堂有没有她不知道的机关呢?
看多了反派死于话多的反转情节,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话家常。
“琳儿!”桑齐提高音量,“难道你非要我现在抖出银面侠的真实身份?!”
师琳下意识停住脚步,在门口打架的几个江湖人和隐门杀手也有瞬间的凝滞。
银面侠究竟是谁,是天下人都好奇的事。
她轻咬下唇,难道桑齐查到了钟离靖就是银面侠?
不,不会的,桑齐和启王一样见不得银面侠好过,他要是真的知道,怎么可能等到今日才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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