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不是说,戚慈那小子才刚刚结婴吗?剑光怎会有如此之威?甚至让人不免猜测,这最强剑修的一击,是否有斩渡劫之威。
眼看剑光漫天已经将他牢牢包围,黑魁避无可避,只能重新祭出业火丹鼎。他这尊青铜丹鼎,乃是仿制神器女娲补天鼎而成,虽只是个仿品,却也称得上天阶法宝了。这本是他用来对抗雷劫的,本就强力无比。
黑魁口中念咒,身子噌地一下飞入半空,身上宽大的黑袍鼓着猎猎狂风,他几乎用出浑身法力,将丹鼎的威力发挥到十成十,眼看那烧得通红的小鼎飞跃而出,迎上了漫天惊鸿剑光。
“哐——”无数剑光撞击在丹鼎上,使得业火丹鼎发出数声震动巨响,鼎身左右摇摆,操控法宝的黑魁自然气血翻涌,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瘀血。
只是他勉强扛下的这一击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漫天剑光有了目标,再次汇聚,这次并非无数流星剑雨,而是凝聚成唯一的一把巨剑。
紫色的雷电缠绕在剑身,发出滋滋的可怖声音,那把巨剑被一名面目模糊的巨人握在手里,俨然是戚慈的法外化身。
巨人虽无表情,但看形态,那恐怖的暴戾气息已经扑面而来。任谁见了都知道戚慈已彻底疯魔。
黑魁大呼不妙,他可没打算在这里丢掉性命,撕开千里神行符就想逃跑。
“尊主误我!此人根本非我兄弟二人可敌……”
话音刚落,神行符刚刚亮起白光,那摧枯拉朽的一剑已经落下。
巨剑气势万钧、所向披靡,似乎通天的神雷都汇集在了那一剑之中。
在绝对碾压的力量下,黑魁还未被传送离开的身体不堪重负,被一剑劈做了两段。
他的惨叫声响起,而他的元婴脱体而出想要逃跑,却被周围滋滋的雷电困住,无助挣扎,眼看气息越来越微弱。
没有了主人操控,业火丹鼎“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沉寂下去再无声息。
远远的焦黑树林处,一道人影一步一步踏来,他披头散发,白发如雪,但一双眼睛已经发红,只是麻木地看着前方。
戚慈如行尸走肉一般来到黑魁的尸身前,一剑一剑捅入那已经全无声息的肉体里,最后似乎还不解恨,直接用雷电将其劈成了焦炭。
他浑浑噩噩换了个方向,“杀,全部杀光!”
跟在后方的宋瑜宋幻一行人简直头皮发麻。
他们原本忙着掐诀灭火,但看戚慈那个样子,一个个吓得不敢上前。
“不好!戚前辈要入魔了!”
“怎会如此?”
“一定是霍姐姐失踪对他打击太大。”
“不能让他这么出去,戚慈现在理智全无,会酿成大祸的。”
戚慈是个强大的剑修,他的意志力非常强,就算是几十年前独自一人封印黑域,身染瘴毒,他也顽强地活了下来。
但这也意味着,他再次被感染的概率非常高,而且因为心神激荡,失去心爱之人的戚慈几乎心如死灰,毫不设防,很容易就被这漫天瘴毒给污染了。
一旦他入魔,会成为全天下的劫难。在场的几人,宋瑜、宋幻、黄镶……一个也逃不了。
戚慈额角青筋暴起,理智渐渐消失,眼睛开始慢慢地被红色的血丝蔓延,宛如一个魔头。
宋幻和黄镶顶着恐惧,快速奔到那个白发披散的男人面前,只是刚想伸手拦他,就被迅疾的掌风扇飞。
宋瑜修为低下根本无法靠近,她冷汗津津,抱着一棵枯树挪不动脚跟,只能无助哭泣。
黄镶瞥了眼她,给自己嘴里塞进两颗补灵丹,再次跑上前,和宋幻二人一左一右抱住戚慈的腿。
“戚前辈,你清醒一点啊!放火之人已经身死,你决不能出去再造杀孽了!”
“慈惠道君,晚辈求您务必保持理智啊!”
可戚慈对他们的喊话置若罔闻,只是机械地往前迈步,好像一门心思要出去大开杀戒。
这时,黄镶灵光一现,他忍着浑身剧痛大声喊:“霍仙子!霍仙子和村民们可能还没有死!!!”
果然,此话一出,戚慈果然停下步伐,一双通红的眼转过来,盯住了他。
另一旁的宋幻大惊失色,瞪视黄镶的眼神里分明在说: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黄镶顶着诸多压力,急中生智道:“圣树乃先天灵物,庇佑一方,没那么容易被一把火就诛杀了。我们再仔细找找,没准他们被圣树藏在什么绝佳的安全地方呢?”
宋幻闻言也大声开口:“没错,晚辈曾听闻过许多奇异之事,像这样巨大的生灵,必有伴随而生的洞天福地!”
他们二人奋力劝阻,那已经一只脚迈入魔道的男人果真回了头,他张着嘴,发出嗬嗬的声音,仔细听的话是在说:找、找……
戚慈退了回来,一步步踩上依然滚烫的焦土,埋头在废墟中寻找着什么。
他在找,他残存的一分理智和希望仍然未泯灭,他在拼尽全力寻找她的踪迹,祈求一份新生。
宋瑜感受周身的压力一松,连忙呼出一口气,她和其他几人果断爬起来,往已经摇摇欲坠的圣树下跑去。
“霍姐姐!霍姐姐你在哪?听到了就回答一声!”
“霍仙子——”
几人扯着嗓子大喊着,可圣树村已经被焚成焦土一片,一眼就能望到头,又哪里可以藏人呢。
此前隔绝外人的净场现在已经不存在,而圣树只剩下枯萎的半截,其下的息壤却还一呼一吸地蠕动着,仿佛拥有生命。
戚慈目光逡巡半天,忽然跪下,疯了一样伸手在息壤里挖掘什么。
他的举动吸引了其他人,他们也纷纷跑来一起挖。没多久,宋瑜从漆黑的泥土里扒出一张脸,是一名双眸紧闭的女童,她大喜:“是真的,村民们被埋在息壤里!她还活着!”
发现女童让诸人心头振奋,更加卖力地挖掘起来。息壤是活的,人们被埋在里面可以呼吸。
他们接二连三挖出村民,却始终不见霍忍冬的踪迹。
戚慈整个人几乎都埋在树坑里,浑身沾满泥土,连雪白发丝都乱糟糟堆在身后,他一双手都被磨破出了血,自己却置若罔闻。和霍忍冬当时救他时一模一样。
也许是深情终被上天感动,戚慈挖到圣树的树根下,在盘根错节的巨大树根里发现了一个人。
霍忍冬蜷缩着藏在树根中间,好像睡着了一样,她紧握的双手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正散发微弱荧光。
第146章 喜酒
宋瑜大喜:“霍姐姐!”可他们还来不及看清,就见戚慈毫不犹豫躬身,一头扎进了息壤里。
有生命的活土一吐一纳,瞬间将他们二人的身影淹没其中,刚挖出来的土坑立刻就被填平,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宋瑜惊呆了:“——救命啊!息壤把霍姐姐和戚前辈都吃了!”
黄镶忙捂住她的嘴:“我的小祖宗你可放心吧!息壤吃谁都不会吃他俩的!比起他们,咱们还是先灭火,然后把村民们陆续救醒吧。”
*
圣树根系下与息壤早已自成一方天地,虽然外面被焚,这里依然残留着浓烈的净化之力,隔绝开污浊的障毒。
在火势抵挡不住的关头将村民们全部收拢到根系内部保护起来,任凭自己枝干被烧毁,这是圣树最后的慈悲。
而在跃进息壤后,他浑身都被泥土裹挟着往下落,直到突破一层薄膜状的东西,“啵”的一声,戚慈感觉自己似乎进入了一处异域空间。
这里无法呼吸、无法行动、无法视物。
他已被瘴毒污染,甫一进入这充斥着净气的领域,就感觉浑身都在被烈焰灼烧一般剧痛难当。
但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犹豫。他的瞳孔几乎失去焦距,在红血丝遍布的眼睛里,他看不见,只能凭借本能摸索着,靠近、再靠近她一点。
可刚才明明就在不远处的女子,他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了。
戚慈慌乱、恐惧着,不再理智的大脑爆发狂怒,他丢弃了雷刑剑,转而用双手胡乱撕扯面前的物体。
明明别无他物,在他眼中却幻化出无数怪物,朝他张牙舞爪扑过来。戚慈陷入狂躁的痛苦之中,挣脱不得。
也不知道多了多久,在无边漆黑里,他突然听到一缕熟悉的笛音,是她常吹的乡村小调。
在混乱和无序中,这缕笛音就是他的靶点。
*
霍忍冬为了抵挡黑魁的业火耗尽了灵力,最后力竭晕倒在树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只是等睁开眼睛,发现身处在一片清凉空灵的异域空间。
周围绿莹莹的一片,似有树影婆娑,却无任何实物。
是圣树救了大家吗?
霍忍冬试探着站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灼烧伤都好全了,除此之外,手心里好像还握着什么。
她来不及看,就感觉周围环境一阵震荡,随后一团浑身卷着黑气的人影就跌入进来。
瘴毒至恶至浊,在圣树的领域内,犹如落入冷水中的沸石,一瞬间就将周围的气息搅乱。
但这好歹是圣树的地盘,那黑色人影很快就周身燃起火焰,被压制住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挣扎着伸出双手,勉力往前走。
霍忍冬远远望着,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到后来她发现,这被黑气缠绕的人影竟然是……
“戚慈!戚慈!”
他听不见、看不到,眼前好像还有无数的幻觉。霍忍冬心痛难当,看他的模样也能猜出他经历了什么。
她都这样痛了,他又该有多痛呢?
戚慈眼珠通红,几乎不眨。十指发黑,面颊上生出奇怪的纹路,这是堕落成魔的征兆。
他已经越来越可怕了,霍忍冬心脏狂跳,她身体的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危险!快跑!
她慢慢绷紧了身体,可是她终究没有。
霍忍冬无视缠绕呼啸的瘴毒黑气,缓缓靠近了那个模样恐怖的男人,缓缓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戚慈,我在这里,你找到我了。”
“你一定会找到我,而找到我的也只会是你。”
他没听见,抬起手想要去撕碎怪物一样撕碎她。
霍忍冬闭上了眼,只是那双落在脖颈上的手滚烫、坚硬,并没有轻而易举地折断她的身体。
戚慈白发披散,一双眼几乎要流下血泪。他无比艰难且痛苦地控制着自己,用指甲往自己手臂上狠狠地扎了下去,失血才勉强带来了一丝的清醒。
霍忍冬闭着眼,忽然感觉到面前那理智全无的野兽,突然间在她的面颊边,轻轻蹭了蹭。
然后他的声音低沉喑哑,艰难开口:“忍、冬……”
她几乎喜极而泣,抬手一下拥住他:“我在。”
圣树领域内是完全净场,戚慈身上被污染的瘴毒在这里以极快的速度净化,只不过这个过程痛苦了些罢了。
霍忍冬靠在男人怀中,他们谁也不放开谁。她甚至有点享受此刻的宁静。结束一场战斗,取得了胜利,谁也没有牺牲。她甚至还有些享受丹田内空空如也的感觉。
戚慈也不肯松开她哪怕一会,两人安安静静靠在一起,宛如两只相互依赖的鸟。
戚慈身上涌动的瘴毒还在做垂死挣扎,已经不如从前浓烈。他那暴动的法力渐渐地偃旗息鼓,凤眸里的红血丝也渐渐消退,露出了本来漂亮的琥珀色瞳孔。
然而伴随着理智回笼——
戚慈看见了周围的景象,知道这里是独属于圣树的小空间。他浑然不在意手臂上的伤口,语气小心翼翼,又有些艰涩地问:“你没事么?”
她睁开眼,一如往常的清透灵犀:“没事。”
他松了一口气。
一阵后怕涌上心头,如果他到的晚了些,或者圣树没有救下她……戚慈手指冰凉,突然间很紧地抱住了她。
霍忍冬不明白他为什么浑身僵硬,但是没有挣扎,很顺从地窝在他怀里。
好一会儿,戚慈才渐渐地松手。
可是等到抬起手,他看见自己还没有变回去的黑色指甲时,他突然间想起来,现在的样子肯定是算不得好看,甚至是丑陋且狰狞的。
她是不是吓到了?
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修士被瘴毒污染后失控的时候究竟是个什么鬼样子。
这也是他最不愿意被她看见的一面。
霍忍冬靠在他肩上,丝毫看不见男人此刻的表情。她有些担忧其他圣树村的村民,看了看周围环境就想要起身。结果突然间就被戚慈按住脑袋塞进了怀里。
“你灵力消耗过大,我带你离开。”
霍忍冬没发现他的语气有点不对:“我没事,你才刚恢复清醒,我可以自己走。”
戚慈怕她看见他脸上丑陋的魔纹,立马道:“不,你不行。”
霍忍冬愣住,张了张嘴,没有反驳。
下一秒她想要抬头看看他,整个人忽然被他往怀里一带,打横抱起来。
戚慈迈开腿,往前方巨大圣树的虚影走去,霍忍冬期间好几次想要从他的怀里抬头,都被他给按进了胸膛里。
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突然间跳下他的怀抱,同时扯住了他的胳膊,抬起了头。
于是,她看见了戚慈入魔后的脸。上面有狰狞的魔纹,像是黑色的纹身,爬满了半张脸。
男人猛地瞳孔一缩,立马侧过了脸,面色一下子变得非常苍白,好看的薄唇也紧紧抿着,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只被逼到了绝境的凶兽。
他侧过脸去,脸色难看且阴郁,双手握拳,已经用力到发白。
戚慈很清楚,她应该刚刚就看见了他最不堪的一面。甚至是他还没有恢复理智时的模样——修真界中人以此嘲讽他也非一天两天了。
可他就像那个亡羊补牢的人,仍然想要努力地遮掩一二,不想去面对最难堪的现实。
她会害怕,会嫌弃他么?毕竟他已经像个入魔的鬼一样了。
等了一会,戚慈没有听见恐惧、惊讶的声音。他只感觉到了一只柔软、温暖的小手,缓缓贴上了自己的脸。
他听见她用温柔的声音说:“不难看,我很喜欢。”
霍忍冬笑了笑,用纤白的指尖描摹他脸上丑陋的魔纹,动作很轻很慢:“连起来,有点像祥云呢。拨云见日,即见天光。”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把魔纹比作祥云?
这一刻,他的心脏像是翻腾着滚烫的岩浆。
——灼热、滚烫、翻涌。
戚慈猛地低头,一把抓住了她还贴在他面颊上的手,他盯着她的视线变得炙热又偏执,像是一团热烈而滚烫的太阳火。
霍忍冬却毫无躲避,两人对视着。戚慈忽然把她一下拽进了怀里,低下头,炽热的双唇噙住她的唇瓣,吮吸、啃咬,将她的滋味全都吞入口中。
霍忍冬双臂搂住他的脖颈,两人的上半身紧紧贴在一处,他们就在圣树巨大的虚影下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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