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协这玩意比鬼还吓人。
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虽然强迫自己不再联想,但门铃声响起,薛冬还是被吓得不轻。
谁会在这么晚来家里?
薛冬绷紧了身体摸到门口,打开门口的监控,意外却被一张帅脸怼了满屏。
是楼成。
他一身黑色笔挺西装,只身站在昏黄的灯光下。白天的妆发还没有卸掉,他有些倦怠,半撩起眼皮直视着镜头,用口型慢慢道:“开门。”
薛冬抿了抿唇,虽然心里突兀地动了下,但她还是瘪着嘴巴,慢吞吞开了门。
“这么晚,来这干嘛。”
她开门后就被他身上带的酒气扑了面,下意识往后撤了两步,抬头却见他靠在门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眉尾耷拉着,颇有些委屈。
“喝醉了?喝醉了还不回去睡觉。”
薛冬突然感觉到新奇。
她还没见过楼成喝醉的样子,此时的他眼尾染红,肤色如玉,眼睛里还朦胧地笼着层温润的水光,看起来就像个温润如玉的漂亮小公子。
清醒的时候他总是气势逼人,哪有这样子过?
“小猪崽子,你胆子大了,还敢撵你哥。”他咬牙,随手扯松了领带,步履不稳地凑过来,恨恨地用手揉她的头。
“楼成!”
被揉的满头凌乱,薛冬气急败坏。
自从薛冬抗议,说自己长大了不许叫小名了之后,楼成就再也没叫过她这个名字。
他此时不仅拿出来说,还揉她的头,属实是在雷点上蹦迪了。
薛冬根本无法忍受有人在自己头上肆虐。
她一手扯过在面前晃荡的领带,想要制裁他,却没料到眼前的人醉了酒,根本没有力气,她一使劲反而将楼成拉进了距离。
他的脸凑近,炽热的呼吸扑了满鼻。
薛冬瞪大了眼睛,她猛然一颤,然后条件反射地将人一推,蹦跶着拉开距离。
楼成被推地踉跄两步,也没说她什么,自顾自在沙发上靠坐下,将衬衫又解开两颗扣子,西装也扔在一边。
“这么晚来,有什么事?”
薛冬的语气也硬不起来了,她捂着烧乎乎的耳朵,团成一团遥远地看着楼成。
“今天的庆功宴有宣思出席,她毕竟是老头子硬塞进来的女主角。”
他突兀地开口解释。
“哦。”
原来是她。
第159章
在听楼成讲完梁导和宣思的故事之后,薛冬彻底不想睡了。
这是什么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的都市疼痛文学啊!
她抱着抱枕蹲在楼成边上,也没了刚开始的抵触。
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提问:“梁导那么喜欢她,为什么还会同意分手?”
“抹不开面子。”楼成用手背遮着光,懒声说道:“中年男人都这样,连送把伞都不肯自己去,生怕让人家看见了他的心意。”
薛冬咋舌,“所以就因为面子所以和爱人分开也无所谓?你们男人真是,是没长嘴吗?就不能跟人解释一下?说句自己放不下还很爱又怎么样?”
“我可不一样。”楼成提醒她的攻击范围过大,“我可是会解释的。”
“嗯?”薛冬一时没有转过来弯,下意识转头看他,却见他半直起身,黑眸如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还乖巧一笑。
“我长嘴了。”语气颇有炫耀之意。
“什么呀!”
楼成被一抱枕砸回了沙发。
他伸手抱住抱枕,酒精和困意已经让他有些口齿模糊。
“快去睡吧,我在外面呆着,你不用怕。”
薛冬愣在了原地,“什么?”
“方琦不是很会讲吗?你晚上能睡的好才怪。”
“去睡吧。”
虽然薛冬很想嘴硬说自己根本不怕,但事实就是刚刚自己怕到睡意全无了。
而现在,或许是被转移了注意力,她反而有了安全感骤然上升后开始弥漫的睡意。
她抿唇,看向倒在沙发上已经意识模糊开始呓语的某人。
“起来卸妆啦!”
不卸妆皮肤会差,这是刻在艺人骨子里的铁律!
——
高三生的寒假没有人权。
整整一个月的假期,道艺只给留了七天的年假。
“这样的话就有一个好处,寒假作业只有七天的量咯。”
王雨站在台上微笑着告诉所有人这个好消息,底下却哀声遍野。
“淦!就七天假还有作业?”
刘菲发出了一声怒吼,她还是不解气,从桌子上厚厚的书堆顶上拿出几本砸在了桌子上。
“咳咳。”后桌踹了脚她的凳子以做提醒。
刘菲不解地向后看了眼,却正好跟眨巴着眼睛的薛冬对上了视线。
她端正了坐姿,声音也轻柔起来,“真讨厌,我还说放假好去看你的电影呢。”
后桌传来呕吐的声音。
刘菲隐忍地扬起一个微笑,然后将凳子往后一压,还又起身重新坐下。
后桌痛呼出声,随后扯住刘菲开始输出:“卧槽刘菲,你恩将仇报啊!我是让你注意在人家面前保持形象,谁能想到你改变的是性向啊!”
“滚呐!”刘菲淑女的形象再也保持不了了,她转过身跟后桌开始打闹。
薛冬弯了弯眼睛,转身又投入到了桌面上的试卷里。
“哦对了。”笑着看底下学生们闹成一团的王雨补充上一句,“明天咱们班薛冬同学的电影要上映,但大家要来上课,什么请假理由我都不会批的哦。”
底下哀嚎声更盛。
“其实也没那么可惜啦。”王雨笑眯了眼,“毕竟我们主人公也去不了,大家一起就没那么遗憾了对不对?”
没人能被这话安慰到。
刘菲用下巴担在桌面上,麻木地重复:“好想去好想去好想去。”
相比于日复一日的上学,果然还是去看同班同学的电影更有吸引力。
但最悲伤的莫过于,她去不了。
“太没意思了太没意思了太没意思了。”
她哭丧着脸碎碎念。
成功击碎了自己班学生幼小心灵的王雨乐呵呵地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们留足了发泄情绪的时间。
“好啦,收!”
见时间差不多,王雨敲了敲讲桌,“有什么话下课再讲,现在把昨晚布置的卷子拿出来。”
作为高三生,整理情绪的速度必须得快。
所以即使再不乐意,大家还是掏出了试卷。
这间教室的所有人都知道时间紧迫,所以连发泄都只能片刻。
等到晚自习下课铃响的时候,绷紧的弦骤然松开,几声欢呼声响起,有男生甚至还不等老师走出教室,就直接窜了出去。
“刘菲,走,别睡了。”
后桌招呼着已经睡到不省人事的刘菲,见她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翻了个白眼,“快点,等会见到阿姨我非告你的状。”
“太坏了吧!”刘菲一跃而起,连书包都不拿就准备向外冲。
“有东西没拿。”后桌扯她一下,给她带好围巾两个人才手挽手地准备往外走。
“哦对了。”刘菲转过了身,她脸上还有在桌子上压出的红痕,“冬冬,我们走啦,再见。”
“再见。”薛冬笑道,目送两个小女生打打闹闹地离开。
她们声音不大,但她能听到。
“你快点好不好,我妈还在外面等我,再等会绝对要打电话过来了。”
“知道啦知道了,我刚睡醒嘛走不动啊。”
“懒死你算了。”
“等会去我家吃宵夜呗。”
冬天的晚风很冷。
薛冬一件一件把帽子,围巾和手套依次穿上,才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高三生的课桌上永远放着看不到头的书,薛冬也是,她只是挑了几本还想再看看的习题册装进书包,大部分的书都堆在书桌上。
没有人等她,所以薛冬并不急着回家,等她慢吞吞收拾好的时候,教室里只坐着零星几人。
剩下的大部分是住校的学生,还需要再继续上一个晚自习,所以此刻正趁着机会趴在桌子上补眠。
薛冬放轻了脚步,悄悄离开。
寒风凛冽。
即使捂得已经非常严实,薛冬还是感觉到了冷风刺骨的感觉。
她一边搓着手哈气,看着白色的雾气在空气中凝结又消散,一边踩着被灯光摇晃的树影向外走。
她喜欢冬天。
虽然冷,但总会让人觉得有种清醒的真实感。
薛冬也有做题昏了头的时候,抬起头来的时候会猛然间想不起自己是谁,又在哪里。
她会误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家里有着唠叨的父母在担心她的身体,操心着她的成绩。
她会每天抱怨着作业的繁多,然后和朋友一起打闹着度过课间。
也会急着在放学时冲出校门,因为怕母亲等急了,也因为家里有热乎乎的饭菜。
她的生活平淡但幸福,没有车祸,大火,没有阴谋,也没有坏蛋。
但当她回过神来,她又会清醒地意识到,她不曾拥有过这些。
在路过路边抱在一起的母女的时候,薛冬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然后绷紧了唇线。
她偶尔也会想起他们。
或许是在狂风骤雨的夜,或许是在装满水的浴缸里,又或许是在最接近天空的大厦顶层。
想他们给她买的粉色小猪玩偶,想他们温暖的怀抱和温柔的抚摸。
想让他们在她害怕睡不着的时候拍拍她,告诉她不要怕,他们在。
也会想像他们因为明天电影上映,和她一样激动到睡不好,然后悄悄地给她准备惊喜的模样。
但时间过去,记忆模糊,她连他们的样子也记不清楚了。
薛冬垂眸,被一颗滚落到脚边的小石子吸打断了思绪。
“呼。”
她缓缓吐气,从回忆里抽身。
她已经很久没有闹情绪了,作为艺人,她没有肆意释放的权利。
但在无人的深夜里面对着同样孤独的树影哭泣,或许没人能发现吧?
就在薛冬的眼眶酸意累积,眼泪即将夺眶而出的时候,她听见了前面有些小小的骚动。
“嘘嘘嘘!”
“小声!”
声音好像有些熟悉,薛冬诧异地抬眼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马路对面的一面巨大的花墙,上面还没有装饰完毕,但已经能看到雏形,其中的巨幅海报上挂着星星点点的灯,能模糊的看见一行大字。而最为明显的,还是其中两个大字——薛冬。
”恭喜我们的宝贝薛冬新影上映”
在借着微光磕磕绊绊认出这行字后,薛冬连着读了几遍才读通顺,她这才后知后觉地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定的百合呢?明天能准时到吗?”
“放心啦。”
“能行吗谢朵朵,你确定冬宝明天上学能看到?”
“放心,我沟通过了,这个可以摆到明天早上,门卫大爷也说冬宝每天上学时间很早,不会错过的。”
“好想我家崽崽啊,不知道她学习累不累,好想当面见见她。”
“打住!等会摆完就撤,明天凌晨再来插剩下的花,不许打扰她!”
“知道啦。”
薛冬的眼睛瞪大了,她嘴巴张成o型,呆呆地看着面前忙碌的几人。
花墙要装起来很费劲,光是底座就很重,后面还得用板子搭墙,几个小女生扛着比自己还要高的板子,一个搭一个摆。
冷风吹过,几人打了个冷战,但没有一个人停下动作,反而动作越发卖力。
“明天电影上映她也看不到,只能在学校上学,真想抱抱她。好辛苦啊我的宝贝。”
“学习肯定很辛苦,不知道她又瘦了没有,这么瘦下去可不行,正在长身体要多吃点的。”
“你说明天冬宝看见会是什么表情啊,会高兴吗?好可惜看不到了。”
“会的。”好像有哽咽的小声回答被风吹散在黑夜里。
“我们没经过允许就私自过来,她不会生气吧?要是给她带来困扰就不好了,谢朵朵都怪你!什么馊主意!”
“干嘛呀,我提议之后你响应的最快好不好?再说了冬宝肯定会高兴的,说不定还会感动哭呢,多浪漫呀。”
“嗯!”这回音量大了些,声音还带了哭腔,颤抖着穿过马路轻跃入耳。
“我说冬冬呢,你嗯个鬼拉,拉,拉,嗯???”
“谢朵朵你疯啦!掐我干嘛!”
“回,回头。”谢朵朵感觉自己应该是眼花了,她使劲眨了眼,但并未改变什么。
街道对岸立着一道清瘦的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她有着比月色皎洁的面庞,比秋水澄澈的眼眸。
那弯弯的镀着银光的睫下是闪动的水色。
夜色阑珊,她是人间的月亮。
上天啊,原来你真的会听虔诚的信徒的呼唤。
心脏在胸膛里疯狂叫嚣,明明四肢都颤抖着催促她赶快行动,但谢朵朵做不出任何动作。
她只能任自己傻傻地站着,再傻傻地和那道月色对望,生怕惊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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