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冬真的是抱着好好表演的心态开唱的。
但当她唱到中途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被尬了一下。
她之前从来没吃过团圆饭,也没有这种年夜饭表演节目的经历。
所以在开唱之前,她不知道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前表演,是这样一件羞耻的事情。
薛冬此刻面前的画面十分有杀伤力。
叶梦露说着要和她合唱,实际则是抱着手臂靠在墙上一脸悠闲,半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最远处的门口,站着遥远望着她的楼成,他靠在墙上,唇角带笑十分安静。
瘫在沙发上的唐冶最可气,他呲着大牙乐着,简直快要笑到喘不过来气。
薛冬知道他在笑什么。
她被迫唱的这首歌,也太不适合现在的氛围了!
作为当时叶梦露的成名曲,歌曲词意和旋律都主打一个性感勾人,而叶梦露唱歌时媚眼如丝的模样更是拿下了几个平台最性感女艺人的榜首。
再配上性感的舞蹈,简直是斩男利器。
可现在坐在她面前的,不是摇着荧光棒呐喊的粉丝,而是一个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现在已经年过古稀的爷爷。
楼老爷子和他的一众朋友坐在中间的沙发上,他笑呵呵地看着她,时不时还举手呼应一下。
而他的朋友们则有的和蔼,有的严肃,但听的都非常认真,听完一句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互相讨论一句什么。
可这不是什么值得研究的艺术品啊!
薛冬唱着,根本不敢响应身体的号召,她双脚双腿牢牢并在一起,站的笔直,表情严肃得比起舞曲更像是在□□歌。
她现在根本不敢多想,因为脚趾已经抓地。
但思绪却根本不受她控制地开始漂移,这些爷爷们,应该听不懂英文吧?
可是听不懂的话,他们在讨论什么?
仅仅是想着,薛冬都觉得绝望。
她的视线无意中和楼成对了一下,被他意味深长的表情再次激到面颊通红。
薛冬发誓,她从没有遇到过比现在更尴尬的时刻。
她在朋友家中给他的爷爷和他爷爷的朋友唱性感女团歌。
这传出去是会在社会性死亡小组里被笑上几千楼的。
啊啊啊啊!
歌词越发火辣,薛冬也越发没脸见人,她握紧了话筒,整个人自闭了起来。
在这样的场景里,每多唱一秒钟,都是对她无情地烘烤。
“Come on baby!”
最后一句歌唱出来的时候,薛冬已经虚脱。
她垂头站在原地,没有了一点麦克风刚拿在手里时候的那股冲劲。
她错了。
她不应该糊里糊涂就开唱。
不应该接过这个麦克。
更不应该来到这里。
去她的身体冲动,她现在只想回家!
伴奏结束,屋里响起了整齐的掌声,还有几声唐冶怪里怪气地吼声。
“滚!”薛冬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愤怒,然后悄无声息地低头溜到了他后面的沙发。
她刚坐下,身边的沙发一陷,是叶梦露也坐了过来。
她挽着薛冬的手,靠在她的身上,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冬冬唱的真好,比我当时厉害。”
薛冬嘴角抽搐,她到现在都不能从那种尴尬中脱离,她低声埋怨,“姐,说好是合唱。”
叶梦露低笑一声,抬手戳了下她的脑门,“呆子。”
唐冶凑了过来,揉着笑到发酸的腮帮,“冬冬,你傻啊,这种事你婷美...梦露姐能上?”
他被薛冬哀怨的目光又逗乐了,哎呦哎呦地捂着肚子,说话都断断续续,“不是,冬冬你知道刚才最好笑的是什么吗?你边唱,他们还在讨论这歌词的意思。啊哈哈哈哈哈哈,哎呦。”
所以他们真能听懂。
薛冬眼前一黑。
她倒在了叶梦露身上,“梦露姐,你怎么选了这首歌啊...”
叶梦露噗嗤一笑,摸摸她的头,“歌不是我选的。”
不是她?
还没等薛冬开始思考,楼老爷子就笑呵呵地说话了,“段元,你家小伙子是真不错,写的这歌不仅火,内涵也不差,”
“他就是瞎写,还是你家小子能行,最近那电影火的很,好像得了不少奖呢?”
“随他母亲,做事认真。”
薛冬睁大了眼睛。
她蓦然回头看向叶梦露。
“段旭?”
她用口型询问。
叶梦露没有表情,慢慢地点了下头。
薛冬的眼睛亮了。
唐冶眼睛也亮了。
他凑上来,“谁呀?”
薛冬把他挤了出去,悄悄凑到了叶梦露耳边,“今天除夕夜,段旭来不来?”
叶梦露闻言鲜少地表现出了僵硬,她眼神飘忽,“应该不来吧,不是,我怎么知道。”
薛冬捂着嘴偷笑,被轻轻弹了一个爆栗。
“冬冬长大了。”叶梦露眯着眼,要伸手挠她痒痒,“跟谁学的这一套?嗯?”
“休战。”薛冬怕痒,双手合十求饶。
叶梦露嗔她一眼,靠回了沙发。
“其实我只是想知道。”薛冬又悄悄凑近,“他坐在这里听他爷爷和楼老爷子点评歌词,又会是什么表情?”
年夜饭过后,各位老人就被接回了家。
楼老爷子也熬不住,嘱咐了几句就上楼休息,让他们几个年轻人自己玩。
薛冬重新靠回沙发,她选了距离楼成最远的位置,唐冶站在他们之间有些傻眼,“哥,你除夕夜还惹冬冬生气?”
楼成没理他。
他刚才在桌子上被几位老人好好关照了一番,喝了不少,最后还是楼老爷子心疼才叫了停,让他喝点水清醒一下。
他此时一句话都不说,手搭在眼睛上,沉默地像是睡过去了。
见他没反应,唐冶就不再烦他,反而过来凑在薛冬旁边。
“冬冬,好冬冬,你给我讲讲,刚才在沙发上你们说的什么?”
叶梦露刚刚出去送段老爷子还没回来,他就问的一点都不掩饰,满脸求知欲。
“没什么。”
唐冶不信。
“我可是编剧,能不知道你们那点小心思?快给我说说,趁她现在不在,待会就晚了。”
薛冬嗯了一声,然后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提醒,“你说的对,但现在已经晚了。”
“唐冶,趁谁不在?你是不是皮痒痒了?”
“救命!”
......
笑闹一阵,又看了会晚会,除了薛冬大家都喝了酒,此时酒意上头便都有些困倦,就散场都回屋休息了。
薛冬也就跟着回了客房。
她的房间还是上次来的时候那样,但一丝灰尘都没有,显然被人定期打扫过。
薛冬洗漱了躺在被窝里,竟有些久违的安心感。
她很久没和她的这些小伙伴们一起过年了。
实际上,他们也没有过过几次新年。
当时还小,院里没有条件,他们连鞭炮都没放过。当时的唐冶还是个会哭哭啼啼的小胖子,他哭的厉害,还是楼成出去捡了别人扔剩下没响的摔炮塞在盒子里给他才止住。
但就是那一盒摔都摔不响的摔炮,让他们也快乐了许久。
当时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哪考虑过那么多,每天发愁的无非就是吃喝玩乐。
现在长大了,反而变了,考虑的东西多了,于是连快乐也不纯粹。
薛冬迷迷糊糊睡去,她又梦到了小时候。
那个时候天空很近,星星很亮,晚上的时候会有人偷偷带她们上房顶看星星,在上面讲故事,玩游戏。
醒来的时候,薛冬很精神。
她摸出了手机,看见了上面的时间。
“02:24”
是凌晨。
今天的天气预报是晴天,晚上应该会看到星星。
薛冬突然生出了一点冲动。
她穿戴好了衣物,悄悄推开房门。
走廊上铺着软毯,踩上去没有声音,但楼梯是大理石的,没有铺地毯。
薛冬踩了两阶,发现鞋子和石头碰撞的声音在静谧的黑夜中有些明显。
她干脆就脱了鞋。拎着鞋子往上爬。
室内开着空调,台阶也不算太冷,薛冬轻巧地跃上台阶。
她在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从三楼一侧的走廊可以通出去的平台。
和当时福利院通往旁边房子天台的构造很像。
而且这里在主卧的另外一侧,不会被轻易发现。
她费了力气爬上窗户,正背对着用脚试探落点,却被人从身后一揽,轻松落地。
他动作很绅士,只是轻碰了她的腰间,一触即离。
薛冬的身子紧绷了一顺,随即放松下来。
她很熟悉这个人身上的味道。
转头看去,果然是他。
“怎么不睡?”
放下了薛冬,楼成又坐回了平台边上,风吹的他的衣服呼呼作响。
他双手向后撑着,抬着头看天。
薛冬不知道回答什么,她也坐到了平台边上,和他隔着一些距离,抬头看去。
凌晨的星星离的很近,天空清淡,没有一丝云彩,任由星星点点的光闪烁着连成一片。
竟有点像是记忆里的那片天空。
“睡不着。”
“嗯。”
楼成没有多说,他被冷风呛到,咳嗽了两声,但依然看着天空,头发随风飞舞。那风也带起了薛冬随意披下的长发,有一簇发丝飞的很高,和他的发丝纠缠在了一起。
薛冬惊愕,然后看着他握住了那缕头发。
“嘘!”
“小声!”
身后又有声音传来。
薛冬惊讶,但又不意外地摇了摇头。
有些时候好像长大也不是坏事。
他们都还没变。
“小心点,小心别打了。”
有玻璃碰撞声响起,薛冬有些好奇,索性解了头发站起身凑到床边探头望去,“别打了什么?”
“天呐。”唐冶捂住了心口,但他并没多少意外。他的羽绒服里鼓鼓囊囊,显然有什么东西,“冬冬,人吓人吓死人。”
“好嘛,我错了。你拿了什么?”
叶梦露先翻了过来,将唐冶藏在怀里的宝贝掏了出来,“来点?”
是晚上他们没喝完的那瓶洋酒。
唐冶神秘一笑,又从衣服中掏出了四个酒杯。
就像是提前约好的一样。
“大人就要有点大人的活动,难道还像小孩子玩摔炮?”
薛冬笑出了声,她摇头,接过了酒杯。四人一起坐在天台边沿,在呼呼作响的风声里,在头顶星星的注视下,在深蓝色的天幕里,四人碰杯。
玻璃的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还有四人相视一笑,仿佛和年少的自己重合,“新年快乐。”
第164章
在今天,薛冬干了很多平时没有干过的事。
比方说在长辈面前唱歌,比方说排着队领压岁钱,比方说在天台喝酒。
她酒量不大,是抿一口就会醉的程度。
此刻跟着其他人摇摇晃晃,竟然喝了大半杯下肚。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倒在了叶梦露怀里,乌拉乌拉地跟她讲这两天经历的事情。
楼成将她手中的酒杯拿走,还被她追着打了好几下。
他也不躲,勾唇笑着看她。
叶梦露也有些酒气上头,她平日里酒量很好,但可能今天的心情过于愉悦,竟让她有了些微醺的感觉。
她看着远处的星星发呆,一小口一小口地咽着酒,偶尔还能听见远方鞭炮的声响。
唐冶嘻嘻笑着,拉着她问她白天的事,被嫌弃地推开。
“原来过年是这种感觉,真好。”
叶梦露吸了吸鼻子,“怎么之前我都没有觉得。”
“喂。”她有些不满,“楼成,你说句话啊,哑巴了?我还没问你,你到底和冬冬怎么回事?”
这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明显到很难看不出来。
楼成远远投过来一瞥,见薛冬没醒就又转了回去,“和你没关系。”
叶梦露皱起了眉头,她难以理解,“她可是你妹妹!”
楼成咳了一声,无情回应,“我是孤儿。”
唐冶嘴角抽搐:“哥,你爷爷睡楼上呢。”
楼成也笑了,他咳的更加厉害,他向后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忘了。”
“什么?”
唐冶没有听清。
“没什么。”
“楼成。”或许是酒激起了情绪,叶梦露突然问:“为什么不告诉老爷子这件事?就靠我们几个,真的好难。”
“不要。”
令人意外的是,出声反驳的竟然是在她怀里醉醺醺的薛冬。
她像是被触发了关键词,连连摇头,“不要。”
还没等叶梦露追问,楼成就接过了话题,“不能告诉他,老爷子身体不好,这段时间病情总是反复,医生说不能受刺激。”
“哦。”
唐冶笑嘻嘻凑了过来,酒意上头,他的眼睛都睁不开,“老爷子多好一个人啊,没必要让他为那群畜牲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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