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提起沈让,姜毓宁不由得惊了一下,然后就听沈议接着道:“姜姑娘,你和郡主如今关系亲近,难道不是沈让在利用公主府的缘故,若不是沈让将你送到公主府上女学,只怕你和郡主还全然不认识呢吧?”
姜毓宁没料到他连这些事都知道,惊讶地不知该说什么。
沈议说:“还要今日,你可曾瞧见了座上的皇帝,他本该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可是如今形容枯槁,如同傀儡一般,你猜这是因为什么?”
见姜毓宁脸色苍白,沈议心底冷笑,面上倒是温和依旧,语气也是徐徐,“姜姑娘这般天真,只以为见到一点手段,就是这世上最大的罪大恶极了。”
“殊不知,这世上最心狠手辣的人,就站在你的身边。”
他说着,低低的笑出声。
他的声音分明和煦温柔,可是姜毓宁听来,只觉得比这冬日的肃风还阴冷。
她能听出沈议话中暗含的嘲讽,沉默半晌,开口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裕王殿下,我比你更清楚些。”
未料到姜毓宁会这么直白的反驳自己,沈议愣了愣,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那边的掩映的树丛后,走出来一个人。
沈让长身玉立地站在那,身上衣物略显单薄,更衬得他肩宽腿长,他朝着不远处的姜毓宁招了招手,“宁宁,过来。”
姜毓宁本来是背对着沈让的方向,也没有注意到他走过来,此时听到他的声音,当即转身,惊喜道:“哥哥!”
她的语气几乎是瞬间就变了,不同于刚才的疏离冷漠,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惊喜欢快。
她紧了紧肩上的貂裘,拎着裙摆跑向沈让,转而想到这是在皇宫里,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又生生停住了步子。
沈让见她如此,就知道她是在顾虑什么,拉着她的衿带往前一拽,将人整个拽进了怀里。
长臂将人完全拢入怀中,姜毓宁贴在沈让的腰侧,虽当着外人的面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不自觉地伸手去勾他的手指。
小猫儿似的。
沈让心底发笑,伸出右手将她的小手牵住,然后安抚般的,用拇指在她的虎口处摩挲了两下。
姜毓宁有些痒,当着沈议的面又不能直说,抬眼偷偷地瞪了沈让一眼。
两人的小动作被沈议尽收眼底,他握着折扇的手指紧了紧,好半晌才开口,“本王不过是和姜姑娘说几句话,三弟,不必这么紧抓着不放吧?”
沈让可不是姜毓宁,他说话一向不留情面,此时看着他身上厚重的衣物,冷嗤一声,道:“大哥,你也是快死的人了,老老实实地安享晚年不好吗?整日觊觎旁人的东西,只怕会死的更早。”
沈议万没想到,沈让当着姜毓宁的面,我敢说出这样恶毒的话。他气得脸色发白,然而沈让根本没有再看他的表情,牵着姜毓宁的手,径直转身离开。
沈议看着两人携手离去的背影,又想到方才姜毓宁毫不迟疑地维护,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子嫉恨。
军权、皇位、女人。
凭什么这世间的一切都让他沈让得去了,明明他才是当今圣上的嫡长子,是元后所出,身份比他沈让尊贵一万倍。
却偏偏,什么都不如沈让。
连姜毓宁这个天真的小姑娘,都对沈让这么死心塌地,老天实在不公平。
沈议握着石桌的边缘,恨得青筋暴起。
-
姜毓宁跟着沈让离开后,本来以为他要带自己回到大殿的,便主动想要松开手,说:“哥哥先回去吧,别让人看见我们在一起。”
沈让却说:“回去做什么?你不想我?”
为了今日的宴会,姜毓宁昨日便到了清河公主府上,算起来两人不过一日没有说话,可大约前一段时日整天腻在一起,如今分开没多久,就开始想念了。
可是姜毓宁不愿意承认,她推了推沈让揽过来的手臂,娇气地说:“才没有呢。”
沈让一眼就看出她的口是心非,轻笑一声,“是吗?”
姜毓宁点头。
周围有樊肃把守,不会有人不长眼的闯进来,沈让脚步一顿,拉着姜毓宁的手,顺势把她压到了身后的廊柱上,二话不说就亲了下去。
这段日子以来,姜毓宁早已习惯了和他的亲近,两人唇齿相撞,她下意识地就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回应上去。
她的舌尖香香软软,沈让勾缠住,像是在品尝什么琼浆蜜液,很快就把人亲得膝盖发软。
感觉到怀里人沉沉地往下堕,沈让一手托住她的屁股,然后稍稍用力,就将人整个抱了起来。
姜毓宁本能地伸出双腿缠住他,身上雪白的貂裘毛茸茸的,托着她酡红的小脸,更是可人。
沈让低声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小兔子顿时炸了毛,羞得要从他身上跳下来。
沈让连忙将她安抚住,按着她的腰将人抱得很紧,然后道:“方才你和沈议说的话,哥哥都听到了。”
姜毓宁愣了愣,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然后就听沈让接着道:“你愿意维护哥哥,哥哥很开心。”
他这话堪称直白,若是从前,沈让几乎不会直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姜毓宁呆愣愣的,好半晌才问了一句,“哥哥,你喝多了吗?”
第69章 除夕
69.
沈让的酒量, 是在燕驰山时,和将士们用酒坛子喝酒练出来了,京中的果酒根本不会让他醉。
更何况, 他方才在殿上根本没有喝
几杯。
可大约是姜毓宁的坦诚相护, 让沈让不免有些放纵。
他揽着姜毓宁的腰,将她压在廊柱上, 当真开始装醉,“许是醉了。”
姜毓宁被他戏弄那么多次, 也比先前聪明了许多,这会儿瞧出沈让是在装模作样,抿着嘴巴装凶, “的确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快放开我!”
沈让听着小兔子撒娇,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貂裘, 然后伸手捧起她的小脸, 揶揄道:“刚封了县主, 就这么大的架子,以后可还了得?”
一听到县主这两个字, 姜毓宁莫名有些心虚脸红,又不愿每次都因为羞怯而拜下阵来, 强撑道:“才没有架子, 你欺负我。”
沈让低笑一声,捧着她下颌的拇指抬起,在小姑娘红润的唇瓣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俯身吻了下去。
半晌, 他才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这才叫欺负。”
-
姜毓宁这一去更衣就去了两刻多钟, 宣丛梦有些担忧,本想派人去找她,然后就看见姜毓宁回来了。
只是脸色有些不对,又红又白,还一直低着头,宣丛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问:“毓宁,你没事吧?”
姜毓宁掩耳盗铃地舔了下唇角,摇头,“没事。”
宣丛梦看着跟在姜毓宁后面回到大殿的沈让,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高台上,建昭帝在给姜毓宁封过县主之后,就体力不支回宫了。
建昭帝一走,底下人也就能松快一些,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束缚,又因为在座的都是些皇亲国戚,打断骨头都连着筋的血脉亲人,彼此也都十分熟悉。
没一会儿,相熟的几家就开始在大殿上走动起来,开始互相寒暄说话,也有人过去给成王敬酒,恭贺他得陛下赐婚。
但也有不少人守在原位,观望着仍旧稳坐首位的太子殿下,和另一边的清河公主府。
姜毓宁刚封了县主,本也是炙手可热的,可因为有清河长公主挡在前面,敢来搭话的人并不多。
于是,坐在角落里的景安侯夫妻就被人团团围住。
这些人里,一半是知道姜家和这位新封的郡主之间有龃龉,专门来看热闹的;也有人是开席前来得太晚,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到一句姓姜,就来拉关系套近乎。
景安侯府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体验过这般炙手可热的感觉了。
若是放在以前,卓氏只怕头都要仰到天上去,可是现在,她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并不愿被人注意到。
可偏偏又有人很没有眼力见地怂恿,“景安侯夫人,贵府的姑娘实在有福气,得郡主和公主的青睐,如今又成了陛下钦点的县主,太子殿下赏赐的封号,咱们想要亲近亲近,说句话,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卓氏听了这话,面上几乎连苦笑都维持不住了,她忍不住抬眼去看远处的太子殿下。
旁人不知,她心里却是心知肚明的。
太子殿下为何现在还不走,多半就是为了那个小傻子。
真不知她哪来的福气,能得太子殿下这般宠爱,反而是她亲生的秋儿,容貌好,身量也窈窕,出身更是比她尊贵万分,今日本来是想让她到宫里多结交些青年才俊,可最后却被一个庶出的妹妹狠狠比下去了。
若是发生争执也罢,可偏偏姜毓宁那小庶女都不回头来看她们一眼,这样的羞辱,简直比当头痛骂她一顿更甚。
卓氏看着坐在最前头的姜毓宁,再看看坐在自己身后的姜毓秋。
分明都是姜家的女儿,却如隔着天堑一般。
围观之人还在喋喋不休,卓氏没有心情应付,只得一一敷衍过。
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她回到家中,只觉得疲惫不堪,偏偏姜毓秋又嫉又气,在房中发疯。
满屋子瓷器噼里啪啦摔了个干净。
卓氏心疼得不得了,抱着她不住安慰,正在此时,卧房门被人狠狠推开,景安侯黑着脸走了进来。
姜毓秋顿时制住动作,景安侯看着满地狼藉,沉声道:“毓秋先出去。”
姜毓秋不敢不从,带着哭声应了,转身退下。
卓氏走上前给景安侯宽衣,然后就听他道:“明日,你带着秋儿去清河公主府一趟。”
卓氏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去,去清河公主府?”
景安侯蹙眉,“咱们家的姑娘封了县主,这时候不去亲近,还等什么?明日见了毓宁,你和秋儿诚心给她道歉,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卓氏全然没料到景安侯的态度变化这么快,不可置信道:“道歉?侯爷,你让我给一个庶女道歉?我可是”
“什么庶女,她如今已经是陛下亲封的宁安郡主了!”景安侯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若不是你当时一心算计着,想把她嫁回卓家,她还在家好好的呢!她到底姓姜!她是我的亲侄女,这样的好处,难道要白白拱手?”
卓氏未料景安侯回开口指责她,当时要把姜毓宁嫁回申国公府的事,分明也是和景安侯商量过的,他当时同意,如今倒是反悔了。
娘家一蹶不振之后,便和卓氏基本断了往来,卓氏几次回去都吃了个闭门羹,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她一门心思都为了姜家,最后倒是被倒打一耙,落了个埋怨。
她卓悦斓是申国公府的嫡女,嫁到他这区区侯府,本就是低嫁,委屈了这么多年也便罢了。到如今,还要让她去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赔礼认错?
这是什么道理?!
卓氏气得深吸一口气,柳眉倒竖,讽刺道:“侯爷只想着和四姑娘是伯侄,可当时将人家亲祖母害死的时候,也没见您顾念骨肉情深啊?”
啪——
景安侯一巴掌狠狠掴在卓氏的脸上,一双圆眼几乎要从眼眶子里瞪出来,“贱人,你说什么?”
卓氏被打得往后踉跄几步,恨声道:“你别忘了,老太太的死,你也是帮凶!当年心狠手辣不顾情面,如今人家封了县主,又想去攀亲戚。我呸!”
“攀亲戚也就算了,平日你闷头不语,这时候倒是想起我来了,想让我去下这个面子,你休想!”
说完,卓氏狠狠把他一推,拂袖而去。
只有景安侯一个人呆愣在卧房中,好半晌,才皱眉换来贴身小厮,“去,叫人去查查,当年四姑娘带出府的那个丫鬟,现在还活着没有?”
-
冬至过去,眨眼就到了除夕。
姜毓宁封了县主,成了清河长公主的义女,今年的除夕宫宴,也有了她的一个位置。
除夕宴会和冬至不一样,除了皇亲国戚之外,朝中三品以上的所有官员,都可以携带家眷进宫赴宴,热闹更甚。
可是姜毓宁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而且,除夕宴会男女分席,姜毓宁在后宫的扶摇殿,沈让则在前头的临水殿。
两座宫殿相隔不算远,可是除夕烟花炸开的时候,他们却不在彼此身边。
身边再多的人,姜毓宁也觉得冷清。
好容易等宴会结束,姜毓宁婉拒了宣丛梦的邀请,回到了沈让为她准备的马车上,等着他回来。
为了保暖,马车里点着一个小碳炉取暖,姜毓宁裹着貂裘钻进马车,暖意扑面而来。
竹叶没跟着她上车,就等在马车外头,见姜毓宁时不时就撩开车帘往远处看,知道她是在等沈让,便劝道:“姑娘还是别掀帘子了,一会儿热气都要散光了。奴婢就在外面守着,若是殿下出来了,奴婢再叫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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