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也紧紧抱着她脖颈:“娘亲你昨晚去哪了?爹爹呢?”
提及宋缊白,戚婉月神色寡淡,她今日一早自己提前回了京城,并没告知他。
她笑着摸了摸女儿脸颊,问:“阿黎昨夜乖不乖?”
“乖。”
“多谢容世子。”戚婉月越过女儿肩膀对容辞道:“今日府上事多,抱歉不能请世子进去喝杯茶了。”
容辞点头:“我已经给阿黎请了一日假,她今日不必去学堂。”
“好。”
戚婉月颔首,辞别容辞,抱着女儿进府。
宋缊白是巳时回的襄阳侯府,一进门就问妻女情况。
婢女说:“夫人这会儿在四姑娘屋子歇息呢,兴许是累得紧了,连早膳也未用。”
“那阿黎呢?”
“四姑娘陪着夫人。”
宋缊白默了默,抬脚去长椿堂。
他昨夜一宿未回,宋老夫人担心情况。见他风尘仆仆归来,忙问:“李秀兰母子怎么样了?”
“李秀兰左腿伤了,暂时不能走动,大夫说得养上两个月。”
“那李秀兰的儿子呢?”宋老夫人道:“我听说那小儿昏迷不醒,也怪可怜的。”
宋缊白回道:“吃了副药退热了,无大碍。”
“这就好。”老夫人叹气,须臾,开口问:“眼下他们母子走是走不成了,你打算怎么安置她们?”
“儿子还未想好,暂且先养伤吧。”
老夫人说:“你可别犯糊涂啊,虽然李秀兰母子这般遭遇我也不忍,可你跟你媳妇才和好,别又因为这些事闹僵了。该怎么安置,你最好有个卯数。”
宋缊白苦笑,戚婉月已经跟他闹了,她虽未说什么,可从她早上独自回京便可知,她心中存着气。
如今这事,还真是左右都难办。
过了会,他揉了揉疲顿的眉眼,说:“李秀兰母子肯定得留下来养病,其他的等病好了再说。”
“这样也成。”老夫人道。
随即嘱咐:“那对母子既然有婆子和大夫照看,你就少去掺和,银钱药材不短缺她们就是了。回头我再打发人去探望一二,也算是全了咱们宋家的仁义。你若有心思,还是多放在妻女身上。另外,你现在停职待查的事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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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婉月回来后,再没过问柳阳街那对母子的事,像是忘记有这么两个人似的。她继续写字作画陪女儿,似乎没什么改变。
但只有宋缊白清楚,妻子又生气了。
可这一回,他却不知怎么哄。
该说什么呢?
说他对李秀兰无意,只当她是义妹照看。说他愧对义父义母,留下她养伤只为尽本分。
可这些话他曾经说过无数遍,再说也是枉然。
他清楚李秀兰留下来是妻子生气的原因,却不得不留,这也是他无奈的地方。
两人就这么地,一个无可奈何,一个刻意疏离,相处得寂寥冷淡。
阿黎自然也感受到了父母的情绪,父母不高兴,她心情也不佳。
这日,阿黎坐在水榭栏杆旁,慢吞吞喂鱼。
她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掌心一把鱼食,一点一点落下。
过了会,鱼食抢干净后,水里倒映出她的影子。
不只她的影子,还有一张俊秀的面庞。
“容辞哥哥?”阿黎转头。
容辞今日着了身青玉袍子,衣襟处还滚着银线绣纹,衬得他愈加俊美矜贵。
他轻哂:“阿黎在做什么?”
“喂鱼呢。”阿黎拍拍手,探头看向他身后:“我闻着味儿啦,容辞哥哥给我带了什么来?”
容辞得知阿黎近日闷闷不乐,适才从吏部官署出来后就绕道去杨记买了包糕点。
小姑娘爱吃杨记的蜜枣糕,每次闻着味儿就欢喜。
容辞将糕点递给婢女:“去盛盘端过来。”
“是。”婢女上前接过。
容辞在阿黎对面坐下,打量了会小姑娘愁眉苦脸的模样,问:“听说阿黎没好好用膳?”
阿黎努嘴,看向凝霜:“凝霜姐姐你食言,分明说好不能告诉爹娘和容辞哥哥的。”
凝霜忙做了个捂嘴的动作,讪笑。
容辞问:“阿黎为何不用膳?”
“不好吃。”
“阿黎撒谎。”
阿黎垂下脑袋,嘟哝说:“我没撒谎,就是饭菜不好吃了。”
凝霜听了,解释道:“兴许姑娘是想老爷夫人了,平日里都是老爷夫人陪着姑娘用膳,这几日.......”
这几日,宋缊白跟戚婉月闹矛盾,一家三口便也没坐在一处用膳。阿黎察觉到父母不和,口中的饭菜也变得没滋没味起来。
默了默,容辞道:“我带你去天香楼用膳可好?”
“我能出去玩吗?”阿黎立即抬起头。
“当然。”容辞说:“我带你去。”
说着,他牵起小姑娘的手去见戚婉月。
戚婉月正在书房写字,得知容辞要带阿黎出门,并未反对。嘱咐女儿道:“阿黎乖乖听容世子的话,莫皮。”
“嗯。”
她目送两人出门,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来。
“老爷呢?在何处?”她问婢女。
婢女道:“夫人,老爷出门访友去了。”
“柳阳街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她又问。
虽是问柳阳街,可婢女清楚,定是问宋缊白这阵子有没有跟柳阳街那边联系。
婢女小心翼翼道:“老爷前些日去探望了回,之后就一直没去了。听说,后来柳阳街那边派人来了两次。”
“来做什么?”
“说是寻医问药,伺候的婆子们拿不准,请老爷过去瞧瞧。不过老爷没去,而是长椿堂老夫人派了个管事去瞧了。”
戚婉月冷笑,寻医问药拿不准不该是请大夫么?请他去做什么,那个李秀兰还真是半点都不遮掩。
戚婉月呕得很,这种事她不能说什么,不然旁人还以为她小气。再则,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女子,她若跟她计较,反倒显得辱没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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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酒楼天字号雅间。
孟子维冷不丁见容辞带阿黎过来,神色愣了愣。
他悄声问容辞:“我们约好谈事的,你怎么把你小媳妇儿带来了?”
容辞不以为意:“不妥?”
你觉得这妥吗?
他们说的可都是机密之事,且不说朝堂上一些勾心斗角被小姑娘听见了不好,就说他们昱光阁那些血腥之事小姑娘听了也会害怕吧?
孟子维实在不赞同得很。
阿黎此前见过孟子维,对这位总是喜欢笑的大哥哥很是好感。
她乖乖巧巧地喊了声:“子唯哥哥。”
这一声“子唯哥哥”像蘸了蜜糖,软糯糯,甜腻腻。
谁能拒绝呢?
孟子维心头顿时一阵软乎,忙转身:“嗨呀,阿黎许久不见,过得可好?”
“嗯。”阿黎点头:“好着呢,子唯哥哥可好?”
“好!我也好!”
孟子维感动。
他这么久以来累死累活没人关切过一句,却不想在小姑娘这得了补。
“阿黎来,”他主动帮她拉开椅子:“阿黎坐这,今日想吃什么只管说,哥哥请客。”
闻言,容辞掀了掀眼。
孟子维斜眼过去:“容世子瞧什么?阿黎多好的孩子,乖巧又可爱,还长得水灵灵好看。”
阿黎不好意思,腼腆道:“子唯哥哥长得也好看。”
孟子维趁机问:“我与容世子,谁好看?”
阿黎看向容辞。
容辞漫不经心品茶,面上看不出什么,可茶杯在唇边迟迟未饮,想必也在等个答案。
孟子维哈哈大笑,鼓励阿黎:“别怕!你只管说!有我在,容世子不敢罚你。”
阿黎歪头思忖了会,认真道:“还是容辞哥哥最好看!”
“......”
第13章
雅间里还有个专门供歇息的小隔间,里头摆放着屏风软榻。
容辞命人买了些小姑娘喜爱的玩意,让她自己在隔间里玩着,然后跟孟子维在外间谈事。
孟子维瞧着小姑娘抱着两个软布娃娃在里头玩过家家,又看了眼淡定自如跟他谈朝堂大事的容辞,心情些许微妙。
他忍不住问:“你平日就是这么带孩子的?”
容辞停下,微微蹙眉。
“不是,我是想问,你平时就是这么跟你小媳妇儿相处的?”
容辞沉脸。
孟子维立即投降:“说正事!说正事!”
他继续道:“章元薇已经到了京城,你要怎么安排?”
“找处宅院安置,不必张扬,隐蔽则可。”
“那尹绍歆呢?可要我派人通知他?”
“只需派人把章元薇的信物交给他,无须我们主动,先看他提什么条件。”
“你为何笃定章元薇会是我们的筹码?尹绍歆此人手段不浅,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隐瞒家室,想必不会这么容易受我们摆布。”
“你可知尹绍歆为何要隐瞒成家之事?”
“为何?”
容辞道:“因为,章元薇乃罪臣之女。”
闻言,孟子维大惊。
章元薇原名叫章淑晴,其父在洪兴年间犯事被抄家问斩。而尹绍歆少时曾在章家做客一段时日,对章元薇一见钟情。
后来章家犯事,女眷被充为官妓,尹绍歆花了些钱将章元薇赎出来,并娶之为妻。
两人成婚后恩爱,还育有一子。后来尹绍歆参与科考,妻子身份成了阻碍,才不得不将妻儿藏起来,一并隐瞒了成家娶妻之事。
容辞道:“如今,尹绍歆是圣上钦点的状元,前途无量,他现在最怕什么?”
孟子维道:“当然最怕章元薇身份暴露。”
容辞点头:“所以我们什么也不必做,只需将章元薇信物交给尹绍歆,他自会明白。”
孟子维满心满眼佩服,他现在总算明白了。收服一个人,尤其是有野心有手段之人,不能只靠恩情,得恩威并济。
容辞这一手实在玩得精彩,前有搭救之恩,后有章元薇作要挟,不怕尹绍歆不乖乖归顺。
“这么说来,这尹绍歆明知章元薇是罪臣之女,也清楚她日后会影响仕途,还是决意娶她为妻,看来是个情种啊。”
容辞淡淡勾唇。
孟子维很快又补了句:“跟你一样。”
容辞唇角凝固,冷冷凝视他。
?
孟子维懵,难道他说得不对么?
见事不妙,孟子维打算先走为上。
然而出门前,容辞喊住他。
容辞突然想起来一事,瞧了眼小隔间里乖巧娴静的小姑娘,他低声吩咐:“五月十八,泰县有一桩沉船案,你去查一查。”
孟子维正色:“这又是朝堂哪位大人的案子?”
“与朝堂无关。”
“?”
“与宋缊白有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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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维离开后,容辞坐在一旁饮茶思忖事情。
不出意外,下个月宋缊白就会官复原职。复官没多久,他将擢升为一州巡抚,然后立即离京上任。
少顷,他喊:“阿黎过来。”
阿黎正在跟小老虎对话,闻言,起身过去。
“容辞哥哥,你们谈完事了?”
“阿黎,”容辞说:“过几日我带你去静香书院走走可好?”
“静香书院好玩吗?”
容辞想了想:“静香书院山下有片果园,眼下正是荔枝成熟之际,可以带你去摘果子吃。”
“太好了,我喜欢摘果子。”
容辞莞尔。
心下却是琢磨着另一件事。
上辈子,宋缊白与戚婉月双双离京,阿黎一人在襄阳侯府孤独。看来他得早些让阿黎入静香书院了,届时,他去别院陪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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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酒楼天色还早,阿黎难得出门,容辞索性带她在街上逛了会。
小丫头对什么都好奇,遇见吃的,站在摊旁眼巴巴地瞧。若遇见好玩的,也站在摊前不错眼地看。
容辞都给她买,但凡她看上的,哪怕只瞧了一眼,容辞就让侍卫给钱买下来。
阿黎虽嘴上说不必,可东西到了手中,唇角悄悄翘起来。
“还逛吗?”容辞问。
阿黎摇头:“不了,日头越来越高了,热。”
容辞牵起她:“走,我送你回去。”
两人经过一个卖扇子的小摊,阿黎停下。
“你想买扇子?”容辞顺着视线看过去。
摊主瞧见两人穿着非富即贵,又是半大的小孩,顿时卖力吆喝:“小姑娘?要买扇子吗?我这圆的、方的、大的、小的什么都有。”
阿黎抬脸望向容辞:“容辞哥哥,买两把好不好?”
“为何买两把?”
“我想买一把送给娘亲,再买一把送给爹爹。这样,爹爹和娘亲高兴,就不吵架了。”
她的话令容辞沉默。
小姑娘心思简单,又岂会知晓大人感情复杂?
但他不会拒绝她任何请求,只要她想要,他必定会给。
他牵着阿黎走过去,问:“你想买什么样的?”
摊主也听见了小姑娘刚才的话,忙夸:“姑娘真有孝心,若是买给父亲,这把折扇不错,上头还有名家题字呢。”
他展开把檀木折扇,看起来并非新物,是有人用过的,但上头提的诗句令容辞目光一顿。
容辞问:“敢问老板,这把折扇从何处而得?”
摊主道:“小公子果真有眼光,若是寻常人见了这把扇子肯定以为我拿旧物骗他,但其实,这把扇子大有来头。”
摊主说起扇子来历,直言是通过关系从某个大儒那得的。
容辞自然不会信,但扇子确实是真迹。
他拿过来瞧了瞧,说:“这把包起来,我买了。”
这小公子连价钱都不问,果真是富贵窝里出来的,摊主心想。
他殷勤地包好扇子,又问阿黎:“小姑娘,你娘亲的扇子可挑好了?”
阿黎看向一把金丝滚边双面绣的团扇,说:“要那个。”
“好勒。”
这时,容辞又指着把题有苏东坡诗句的折扇说:“这把也包起来。”
阿黎仰头问:“容辞哥哥也买扇子?”
容辞摇头:“这把给你爹爹选,适才那一把,我拿回去送友人。”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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