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楚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正欲转身离去,手腕就被他从身后,一把拉住。
“阿玧,你放尊重点!你…你说过在大婚之前,不会逼我的。”
凌楚楚忍无可忍,被他冰凉的手指捏着,脑海里再次想到那日,在轿子里小疯子胡作非为,逼着她做那事的画面,她就止不住恶心,胃里翻涌。
以至于他什么也不干,只是握着她手,她强烈的应激反应,让她止不住颤抖,就连牙齿也在发颤。
谢玧望着少女这样的反应,一双清澈的眸子,像是含着水,里头水波粼粼,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回来这么久了,莫说亲她一下,抱她一下了。
她都不许。
便是难得说两句话,楚楚也是如此,那样分明的抗拒,视他如洪水猛兽。
他想就算是大婚,楚楚不过是随口一句,哄着他的罢?
一个让他忍耐,不碰她的借口,可压在心底的躁动,让他喉结不自主滚了下。
他脸上却表现得颇为无辜:“楚楚,我想你了。”
说话间,凌楚楚忽感到眼前一暗,果然是小疯子不老实,趁着她毫无防备,便将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凑近她跟前。
就在咫尺之间,不等他薄唇压下来,凌楚楚吓得抬臂挡之,才避开了他出其不意的偷袭。
她又羞又怒,不禁出言讥讽:“你上辈子是狗变的不成?说话便说话,动什么嘴?”
幸而大殿内只有他二人,若叫旁人听了去,将帝王骂作是狗,只怕光是听着,都要吓得半死。
看着她满脸红云,染上了耳根,那样娇艳夺目。
谢玧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说话不动嘴?难道说楚楚要我动手不成?”
凌楚楚正在气头上,一时没会意过来。
直至抬头对上小疯子的脸,只见他一双黑眸正有意无意,顺着她脖颈往下,她今日穿着的襦裙,又是收腰款的设计,衬得她两处更为出挑,因着心里愤恨,此刻起伏得厉害,看上去更添了些女子不可多得的韵味。
那日在轿子里,小疯子发疯用匕首割裂开她衣裳,也是如此望着她。
想到当日那个场景,如今又见他眼睛不老实,盯着不该看的地方瞧。
那日的恶梦让她再也不愿回忆,到了最后,不知是恐惧?还是气愤?
她唇角哆嗦着,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小色胚,不准看!再看…再看我就…”
她气得昏了头,那句再看就挖了你眼差点就脱口而出,可话到嘴边,又咬了咬牙,吞回了肚子里。
心想着今日她来此,目的也达到了,在和他这样的小疯子,多做纠缠,也是浪费口水。
如此想着,她扭过头,下意识避开他视线。
这个角度谢玧望过来,正好看到她侧脸的轮廓。
她方才欲言又止,脸上红云还未褪去,在殿内烛火映衬下,看上去似有几分娇羞。
倒是让他越看越痴迷,心里禁不住欢喜。
难得见楚楚理会他,他下颌一紧,原想要再逗逗她。
可话到嘴边,谢玧却抿了抿唇,淡声问:“楚楚,你怎知晓水患的源头,是运河上游?”
“还有束水攻沙之法,楚楚你又是如何想到的?”
他一脸探究,盯着少女嫩白的小脸,黑眸里更多了些兴趣迥然,似要将她看得透透的。
凌楚楚不想说话,可没料到冷不丁,听到小疯子嘴里会冒出一句人话来?
人命关天的事,她一向不含糊。
于是不假思索道:“我和你说过,我是一个穿书者,之前在书里看过这个剧情,所以算是有预知能力,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说罢这话,她下意识抬头,对上小疯子的眸。
四目相对那瞬,她看到他头顶的九鎏冕冠,上头的流苏珠子,圆润光泽,呈清润的玉色。
这样正儿八经的朝服穿上身,衬着他眼下还算温润的眉眼,让小疯子整个人看上去,倒还真有那么几分人模人样。
又是穿书?谢玧低眸,不置可否。
似乎对凌楚楚所言,早已见怪不怪了。
只是在少女望向别处时,他唇角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无妄殿,烛火摇曳,迎风起舞。
一个暗影从那头走过来,明灭的烛火落在他脸上,只能看到他半张脸,幽暗如魅,就如阴鸷可怖的厉鬼。
“陛…陛下,锁生魂一事,太过损阴德,恐损陛下龙气,对陛下身子造成反噬,您真打算不惜一切,也要…也要锁住那姑娘么?”
方士手持桃木剑,望着新帝一意孤行,正要割破手指放血,催动锁魂符。
这可是他师门从不外传的禁术,可一日他无意中,鬼迷心窍从师傅房中将秘籍偷出,这半生他还从未用过。
可哪知晓新帝将那姑娘寻回来,仍旧不满足,还要再发疯,想要用这等禁术囚那姑娘生魂。
让她永生永世,都不能离开新帝,这个?这也未免太阴毒了?
只因被锁魂之人,这一生,乃至下一世,生生世世,若得善缘还好说,孽缘只会是两看生厌,彼此折磨痛苦,生生世世牵绊。
不死不灭,生生循环,没个尽头。
“陛下,贫道只知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若您…您和那姑娘有缘分,何愁下辈子不能相聚?何苦…”
方士苦口婆心,可那句大费周章还未落,然而对上谢玧冰冷的眸,他浑身就如置身在冰天雪地里,骇得后半句话,只能咽了咽口水,最后吞回了肚子里。
谢玧看了吓得直打哆嗦的方士一眼,就在对方骇得要魂飞魄散时,他冷声道:“道长是不是可以了?”
语气早已是不耐,他既知晓楚楚是穿书来的,那么也就是说,若有一日楚楚回到她那个世界,他岂不是和她永不得相见?
想到这里,谢玧都忍不住要疯,所以他如此做,就算天罚也好,反噬也罢,只要能将楚楚拘在身侧,他什么也顾不得了。
方士不敢置喙,只能战战兢兢,点了点头。
要催动锁魂符,除了新帝鲜血,还需用上启明鸡,也就是俗称的公鸡。
那公鸡被方士提在手里,也知晓它大限将至,骇得扑腾着翅膀,咯咯大叫,发出最后的悲鸣。
可都不过是徒劳,很快手起刀落,公鸡彻底断了气,脖颈软下去,一碗新鲜还冒着热气的鸡血,结束了它短暂的一生。
谢玧只是面无表情望着,眸里并没有多余波澜。
以至于他用锋利的匕首划破手指,也依旧眉头不动,浑然像是没事人一样。
唯有的反应,便是当血漫过符咒,用火燃烬那瞬,他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才稍微弯了弯,露出一丝满意地笑。
***
十日不到,正如凌楚楚所言,城外水患总算治住,前去治水的官员,按她的法子,又用束水攻沙之法,筑坝清理河底泥沙,果然不到一个月,将河道清理干净。
城中百姓欢呼雀跃,从水里逃生的人们,大多喜极而泣。
然而这些百姓中,大多知晓这次治水有功之人,正是向新帝谏言的凌楚楚。
纷纷在民间称颂,没来由地,凌楚楚竟歪打误撞,因此博了个美名。
百姓们信奉她为神女,是上苍派来护佑大燕的贵人。
***
“神女?”忽而一声讥讽地笑,从一间破庙里传来。
“什么神女!不过是雕虫小技,只有那帮愚民会信!”
昏暗的视线里,是一个身着锦衣的颀长身影,只不过他通身贵气的行头,却与此处破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殿下,可要属下将此女除掉?”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小心翼翼问。
第66章 天子无赖
“杀了她有甚意思?”冷寒的声音从暗处传来,似透着噬骨的恨。
说话间,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摩挲在右眼上,覆着上头的黑纱将右眼遮住,只露出他另外一只眼。
明明都过去这么久了,可一旦触碰上去,当日如火烧般的疼痛,还是让他痛入骨髓,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他怪笑了声。
这笑声落在黑衣人耳朵里,听着只觉得毛骨悚然。
“追命,你说说看?那小畜生是更爱江山?还是更爱美人?”
他忽问了句不着边的话。
可眸里炸裂的仇恨,衬着他右眼覆上去的黑纱,让他原本俊朗的五官扭曲变形,就像整个人割裂了一样。
说着,他指尖又用力摁下去,黑纱之下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凹陷的黑洞,痛到不能呼吸的剧痛,将心里的仇恨越烧越旺。
“殿下您…您的意思是…”追命心口一跳,大致明白过来。
不由哆嗦着开口:“属下认为,认为此举不妥,那野种连您,可是连您和先帝都敢杀,属下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追命不敢说下去了。
只是咽了咽口水,一脸收回成命的表情,望着谢珣。
只因以新帝狠辣的性子,若拿此女做要挟,势必暴露他们行踪,就算有神影卫在手,面对朝廷之力,也不过以卵击石。
可要杀了那女子,却是不同,反倒是易如反掌。
神女一旦身死,势必会让百姓惶恐不安。
到了那时,在散些谣言下去,便说新帝乃天煞孤星,杀兄弑父之人,就连神女也弃他而去。
百姓一乱,岂不更好成事。
追命还欲再说,却被一声:“够了,孤都不怕?你怕什么?”
谢珣一只眼盯着他,仇恨的业火埋在心里,早已烧毁他所有的理智。
他冷笑:“贪生怕死的话,你随时可以离开,孤不留你。”
“当然…外头什么情况?你也应当知晓。”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道:“大燕早已容不下你,一旦那野种知晓你行踪,以他斩草除根的性子,想必不用孤说,你也明白?”
这话无疑是在敲打追命,你走也行,可即便离开他,也只能过着苟延残喘的生活。
离开神影卫,他什么也不是,若想要投靠新帝,想也别想。
毕竟新帝和他这个主子,一向不对付,又怎会轻易信了他话,而放他一马。
“如何?走亦或是留?可想清楚了?”
就在追命骑虎难下,背脊浮出一丝冷汗时,又听到当头凉凉的声音,落在他耳畔,像是那追魂夺命的符咒,敲打在他心尖。
追命骇得脸色发白,只是咽了咽口水,连忙道:“属下不敢,属下对殿下您…对您绝不敢有二心,您要属下做什么,属下任凭差遣,不敢有异议,还望殿下…望殿下饶了属下这回,属下再也不敢了!”
***
过了五月,天也一天天闷热起来。
水患一解除,百姓们又重返家园,在朝廷的安置下,再次回归正常生活。
那些流言蜚语,对新帝的不满,随着神女出现,很快消失了。
百姓们感恩神女赐福,便挨家挨户出钱,在运河上游造神女玉像。
甚至每月初一十五,有些百姓抱着虔诚之心,会去那拜上一拜。
小到求阖家平安,大到求多子多福,升官发财,什么都有。
民间百姓但凡知晓的,没一个不口口相传,一时间,此地香火旺盛,比庙里的菩萨还吃香。
凌楚楚要知晓她那样神,只怕从睡梦里都要笑醒了。
只不过对比百姓的虔诚,享不尽的香火,落在深宫里的凌楚楚,就像是被人折了翅膀的雀鸟,过得浑浑噩噩,脸上再也没有往昔神采。
随着婚期在即,不过一个月余,这种消极的情绪,让她心里烦闷更甚,却无法排解。
有时坐在窗边,她可以呆呆坐一整天,这让伺候她的红珠,担忧坏了。
“姑娘,不如出去走走吧?成日闷在屋里,对您身子不好。”
红珠一边劝,一边看凌楚楚脸色,说着走到她跟前,将插着杏花的梅瓶放在桌上,又对她道:“您瞧瞧,这花养得再好,也不如长在枝头上的好看。”
“这花要阳光多晒晒,姑娘这样好的颜色,更是如此,瞧瞧姑娘您,脸色也白了好多。”
“奴婢头一次见姑娘,可不是这样的…”
红珠话匣子一打开,便没完没了,仿若二人再次回到了之前,庐阳行宫相依相伴的日子。
想到那些过往,红珠心里感叹之余,又多少有些难过。
毕竟当日姑娘身死,她不知有多伤心?可哪知晓阴差阳错,陛下那样大的能耐,将姑娘找了回来。
“姑娘,您觉得呢?”正说着话,忽外头传来脚步声。
还不等红珠回头,她脸上便惊现一抹异色。
“陛…陛下。”看到那玄色的袍子在眼前翻飞,红珠早已是吓得发颤,赶忙对来人福了福。
随着这话落,一股清冽的气息,也钻入了凌楚楚鼻间,令她呆滞的神色,微微一变,心里也再次产生一种莫名的焦躁。
脸上的神色,也自然不会好看,当然这一切,一错不错,全都落在迎面人黑眸里。
谢玧全当作没看见,只是弯起唇角,伸手去抚她脸颊。
还不等他碰过来,凌楚楚当下就恼了。
正欲抬臂挡之,便被他一把握住手,几个来回之下,她人便被轻轻一拽,再次拉入了他怀里。
“你…你放开…我!”在他怀里猛地挣扎着,就如张牙舞爪的小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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