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薇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前天在商场里遇见李安意了。”
尤清和看向她。
方薇子笑了笑:“我看他日子过的逍遥得很,带着一个年轻女孩在商场买买买,价格标签都不看。”她将头发用手陇住,露出光洁的毫无遮挡的一张脸:“你看我老了吗?”
“还没到30,怎么会老?”尤清和自顾自地倒了一杯,一口饮尽。
方薇子嘴角上挑:“清和,你看那些臭男人,只要有了钱,就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我们女人呢,努力赚钱就是为了避开这种男人。”
“嗯?”
“男人可以为了事业成功不择手段,女人为什么不可以?当站在巅峰的时候,哪里还会听到那些底层发出的嘲笑呢?”方薇子眼睛微眯,低声笑道:“巨摩下个星期就要开一个项目内部讨论会,枫威集团的收购计划书在会议中就能找到,但我一个人无法成事。”
尤清和举起酒杯:“若要当圣人,那就不要入商场。”
俩人干杯,一饮而尽。
五月底,春天已将近尾声,尤清和站在巨摩楼前,仰头去看楼层中的那颗“星”,灿烂的阳光晃在玻璃楼身,她只看到灿茫茫地一片。
时间倒了下午两点五十分,她抬脚跨步进了巨摩大厦,走进一楼大厅,就能感觉到各路眼神从四方投射而来,她目不斜视进了电梯,电梯里有以往相熟的两个同事,一见她进了电梯,正在聊天的也停下来了。
到了会议室外,会议还未正式开始,工作人员正在整理会场调整设备,嵇云川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斜靠在墙边,低头翻看。
尤清和敲了敲门框,嵇云川抬头看到了她。
她轻抿嘴唇:“嵇总。”
嵇云川一怔,走了出来:“有事?”
“有没有时间喝杯咖啡?”
他手握文件:“去咖啡厅?”
她眼珠亮闪闪的:“去投研部的茶水间,如何?”
他有一瞬间的晃神,随耸耸肩:“当然可以。”
她瞟了一眼他手中的文件,笑了:“去茶水间也要带着工作?”
他也笑了,将文件放回主讲台的桌子上:“现在投研部的茶水间好像只有速溶咖啡。”
她与他并肩往外走去:“离开巨摩后,我最想念的竟然是茶水间的咖啡。”
俩人穿过走廊,尤清和看到打扮得和工作人员一模一样的方薇子溜进了会议室,她长吐一口气:“嵇总,我听说你已经有了新的投研部长?”
他轻”嗯“了一声,俩人进到茶水间里,尤清和轻车熟路从茶柜里拿出咖啡,用水泡开了,递给他:“给你。”
嵇云川接过来,浅尝一口:“太涩口了,我还是习惯喝牛奶。”
他将咖啡杯放在桌上,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从牛奶机中接了一杯牛奶,又从柜中拿出一包奶油,倒入奶中。
午后的阳光,舒适且温暖,到了夏天,空气里都充满了朝气,他一身白色衬衫,举手投足间都好似带了无限期许,纵使失败太惨烈,可颓废也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子。
“新的投研部长是什么人?”尤清和端起他没喝完的咖啡送到嘴边。
“嗯……是个女孩子,也是复旦毕业的,好像……好像年纪比你更小一些……”他明明在说着别人,可字字都好像和她有关:“虽然年纪小,但经验丰富…也是分析师出身。”
她自嘲笑道:“我虽然是从分析师升的职,但纯属运气好。”
“那么……如果说她比你强在哪里,就是在来巨摩之前就已单独负责了很多案子,算是她一点一滴努力争取来的。”
一瞬间,她心中就像灌满了酸涩的咖啡,她别过头,放下杯子:“我走了。”
“清和……”
“还有事?”她立住。
“最近巨摩收到国外一些国家的邀请去考察投资项目,你们公司有没有兴趣?若是投得一两个优秀的项目,不仅可以充盈资金,还可以打响名誉……”
“我没有兴趣。”她并未回头,扔下这一句,匆匆而去。
晚上六七点,本是准备下班的各大金融媒体,在同一时间,邮箱里都收到了巨摩收购枫威的计划书,记者们大惊之余兴奋至极,唯恐别家抢了先机,都争先恐后发了出来,一时间,微博、金融网站、论坛……都被这封计划书霸屏了!
枫威集团的信誉崩塌仅在分秒之间,毫无疑问,它的噩梦才真正到来!
第85章
黑夜如墨, 日光灯直晃下来,照得嵇云川脸上稍稍发白,脑中无数条细线同时涌出,一个猜测在这一片繁杂中若隐若现, 每次想要浮出水面, 都被他强压了下去。会议室外有人走动, 一只如纤葱般的手敲了敲敞开的大门:“嵇总……”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他不自禁地震了一下,侧头看, 是新任投研部部长廉子玉, 她穿了一件玉白色长裙,瞳仁乌黑漆亮, 眉目间更有楚楚风姿。
“你来了?”嵇云川道,他吁出一口气,却依然感到心口像一座大山压着那么沉。
廉子玉进了会议室:“嵇总,我在网上看到了巨摩拟收购枫威的计划书, 但投研部并未发出去, 所以……”
"嗯?”
“所以,这里面一定有一个隐藏的阴谋……”
“我知道了。”
“能想出这样阴险毒辣的法子,我看这个始作俑者不会是什么善类, 我们一定要多交小心……”
“我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事实未清楚之前,先不要下任何结论!”他已毫无耐心,不等她说完, 他就厉声接口, 全然不知自己的口吻有多不耐烦。
廉子玉一怔:“……是枫威得罪了什么人吗……还是巨摩……”
一阵燥热, 嵇云川从桌前起身, 解开了衬衫第一颗扣子, 喉结滑动,盯着她的眼睛道:“我说了,先不要下任何结论。”
“哦……好……”
嵇云川抬头看了看出风口:“这空调是坏了吗?明天让人过来修一下。”
廉子玉也抬头看了看出风口,感到风口下嗖嗖冷气,她抱着双肘:“没有啊,挺凉的。”
嵇云川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夜风吹了进来,他靠着窗道:“先把投研部的员工们都叫过来,内部查一下。”
“好,我这就去叫。”
几分钟后,投研部员工悉数到场,嵇云川将衬衫的袖子刷到手肘处,回到主位上:“网上的事情我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巨摩收购枫威集团的计划书莫名其妙流了出去,我现在给你们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如果有人知情不报,或是就是他做的却不敢承认,那么……巨摩绝对不会放过他。”
在座员工都是一凛,安静了一会儿,无人出声。
嵇云川目光如电,在各个人脸上转了一遍,都似正常,看不出端倪,他……他似乎有点期望,不,是非常期望,始作俑者就是坐在其中。
他看向其中一名员工:“老陈,计划书是谁保管的?”
老陈一紧张就流汗,他结结巴巴道:“嵇总,计划书是我们部门做的,通过后就一直锁在柜子里,柜子里的钥匙是……是江向阳保管的……但我们部门的人都规矩的很,泄密的事情肯定不会做的。”
听到“江向阳”的名字,他心口一紧,呼吸也停顿了,江向阳素来和尤清和的关系不错,难道真是她做的?
他想知道,又怕知道,将目光投向江向阳:“你说。”
江向阳嘴角微扬,淡笑道:“钥匙啊?是我保管的啊,我在巨摩一直都是保管钥匙,但是我从没有外借过。”
他神色太正常了,正常得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他说的话。
嵇云川松了一口气,语气也和缓了不少:“钥匙放在哪里?”
“放在钱夹里,这么重要的东西,我都是随身带着的。”
“那有没有人找你借过钥匙?或者在你面前有意无意提起钥匙?”
江向阳又笑了一下:“嵇总,您不了解,在投研部,谁会主动来找我问钥匙呀?大家都觉得保管资料麻烦,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也说不清,再说了,平时都忙的不得了,谁有心思来操心钥匙这回事。”
“外部人员呢?”
“外部……”江向阳耸耸肩:“外部就更没有了,外部人员哪会知道投研部有专门保管文件的钥匙?”
糟糕!说错话了!外部人员当然不知道会有这样一把钥匙,可从投研部离职的尤清和当然会知道有这样一把钥匙。即使她和钥匙无关,可把线索引向她身上也是危险的。
江向阳的心跳漏了一拍,补充道:“没有任何人对我提起过。”
嵇云川也及时捕捉到了这个漏洞,他静静地看了江向阳一会儿,刻意忽视了它,目光转到别的员工身上:“老李,你呢?”
“我?”老李睁大眼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连钥匙的毛都没见过。”
嵇云川的目光移到了坐在老李旁边的小赵:“计划书你也参与制作了,你对内容有印象吗?”
小赵瞬间坐直了身子:“嵇总,我是参与制作了计划书,可这个计划书的主要负责人是向阳哥啊,他可严格呢,每次我提交了内容,他都会在我的电脑、U盘检查有没有留底,这种保密的文件,投研部可是有一套制度来管理交接的。”
线索又绕回了江向阳身上,全场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他身上,他发出不易察觉地一颤,脸上笑容不变:“任何文件都是按制度来,没有发生违规的情况。”
又是一阵安静,廉子玉低声道:“嵇总,先让别的同事都出去吧,我们单独问一下江向阳。”
嵇云川的心又收紧了。
廉子玉又道:“钥匙是江向阳保管的,计划书也是他做的,他总会知道些什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嵇云川抬手道:“别的同事都出去吧,江向阳和廉部长留下。”
员工们一股脑都出去了,会议室就剩下三人。
廉子玉忽地一笑:“向阳,我知道你是毕业后就来了巨摩?在巨摩待了多久?”
“七八年了。”
她点点头:“男人事业长成期的黄金时段,如果你现在因为污点被开除,那就前功尽弃了,你愿意这样吗?”
江向阳不为所动:“廉总,凡事都要讲个证据,的的确确没有人找我要过钥匙,我也没有把钥匙给过任何人,这种文件发出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况且,这份文件是在会议之前不见的,我是真有把文件整理好后放在主讲台上。我有什么污点?”
廉子玉嘴角上挑:“你全权保管的钥匙、你全权负责的计划书,而计划书无缘无故流传到了市面上,枫威集团的损失上百亿,若是找到始作俑者还好,若是找不到……哼,最终为此负责的除了你还会是谁?这不是你的职业污点那是什么?”
她沉声道:“你难辞其咎!”
江向阳一震,神色变了又变:“投研部做好了计划书就锁在了柜子里,若说有什么漏洞,那便是会议前人多眼杂……”
窒息感又来了,江向阳还在说什么,嵇云川已经听得不太真切,脑中闹哄哄的,他从椅子上起来,走到窗边,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他摆了摆头,竭力想找出另一种答案:“廉部长,你怎么看?”
廉子玉一双秋瞳微眯着:“向阳是这里的员工,文件丢失了首先怀疑的就会是他,我想不会是他干的。”
江向阳刚把心放回肚子里,廉子玉淡笑道:“但谁都知道这份文件是向阳保管的,如果谁想要这份文件,总会向他来打探,如果说他完全不知情,我想不太可能,不如,就让他列出几份怀疑名单,我们一个个排查也好。”
她问道:“向阳,有谁对这份文件特别感兴趣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江向阳哑着声音,他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刚刚廉子玉说的这番话,难道尤清和会想不到吗?可她毫无顾忌。
廉子玉又笑了笑:“一般人听到这样的问题都会先想一想,可你连想都没有想,就一口否定,这正常吗?”
江向阳手心里冒出了汗:“我只能说,真的……不关我的事。”
“那关谁的事?”
嵇云川的心脏越跳越快,眼见江向阳支撑不住,就要吐出名字来,他如被巨石砸中,所有的侥幸心理瞬间全被击得粉碎,他憋着一口气,如同醉酒的人,啷当几步,大声道:“好了,就这样吧,向阳,你先回去吧。”
廉子玉一呆,见嵇云川脸色极坏,苍白得可怕,她不敢反驳。等到江向阳出去,她才不解道:“嵇总,刚刚江向阳马上就要说了,你为何阻止?”
嵇云川呆立了好一会儿,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不查了,我不想查了。”
所有和她一起那些美好鲜亮的回忆,随着他这句话,全都黯淡了。
廉子玉追问道:“嵇总,可若是不查……”
嵇云川抬眼看她,眸光冰凉彻骨,缓慢说道:“我不查了,可以吗?”
廉子玉心底升起一阵寒意:“当……当然可以。”
“嵇云川!!”门外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嵇云川望去,一个身影晃到眼前,他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一黑,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他用手去捂,手感滑腻,血流了满手。
廉子玉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巾,小心翼翼按在他的伤口处:“嵇总,你没事吧?”
“卑鄙无耻!”秦雨一把推开廉子玉,一手狠狠揪住嵇云川的衣领:“枉我家那么信任你,你出卖我们?”
血从他的脸颊顺着下巴流,嵇云川看着他的眼睛,喘着气道:“不是巨摩干的。”
“不是巨摩?那就是你咯?”秦雨冷笑道:“有趣,有趣极了,真是玩得一手贼喊捉贼的好戏码。”
廉子玉在一旁焦急道:“秦总,真不是巨摩做的,我刚刚还在和嵇总查呢,您若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投研部的同事们。”
秦雨斜眼看她:“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滚一边儿去!”
廉子玉脸色瞬间白了。
秦雨揪住嵇云川的衣领不放,用下巴抵着他:“那是谁做的?”
“我不知道。”
秦雨”哈哈“笑了:“你就是贼喊捉贼也得找个替死鬼呀,替死鬼都想不出,你糊弄傻子呢?这件事除了你还会有谁?想把枫威的价格打压到最低点?你想捡个便宜?”
嵇云川看着他,眸光如钉子一般,微昂着头,没有说话。
秦雨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松了手:“你这是在做梦!做梦!”
嵇云川靠着窗,仰天吁出一口长气,廉子玉拿着纸巾过来给他擦着脸上的血。
“嵇云川,你就好好等着,会有你哭的时候。”秦雨甩下这句话,摔门而去。
嵇云川推开廉子玉:“廉总,我没事了,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素淡的光影下,他的眸中已经没有了光,只有极致的沉寂与淡淡的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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