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隐了笑意，却是没有接着老者的话说下去，“这和酒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若是寻常，以我的性子也懒得说这些话，只有喝多了我才会说。”老者无赖的笑笑，“而且，不管你是什么人，喝醉了以后也就和天下所有喝醉的人都一样，是个糊涂着，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的人。也只有这个时候，你的一切行为都逃脱了理智，这是真正的随心所欲。”
“我怎么不知道凡间的酒也能麻痹天界之人。”何欢挑了挑眉，笑得肆意。
老者微顿，撇撇嘴，“你这话……哎呀，说穿了多没意思。”
“可是藏着也未必就多有意思。”
灌了口酒，老者随意的打了个酒嗝，无意再纠缠这个话题，“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只是这件事情我本以为你只扯了我，没想到，你竟还找来了凌虚绊住那小子。我说你人缘够好的啊……只是，你这多管闲事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凌虚？”何欢微微皱眉，“他是谁？”
老者一愣，“你不认识凌虚仙君？”
何欢摇头，“我没有听过。”
老者忽然便收起了那副嬉笑模样，低眉，似是若有所思。良久，方才凝眸，却也只是看向远天，并不理会身边之人。
过了半晌，老者复又拿起那酒壶，“呵……这下子，倒是连我也看不懂了啊。”
何欢闻言，眸色渐深，似是想从老者的话里找出什么痕迹，可除了那轻易便可听出的意思之外，却终究是想不出什么东西。他不知道凌虚仙君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要绊住傅风华，更不知道那人心底所想。
或许，就像清临神君所叹道的那样，事情，似乎越发复杂起来了。
·
又过了一段时间，傅风华还是没有回来，素衣终于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可是，转念又对自己说，不会的，他答应她的事情，一定不会食言。
其实未必完全相信，但是，相信总比不信要好。若是连她都不信了，谁又会信他还会会来找她？
有的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傻，毕竟其实并没有过去太久的时间，连一年都还没有到，或许真的是她太着急了。数千年的寡淡都没有觉得有什么，素衣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年不到的时间她会觉得如此难捱。
可是，傻着傻着，也会觉得难过。
忽然，一只手轻轻拍上她的肩，带着似是安抚的力度。
素衣一顿，却是给不出一个浅笑，“我没事。”
“我知道，你能有什么事？”清映笑笑的说，随意的在她身边便坐下来。
看着他悠闲着，似是什么烦恼都没有的样子，素衣微微蹙眉，她想，这样真是不好。虽然她不是他，可她知道，他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受。
不是没有歉疚，可是在感情的世界里，这是最无用的东西。没有谁会因为一份歉疚便移了情，也没有谁会因为这两个字就放弃一个人，或是接受一个人。
感觉到了素衣的视线，清映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素衣，“怎么了？”
“没什么。”收回视线，素衣坐在了清映身边，却是隔了一段距离。
清映移了目光，看向远方，随意的勾了唇角。
他从不认为笑的时候一定要开心，只是这个表情能让人看起来比较开心，而她似乎不希望他因她而不开心，所以就笑吧。
只是，现在的他与她相隔不过一臂，伸手便能触及，这样的距离真的好短，但在他看来却像是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沟。这样的感觉真的不太好受，就像之前寻常的对话，看着简单，却总是能带给人说不出的感觉。
忽然一下觉得好累，他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有些笑不出来了。
“不想笑就不要勉强自己，现在的你……这个表情看起来很僵硬。”
清映一滞，“是吗？其实我挺羡慕傅风华的，好像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没有烦心的事，一直在笑。”
素衣微微低眉，“怎么忽然说起他了。”
“反正，就算我不说你也在想他。”清映说着，忽然便用双手在背后撑着地，然后仰起头，看向天空，“有的时候，我也会疑惑，为什么你总能对着这没有一点东西的天发那么久的呆……可是现在看看，是挺好看的，不论看多久也还是很好看。”
随之抬起头，素衣看到的天很蓝，有淡淡的云在慢慢的飘着，阳光也很明媚。很好看，可她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转头看向有些呆愣的素衣，清映微微苦笑，“可是，你在看天的时候，看的不是天吧？”
素衣勾唇，“怎么忽然说这些？”
清映低眼，似是有些自嘲的笑笑，“没什么，只是好久没有和你说话了……发现，除了这些以外，竟然找不到别的话题。”
我们好久都没有说话了，素衣，你没有发现吧？
沉默良久，素衣忽然开口，“最近感觉有些热了。”
清映闻言微顿，随即大笑出来……
你看，就说了找不到话题，便是你想了那么久，似乎也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了。
素衣啊……你知不知道，你是真的很不会掩饰？
第82章
那么，何必掩饰呢？
想是这么想，只是清映却没有那么说。
“是啊，都立夏了，怎么可能还不热起来。”
倒是素衣自己一愣，“原来，竟已经是夏天了吗……”
他走的时候还是白雪皑皑的冰寒天气，而现在却已经是夏天了，其实不过两个季节，就像素衣早就知道的小半年，怎么说起来却感觉那么久呢？
真是……不知该怎么说。
清映心底一苦，“对啊，时间真是过得很快。”
“难怪，那些野花都开了，原是季节早到了……只是，他种的那些东西到现在都还没长出来，现在看来怕是不会长出来了吧。”
想起那个人曾经的憧憬，说是希望能看到山上所种下的东西长出来丰收的样子，素衣忽然便感叹出来。
而正是这个时候，素衣有些愣愣的，清映却敏锐的感觉到一阵剑气。
那剑来的很快也很凌厉，直击向她所处的地方，那剑速，像是使出了用剑者的全力想要她的命一般。
素衣还没有反应过来，清映却忽然双眸一凛，扯了素衣一个快步便移开了位子，随后望向那来剑方向，运足了灵力反手便是一击……
只是，那剑也不过转了个方向，却是向着他们这边再次袭来。
那不似寻常的剑法，也不像有什么门数，没有花招，甚至是没有招式，只是寻着他们所在的地方出剑，干脆利落。但那用剑之人却绝不只是寻常高手，单看那袭来的剑气便能知晓。
眼看着那剑尖接近了自己，素衣眯了眯眼，只一个瞬间她和清映便于原地消失不见。那用剑之人似乎因这变故而有些惊讶，因用力太足而一时没有收住自己的剑，于是只眼见着那剑刻入眼前大树。
只是，那剑锋刚入树干，素衣与清映便又出现在原地。
看着近在眼前却陌生的人，清映微微皱眉，不知怎的，面色竟有些苍白，只是下手却利落，直接掐上了那人的脖子将他提起，眸底带了隐隐的危险。
“你是谁？”
那人涨红了脸却不说话，只是看他的确也不简单，被提至半空竟还能拼着口气驱动他们身后深入树干的剑回来手中。剑光一闪，素衣微微皱眉，扯了清映便向一旁闪开，而那剑再被挥动砍向清映也不过这一个霎时而已。
那人不是普通的剑客，他的身上有一种气息，能隐隐压住她的灵力。任是她从头到尾并没有太接近那少年也能感觉到，这样想来，清映如今的情况似乎并不太好。
没有再来得及多想，素衣发现了清映的不对劲，只得隐了他们的身形，随后开口道，“不知少侠何人？这般忽然闯进别人的地方提剑相搏，行为未免有些不太恰当吧。”
顿了顿，那少年忽然似是想到什么，动作自然流畅的收了剑，微微皱眉。
“这里可是素衣山？”
素衣微顿，“正是。”
少年随意的勾了唇角，“那你便是素衣了？”
站在一旁，看着那停止了动作的少年，素衣微微眯了眯眼，也不知怎的，没由来的便想起一个地方，太华山。
素衣笑笑，撤去了那几乎要维持不住的灵力，现了身，“是。”
看向忽然出现的女子，少年仔细的看了她一眼，似是要认真分辨。只是，本就不认识，能看出什么？素衣不解，却是没有说话，只站在那里，淡漠浅笑，就像寻常一样。
顿了半晌，少年收好了剑，“或许是走得太快，看日子算着的……我以为还没到，却又在那人的神色感觉到了妖气，于是便出手了，勿怪。”
走得太快以为没到，难道在山脚下就不会问问路吗？还是他是见了一座山就上来的？
素衣但笑不语。
而那少年却忽然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那布包散出淡淡的香，是很熟悉的味道。
素衣蹙眉，心底忽然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听少侠方才言语，似乎是一直在找这个地方，又不知少侠来这里是所为何事？”
没有理会素衣言语，那少年只是动作缓慢的打开了布包，而随着那布包被打开，素衣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香囊。那个香囊散发出的幽香，是银夙的味道。
素衣一滞，那抹浅浅的笑瞬间便僵在了唇边。
“他不会来了。”
简单的五个字，却似是霎时将空气都凝滞住。
少年将香囊递予素衣，“你不曾伤人，身上也没有寻常妖物所带的戾气，再加上这件事情或许风华师兄也有些许不对，所以我不伤你。不过，既是妖，便该有妖的自觉，不管你是什么心思，但与人相恋就是不对，罔顾天理便注定了这只是一场妄念。”
看着少年手上的香囊，素衣似是有些怔忪了。
不自觉又想起那个人的笑，温暖而干净，不带一丝杂志，那种感觉，就像一道阳光，总能照进别人的心里。还记得，他走的时候让她相信他，可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些浑浑噩噩转不过来，那么还应该继续相信吗？
她不信，他会舍得让她等到这个答案。
因为那些温暖不是假的，他给她的温暖从来不是假的。
少年抬着手，拿着那香囊，一直没有放下，手臂也没有颤抖。
他只是模样淡然的看着那呆愣的女子，不是看不出她眼底的复杂和不可置信，也不是读不出她心底的挣扎。只是，少年却始终不曾有过情绪变化，似是无感，他的面上带着的是似是没有一丝感情的冷漠，仿佛眼前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任何的东西也无法将他打动。
此时，若不是有风吹动了一旁的小草树叶，在清映看来，或许真的要以为时间已经静止了，而画面就定格在少年递于香囊的那一瞬间。
她不动，他便也不动，只静静等着，就像知道那女子一定会接过这东西，然后接受他所带来的消息一样。
而事实也是如此，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终于动了，此时的她，眸底已是一片平和。
素衣淡漠的笑，“你是太华山的人？”
少年收回手，仍是那冷漠的模样，“是。”
素衣微微垂眸，看向手中的香囊，若有所思。
但也只片刻，便又移开了视线，握紧了手里的物什，将它收入袖中。
“你方才说他不会回来了，意思是他要放弃了吗？”
少年微微皱眉，“我想有一点你弄错了，回，是用在回归原本的地方，而他如今正在他应该在的地方。不过，你所说的放弃，那倒是真的。”
素衣缓缓收拢手指，那香囊在袖内被捏得几乎变形，溢出了更多的香气，染了她满袖。
“我不信你的，若事实真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么让他自己来，否则，谁说的我都不信。”
少年闻言微愣，随即恢复了满面的冷然，“不管你信不信，不管你怎么想，总之他是不会再来了。”
素衣低眉，顿了顿，随后浅浅的笑了。
不管她信不信，不管她怎么想，他都不会再来了吗？
这一点，她不信。
轻轻抬眼，素衣对上那少年的眼眸，“他会来的，就像你之前话里隐隐透露出的，你相信我对他是心动而不是利用和欺骗，那么，你也应该知道，他对我是怎样的感情。”
或许是她眸中带了水色的坚定太过惹人心疼，或许是她话里明显逞强的坚持实在让人难受，那少年在这一瞬间竟有些微微的不忍。
于是不再言语，又或者是不知该要如何言语，少年只是拱手一礼，随后转身离去。
而素衣就这样看着他走远，慢慢变成了视线里一个小点，消失在了转弯处。就像那个人当初离开的情景一样。
而这时候，清映亦是显了形，面色苍白的倒在一旁，强撑着想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
看着那个坚持微笑的女子，清映紧抿了双唇，眸底似是有些挣扎。
其实他不是不信傅风华，只是，看到这个样子的她，却无法不怪傅风华。
若不能保证她不会因他受伤，若是不能保证自己可以不出意外，又为什么要来轻易地招惹？弄得她现在这般难过，可偏偏她的性子又隐忍，这样的她，让他连劝慰都觉得无力。
“你没事吧？”
这时，素衣忽然转了身子，走向他，浅笑轻问，面色平静，方才的事情似是对她没有一点儿的影响。
清映抬眼，对上她的眸子，“若是难过便说出来，不要忍着。”
素衣一顿，随后缓缓摇头，“我不难过，我若难过便说明我不信他，可我是信他的。”
看吧，她总是这样平静，这样隐忍，叫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清映，你也会陪着我一起相信吧？”素衣笑笑，只是，那笑里却带了几分疲倦。
“当然啊~！他当然会回来，只是或许被什么拖住了，我相信，见不到你，他一定更着急。”清映故作轻松的笑笑。
“是吧？所以我更不能难过，我要好好的等他。”
第83章
“嗯，你要好好的等他。”
而我，会陪你一起等。
以前对你说过的，那些不想信的话就不要信，那些不想想的事情就不要想，不要总是勉强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所以，而今你既然想等他，那便等他。
反正，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素衣。
扶起有些虚脱的清映，素衣微微皱眉，“你看起来状态似乎不太好，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清映笑笑，“是有一些晕，不过也只有一点罢了，没什么大事。”
“去小竹林吧，你化为人形的日子实在还不久，这般消耗，你确实该是吃不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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