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今日乃是四月初一。子时一过便是初二了。”
绿绮闻言颇为懊恼地扶额,含混道:“替我简单收拾一下,换身行头。”
她抬眼望向窗外的一轮弯月,眸光清冷:“快些,时间来不及了。”
阿岚低头应下:“是。”
不一会儿,玉华院侧妃的贴身婢女阿岚拿着印有皇后字样的通行令,以太子侧妃深夜患病、外出寻医为由出了东宫。
“阿岚”再三强调门卫不必告知太子殿下,免得打扰殿下清梦,惹得的殿下不快。随即出门右转,径直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废物角色,如果有,那就是作者废物,请骂醒我,让我更有码字动力(死不要脸)
晚上二更,补昨天的章节,明天会更新一卷内容,剧情也要开始步入比较重要的环节了(就是矛盾点要出现啰,敬请期待~)
第18章 葳蕤生香(四)
盛玄胤说到做到,硬是把萧泠扣了整整一个月。
但在芳菲苑的这一个多月萧泠也没有荒度。自初一那日醉酒后,绿绮消失了两日未出现,再见时却总是兴致恹恹,仿佛有什么心事;云婳倒是回到了东宫,但她向来性格冷淡,两人也聊不到一块儿去,整个相处过程异常尴尬。
但按照那日严生送来的消息,霍骁那边打算擒贼先擒王,从屡战屡胜的漠北新任太子下手,找准时机,一击毙命。
但行动不可能那么简单,所以他们希望萧泠可以和他们里应外合,助商丘那边杀掉漠北太子,而她就趁乱逃出漠北,到时候会有人接应她潜回商丘。
而信上预计的行动时间,是五月左右,也是萧泠禁足解除前后那段日子。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萧泠迅速将信纸捏成一团,丢进了焚烧的烛灯里。
严生是霍骁身边的生面孔,那他之前是不可能见过盛玄胤的。也就是说,除了萧泠和豆蔻,没有第三个商丘人认得盛玄胤,也没有人知道盛玄胤假死逃脱的事情,更不可能会将他和风光无限的漠北太子挂上关系。霍骁也不例外。
还有一个——宋非晚。但是宋非晚恨的是整个商丘,在完成自己的目标之前他是不可能出卖盟友的。
萧泠拧眉沉思,要不要将盛玄胤是漠北太子这件事提前告知霍骁他们呢?
目光落到燃烧的烛台之上,火舌舔舐着淡薄的纸张。萧泠注视着跳跃的火光,眸中染上一层不明的情绪。
—
终于等到四月末,萧泠凭借着她的拿手绝活和独家美食,将芳菲苑里里外外的仆人侍从驯服得服服帖帖,在绿绮的大力宣传下她的那本《重生女将复仇路》更是火得一塌糊涂,在整个东宫乃至整个漠北皇城广受传阅。
虽然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那话本的作者就是她自己。
听身边的下人们说,盛玄胤似乎是外出办事去了,离开了好一段时间,是最近些日子才回来的。一路上舟车劳顿,脚一沾地便匆匆跑去了书房查阅信件。
萧泠装作漫不经心地听着,心里却盘算起了自己的计划。
—
太子妃口碑急速好转,连漠北皇后都发现了异常。等到盛玄胤受皇后之命找来元宝问话,才知道自己不在东宫的这段日子里芳菲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太子妃每日聚集下人们,教他们一同识字写字,绘画书法等。不仅如此,东宫内外最近都被一个话本给迷住了,太子妃思想清奇,每日还会给下人们讲一些奇闻异事,甚是有趣。”
盛玄胤不屑一顾:“不就是些唬人的玩意儿,一传十十传百就吹得天花乱坠了,你又没听过怎知就有趣了?”
元宝恭敬垂首:“不是空穴来风,殿下。奴才今儿个才去听了。”
“……无可救药。”
言简意亥的四个字表明了他的态度,元宝见状也不再多言,只是暗戳戳地提醒:“殿下,眼看着就快到五月了,这一个多月以来太子妃安分守己,也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事,太子殿下打算如何处理呢?”
“安分守己?我看她是在收买人心,树立威望吧。”盛玄胤冷笑:“罢了,想她也就只有那点本事,我还不信她能闹翻天了。”
元宝闻言赔笑:“那按殿下的意思……”
盛玄胤云淡风轻:“五月一到便解除禁足吧,免得旁人说堂堂太子妃嫁进东宫这么久,连东宫内的路都找不着。顺便跟她提一嘴,端午时节她要与本宫一同乘船游行,可别丢了本宫的颜面。”
“是,殿下,奴才这就下去安排。”
—
是夜,芳菲苑后院。
夜色深沉,月黑风高。后院墙边传来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鞋底踩上软绵绵的草地摩擦出的声音。东宫太子妃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榻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萧泠踩着薄底的鞋子,整个人都快贴在墙壁上沿着院墙缓缓挪动到墙拐处。
在繁密树叶的遮挡下萧泠蹲下身子,靠在角落里缓缓抬手,手掌抚过较为平滑的墙壁,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突然手下摸到一方凹凸不平的砖块,萧泠陡然停下动作,警惕地环顾四周,确保无人发现后手指放在砖块上轻轻一按,随即砖块下方弹出来一笑个平整的凹槽。
萧泠从袖子里扯出实现准备好的信件,叠成一小块后塞进凹槽中,随即再次按动砖块将其送出去。
终于一切都搞定了,萧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双手撑着有些蹲久了发麻的膝盖缓缓起身。
她和来时一样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卧房,悄然关上了房门,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与此同时,芳菲苑的墙外落下一个黑影,正是严生。
他轻车熟路地取出了藏在墙中的信件,迅速将其塞进心口的衣服里,随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在芳菲苑周边巡回着。
而就在严生前脚刚离开这堵墙后,墙外的浓密树荫下逐渐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赫然是豆蔻。
她来到先前严生站着的地方摸索了一阵,随即用力一按,墙中缓缓弹出一个小暗格。
她抬手摆弄着暗格的凹槽,淡定道:“站在一旁看了这么久,要不上来仔细瞧瞧?”
在她身后的人影闻言一顿,缓缓走上前来:“太子妃私通细作,我要禀报太子殿下,让他做出决断。”
“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猫小狗,咱们还值得咱们暗卫大人亲自来抓?”
豆蔻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笑起来:“还是说,你想向太子殿下告发公主?”
树影落在男子面无表情的脸上,更加生出一分神秘和无情。飞影沉默着,没有说话。
见他默认,豆蔻更是捂嘴笑了起来:“飞影,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你真以为你们太子不知道我家公主那些小动作?”
她说着,转身注视着他:“他不过是看破不说破,你自做什么聪明主张,可笑至极。”
飞影闻言站在原地,一双狼似的眸子迸发着森寒的目光。
豆蔻经过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子殿下都不放在眼里的小喽啰,暗卫大人却很是放在心上呢,可不是应了那句“皇上不急太监急”,可不是嘛?”
飞影一言不发转身就要离开,却在迈出步子前被人一步抓住。
他回头,看见豆蔻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时辰不早,暗卫长早些休息。奴婢就先行退下了。”
“……”
离开前,豆蔻再次抬头望向天空中散发出皎洁月色的一轮弯月,突然有些感慨。
思绪万千中,豆蔻捡了最简洁的那一句,转身对着飞影笑道:“好戏开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好困哥先睡了(秒睡)(呼噜声)
下一章晚点更,但是绝对在今天更,哥以哥所剩不多的节操保证(bushi)
祝大家阅读愉快噢~
第19章 不堪回首
暗夜中暴雨倾泻,天光暗淡,整个漠北东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薄雾中。鱼池水涨,雨点落在池中溅起点点波光,映照着周围的依稀景物,天地间模糊一片。
窗外雷声响动,大雨倾盆。屋内,榻上之人辗转反侧,睡意昏沉。
突然一道惊雷划破天际,闪电劈开阴沉的夜幕,将暗夜里的不眠之人拖入无尽深渊。
—
同样的暴雨,同样的暗夜,沉闷的雨点打在身上,冰冷刺痛深入骨髓,像是在烙下一生都洗不掉的印记。
年幼的盛玄胤睁开眼,引入眼帘的是头顶的一片灰暗,简陋的沉木床架横在眼前,像是在昭示着什么。
榻上的盛玄胤陡然起身环顾四周,没有金碧辉煌、朱栏玉砌的太子卧房,只有家徒四壁的陋室。发黄的墙面顶部受潮濡湿,沿着墙壁滴答滴答地往下掉着水。
盛玄胤前几日才因为得罪了太子而惹怒了漠北皇后,被皇后下令丢进了大雨中罚跪,直到支撑不住倒地不起才被送了回来。之后盛玄胤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热,皇宫里却没有一个人为他寻医求药,冷宫里服侍他的下人们都在盘算着他什么时候才会熬不住病死。
被丢在冷宫中的盛玄胤无人问津,所有人都认定他撑不过这场高热,都放任他自生自灭。
可谁都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众人唾弃的十岁的小皇子,居然硬生生扛过了这场高热,从鬼门关或者走了出来。
刚苏醒不久的盛玄胤头脑昏沉,他眼神有些迷离地望着四处漏风的屋子,缓缓下了床。
脚下猝不及防传来一阵剧痛,盛玄胤毫无准备地狠狠摔在地上。他扭头去看,是被铁链铁锁禁锢后留下的两道嵌入皮肉的伤痕。
门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语言恶毒至极:“该死的小杂种,怎么不死在昨天夜里,果真是贱命!”
随即本就不结实的大门被狠狠砸响:“快起来干活儿!关上门装什么死!”
小盛玄胤对这些早已司空见惯,再恶毒的诅咒他都已经受用过,这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于是他踉跄着起身,拖着一瘸一拐的两条腿走出房间,门外年老的嬷嬷凶神恶煞,二话不说揪着他的耳朵就是一顿臭骂,安排他去最脏最臭的地方,干最累最重的活儿。
明明自己才是下人,去活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子模样。
萧凉的院落中,干活时盛玄胤在角落发现了一只被毒死的老鼠。几只苍蝇萦绕在死老鼠的尸体旁,啃食尸肉的蚂蚁死在一旁。
小盛玄胤一双微圆的凤眼微微上挑,他捡起死老鼠塞进衣服里,然后若无其事的离开。
第二日,漠北二皇子在冷宫中被人投毒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皇城。
好在二皇子肠胃不好,吃了隔两天夜的食物后呕吐不止。恰好宫中的元喜公公经过冷宫时撞见了口吐白沫的二皇子,发现异常后便带他进宫解毒,在几位御医的救治下才捡回一条命来。
漠北皇帝听到消息勃然大怒,当即下令斩杀所有冷宫中服侍盛玄胤的下人和奴婢,连贴身的老嬷嬷也不例外。
老嬷嬷被押着行刑前,小盛玄胤曾去见过她一次。
一见到盛玄胤,年过半百的老嬷嬷情绪激动,整个人扒在冰冷坚硬的牢房门上,恶狠狠地盯着盛玄胤的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我要跟陛下告发!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小杂种,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你害我也!”
小盛玄胤含笑看着满口脏话的老嬷嬷,抬起下巴勾了勾嘴角:“嬷嬷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满嘴谎话,心思恶毒的贱人!你贱命一条,有的吃就就求之不得了,哪里来的什么肠胃不好的矫情毛病!你分明是在栽赃!我要跟陛下申冤,揭露你的真面目!”
小盛玄胤突然低低地笑出声来,他控制不住肩膀的细微颤抖,抬眼一双深邃的眸子死死盯着面前肥胖的嬷嬷:“你说的没错,可那又怎样呢?”
盛玄胤修瘦的身影站在牢门前显得有些单薄。他出手干脆利落,一把卡住了嬷嬷的喉口,塞下了一颗白色的药丸。
他神色陡然森冷阴沉,一字一句残酷无情:“你去地下跟阎王申冤吧。”
手上的力道松开,嬷嬷瘫倒在地,掐着自己的脖子不断地咳嗽呕吐着。渐渐的嬷嬷的意识开始变的模糊,整个人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颤抖,舌头挂在嘴边四肢痉挛。
盛玄胤淡淡瞥过一眼,眼底浮现出一丝残酷的笑意,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
照顾二皇子的老嬷嬷在狱里畏罪咬舌,漠北皇帝破天荒的良心发现,连夜召盛玄胤进宫。
自盛玄胤的母妃生下他便自尽后,漠北皇帝觉得自己脸上蒙羞,受到了奇耻大辱,便将刚出生不久的盛玄胤直接扔到了冷宫,十年来他没有去看过他一眼。
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十年未见,昔日襁褓中不哭不闹的婴孩如今依然出落成一番小少年的模样,稚气未消的脸上凤眸明澈,雪白的皮肤使他与周围漠北皇子格格不入,仿佛沙漠间出落的一方雪莲。
惹人怜惜,勾人心魄。
使得生性暴虐荒淫的漠北皇帝竟然生出一股邪恶的想法,并连人伦纲常都可以忽视、荒唐至极地想要施行。
盛玄胤知道漠北皇帝不是个好东西,可他却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漠北皇帝作为自己的亲生父亲,居然可以荒唐到这个程度。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漠北皇后破门而入,这才阻止了这荒唐闹剧的发生。
小盛玄胤被吓得瑟瑟发抖,躲在一旁不敢抬头看皇后与皇帝的对峙争吵。突然感觉到一阵森寒,盛玄胤悄然抬眼,对上了皇后杀意十足的目光。
像是在看着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眼里流露出滔天恨意。
小盛玄胤清楚的知道,自己又要遭罪了。
他的苦日子,注定是到不了头的。
到不了头,那就先下手为强,杀了所有想要对自己不利的人。
一路走来,他踩着无数敌对者的尸体,一步一步爬上了最高的太子之位。
意识朦胧间,盛玄胤仿佛落入了一个四周漆黑一片的空间中。他什么都看不见,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今夕何夕。
突然手上传来一阵冰凉触感,随即是腿上、后颈……无数双冰冷的手缠上盛玄胤的身躯,吵嚷的声音萦绕在他耳边:“盛玄胤……盛玄胤……”
陡然传出一阵阴沉凄惨的尖叫,刺耳的笑声充斥着盛玄胤的耳膜,从四面八方伸出来的手缠住他的四肢,将他朝着不同的方向撕扯着,叫嚣着要将他碎尸万段。
呼吸压抑着喘不过气,就在盛玄胤挣扎无果快要失去意识时,耳边突然回响起老嬷嬷临死之前咬牙切齿的话。
“小杂种,我诅咒你,不得好死,死无全尸!我要你被五马分尸,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眉头间猝然一跳,盛玄胤猛地睁开眼,只见眼前晃动着金色的高贵绸幔。
他躺在床上缓了好一阵,终于撑着额头坐起身来,目光阴沉地望着窗外没有丝毫停歇意思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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