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早上没吃饭吗,军训时间还要加餐,绕操场跑两圈。”
她有错在先,乖乖接受。
后来,军训接近尾声,肉.体上的折磨终于要结束,姨妈不早不晚,准时报到。
小肚子又沉又酸,没力气的她连军姿都站不稳。
劣迹学生颇受关注,陆聿北的目光投过来。今天的她还算老实,安安静静,谁也没打扰。
让大家归队准备跑步,程意绵直不起身,弯腰捂着肚子,举手示意:
“陆教官,我身体不舒服我要请假。”
就知道这小妮子没那么老实。
陆聿北蹲下身,仔细瞧了瞧那张军训半个月被晒黑的脸,笑问:
“哪里不舒服?”
“浑身都不舒服。”
陆聿北拉她起来:“还有半个小时,再坚持坚持。”
“坚持不了,”程意绵有气无力,指着自己红润的嘴唇,“你没看到我血气不足吗?”
陆聿北抬起手,腕表上有块反光板,正好能当镜子用,“你自己看看足不足。”
“陆教官你没听过吗,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程意绵凑近他,生理期跟一个男生讲有些不好意思,“我来例假了,不能跑步。”
陆聿北严肃起来像个秉公执法的法官,说出口的话依旧不讨喜:
“例假而已,你也太娇气了。我们家族的女性,从不会用身体不舒服的理由躺在家休息。我小时候高烧三十九度,照样做十套模拟卷子。”
程意绵嘴角抽搐,没忍住夸了句:
“你这种铁打的身子,阎王爷来了也不敢收。”
“你说什么,大点声。”
肚子钻心的痛折磨着她也就罢了,又遇到这么一位不懂照顾女同学的冷血学长,她的好脾气已经被磨光了。
破罐子破摔,她嘶吼着宣泄军训期间受的气:
“陆聿北,你不是人!”
操场上百号学生听到争吵声,齐刷刷看过来,纷纷询问:
“怎么了怎么了?”
“又是行政三班的程意绵。”
“这次是罚站还是跑步。”
“不清楚耶。”
“军训好累好难熬,就靠这口续命了,太好了,又有热闹看咯。”
后来,程意绵没有逃过惩罚,绕着操场刚跑一圈,整个人头晕目眩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一传十,十传百。
正是军训那十五天,和陆聿北对着刚的事迹一度成为同学们茶余饭后的探讨话题。
想起自己费尽心思养回来的肤色,程意绵竖起三根指头,咬牙切齿道:
“你知不知道军训十五天,我晒黑了三个度!”
陆聿北神情寡淡:“嗯,现在知道了。”
无情!冷漠!不会怜香惜玉!
程意绵好奇:“陆学长,你谈过恋爱吗?”
陆聿北瞳孔的颜色因为她这句话变得浓郁,答案底气十足,“没有。”
“那有喜欢的人吗?”
陆聿北看过来,这个问题似乎很难,他迟了几秒,才说:
“没有
铱
。”
‘没有’和‘目前还没有’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原来是因为从没有喜欢过人,他待人的态度才如此冷漠疏离。
程意绵心情好转,暗戳戳笑他:“有人追却没谈过恋爱,这是为什么呢,难不成是……哇哦。”
逃不开的两种定律,她为最后一条兴奋、沸腾。
那种语气词,陆聿北听懂了她是在讽刺自己,沉着声警告她:
“程意绵,你思想放干净点儿。”
她耸耸肩,“我可什么都没说。”
陆聿北抬起手腕,时间在他这里就是金钱的定律亘古不变,跟她聊了这么久,是时候回去工作了。
“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你的手帕。”
F国定制的手帕,全国限量只有一条。
正反面沾满眼泪和鼻涕,即使洗干净,带在身上也不会舒服。
陆聿北笑了笑:“送你了。”
程意绵啧了声,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什么都敢送。
既然如此,她就敢厚着脸皮张口:
“陆学长,我可不可以跟你借点钱?”
陆聿北:“?”
“我知道咱俩不熟,突然找你借钱是件很可耻的行为,”程意绵吸吸眼泪,收起脆弱,然而开口的话带着颤音,令她无所遁形,“我手机摔碎了,身上也没有带现金,还迷了路,我想借五十块钱打车回家。”
怕他拒绝,忙补充:“下次见面我会连本带利还给你的。”
见他依旧冷着脸,没有丝毫回应的可能,四周不见交警的影子,目前除了送上门的学长可以依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程意绵不想今晚睡大街,要不,求人态度再软些,兴许他就帮忙了?
没等她决定,对方给予回应:“我身上没有。”
陆聿北想到最快的解决办法,起身往车那边走,并交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取钱。”
程意绵张开手挡在脸颊两边,朝他喊:“那我等你哦。”
路边的宾利启动,消失在大转盘某一条分支路。
程意绵坐在原地等了十分钟,四周静悄悄,除了一只流浪猫灰溜溜从绿化带钻出来,找不到食物又钻回去,再没有其他动静。
沪城是个大城市,寸土寸金,清冷成这样只有一个原因说得通,那就是她徒步回家走错了方向。监督局所在的西北面正好圈了片待开发的区域,确认了下路标,果真如此。
路障离开导航,生活陷入困扰,这一切要怪把她手机丢下楼的人。
不能拿那些人怎么样,任由他们的地位稳如泰山,真是气死她了!
更生气的是陆聿北。
她绕着喷泉池转了八圈,不见半个人影回来。
程意绵哀哀摇头,赚钱难,借钱难,借五十块钱更是难上加难。
要不试着原路返回?
说干就干。
然而刚过两个路口,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程意绵,”陆聿北放慢脚步,“让你在原地等,你乱跑什么?”
感动瞬间很简单,比如现在陆聿北气喘吁吁追了她两条街。
程意绵泪点低,拽着他的衣袖,喉间一哽,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
“陆学长,谢谢你没有食言,肯借钱给我。”
陆聿北不习惯她的讨好转变,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垂眸落在抓皱的衣袖,冷声:
“松手。”
“哦。”
顺便抚平惹他不悦的袖口痕迹,以免他转变态度不借钱。
陆聿北递给她十张红色钞票,“你拿去用。”
程意绵眸光闪亮,不贪心,抽出一张,“一百块就够了。”
“都拿着。”
“我打车回家,再去商场买部新手机,这个月生活费存微信零钱通了,”程意绵昂首,为自己辩解,“我不缺钱的。”
“嗯,”陆聿北掏出口袋里的纯色卡片,写上一串电话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
程意绵愣了会儿,不知道他给自己联系方式是什么意思。
“下次碰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完新手机记得加我微信,”陆聿北淡淡道:“还钱。”
啊对,她要还钱。
都怪美色当头,一时乱了方寸。
打辆出租车回到家,李蕊初正哼着歌在餐厅煮泡面。
看到回来的人是程意绵,顾不上锅里的午餐,拎着锅铲出来:
“你今天中午怎么回来吃饭了?”
程意绵瘫坐在椅子上,“别提了,我被辞退了。”
“什么辞退?”李蕊初嗓音拔高,“怎么回事?”
程意绵跟好友诉苦:“还不是上周评选优秀员工闹出来的。”
故事来龙去脉讲给她听。
“天呐,竟然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包庇,简直刷新了我的三观!”
程意绵:“我也没想到徐莱会选择跳楼的极端方式。”
“你们单位领导怎么都厚颜无耻,摔人手机还要受害者赔偿精神损失?糟老头子有什么精神损失,可别笑死我。”
“瞎编全靠几张嘴,谁让咱在沪城没身份没地位呢。”
李蕊初撸起袖子,“忍不了,报警吧。”
“警察有用的话,徐莱也不会跳楼了,”程意绵被厨房的油烟机声吵得脑袋疼,“你在做什么饭?”
李蕊初蹭一下站起身,“我的泡面。”
面条软烂漂浮在沸腾的热水里,食欲一扫而空。
累了半天,正好也饿了,程意绵叫她:
“蕊蕊,你陪我去商场买部新手机,我们在外边吃午饭吧。”
李蕊初关掉火,端着锅去厕所倒掉,“好呀,你等我换身衣服。”
离华浦苑最近的商场步行十分钟,她们在一楼买杯奶茶拎着,拐进隔壁的手机专卖店。
选了部跟之前一模一样的机型,去结账的时候,程意绵搂着她的肩膀,软声软气地求人:
“先帮我付,等会儿补回手机卡我转给你。”
李蕊初打了个响指,爽快道:“没问题。”
移动营业厅正好在四楼,补办完手续,卡片放进卡槽开机启动。
登录微信,所有的聊天记录都没有了。翻到零钱通界面,去掉买手机和还给陆聿北的钱,剩下的只够她吃一顿中午饭。
找工作没有那么快,况且即便找到了,发工资也要等下个月,或者下下个月。
原本打算隐瞒今天受的委屈,不想让爸妈担心,现在看来,纸包不住火了。
不过打电话交代之前,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输入手机号码搜索微信,弹出个人资料,看到头像的瞬间,程意绵耳尖泛红。
陆聿北的头像是尼克,疯狂动物城中的男主角。
而她,是朱迪……
这……
巧合到万里挑一的缘分,真是难得。
没有多想,添加到通讯录,申请理由言简意赅:
「还钱的」
第8章 以上犯下
服务生端着双人套餐摆上桌。
拆开筷子包装,程意绵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加微信的申请理由,好像有点敷衍,甚至强势。准备再加一次改个温和点的话术,屏幕恰好弹出微信未读消息。
Eli:「学妹?」
解锁,打开微信,聊天界面显示从申请到通过加好友的时间,只有短短五分钟。
这位上市公司的大老板,挺闲呢。
程意绵:「是我,学长/转圈.jpg」
作为一个说到做到且不食言的人,她当然是积极还钱啦。
「¥1000.00,你发起了一笔转账」
「谢谢学长今天上午的帮忙,感恩!」
「¥1000.00,已收款」
「不客气」
大多数人现实话少网上话多,或者反过来。到了陆聿北身上,那可真是始终如一。
谢谢两个字说完了,还要讲什么?
她并非陆聿北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辞掉监督局的工作,以后更没有碰面的可能,留着彼此的微信没什么用,不出意外,他肯定要删好友。
心不在焉搅拌碗里的土豆粉,过了好一会儿,她咬着筷子,把问题交给对面只顾着吃饭的朋友:
“蕊蕊呀,如果你的死对头找你借钱……”
李蕊初打断她的话,“都是死对头了还敢找我借钱,除非她脑子进水。”
……
陆聿北脑子进水了。
“你听我说完,”程意绵重新组织语言,“假如你把钱借给了她,加微信还完钱之后,你会把她删掉吗?”
李蕊初秒回:“当然啦,留一个讨厌的人在列表里,很膈应的好吧。”
“还有,我这个人爱憎分明,不会随便借钱!”
“我知道。”
结合来沪城工作到现在,每次跟陆聿北相逢的接触都不太愉快。
虽然他不计前嫌帮了自己,但欠下一个人情,她浑身不舒服。
要不然,给他发红包表示感谢?
刚点开右下角的加号,新消息弹出来吓她一哆嗦。
Eli:「【新闻:惊!某女大学生跳楼轻生,跳楼原因至今成谜。】这事跟你之前所在的单位有关?」
程意绵点开阅览,新闻上只有徐莱站在楼顶被打码的照片,资产监督局并不在镜头里。
「跳楼的女孩是我们单位的」
Eli:「你的手机也是被领导摔的?」
程意绵:「对」
突然问她这些是什么意思?
莫非,主持公道?
这个答案很快被她否定,陆聿北没这么闲。
聊八卦?
那张脸也不像爱说话的样子啊。
五分钟过去,对面依旧没有下文。
点开陆聿北的朋友圈,他设置了半年可见,随便翻两下见底。
帅哥不爱晒自拍,分享生活的也只是几杯威士忌和参加朋友生日聚会的照片,一条关于工作的都没有,倒像个私人账号。
程意绵关掉手机,吃饭的速度显得她很没有胃口。
她现在终于明白,欠人情就是在心口上扎了根刺,难受得要命。
家里的财政大权掌握在妈妈手上,她爸爸是地质勘查局工程室主任,工作很忙,还兼任青大教授,是位严肃又有威严的人物。
如果今天的遭遇被爸爸知道,他非要翻个底朝天讨回公道。
其次,沪城今后别想待。
所以要生活费,程意绵只敢跟妈妈联系。
电话那头,苏雅刻意压着声音问:“那边消费这么高,一万块不到一个月花光了?”
“不是,”程意绵撇撇嘴,老实交代,“是我工作出了点问题。”
苏雅顿了下,匆忙道:“还有二十分钟,等会儿给你打过去。”
程意绵:“什么二十分钟?”
“谁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咱家宝贝的。”
“我来说。”
电话转交到另外一个人手里,男人讲话铿锵有力,“我们在看电影。”
慈母多严父,程意绵从小到大的功课有爸爸监督,稍有差错就是打手心,所以听到他的声音,她条件反射地缩缩脖子:“爸,你出差回来啦。”
程显章嗯了声,简明扼要,“演到高潮部分了,先挂了。”
“哦。”
只要破坏他们老两口的约会,无论是谁,爸爸的态度一视同仁地不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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